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五千不算多,但聚合起来看去还是非常壮观的,萧冬儿站在点将台上向下望去的时候,战士的血液直冲上脑,因为她终于感受到了沙场秋点兵的气势!
一篇义正言辞的誓师檄文瞬息间回荡在所有士卒的耳边心头,其实是主帅身边的文臣熬通宵才赶出来的应景文章,但骁将李彻以慷慨激昂的嗓音诵读出来时令所有人都激动得热泪盈眶,顿时将高高在上的女帅视为了在世观音,情愿为她冲锋陷阵、舍生忘死。
萧冬儿微微的笑了,朗声道:“本帅现在以薄酒一盏聊作酬谢,他日功成之时再与诸君一醉方休。”说着恭恭敬敬向台下施礼,然后接过随从送上的酒盏,向人群撒去。
这个即兴表演越发激动了军心,演武场上登时响起雷鸣般的呼喝声,无非是此起彼伏的效忠言语。
次日一早,大军拔营起行,这回的速度完全不同于之前优哉游哉的漫步,虽说南康郡离目的地至少有一千多里地,但是军情士气空前的高涨,不过三日时间已经翻过了大庾岭,进入了南海郡境内。这时前线捷报频频,裴矩已经与广州城内的慕容三藏内外合击打败了叛军,就等着主帅光临阅兵了。
萧冬儿心下气苦之极:怎么又晚了一步!?遂下令放慢行军速度,稍作休整后再往广州会师不迟。这晚在中军帐内处理完几件琐事后信步出来,查看周围的自然环境,而身边自然少不了三李(李靖、李百药、李淳风)的跟随保护,至于那宇文氏兄弟俩,自从回到军营后便终日躲在营帐内不出来,之前萧冬儿与宇文成都已在私下里达成默契,便也不多过问宇文化及的行至。李靖虽然满肚子不解,却也只好按下不提,最多私下里多留意些罢了。
萧冬儿不知不觉走到了营门口,纵目远眺,只见山水入画,处处都是天公造化,不由得低声道:“他日天下太平之时,若能于此山中结庐小憩,未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李靖听后心里一动,李百药则无动于衷,倒是李淳风应声道:“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你会放弃目前的权势么?”
萧冬儿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
李淳风又摇头晃脑的吟道:“今日东风正好,遥想公瑾当年,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萧冬儿一怔回眸:这该死的,有事没事总爱掉书袋!目光瞟过二李目瞪口呆的脸孔,却没有停留,迅速望向大后方,那里正冒出泼天高的火焰以及士卒们惊慌失措的呼喝声。
糟糕,粮草中招了!
萧冬儿顾不得再多话,没命也似的飞奔而去。
等她到了近处,才发现纵火犯的人数还真不少,而且成功地逼退了前来救火的将士们。
萧冬儿压抑已久的心火立刻冒将出来,厉声道:“尔等何人?”
对方为首的黑脸汉子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周师举之弟周怀道!”昨日的捷报上说叛将周师举已在广州城外授首,再没想到他的好兄弟不思逃亡,反而送上门来放火,可不是找死吗?!
萧冬儿眼里的怒火直比真实的火焰更灼热:“很好,很好,你这把火放的太好了。”边说边制止闻讯赶来的将领出阵,冷冷道:“本帅自打出师以来,还真没有动过刀。既然阁下自动上门。不留下点东西的话祭旗,只怕也对不住你的苦心!”
周怀道眼见这娇滴滴的美人儿口出狂言,忍不住放声大笑:“小娼妇好大的口气。”不等他说完,萧冬儿已经挥刀扑上,直取他的六阳魁首,半点不讲花俏,更没有寻常女将的婉转斯文。在场的隋军诸将眼见主帅身先士卒,哪里还敢犹豫,纷纷亮出兵刃。
一场鏖战就此拉开序幕。
萧冬儿恶狠狠地挥刀,她这套刀法还是得自于李靖家传秘技,虽然说嫁入晋王府后再没有施展的机会,但对于使用什么样的兵器还是很用了一番心思,现在正好一展所学,偏巧对手也是个用刀的,而且造诣还不低,登时斗了个酣畅淋漓。
那些个放火的早已被随后赶来的将士们以压倒性的绝对多数围起来群殴,很快便变成了周怀道独自一人作困兽之斗。而萧冬儿眼里只剩下这个刀法高手,眼睛几乎冒出火来,因为她实在是手痒的太久了,难得遇上这么个好对手,所以便没有使出自己真正拿手的本事,纯粹以刀法技艺来比高下。周怀道却以为她黔驴技穷,掌中双刀翻飞如电,尽往致命处砍。
众将官都有点看不下去了、纷纷跃跃欲试,但却被她厉声喝止。
周怀道心想:明明不能力敌,却还耍威风!且看本将如何摘下你那颗脑袋当球踢!才刚想到这里,就见对面的美丽女子刀风改变,居然使用上了自己的招数,而且还衍生出不少新花样来,不由得脸色改变。
萧冬儿的刀招越发的飘忽不定,看似往左砍,但等到他闪避时,雪亮的刀锋却在右边等着他了,若非闪避及时,他被砍掉的绝对不是衣袖而是别的东西。
又过了十七八招后,周怀道再也打不下去了,而围观的隋军将士们则轰天价叫起好来,周怀道自己一张黑脸几乎渗出血来,双刀舞出无数刀花护住全身,一个虎跳退出战圈,狠狠道:“要杀要剜你尽管来,何必用如此卑鄙手段来捉弄人!”
原来这片刻间他身上衣衫已经被萧冬儿诡异的刀法破了个七七八八,几乎难以庇体。
萧冬儿笑道:“我并没有杀你的意思,只不过想让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位假皇帝,趁早归降是要紧,否则的话,”说到这里,手臂一挥,掌中钢刀急飞出去,不但削掉了他头顶发髻,而且还往后飞行了数丈距离,钉入了远处的山树上。
周怀道的头发立刻披散下来,状如厉鬼,寒声道:“好,我记住了。今日你削我发髻,他日我必取你首级!”
萧冬儿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你尽管来,我恭候便是。”说罢吩咐众人让开道路。周怀道立刻飞奔而出。萧冬儿更不多看,急忙过去查看扑救粮草的事宜,所幸扑救及时,并没有太大的损失。随即传令拔营。
第31章推心置腹
看完冬儿派人送来的秘密军报后,杨广好半晌都没有说话,两道浓密的剑眉扭成了一个死结,这绝不只是外表上的迷惑,更是源自心头的伤感。
王妃的密信、潋滟的遗书、倩娘的双重身份以及与此相关的桩桩件件汇聚在一起,凝结成为一个箭头,这箭头所指之人却正是他视之为生平第一知己的宇文述,更是他暗中策划夺嫡的同盟军。
就是因为宇文述的介入,自己才能够与深受父皇信重的杨素拉上关系,更是因为他,自己方能有条不紊的坐镇江南、建功立业。但是现在看来,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骗局,就连自己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
那么这个人的城府未免太深了点!
所以在这一刻,杨广真的很伤心、很难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相信谁!他很想找人倾诉,但是唯一能够听自己说心事的爱妻冬儿却不在身边。
思索许久之后,杨广将密信送到烛灯上,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对于宇文述的信任也随之灰飞烟灭。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想明白一件事:成大事者绝对不能够完全倚仗下属的能力,自己应该利用他们的能力而不是赋予他们信任,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培养扶植几股不同的势力让他们互相制约挟制,那样的话自己就可以舒舒服服的享受胜利果实,再不用担心功高震主的权臣出现。所以,现在该做的就是架空宇文述在江南的势力,到底该扶植谁来分化他的威风呢?
杨广轻轻叩击着书案,陷入了又一轮的迷惘中。
此次出镇江南前,自己特意向父皇进言,将宇文述改调至寿州(今安徽寿县)任刺史、总管之职,总制淮南江北,而郭衍领重兵据洪州(今江西南昌),控制了江南不少土地。按照原定计划,如果他日夺嫡成功,自可以荣登太子之位,继而龙飞九五。若不成功,也可据淮海、复梁、陈之旧,与杨勇分庭抗礼。但是现在自然要对计划作少许更改。
郭衍和宇文述一样是自己夺嫡的同盟,但为人行事稍有缺憾,不若宇文述文武全才,而且此时尚在洪州任上,远水解不了近渴。至于杨素那边正在与零落割据的叛军交战,一时半刻也指望不上。
府内两大重臣之一王韶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可能参与自己的计划,而另一位李彻已经随同冬儿去了岭南,自然也不可能加入。
众臣属中地位仅次于他二人的“二张”立刻进入了杨广的脑海,张衡和张虔威都是父皇数年前派在自己身边的僚佐,出身将相之家,同属关陇勋贵,年纪虽不比自己大多少,却有着实际的军政才干,绝非不求实务的清谈家,值此非常时期,倒可以考虑考虑委以重任!
寿州总管宇文述直如热锅上的蚂蚁寝食难安。晋王杨广固然有其眼线,然而他也不会干等着挨刀的!一早就得到了宇文逍遥的千里传书,知道私底下秘密谋划的复辟事宜曝了光,杨广那边应该已经有了应付的计策,但不知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而自己名义上的长子宇文化及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甚至于旧日的主人宇文逍遥也杳无音讯: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提前起兵造反?还是一股脑投靠向晋王?抑或改换门庭,出卖杨广转入太子门下?
以太子杨勇的性情为人,能信任重用自己吗?
而杨广会对自己的背叛做出什么样的反击呢?
届时生死未卜的故主宇文逍遥又会如何反应?
宇文述真的很头痛。
萧冬儿这时已到了广州城下,身着战甲的她得意洋洋的坐在战马上向前来欢迎的百姓们挥手示意,委实是喜心翻倒,自觉生平从未有过如此刻的光荣辉煌,渐渐明白杨广不甘雌伏的野心:不想当将军的士兵绝对不会是个好士兵,何况是身为皇子的他,明明具有治世之才却因为生不逢时没有当老大而与储位失之交臂,这种郁闷的心情想必历朝历代的篡位者都感受过,现在是杨广为此烦恼,而数十年后也许就是那个唐太宗李世民了。
虽然说自己不知道何时可以摆脱这一切回归真正属于自己的年代,但出于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责任感,是不是应该为他的远大梦想做点什么呢?换句话说,其实应该是为自己做点什么才对。但仔细想想,这时代的女孩子们该会的那些,诸如洗衣做饭,管理家务??????自己是一窍不通,偏偏自身擅长的时空相对论又不可能有用武之地,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对于另外一个时空中隋唐历史的粗浅了解,但是在这个不断发展变化的年代里又很有点无处着力的挫折感,因为很多人很多事都与自己脑中的历史记载出入甚大。
虽然有个李淳风可以谈天说地,但碍着这个时期的礼教之别,无法朝夕相对,而别的人又都各怀机心,没有一个能够推心置腹。
萧冬儿忍不住摇头:如此下去,终非了局。或许自己应该慎重考虑一下逃亡大计了。才刚想到这里,忽然天旋地转,同时胸臆间又一阵酸水直往上冒,若不是她对马术已经娴熟,只怕立时便要从上面一头栽下来,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浑身打颤。
紧随其后的“三李”心道糟糕,李靖顾不得多想,松开座骑的缰绳飞身而起,便如凤凰展翅般划过众人的视线,稳稳降落在萧冬儿身后,代替她驾驭座骑。
萧冬儿身子一软,往后倒进他怀里,视线交错的瞬息间,不约而同想到了昔日洛阳的美好时光,天地万物似乎都已经不复存在,只有二人一骑缓缓前行。
李靖正想说点什么,身后已然响起王义不大高兴的语声:“李将军你在做什么?”
萧冬儿心里叹了口气,脑袋一歪,佯作昏迷不醒,不然的话,在这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此情此景还不知会被好事者传成什么样的桃色新闻呢。
王义夫妇俩见状后只好找来辇驾,小心翼翼将王妃娘娘抱下马送上去,燕婉自然而然跟随入内服侍。
萧冬儿闭紧眼睫,心下叫苦不迭:该死的妊娠反应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如此一来,别说是无法上战场打架,就算是往高凉郡去做说客的事情只怕也要化为泡影了。
燕婉长叹一声,伸手拍拍她的脸:“好妹妹,你别再装睡了!”此时辇内更无第三者,她便放下了刻意表现的主仆之别。
萧冬儿只好睁开眼睛:“我、我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我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回去,那个王府实在是太”
燕婉笑容顿敛:“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只管逃避?为什么你不能认认真真面对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夫婿?冬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萧冬儿扁了扁嘴:“我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但是我需要一些考虑的时间。”
燕婉看着她的眼光就像慈母面对调皮爱闹的爱儿,有点无可奈何,却又不能不劝诫开导:“这几个月来你考虑的时间还不够多么?夫妻不能分别的太久,难道萧潋滟的教训还没有让你醒悟吗?别忘了王府里还搁着个杭州美女呢!”
萧冬儿低下头去捻弄自己的衣角,好半晌才道:“我很累。”
燕婉悠悠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既然做了王妃,就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不能总耍小孩子脾气。”顿了顿又道:“也是你的福气大,才能够嫁进这么个充满佛教气息的皇室为妃,公婆疼爱,夫婿专情,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羡慕还来不及呢!你却??????如果是在陈国的宫廷里闹脾气,那些个林林总总的贵人们还不知会使什么样的手段来折腾人呢!哪里会轮得到你耀武扬威。”
一想到那个陈后主陈叔宝的荒淫无度,萧冬儿不由得打个寒颤,低声道:“我、我知道错了。”“好妹妹,不是做姐姐的胳膊往外拐,实在是这几月里来我冷眼旁观者清,不能不劝了!莫忘了你并不是行只影单的孤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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