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在玖平园里也是满脸惊讶,一回府,方肖溪便送来了几匹料子,华光四射,简直亮瞎了大夫人的老眼。
“这个,我在王小夫人那看过,当时还向我显摆,说是贵妃娘娘赐下来的,是苏州来的贡品,说是什么蚕吐的丝,一年只能织五匹,她家贵妃娘娘有二匹,过门时赐给她一匹……当时听那话呀,心里就膈应的慌,一匹料子罢了,公主也照有,而且这颜色比她身上的还鲜亮。”大夫人抚着料子,兴奋异常,她不缺金不缺银,唯独缺的是这份撑脸面的东西。
绿玉笑着又推过来一匹纱料:“奴婢摸着这个也着实舒服,这纱颜色粉绿,给三姑娘做身衣服正好。”
大夫人笑着点头:“这颜色也只有老三穿了。”手指在纱上轻轻搓了搓,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小心扯紧料子细细看着,却见着几点一闪而过的金芒。
大夫人霎时倒吸了口冷气,绿玉急忙问道:“夫人,可是出什么问题了?”
大夫人颤着手,又细细看了一番,方吐了口气:“这纱料,若没猜错的话,定是点金纱。”
绿玉奇道:“夫人,什么是点金纱?”
大夫人眯了眼,努力回忆:“我还是做姑娘的时候,曾听外祖母说,杭州美人坊研制了把金子织进纱里的绝技,制出来的纱料不仅质感十足,在日头和灯下走动,会光耀闪动,华美异常,只是这工艺繁琐无比,且原料配制耗时甚巨,一年仅能织出一匹。原以为是传说,这金子怎能放进布里,且还是纱料,没想到,竟真的有。”
绿玉惊道:“那……那就是说,这点金纱居然比刚才那匹什么蚕织的还要贵重了?”
大夫人得意的笑笑:“那是自然。”
绿玉捂住胸口:“公主竟连这个都送给五姑娘,奴婢真是无法想像。”
大夫人笑容凝在脸上,沉默半晌方吩咐道:“明儿递帖子,请三姑娘过府。”
绿玉屈膝:“是,夫人。”
大夫人抚着另一匹料子又道:“去把针线房里最好的绣娘叫过来。”
方肖溪把公主赐的大部分首饰放在个不起眼的小包袱里,只拿出几支常戴的放在箱子里走过场,饶是如此,也被方肖梦方肖玉各分了一样。几人欢欢喜喜的离开,方肖溪松了口气,又拿了些小物件赏了玖景园的丫头,箱子空了不少。二三十套衣服几乎被洗劫一空,满满的四大箱,现在连两个箱子都装不满,方肖溪暗道:“这便是我能给方府最后的东西了。”
公主府出品,必属精品,既使是小物件,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着用得起的,玖景园的丫头婆子这几天分外神气。
“哎哟,青儿姑娘,这个帕子怎么摸着这么爽滑呢?”
“嗨,你不知道呀,这可是杭州白松坊出的帕子,就这么小小一块,听说市价六十两银子哪!这料子可是上好的玉苑雪,还有这绣工,你看看,你看看。”
“哎哟喂,还真是,这皇家人用的东西就不一样,咱们府虽说也算大家了吧,可跟这一比,哪跟哪呀。”
吧啦吧啦吧啦~~
“柳儿姑娘,这都快九月的天了,不热吧,你咋还拿着把扇子呀?”
“陆妈,这扇子是五姑娘刚赏下来的,特意让你看看。”
“一把扇子,还值得赏呀,这五姑娘也太扣了吧?”
“那可不是,你仔细瞅瞅。”
“哇~这扇子什么做的,好像还有金子呢。”
“这是韵松堂的雨金扇,听说把金子以小片密集状洒上扇面,成雨夹雪洒金面的。”
“这么讲究哪,扇上还洒金子,那得值多少钱呀?”
“嘿嘿,这一猜得吓你一跳,市值50两。”
吧啦吧啦吧啦~~
☆、第 49 章
方肖溪这些天过的很是顺心,丫头婆子们规规矩矩,大夫人和方肖梦也没来添堵,伙食也不像以前那么差。
但朝堂上却暗流涌动,方肖溪注定平静不了。
方老爷过的并不顺心,愁容满面,眉头紧皱,在书桌边渡步:“如今形势越发险峻了,符家故伎重演,又送女儿入宫,虽只送了个庶女,可得皇上专宠,再加上皇后,符家要坐大了。”
幕僚沉思半晌:“大人,符家人已开始打压了,依附王家的太仆金家已被连降三级,打发成翰林院修撰,怕下一个便是老爷你了。”
方老爷烦躁的停下来,长叹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可是,王家那边态度不明,这边又失了公主的势头。唉~~这公主走的太巧了,若晚走一个月……”
“老爷,老爷”一个下人满头大汗的进了书房,“扑嗵”一声跪倒:“出事了,别庄那边的管事打死个人,听说是符家庄子上的人。”
方老爷一屁股坐下来:“已经开始了。”
“大人,府上五姑娘已十二岁了,可以订亲了。”幕僚眼中闪着不明的光。
“这个……可是一时之下,能寻到什么样的人家呢?”方老爷对幕僚极其信任,当下便思索起来。
幕僚微笑:“属下倒有个好人选,符府的二公子符然。”
“符然?”方老爷的脑海里映出一个瘦高的影子,面容有些模糊:“那可是符家的人,我攀附了王家,又怎能去攀符家”
幕僚眉眼不动笑道:“大人糊涂了,皇上为了打压王家,才会扶持符家,王家只有等大皇子既位才有翻身的机会,可皇上正值壮年,再说,属下得了秘密消息,中宫有孕……”
方老爷震惊的抬起头:“什么时候的事?”
幕僚轻笑:“这是属下刚得知的消息,中宫瞒的死死的,朝中恐怕还无人知晓,属下也是因和诊治的太医有亲才得知,大人不晓得也不足为奇。”
方老爷却忽地想起一件事:“那……可高家……”这嫁过去的可是他的嫡女,和庶女不可同日而语,更和做姨娘的庶女天壤之别。
幕僚目露精光:“大人不如先秘密与符家订约,狡兔三窟,大人何必非要靠在一棵树下?”
方老爷的心已经松动了,幕僚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时机不等人,到时中宫消息流传出来,怕是大人再无立足之地了。”
方老爷沉默半晌,下了决定,对下人道:“去,叫方忠进来。”
方肖溪尚不知马上就会被人打包卖掉,带着柳儿无所事事的逛后花园,穿过一片菊花园时,方肖溪停下步子,满园的菊花正在怒放中,不少品种,方肖溪眼睛却盯着一个正在劳作的人影不放,那人着了蓝色布衣,纤细的身姿正弯成90度,修剪着一株金黄的万寿菊,似是感觉到后面的视线,那人转过头来,怔了怔:“五姑娘安。”
方肖溪颌首,微微笑道:“红叶,你怎么在这里?”
红叶直起身子见礼:“回姑娘,奴婢的丈夫善打理花木,教了奴婢一些,奴婢又求了管事,所以分到这里来上工。”
方肖溪点头,见她容色不改,面色红润,虽略黑了些,但看上去健康了许多,眼神也多了些光采,应是过的不错。当下笑道:“你嫁了人,也不去找我叙叙旧,知画她们年内还来看过我呢。”
红叶微垂了头:“奴婢本想今晚放了工去看望姑娘呢,不曾想,倒是在这里遇上了。”说罢抬起头,一双桃花眼看似无意的朝柳儿那扫了一下。
方肖溪心里一动,对柳儿道:“我累了,在这里歇会,正好赏赏菊花,你去备些茶水小点来。”
柳儿不情不愿的应了,转身离去,方肖溪坐到菊田边上的小亭里,对红叶笑道:“你且来陪陪我。”
红叶上前跪了:“姑娘对奴婢的恩情,奴婢牢记心中,上次的事,奴婢逼不得已,连累了姑娘,姑娘要打要骂,奴婢都受着。”
方肖溪摇了摇头:“罢了,起来吧,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理。”
红叶左右看了看,也不起身,只飞速的说:“姑娘,前儿奴婢的丈夫在老爷的书苑里修剪花木,无意中听说老爷要将五姑娘送给符二公子做姨娘,姑娘要早做打算啊。”
方肖溪呆滞了半晌,我?做姨娘?十二岁?
红叶见她愣愣的样子,知道一时难以接受,花园里人来人往,也不好长跪着,只好自行起身,摘了几朵粉白的菊花束着,放在石桌上。
方肖溪无力吐槽了,千言万语化做两个字:尼玛!
这个时代真不是坑爹的时代,而是坑女的时候,方肖溪欲哭无泪,前世碰到个花心爹,抛妻弃女,这世更倒霉,亲爹直接将她打包换票子。
方肖溪咬牙,本想慢慢的筹谋离开,可现在时日不等人,在这个时代,一旦传扬开来,就算没过门,也算是对方的人了。
符二公子,看来是符家人,以符玉珊的性格,她进去了,连个渣都剩不了。
方肖溪惊出一身冷汗,裹紧被子,最有利的离府时间当然是方肖梦大婚的那天,方肖溪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走,她一定要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方老爷和符家人在酒楼包间接了个头,基本已商定好了,方老爷走后,暗间里走出两个人,一个身量瘦长,一双深目凌厉无比,正是定南候府的二公子符然。而另一个,赫然是方老爷的幕僚!
符然笑道:“太常卿耳根软,寡情薄义,又无大智,只是放个假消息,他就攀附上来,可见此人不堪大用。难怪多年来原地踏步。”
幕僚躬身道:“这也是二公子计策用的妙。”
符然自傲的笑了笑:“那方家老五可是季阳的闺中密友,听说与秋阳也交往甚密,本公子得了她,可有大用。”
幕僚上前道:“二公子接下来要怎么做?”
符然坐下,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接下来自然是等方府嫁第四女,方家连着高家,两家一起下水,有得热闹瞧了。”
时间一晃而过,再有两天,便是方肖梦大婚的日子了,方肖溪默默的坐着,离开公主府的时候,兰姑姑谴了抚琴和落棋来伺候,被她死活推拒了,留两个大活人在身边,走的时候完全是个拖累,更别说一不小心还带累公主府呢。
“姑娘,有您的信。”青儿进屋禀道。
信?!方肖溪猛地站起:“在哪?”
青儿回道:“还是公主府那个婆子送来的,要送到您手里。”
方肖溪大喜,因为每次都要捎带一大包吃的玩的,且沈妙雪担心她身边无人,回不了信,所以一定要送到她手里,时间长了,已成惯例。
一个婆子进来,果真是那时时送信来的,看来,信是先从洛城传到公主府,再从公主府送过来的。
方肖溪解开包袱,依旧有糕点,还温热着,定是公主府留下的厨子所制,还有不少小玩意儿,大多带着本地特色,另外居然还有两套衣服,依旧是时兴的款,名贵的料子,信里讲了洛城琐事见闻,还殷殷叮嘱她注意身体,有难处就去公主府。
方肖溪闭上眼睛,又张开,匆匆提笔回了信,拿出个包袱给婆子,打赏后把人送出了玖景园。
十月十八,温度早已降下了,夜里打了霜,院子里白花花的,饶是如此,也挡不住太常府内人来人往,虽比不上方肖雨的荣光,但好歹是大家,也不会拉下面子。
玖景园的人已起来了,外面的天还没亮,方肖溪早已醒了,窝在被窝里睁着两只眼。
帘子被轻轻挑开,似有人朝里张望,方肖溪没动,一会功夫,轻微的脚步声便远了,接着窗边传来轻轻的说话声:“姑娘还在睡着呢,要不咱们先去吧?”
另一个声音道:“还是在等等吧,跟姑娘一起去。”
又□一个声音:“姑娘爱睡懒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咱们先去。一会再回来接姑娘。”
又来一个:“大家都先去吧,姑娘昨儿特意吩咐了,让你们先去玖平园,别错过打赏,姑娘醒了自个儿去四姑娘那,不用来接了。”
第二个声音犹豫道:“可是姑娘还要穿衣梳洗怎么办?”
最后一个声音似乎有些不耐:“姑娘说了,她自己会打理的,你赶紧的,别磨蹭,发赏钱的时辰快到了。”
达成共识,脚步声慢慢远去了,终归平静。
☆、第 50 章
方肖溪起身,她被人待候惯了,并不是很会穿衣服,所以昨天只脱了外衣便躺下了,今天方肖梦出嫁,这边嫁女的大户为了吉利,会在吉时里洒赏钱给下人,通过上次嫁方肖雨,方肖溪知道姑娘们不用去的太早,天亮后再去也完全不迟。
方肖溪迅速抹把脸,拿出昨儿从丫头们房里翻来的外衣裹上,然后挽了丫环们常梳的双鬟,把偷偷剪好的刘海梳下,手里拿着个篮子,朝后门匆匆而去。
一路上碰到不少匆忙的丫头,打着灯笼,对方肖溪并没起疑,只有两个随口问了声:你是哪院的?
方肖溪笑着答:“玖景园的。”便擦肩而过。
到了后门,人来车往,送菜的,送柴的,送肉的等等穿流不停,守门的早已换了个中年婆子,正倦怠的守在门口盘查。
方肖溪隐在暗处,人太多,怕是无法买通了,心里暗暗着急,忽地看到那些进出的驴车或牛车,心里有了主意。
一辆牛车慢悠悠的从厨房那边赶了过来,车把上挂了个灯,方肖溪睁大眼看着,已经过去两辆了,天快亮了。
牛车忽地停了,车夫跳了下来,把车往后倒了倒,弯腰从地上捡起个银角子,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又放嘴里咬了咬:“真的!”顿时满面喜色,下意识的朝周围举灯细看,果然,不远处又一块,当下乐疯了,捡起后又打着灯笼细细的在附近搜索,一辆驴车也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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