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怀里离开。
正在说话间,周围又起了异动,箭矢破空而来,箭被挡下的声音不绝于耳。
长卿忽然拉住了淇安的手,握得那样紧,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英俊的脸上,满是痛苦绝望,“小姐,长卿不能,绝对不能。”
他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小姐啊,怎么会这么残忍的要在生死关头要他离开。
“就算是死,长卿也要死在小姐身边。”
这是他的誓言,终生不悔。
“娘,朗儿也不要走,朗儿要跟娘在一起。”朗儿泪流满面。
淇安没有看他,她也没有勇气看他,只怕一眼,就会有心脏被生生剥离的痛,她只是说了一句,“朗儿,替娘活着。”
从坐姿调整为跪姿,淇安深深的看着长卿,“萧长卿,拜托你了,以一个母亲的身份。”
长卿浑身都在发抖,却几乎在刹那间平静下来,他飞快的套上了软甲,将朗儿护在怀里,转过身就向外冲去。
只要是小姐的心愿,他都会听从,就算他粉身碎骨,心伤不愈。所以他没有回头,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讲,小姐要的,就是他萧长卿要的。
“娘!”朗儿呜咽着,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娘微笑着的脸。他忍着哭声,将头深深的埋进长卿怀里,他要懂事,他要勇敢,他答应过娘的。
从长卿抱着朗儿一出,那号令声就急促地响起,箭如雨势急下,直直射向长卿。
长卿施展了全身内力,向前奔去,有不识相的人举剑前来,他眼也不眨的一掌劈去。萧晋和另外几名侍卫,护在他身边一路杀了过去。
只是再高的身手也无法长时间阻挡如雨点般砸落的箭,几支箭射到他身上,钝钝的疼痛后徒然掉落。
萧晋看得分明,大喝一声,“长卿,我们助你跃出去。”
长卿吸了一口气,高高跃起,萧晋一掌拍在他脚底,借着掌势,长卿迅速拔高,飞快的往旁边山峰掠去。
而萧晋,那一掌用尽了全力,于半空中力竭而落,趁虚而入的箭雨穿透了他的身体,飞溅了一地热血。
他的眼里,却只看到长卿远远而去的背影,嘴角是凝固的笑。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并不觉得寒冷。
箭势一阵猛过一阵,将马车的顶盖都射落到一旁。
夜将淇安拉了出来,几人护着她一路向前冲去。
不断有人在旁倒下,不断有血喷到她脸上,她却连哭都没有办法。
“夜!”淇安惊叫一声,眼看着箭射入了夜的前胸。
夜的双眼看向前面,头都没低一下,“王妃,看着前面的路就行了。”
淇安忽然哭了出来,扶住他,“夜,我们不走了,不走了好不好?”
夜转过头,长年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白晳的脸上浮了笑容,“王妃,明知道是死路一条,王府的暗卫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你放心,王爷会来救你的。”
他相信自家王爷,从被带到王爷面前开始,就一直相信着。
淇安一把抹干了眼泪,跟在他身后,再不言语。
夜挥舞着长剑,一路杀过去,一边,还要应付凌空而来的箭矢,淇安只能在他后面,看着他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越来越红的衣衫,和一支又一支向她而来,却插入他身体的箭。
直到,夜忽然停止了动作,以剑支地顿住。
他站得直直的,以守护之姿立在她的前方。
淇安泪流满面,因为探在他鼻下的指尖,已经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
破空之声穿来,淇安闭上了眼睛。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次面临,应该比谁都要平静。
“淇安!”
熟悉的声音响起,满是惊惶。
淇安瞪大了眼睛,看那红影由远及近,快过飞舞的箭矢。
战烈从空中跃下,只来得及抱着淇安一转,那箭就射进了他的背,箭羽兀自在尾端摇晃。
战烈却恍若未觉,只大略扫了淇安一眼,便运足内力大吼一声,“住手!”
声音一起,那攻势略微停了一停。借着这暂停之机,战烈抱着淇安飞快的向前掠去。
“放箭!”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只不过箭快,战烈的身形更快,不过片刻功夫已经快要掠出峡谷。
可惜战烈终究不过是血肉之躯,他的速度再快,最终还是没能快过木制的铁头箭,只不过,护在他怀里的淇安统统不知道,那后方追来的箭,统统入了他的身体。
他连躲都没有躲,他知道,前方有一道悬岸,是淇安唯一的生机。
而此时,要在那些人之前抢得生机,需要的便是时间。所以他为什么要躲,说不定躲的那一刻,耽误的便是淇安生的希望。
“战烈!”淇安只觉得掌心一阵湿热,抬起来看,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战烈没有低头看她,又有一支箭射来,他不闪不避,借着这一箭之势,直直跃下了前方的山崖。
当追兵赶到的时候,只看得见云雾缭绕的一片朦胧。
“怎么办?”有人在问。
“哼,怎么办,战烈身中数箭,那王妃不懂武功,必死无疑。”
而此时,轩辕极对着蜂涌而进的禁卫军,讥讽的笑了。
他是已经逃无可逃,可是这些让他失败的人,也别想好过。
“萧历,你还在这做太子的爪牙,你家的宝贝小姐,恐怕已经在黄泉路上走了好久。”
轩辕杉心中一紧,凌厉的视线射了过来。
凤定收了长剑,瞟了他一眼,“就你府中那些死士,能成什么气候。”
轩辕极呵呵一笑,“如果不止死士,是一只军队呢?桃花坞中习武数年,最近又在萧家得了磨练的军队呢?”
他笑的得意,“一路上有萧家小姐作伴,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黄泉路上,淇安是还没来得及走,她现在走的,是深不见底看似遥遥无期的下坠之路。
战烈紧紧拥着她,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她抬头,能看见战烈嘴角单纯的喜悦。
“战烈!”她小声的喊道,因为手掌下他的脉搏,扯痛了她的心。
战烈似乎听到了,低下头来,“淇安,我要死了,是不是?”
他将头放到她头顶,“我终于,不负哥哥不负卿。”
星辰
明明还是朗朗白日,为什么可以看见他眼睛里满天坠落的星光。
伸手按住他的背,仿佛这样,就可以堵住他源源不绝流失的生命力。
战烈闭上了眼睛,靠到她颈侧,缓缓弯起嘴角。
淇安,好幸福,好幸福!
即使就这样安静的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坠之势似乎渐渐缓慢。
从战烈密不透风的怀抱里,稍稍扭头,就看见脚底已经不远的地面,和,挂住他们的藤条。
丝丝缕缕,密密麻麻,阻挡了他们的下坠之势。
看着肩侧已然渐入昏迷的战烈,淇安双手搂紧了他,换了一个方向,以自己背朝地的方向落下。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淇安呲牙咧嘴了好半天,这个家伙好重,压得她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直到痛感过去,她才努力的从战烈身下探出头来,然后一点一点挪出身体,小心翼翼的让他俯趴在地。
看到他背上插着的三支箭,和那无数伤痕,以及那看不出是本色还是被鲜血浸透的红衣,淇安的手抖得几乎不敢去碰触。
手滑了好几次才探上他的脉搏,淇安深呼吸好几次,才让自己不要那慌乱。
“战烈!”她俯在他耳边,声音有些不稳,“我好不容易才治好你的眼睛,怎么能允许你就这样死去?就算要死,也要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所幸古代污染少,而这人迹罕至的万丈悬崖下,更是一片原生态。淇安随便抬眼望了几下,就能看到好几株药草。
悬崖之下得永生,电视剧和武侠小说果然没骗人!所以以后只要有危险,避无可避的时候就往山崖下跳就好了,就算遇不上什么隐世高人,绝世武功,好坏还有这么些药草。
抽出随身携带的金针,淇安飞快的插在几个穴道上。
然后深吸一口气,壮士断腕般将手伸向那几只让她的心一阵一阵抽痛的箭矢,将手按在他背上,淇安低头看向战烈,微微含了笑,“战烈,反正这万丈深渊的我也上不去,等他们找到我,说不定也是很久很久以后,说不定那时我也成了一堆枯骨,或者被野兽吞噬下腹。所以你不要怕,如果你死了,我也会陪着你的。”
一咬牙,连续的将几支箭拔了出来,倒刺的剑钩,带起一片血肉,滚烫的液体溅在她脸上,也烫入她心里。
战烈的身体动了动,被剧痛刺激得从昏迷中刚要醒过来,却又被新的一波疼痛折腾得失去了意识。
夜已经很深了,长卿还跪在院中,一动不动。
在他身旁,还站着好几个黑影,朗儿缩在长兰怀里,大大的眼睛无神的睁着,一声不吭。一向生机勃勃的脸上只留下了苍白,从萧历带着夜他们的尸体回来开始,朗儿就不哭了,也不喊着要娘了。
倒是轩辕宝儿,一到喝奶的时候就张着嘴哇哇大哭。
几个奶娘手忙脚乱的搞半响,也没有办法往小世子嘴里灌进任何东西去,被呛到直咳嗽,也是坚决地把已经入口的奶水吐了出来。
然后继续撕心裂肺的哭。
“都找过了?”这沙哑的声音,完全让人听不出那是一向优雅自若的大理寺卿大人说出来的。
“是,一具一具的都查过了,没有,没有小姐。”萧历几乎不敢说出那个称呼,怕受不住失去的痛楚。已经失去了守在老将军身边的机会,就连这最后的小姐,他们也没能守住吗?
一抹自嘲涌上嘴角,萧历忽然扬声笑道,“赫赫有名的萧家军又怎么样,守不住当初的将军公子,也守不住今日的小姐!”狠命的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摔,虎目含泪,“我等有何面目再立于世。”
“有没有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兰终于开了口,面沉若水,“为什么我和长卿事先都没收到消息,如果早知道你们所为何事,长卿又怎么会轻易同意小姐外出。”
“不,我会。”长卿抬起头来,“就算早就知道,我也会。小姐既嫁入皇室,再免不了惹来是非纷争,难道还要终身躲在这四角天空里,若是事事都要她担惊受怕,连个外出也不得自由,那么小姐还有何幸福可言?”他仰起脸来,有些奇异的悲凉,“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动用了上千人的军队来对付小姐。”
莫若摇摇头,“就算小七不外出,也难逃此劫。凤定已经细细查过了府周围的痕迹,若是小七没有离开,那么这王府便是战场,怕是他们原本是想劫持小七的,却没有想到我们动作会这样快,”顿了顿,声音却慢慢低下来,“所以,才痛下杀手。”
看了看长兰怀中的朗儿,莫若眼中隐隐有光在闪动,“也亏得这样,否则朗儿与小世子,小七该如何取舍?”
至于小七该如何取舍,或许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
轩辕杉在那还有血腥味的谷中,静静的站着,他没有浑身颤抖的大喊大叫,只因他,本就无法发出声音,他也没有流泪,甚至,脸上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茫然的站着,觉得世界一片安静,似乎一切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只有他。
“王爷,王爷!”很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转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应该是在做梦吧,要不然,为什么这世界让人觉得如此不真实?
“王爷!”轻五不停的唤着,直至轻轻的摇着他的肩。
轩辕杉眨着眼睛,眼神却透过他不知落向了何方,他举起手来,“我冷!”很冷,原来梦里也让人觉得寒冷。
“来人,快备衣物!”
衣服一件一件的叠在王爷的身上,他却仍然做着同一个手势,“冷,很冷。”
轻五急得快哭了,在他往轩辕杉身上加第五件衣服的时候,凤定一把拦住了他,“不要再加了。”
轻五眼睛红红的,“可是王爷说他冷。”
凤定捏紧了拳头,“王爷内力护体,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你可曾见过他喊冷?”
轻五把衣服一丢,大力抱住了轩辕杉,眼泪直掉,“王爷,您这可让轻五怎么办?凤定,你快想办法啊!”
凤定踌蹰半响,转头问着身边侍卫,“小世子怎么样了?”
来人躬身答道,“还在一直哭,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哭得没声了。”
凤定咬咬牙,“将小世子抱来。”
轩辕宝儿已经哭得声音嘶哑,抱到轩辕杉身边的时候,已经吚吚哑哑得不复响亮,眼睛半闭着,鼻子还在一抽一抽的。
凤定小心翼翼的把小世子放入轩辕杉怀里,一边在他耳边说道,“王爷,您看看小世子,已经哭了一整天了,属下想了很多办法,总是一喂进去就吐出来。您得好好哄着,不然王妃回来要伤心的,王妃最是宠小世子的。”
软软的小身子放到手上,轩辕杉的眼睛慢慢的凝住,然后低下头去看,宝儿察觉到拥抱的不适,半掀开了眼睛,又呜呜的哭两声,眼泪滚了出来。
轩辕杉怔怔的看着他,嘴轻轻的动了动,“宝儿,你终于能哭出眼泪了!”
双手抱起了宝儿,轩辕杉搂紧了他,将脸贴上去,“宝儿,你想娘了吗?你陪爹去把娘找回来好不好?”
两人相贴的脸庞,滚烫的濡湿。
轻五想要上前,凤定却一把拉住了他,“让王爷发泄出来就好了,不然怕要出事。”
直到第二天,宝儿还是吃不进任何奶水,一众太医战战兢兢的往来于皇宫和王府之间,却一直找不到解决之道。
强灌下去,却又立刻吐出来,直吐得脸色煞白。
轩辕杉嘴唇干裂,看着怀里也是失了水色的宝儿,一只手伸出来,“换米汤试试。”
“奶水都喝不下去,米汤怎么行?”轻五疑惑。
轩辕杉不答,只低下头去,亲亲宝儿的脸蛋。
米汤很快端了上来,凑到宝儿嘴边,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