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摇头道:“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没有他们还会有别人,我的仇人不是他们。”
她抽着小鼻子道:“你把我房间都弄脏了,被宫人发现我就麻烦了。”
青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为了救你。”
叶然伸出手指戳青冥的脸,一下,两下,她歪头疑惑道:“你是不是有面瘫症呀?”
“不是。”
“那你为什么都没有表情啊?还有你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呀?”
“因为我没有心。”
噗……叶然喷了一口老血。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您老这种仙风道骨的模样怎么能说出这般……这般让人汗毛直立的话呢?
一如今晚面对哲别时的情形,她邪笑望天,猝不及防地伸出手去掀开了青冥的面具。
“呐。”叶然的笑容在见到他全貌的那一刻僵住了。
脸上没有疤,没有划痕,没有烫伤的印记,光滑如白玉。但让她呆住的是青冥容貌的完美。
对,只有完美才能概括。上天似乎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赐予了他,他的眸比沧海还要浩瀚深邃,令人无法正视,似乎一望去就会被吸进去,此生再也无法逃脱。他的脸是大自然最殚精竭虑的杰作,每一分都恰到好处,让人见之一窒。
那是超越了种族性别的美,天地间没有任何事物能超越他了。
这般无法言述的容颜却让任何人都无法起亵渎之心,高洁而带着宗教般的肃穆,让人只有仰慕。
叶然捂住眼睛将面具胡乱贴回去,道:“快戴起来,别再让我看见了。”
青冥将面具重新戴好,淡淡地说:“这是你拿下的。”
“是我拿下的,可是我以为你很丑啊。”
“皮囊而已,美丑又有何关系。”
叶然咽了口口水,“是。美丑其实没什么,但是美或者丑到了极致都会吓到人。”
青冥给她带来震撼渐渐过去,叶然才发觉身上的伤口是多么的痛,愁眉苦脸的呻吟起来。
青冥将她横抱起来,往床上走,叶然顺势勾住他的脖子,贴近他的面具用诱惑的声音说道:“你帮我好不好?”
青冥岿然不动,“帮你什么?”
“帮我报仇。”
“不好,我不会滥杀无辜的。”
就知道□对于一个修道的仙人的来说是没用的,叶然扁起嘴,她继续蹭着青冥,小小声请求道:“那你保护小叶子好不好?”
青冥的眼神落在她无辜的眼睛上,没有说话。
叶然急道:“你保护小叶子又不违反你的‘道’,而且你还说就算我不用灵符,你也会答应我一个要求。”
青冥道:“到了,撒手。”
“啊?”叶然乍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尔后才发现已经到了床边,她索性将青冥勾的更紧了,“不要,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撒手!”
面对耍无赖一般的叶然,青冥被冰咒封住的心第一次感到些许无奈。
“好,我答应你。”
叶然欣喜地眼睛亮了亮,手上仍未松开。
“你还有什么要求?”
她拼命眨着圆滚滚的眼睛,吐着小粉舌道:“上一个可不可以不算灵符用的要求?”
“不能。”
青冥念了一句咒语,还想说话继续努力说服他的叶然立刻进入了梦乡。
☆、18争锋
青冥念了一句咒语,还想说话继续努力说服他的叶然立刻进入了梦乡。
他小心地将她放在鹅绒被伤,运气将灵力逼到指尖,打入了叶然的体内。
不一会儿,脸色的苍白的叶然神色渐渐恢复往日的粉色。
“呼。”青冥吐出一口浊气,替叶然善后起来。一切做好后,他站在床前,自语道:“不知我今日为你做的一切,来日你会看在我的面上血洗人间时可以顾忌一二。”
第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叶然的脸上,她伸了个懒腰做起来,混混沌沌的脑子依稀想起昨晚的事情。
青冥居然把我打晕了!叶然瞬间面容扭曲起来。
桃枝敲门的声音传来,“郡主醒了吗?”
叶然瞬间清醒,整理好情绪,扬声道:“进来吧。”
桃枝风姿绰绰地走进来,行了一礼道,“长公主派人来告知郡主,今日是命妇们进宫觐见的日子,在独雪亭中有小聚会,郡主未时记得参加,穿常服即可。”
叶然道:“把前几日皇上赐予我的那件浅玫瑰色缕金百蝶锦缎裙拿来,我今日要穿。”
“是。”桃枝命宫人取出裙子铺平在岸上,又拿出黄铜浇铸的熨斗,在里面放入烧好的银碳,小心翼翼地熨着衣服。
熨好后问道:“郡主今日衣服熏哪种香。”
“龙涎香。”
正是未时,各命妇端坐在独雪亭中,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谈天。当内侍唱到:“陌尘郡主到。”时,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向入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着众人从未见过的华美裙服的少女走了进来,浅玫瑰色的长裙的下摆中点缀着大大小小金缕攒成的蝴蝶,蝶翼极薄,风吹来时,
翅膀轻轻颤动,折射出光芒。蝶翼中的每一个脉络都嵌着翠玉,水润光泽,蝴蝶的眼睛上镶着缅甸进贡的红宝石,熠熠生辉,每一个领口袖口都用金线和银线绣成繁复的花边。
华丽到极致的裙子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再往上瞧,众人皆在心中叹道好一个眉拂春山眼横秋波的倾城美人儿,再美的华服在她容貌的映衬下都黯然失色了。
那日在宴会里见过叶然的后妃公主们内里暗暗纳闷,明明当时见她还只是个姿色中上的清秀佳人,今日容颜没有改变,却从内而外都焕发出明媚动人的绝美光彩。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只有叶然心理清楚是因为之前的手镯压制了她的灵力,让她的容貌也像覆了一层膜,变得暗淡无光。如今灵力已破,她的容貌也渐渐突显出来。
叶然给众妃公主行了一礼后,命妇们也赶紧站起来向她福礼致敬,娴妃亲热地拉起她的手笑道:“我们的这位陌尘郡主最是讨喜大方,圣上和我都喜爱的不得了。”夸赞完了后,她转头对叶然道,“来,我给你介绍这些子亲戚。”
这样一一介绍完毕后,茶点已经端上第三次,众人开始恢复聊天。
叶然听着周围各种不着痕迹的赞美拍马,无聊地只想打哈欠。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我听说陌尘郡主是三殿下带入京城的,两人感情极好,如今却成了兄妹,真让人惋惜。”
叶然望去,是吕氏丽娘,二公主华沁的小姑子。她说完后得意地看了华沁一眼,似乎是在邀功,四周命妇们也小声嘀咕起来。
叶然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笑里藏刀多没意思啊,真刀真枪的咱才喜欢,不过还是要让你知道出头鸟不好当。
一瞬间,独月亭四周又充满了鸟语花香。
叶然疑惑道:“让人惋惜?丽娘在惋惜什么?”
丽娘没有防备叶然挖的陷阱,傻傻地跟在后面跳:“孤男寡女这一路,想来感情不比一般,如今成了兄妹,无法再续秦晋之好,丽娘也为郡主感到可惜。”
叶然咬紧牙,似乎隐忍着愤怒,她站起来道:“我与三殿下从渠城而来,一路随从数人贴身跟随,我每每行动身边也有侍女。叶儿虽不如丽娘从小是门阀千金,却也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丽娘如何能说出这般孟浪之话来抹黑我?”
丽娘没有料到叶然会发出这么大反应,磕巴着答道:“我…我没有抹黑你,这些都是实情。”
叶然走近,眼睛注视着她道:“你刚才不是说是听说吗,怎么肯定这必定是实情?”
“对啊,我是听别…别人说的,但是有理有据,由不得人不信。”
“那丽娘又是听谁说的?”
丽娘偷偷望了一眼华沁公主,见她眼里射出严厉神色,连忙道:“我不记得了,大家都是这么传的。”
叶然转过身跪在娴妃跟前,哭诉道:“儿臣承蒙圣恩,被带入皇城接受封赐,心中一直感念圣上和各位娘娘的恩情,如今却遭遇这么大的诋毁,还传的满城风雨,儿臣九死也不足平羞。”
娴妃先是骇了一跳,心里却暗暗叫苦,上次是自己探望她时她累晕了,这次命妇们觐见又闹出了这一出,自己这不是存心和皇上眼前的红人杠上了么,好不容易因皇后要侍疾趁机分摊后宫大权,难道因为这个又要收回了吗?都是因为这乱说话的小蹄子!
娴妃狠狠瞪了丽娘一眼,丽娘浑身一激灵,心里纳闷也没听说娴妃和叶然感情很好啊,她为何要瞪我,一时间竟忘了反驳。
叶然继续哭诉道:“这等流言就连丽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都听说了,还当众说为我惋惜这样的话,儿臣真的没脸活了。娘娘一定要为我做主,揪出这个散布谣言的,儿臣要亲自问问这理据究竟在哪。”
娴妃立刻听出了重点,板着脸问道:“丽娘你尚未出阁,是如何听到此等流言的,莫非是你家人在谈论?”
如果说是在家听说的,吕府人就会遭牵连,若是在外听说,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在外晃荡,自己的名声就受大损,以后哪个高门子弟会上门提亲,丽娘左右为难,说不出话来。
娴妃拍着叶然的背,细声安慰,叶然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些,渐渐止住了哭泣。
她走到华沁跟前,福了一礼道:“丽娘与二姐同属一家,二姐又是寄在皇后娘娘膝下的,不如将此事禀了皇后娘娘,由她来评个理儿,也好还叶儿一个清白。”
华沁有些慌了,若真闹到皇后那里,作为后宫表率,那么多只眼睛看着,她也一定会弃车保帅,重罚丽娘给皇上一个表态。
娴妃却眼前一亮,对呀,丽娘华沁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找来皇后评判,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打到了她的脸。当即大义凛然地说道:“郡主,你放心,皇后娘娘定会给你个交代。”
华沁方寸大乱,本能地伸出手拦住娴妃。
娴妃不悦地问道:“二公主有何贵干?”
华沁沉住气,走到已经手足无措的丽娘面前。
“啪!”
丽娘捂着肿的老高的脸呆呆地望着华沁。
华沁喝道:“身为吕家女儿却如市井妇人一般乱嚼舌头,令父兄蒙羞,还不快去向陌尘郡主认错,赔礼道歉。”
丽娘哆哆嗦嗦地哭起来,华沁刀一般利的眼神射在她背上,她只好跪着对叶然说:“陌尘郡主,是我不好,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叶然诚恳地说道:“你若只是污蔑我不打紧,可如今我也是皇上亲封的陌尘郡主,代表着皇家的脸面,你这一打也是打在了圣上和众娘娘的脸上。你单给我一人道歉似乎对众位在场的娘娘不公平吧。”
丽娘一怔,华沁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快去给各位娘娘请罪!”
丽娘的身子已经像筛子般颤抖,待她请完了罪,头一仰就昏厥过去了。
众命妇们也没了谈天说地的兴致,时间一到,纷纷告辞离宫。
说到底,今天最受益的还是娴妃,此时她志得意满地指挥着各宫人迎送命妇出宫,脸上笑开了话,心底里暗暗决定晚上伺候皇上时再告一笔黑状。
☆、19东风破
散去时,华湮温柔地对叶然道:“叶儿,一起走吗?”
叶然挽起她的胳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好。叶儿也想和皇姐说说话。”
梅苑小径内,荇草悠悠,一株梅树在院子中间怒然而放,开出一树芳华。
华湮介绍道:“这是海外仙岛移植过来的寒梅,一年四季都不会凋零。”
“这么神奇?”叶然赞叹着用指尖去触碰树上的梅花,红梅的花瓣更加伸展,幽幽的香气似乎只求一生中一刻的绚烂一般扑面而来,令人沉醉其中。
华湮轻笑道:“看来叶儿和这棵树有仙缘,你一靠近,它开的更好了。”
春风吹又来,花瓣飘零,拂过人间红尘事,留下几多愁。
叶然叹了口气道:“我在宫外时,家父家母相继离开了人世,留我一人独活,那时我觉得自己是无根浮萍,只有四处漂泊着讨生活。幸而子墨哥哥宅心仁厚,顾念亡父收留了我,我才入得宫来。如今入宫已有半月,我却又羡慕这花儿可随风自由地飘走,不受宫墙阻碍,这岂不是我痴念了?”
华湮伸出手任由花瓣落在上面,说道:“花自飘零水自流,若无外力帮助,它也只能呆在这树上直到枯萎,你又何必羡慕它呢。”
“是。”叶然笑了,“我不过是感念前事,一时有些迷了窍,竟没想到这层。”
“今日之事,你虽在众人面前大屈,我却还是要说一句,你与子墨不成,我也是惋惜的。”
叶然听得此言,愣住了。
华湮道:“那日子墨领着你来曲水殿,你向我行礼时摔了一跤,在众人面前男女有别,他无法扶你,眼里的焦急却不是假的。你搬入青荷宫后,虽得圣宠,但毕竟不是一宫主妃,不得开小厨房,只能上御膳房的配膳,子墨日日派人前去御膳房打赏嘱咐,说你前些日子母亲去世,大病了一场,让他们做些清淡又补身子的菜肴。小食补品也是万万少不得的。”
华湮一口气说了许多,她清清嗓子继续道:“子墨如何对你,我点滴看在心里,你俩却已成兄妹。”
叶然这半月以来,一直未得见沈子墨,心里知道他初初回朝,上下应酬打点是少不了的,一定很忙,却没想到他还记挂着自己,暗地里做了那么多事。
心下黯然,她这一生背负着族人的性命一直独自撑着守着,唯有这颗心尚且自由,那日入宫时的悸动还历历在目,她却不能再被情爱所束缚了,在宫中须得铁石心肠,步步为营方能笑到最后,不然为族人复仇的目的还未达到,骨头就被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人都说五行八卦高深莫测,千变万化,她看来用在人心身上更为合适罢。
叶然轻轻说道,“那又能如何呢?”她的脸如此苍白,“我若能像这花儿枝头之上不谢,风吹起时离开,已经…很好了。”
“不。”华湮薄绿色的宫绦随风微微飘扬,似水般温柔的她却有着自我坚持的刚毅,她缓缓道:“要做就做东风,可助人上青云。”
叶然终于明白华湮邀她来这梅苑的目的,原是为沈子墨当说客来的,想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