顺着蜿蜒的小路往前走,远远便听见流水潺潺的声音。思谭大喜,踩着青石过了溪涧,便看见绿树红花掩映下的小篱笆。
思谭拉着俞岱岩无比欢喜道:“前面便是我和师父以前居住的地方。”俞岱岩对山谷中的景色喟叹不已,道:“何前辈愿意隐居在此,也不无道理。”
来到久违的地方,思谭说不出的惬意欣喜,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都被赋予了生命,赋予了喜怒哀乐的情绪。
“师父被葬在屋后,可惜没有买得香蜡纸钱……”思谭不禁懊悔,早上走的匆忙,竟忘了这些物什。
俞岱岩摇头道:“在这世外桃源的地方烧那些东西,也不大妥。”思谭转念一想也是,师父生前本就不爱这些俗世礼节,心诚则至。
两人一来到屋后,便被满眼缤纷的桃花灼亮了眼,虽然只有几株桃树,却开的艳丽无比,密密匝匝好不缭乱。
“好美!好美!”思谭情不自禁夸赞,看着美景心里也舒畅万分,连蹦带跳的钻入桃花林中,恨不能将满腔喜悦都像这桃花一般极力盛开。
师父,你看见了吗?
徒儿过的很好很好,好的不能再好啦!
她一身鹅黄衫子,鬓发如云,在粉色的桃花林里笑靥来去,殊不知,这一幕在俞岱岩眼里,才是最美最美的……
“三哥!”思谭折了枝桃花衬在脸上,朝他眨眨眼,娇笑道:“有没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感觉?!”
莫名其妙的刹那间,俞岱岩竟感到一丝窘然,侧过头淡淡“嗯”了声。思谭自讨了个没趣,一把扔掉桃花,嘟哝道:“真是个呆子!”
何足道殁于二月,那会儿山谷的桃花连花骨朵都没有。
就像彼时思谭的心境,孤苦无依,伤怀寡淡,沉浸在大片的阴霾当中。
思谭重重的在何足道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俞岱岩亦然。
思谭道:“当年我差点就死了,幸好遇见师父救了一命,他想教我好多好多东西,可我只对武功有兴趣,我想的是那些东西可以以后慢慢学,却忘了他年事已高……”
俞岱岩不知说什么来安慰思谭,只默默的听她述说。
“他死的时候,我很伤心,我伤心这个世上又只有我一个人了。当时我就想,等做完师父交待我的事,就回山谷里终老……”
俞岱岩想到思谭的性格,不由笑道:“你一个人怎捱的了?”
“是啊……我想过了,如果真的寂寞不行,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思谭见俞岱岩皱眉,连忙又说:“我以后绝对不会这么想啦!除非……”
“除非甚么?”
思谭眨了眨眼强笑着说:“除非你哪天也像师父‘这般’了,我才这样想。”
俞岱岩摇头道:“就算哪天我‘这般’了,你也不能这么想。”
“为甚不能?!”思谭突然想到人生苦短,以后也不知是他先“这般”,还是她先“这般”,不管怎样,总是要“这般”的!当即便红了眼眶道:“如果你以后不在了,我也是要立时死了的!!”
俞岱岩抱住思谭不知作何回答,如今这么幸福的日子,却还是因为某些事而触动伤情,他轻轻拍着她背道:“我亦是如此。”
…_…|||
推开轻掩的门扉,细小的尘埃漂浮,思谭挥挥手,瞧屋里的摆设与自己离开时一样,只不过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必须得打扫一翻啊,不然不能住人……有些东西能不能用还是问题,明天还得去镇上一趟……”
俞岱岩挥去蛛网,抬头道:“房顶的茅草也得修葺一番。”
两人商量许久,决定先在此小住一段时日,然后便前往梁浮探望向东扬,一路上也不用赶路,以后的规划再潜心慢想。
作者有话要说:难产中。。。
五十三
“你小心点!”俞岱岩在屋下看的心惊,悔不该夸她“轻功大好”这句话。
思谭铺下一层厚厚的茅草,拍拍手站起身子对俞岱岩道:“安心啦!这么点儿高度就算摔也摔不死的!你快把院子里的草给扫了,别老盯着我看!”
思谭发现自己轻功非但没退步,还精进了不少,于是便包揽了修葺屋顶的差事。俞岱岩自也信得过她的武功,好笑的摇摇头,拿了篱笆边的扫帚开始清扫院里散落的茅草。
思谭将枯黑发霉的茅草扯下,铺上新茅,偷眼看俞岱岩认认真真的扫地,突然觉得这一刻无比幸福。
“三哥!”思谭朝俞岱岩招招手:“我跳下来啦!你可得把我接住!”
俞岱岩看了看扫帚,又看了看思谭,觉得还是后者重要些,于是扔了扫帚道:“我接住你。”思谭站起身子做出副跳水的架势:“我数一二三我就跳啦……一……三!!”
俞岱岩还是恰好稳当的接住了她。
思谭落地的瞬间,便卸去了冲力,捧着他脸皱鼻子道:“为甚不管我数一二三,还是一二,还是三……你都能算好时间?!”
俞岱岩道:“你每次要跳之前都双膝灌力,我只需看你运功路数,不去听你所报的时辰便可。”思谭突然想起,眼前之人也是武功很高很高的,只是她一直和伤后的他相处,不经意便会忘了这件事。
他现在可以陪自己在山谷中生活,可终究是要回武当的,终究是要回他以前的江湖。
最近四处纷乱,思谭不去了解,不代表她不知道。从屠龙刀现世以来,这个江湖便从未平静。她能和俞岱岩偏安一隅,完全拖于他的重伤,可现在他渐渐好起来,他的武功也是要渐渐恢复,思谭不能忘记,他除了是她夫君,也是武当七侠之一。
思谭每每想到日后的纷争,便心烦异常。她已经够视而不见了,但后来的纷争总归会引到武当一派,那时候如果自己再坐视不理,良心焉得安宁?
但她除了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什么事也不会做。她本来就很笨,脑子从来没有好使过,遇上这样的大问题,只能抓耳挠腮。
俞岱岩见思谭神色不对,不禁问道:“思谭?!”
思谭回过神,对他安心一笑,环顾清净谐美的院子,感叹道:“要是能一辈子住在这多好。”俞岱岩一愣,蹙眉道:“你若是真的不舍,我们可以每年来这小住几日……”
思谭摇摇头,扬起笑脸问:“三哥……你打算甚么时候‘重出江湖一统天下武林?!’”思谭这次伪装的很好,就连俞岱岩也以为她是真的笑着问。
俞岱岩想起不日便可同兄弟联袂再行江湖,满心喜悦,笑着道:“你又在胡说了……待我好全,便向大师兄仔细问问近来江湖上的事,拣几件事做,顺便也探听探听五弟下落。”
思谭看见他一腔豪情壮怀凌霄,恨不能立马再行江湖,只低头笑道:“真好……”
她不可能阻止他甚么,只会支持他每一个决定。
哪怕她心底是多么想远离纷扰,也不会束缚他本来的心性。她从来都不想介入倚天的故事,却不得不被牵引着一步步走下去。她也不知道俞岱岩的提前伤愈会对这十年间产生甚么变故,她是在害怕,害怕未知的一切。
人就是这么奇怪,俞岱岩伤重的时候她千方百计也要让他速度好起来;他现在伤愈了,思谭又不想让他从涉以前的老本行。她多想让俞岱岩老老实实待个二十年啊!不过这也只能是妄想。从她得到黑玉断续膏那天起,很多事情便不再受她把握。
思谭这时候好想找向东扬说说话,把自己烦恼像倒垃圾一样倒给他。不论在这里多久,能让她肆无忌惮说话的,也仅是向东扬一个人。
山谷里的日子,清贫却又安宁,每天早晨思谭都会准时起床做饭,一锅清香四溢的稀粥,几碟山野小菜,用罢饭后,俞岱岩便去林子里练武,思谭则打扫房屋或是去溪边清洗衣物,偶尔自己也会上山同他过上两招;下午两人或是下棋或是各忙各,思谭偶尔也会去镇上一趟,回来差不多薄雾暝明,日傍西山,做一顿美美的晚饭,便围着蜡烛夜久昙谈。
这样的时光直至桃花谢去,天气渐暖,不管偏安多久,终究是要离开的。
所以俞岱岩询问思谭意见时,她很干脆的点头了。
两人决定还是先去探望向东扬,梁浮逗留够了,再慢慢转回武当。
思谭不舍这里,俞岱岩知道。可他不能一辈子呆在这样的山谷,他是武当的弟子,他是一个门派的门人。所以,当思谭不经意流露出的伤怀,也只能一语不发的站在一边。
两人要离开之前,顺便托人给向东扬送了封信,你要去“拜访”人家,怎么也得先知会一声,一声不响的就跑去,别人不乐意怎办?本来此行可去可不去,但思谭有心拖延,俞岱岩也不可能不答应。
思谭自从离开山谷后,脑袋便时不时抽痛,莫名其妙的痛。有时是隐隐作痛,有时是突然一抽,思谭只道是近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去药铺抓了两副安神宁心的药服了,没想到眨眼间就尽数吐了出来。
“思谭?!”俞岱岩吓的非同小可,他从没见过思谭这般,忙倒了水给思谭拍背:“怎样?可是受凉了?!”
思谭头痛的症状减轻了,心里却发堵想吐,将俞岱岩递过来的茶杯推开,难受道:“不知道……”
原本定的是明天一早两人便启程,但看她身体状况……
俞岱岩道:“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走……你先躺一躺,我去找大夫。”
思谭点头,待看的俞岱岩确实走了,才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抱着头喊疼。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来没有患过头痛的病症,今儿生活的好好的怎么莫名的疼起来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故也不敢让俞岱岩知道,每次头疼隔三差五来袭,她也只得咬牙忍着。好在这头痛之症并不频繁,每次也痛不了多久,思谭咬咬牙挺过去又什么事没有。
俞岱岩领着大夫进屋时,思谭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那大夫五十左右年纪,一撮灰白的山羊胡,挎着药箱走到思谭跟前。
“伸手。”
思谭眨眨眼,看向俞岱岩:“三哥?”
俞岱岩坐在床边,执起思谭右手,温言道:“听大夫话,让他诊脉。”
大夫鼻子里一哼,伸出两指探向思谭腕间,问:“最近可有哪里不适?”
思谭想了想道:“头晕而已……”
大夫不确信的又问:“只是头晕?”
“除了头晕……今早还吐过一次。”
大夫这次伸出三指探脉,良久不说话。
俞岱岩不禁急道:“大夫,脉象如何?!”
那大夫打开药箱,拿出纸笔便开始写药方:当归身、酒炒白芍各三钱,川芎一钱五分、黄两钱,灸甘草一钱,菟丝子、川贝母、厚朴各一钱五分,织壳一钱两分,姜活一钱,荆芥、醋炒艾叶各一钱五分,生姜三片,煎服……
思谭越看这药方越觉得心悬,惴惴不安的问:“大夫,这是甚么方子?!”
“十三太保。”
作者有话要说:不纠结了,还有三章进入正轨吧。。应该
五十四
原来都两个月了。
思谭一直以为近来身体不适是因为没休息好所致,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思谭将手无意识的放在平坦的小腹,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可这里面竟然孕育着另一个生命,不可置信。直到过了好几天,思谭还是觉得这不是真的。脑子里总是不停说这怎么可能?我竟然会当妈?开什么玩笑,那大夫是个骗子罢……
但随着她每天时不时吐两次,看见什么都不想吃,人也疲倦乏力的症状越来越明显,葵水不至,也不得不相信她和俞岱岩真的多了个包子。
因为此事,前往梁浮的计划也暂时搁浅,向东扬收到两人会迟些到来的信暴跳如雷,但一看信后面内容顿时又喜的手舞足蹈,逢人便喜滋滋说:“我当舅舅啦!”
俞岱岩自从得知思谭怀了孩子,甚么活计都不让她做,生怕哪里磕着碰着,倒和他伤势初愈思谭对他那般。万物皆有因果,俞岱岩深信不疑,所以他更尽心尽责的对待思谭,将思谭对他的千般好,再万般的对她。
自那天开始,思谭的妊娠反应越来越剧烈,到后来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俞岱岩看的心焦,恨不能帮思谭遭受这些罪,但他能做的也只是变着花样弄可口清淡的菜肴。只要哪天思谭多吃了一口,他也是开心非常。
这日思谭又吐了昏天黑地后,俞岱岩熟练的给他递水拍背,思谭缓过气软软的靠在他身边,哀嚎道:“三哥……我、我不行了……太遭罪了这……你快把包子拿出来,我受不了啦……”俞岱岩顺着她背的手一顿,怪道:“包子?!”思谭指指肚子,有气无力开口:“这就包子。”
俞岱岩哑然失笑:“你怎得给孩子取这等怪名。”
思谭心里又是一阵恶心泛酸,待缓过去后才说:“小名就这个,大名还是你来取的好。”
不能怪思谭没有文艺细胞,她想了什么狗蛋,二丫,铁柱的,还不如叫包子爽快。
俞岱岩笑道:“如此也可……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不急。”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走?”不可能在这镇上住下去罢。
俞岱岩看着思谭迟疑道:“你身体好了再走不迟……”思谭偏过头笑问:“我身体一直都很好,这些反应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你说等我身体好了再走,莫不是还要教我在这里把包子生了?!”
思谭见俞岱岩一脸思索,接着又道:“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启程罢,去见见东扬。”
“可是你现在不宜赶路。”
“难道就不赶吗?”思谭扯扯他袖子:“我这才怀多久,生还早得很呢……”
思谭又啪啦啪啦讲了一堆,俞岱岩才肯答应待思谭不孕吐就启程。思谭算算日子,孕吐情况约摸持续三个月,她都吐了这么久了,再耽误也耽误不得多少时日。
思谭正要说他几句小题大做,突然身子一僵。
俞岱岩感到怀中思谭不自然,担心问道:“怎么了?!”
思谭若无其事的摇头,突然撒起娇来:“我要吃周记的糯米糕!”
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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