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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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祭-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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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我将永远当一辈子独身主义者。”她那目光是深沉的,严肃的,疲倦的,而又哀伤的,“不过,请队长重新安排我们住别的地方去,离开这个鬼地方,省得天天见到那‘恶心’的家伙。”其实她对王志强已敬鬼神而远了;无论从思想上还是实际距离上都永远是两条平行线似的;永不交错。

  “搬到别的地方那怎么可能呢,哪家有这么多的空房子,就是有空房,也是人多,不安静,吵吵嚷嚷的。”

  “我不管这些,明天就找队长,请他一定要帮忙,再坏的环境也无关。”

  “搬到别的人家暂时肯定不可能,为这事我已考虑好几天了,据队长说,明年公家单独与我们建房……”

  “搬到别的人家真没办法,明年跟你们砌房可以。”门外队长的声音溜了进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在外窃听的。我随即下床去开门。

  李队长冻得颤颤的,对月圆说:“刚才接到大队通知,要你明天到大队开会,还要请你在大会上发言。”

  “发什么言?”月圆疑惑的视着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又不会讲话,未上台就要发抖了。”

  “不但要你发言,而且还要你自己写稿子。”队长眼睛连眨了几下,五指插入乱莲蓬的头里连续搔了几下,然后又轻轻地弹了弹太阳|穴“题目呢——题目是彻底批判刘少奇‘三自一包’、‘四大自由’的反动言论,以及刘少奇在我们大队代理人,原大队老支书张大才那个顽固分子。”

  月圆脸上露出困惑与苦涩:“不会写,我从来没有写过批判稿子,就是通宵达旦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而且像这样的稿子不是只写几句空头理论,还要有事例来证明。”

  “既不要刁难,又不要谦虚了。”队长向我挤了挤眼,“王立坤书记说,你是全大队知青中学问最高的。”

  “李队长,你太奉承了,我真……”

  “不要推辞了,就这样吧,千万不能误事,明天有几个大队的干部包括队长会计,到我们大队来开会,你不写,怪罪下来我可吃不消哇,明天叫会计多记你几天工分。”

  我对月圆说:“既然干部相信你的,你写得再差都不会怪你,你看队长冻得发抖,还没休息,你就答应他吧。”

  月圆还在犹豫的望着他:“那我就随便写写,写得好坏我说不准,只好用我们在学校写作文的那一套了”

  “行行,我很欢迎这样的人,正如王支书说的,年轻人要敢说敢干,敢闯,而且你又是个知青。你该晓得,到公社开会你就是全大队的代表,领导上器重你,你千万不能辜负领导的希望。”

  “领导上大概没注意,我是当权派家的女儿。”

  “王支书常说,对待知青,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看表现,你就放心吧,好好写,我还要看公房。”

  他走后,月圆正正经经地翻纸找笔忙碌着,写了一刻,突然侧身对我说:“过几天我准备回家一趟,想妈妈了,爸爸虽不在家,但我知道她身体不太好,总有点儿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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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她这么说,我猛的一惊,她哪里还有家,还能看看妈妈吗,于是,我慌神地安慰她:“你好好写吧,时间不早了,过几天再说,或者我和你一块回家。”

  “。。。。。。”

  她提议回家,显然这是被失恋所导致的,要不是这个,她肯定不提“回家”二字。怎办呢,我只得像哄小孩似的。唉——天真烂熳的姑娘啊,怎么被爱情绳索缠住的,真是:“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和月”。人间啊,哪天能还她一个人间知己呢?问太阳不理,问星星无言,问月亮无语;问人不知道。
(六)


  月圆合了一刻眼皮天就亮了。她带着发言稿到大队开了一天会议。

  我始终想弄清志强与月圆起初之间的奥妙。怕他朝三暮四地捉弄月圆,如果是捉弄,我就要警告他,不能再让他“自由泛滥”。于是,我想找他个别聊聊,在闲谈中可以探索。饭后,志强在家正和李大婶讲着话。我假装以借一根针为理由,就到那边、我称呼了李大婶王大妈,说明来意,大妈就顺手从画像上取了给我。志强微笑地看着我,我向他又示眼色又努嘴,他机灵地跟我进来了。

  他打趣:“要训话就说吧,反正我一贯都给人看管的。”

  “哪里哪里,小兄小妹的,过来玩玩,吹吹怎么能用‘训话’二字呢,还真妥。”

  “不不”,他慢慢弯膝而坐,“我们不能称小兄小妹的,我是地主分子的儿子,不能连累你们,难道你不怕别人说我们是一丘之貉,不分阶级路线,不讲阶级斗争吗?”

  我不加思索地:“我不怕,永远不怕,我看你确实不是个坏人。话又扯回来了,我是不问政治的人,从不轻视任何一个人,只要他不是神经病,正常就行。”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脸上洋溢着感激,把他那一贯自怨

  自艾,自暴自弃的表情取消了:“不过像你这样青年人在当今社会  上是很少见的,通情理,明辨是非,千言刀语都很难表达我对你的信任与尊敬,月圆和你一样,也是我极为崇拜的人。”

  他那深沉而又严肃的眸子仍然停在我脸上。我不是直接了当而是口齿笨拙的

  :“你既然有对象了,我问你从内心里爱不爱月圆?”

  “说真话,我爱她,只能是看看罢了。”他那目光既诚恳,又坦率,“犹如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她真像天上太阳那样的美好,但离我又是那么遥远,谈她的文学修养;好事待人要比我高得多。”他又低头叹息丁一声,“她真像月亮里的桂树,高不可攀呀。”

  “她是个六只指甲?那你不会把你表妹甩掉。不要自卑,何况月圆又相当尊重你,爱你,为你她简直要……”

  “不行不行,父母之命难违呀,我们乡下人最讲究的是‘孝顺’。再说,假如她以后回城工作,那真是挑担子一头抹,一头滑。另外还有世俗的偏见,人家会说我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还有重要的一点,你们是高压线,碰不得的,她又是个大红入,和她对象谈不成,可能牢能坐成。”

  “你知道有各方面的原因不能相处,为什么不早推开窗子说亮话,专把苦头给她吃。”虽然我是笑着说,但语气有责问的味道。

  “我很早就告诉她,她不相信,她还以为我跟她开玩笑的,好像故意试探她吃醋不吃醋似的。”他那脸色顿时变得又惊又恼又怒又恐怖,“后来没办法一再向她解释,与她结合既有家庭矛盾又有社会矛盾。相反,她还是一直摇头,似乎想说爱情可以不顾一切。弄得我束手无策。”

  “你反正有责任,在下雪那几天你不该那样‘表现’,用那些话来有意调逗她,这就是你欺骗我们女孩子的行为,我们女孩子思想单纯,没有你们那么坏。”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他脸急得发红,“老天在上,我根本没有戏弄她,我要是存心的,我就不得好死,下雪那天我不过是倌口开河说着玩的,一时兴奋而已,你把我所说的再回忆回忆,咀嚼咀嚼是不是有问题……”

  他这赌咒发誓使我昏了头,这完全是我的胡思乱想,何况他们俩人一是倔犟任性,一个糊涂不明智,这都是误会造成的结果。

  “……李素兰,你应该懂得男女之间,谈得来不一定就是谈恋爱,同情不一定就是爱情,关心不一定就有野心,何况异性之间都是互相吸引的,哪个男的不想和美貌的姑娘在一块

  谈谈,没有这点的吸引力,就不是标准的男性,生理有问题了。话又扯回头,哪个姑娘不想郎,”他深深地叹息着,眉宇间增添了一抹幽怨和无奈,“你说她上我的当,我要说我上她的当呢,后悔自己不该和她讲任何一句话,不该让房子给你们住,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多好,现在麻烦来了,好像她天天生活在我心里,如真如幻,似近似远,时刻在牵动着我,我坐立不安,我……”

  “月圆是哪天才知道你表妹是你对象的?”

  “可能就是你从省城回来的第二天,我表妹来我家的。”他凝神思索着,“并且我还请你们俩来吃饭的,月圆说你到其他知青那儿去了,我就把她拖来陪客。上桌前,我妈就向她介

  绍:这是我外甥女儿,是谈给小强的。”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是到前进生产队蒋琴那儿去的,一直到晚归家,怪知道月圆那天晚上不理我的。就从那以后,天天拉着副忧郁和愤懑的脸,紧皱眉头,似痴似呆,一言不发,一直与我呕气的呢。”

  “她是个孤苦的人,我希望你多关心开导她,使她从灵魂深处把我抹掉,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只当世界上没我这个人,再说,我根本配不上她。”



  “算了算了,我也希望你与她少……”

  “快救火!快救火!……”门外王大妈在大声疾呼。

  志强听后,就象开足马力的火车头,疾速地冲了出去……

  我急忙走出门,那东南方浓烟翻滚,已经看不见村庄和树木了,只见四面八方拿尿勺瓷盆、粪桶水桶的人浩浩荡荡势不可挡,田当路,路当田,跑得那么快,冲得那么凶,跃得那么猛,活像我人民解放军要在五分钟之内抢夺那制高点。

  农村人有句俗话:到失火场上不空手。我也拿着瓷盆往李庄奔去……

  ……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原因是几个孩子玩火,烧了几户人家,有两户几乎毁于一旦,有两个小孩烧得不轻,可能性命还难保。”志强在救火回来的路上说,“正好又大风,没有大风

  不会这样,火仗风势。”

  “不一定,高小东已经护送那两孩子去医院了,残废是定下来了。”我又看志强那两只没有来及挽的袖子已烧焦了,脸像似下过染缸染得半生烂熟的。我对他说:“你看你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像人了,还不到塘边洗洗。”

  “管他呢,黑是一条汉,白是王八蛋。”

  走过李庄公场,他长长叹了一声,用手扫了大半圈:“你看没有一家瓦房,全都是茅草屋,老天无雨再干燥,火音菩萨就下凡了,老百姓就要遭殃。去年全大队共发生火灾十四起,烧死人命三条。夏天雨多又有水灾,这里虽说是山区,但我们这几个小队是盆心,地势相当低洼,高处下一滴,底处水一瓢。又没好的水利设施。乡下这落后面貌,不知哪年才能改变,而阶级斗争的弦却越绷越紧……”

  “不要牢骚怪话的。”我担心后面有人跟上来,“你看看后面,那几个人快跟上来了。”

  “谢谢你的提醒,被别人听见那就糟了,不是救火了,真是草人救火,引火上身。”

  时间的轮子已滚进腊月二十了,回家不回家过年我心里是多么矛盾,要是不回家吧,家里人纷纷来信,妈妈怕我收不到信,又请蒋琴带来口信,要我千万回家,爷爷身体又不太好,假设我要是回家去,可怜无家可归的月圆怎么办,虽然她是个倔强如钢的人,好像永远和家人脱离关系。但是,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内心是不可能的。过年又是个特殊的团圆节日,谁不想和家人欢聚一堂呢?作为我们来说又是离开父母之后即将要度的第一个春节。总之,对于这件事情还真让我左右为难呢。带回家吧,她看不到妈妈怎么办,就是把她留到我家过

  年,她肯定也是哭哭啼啼的。不带她回家吧,不能把她孤苦怜仃的丢在这里,再说,她与志强相处得那难以启齿的窘况,不是“爱”而是“恨”。为此我真心烦意乱,举棋不定。

  月圆这段时间,经过我的多次开导,真心实意的关怀与体贴,渐渐地情绪正常了,平时谈吐都比较自然。不过,偶尔的会发愣,会叹气。有一天,她还说了这么一句话:人活在世界上没有意思,幸福人到了一定的时候会死,受罪人到一定的时候也会死。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活着不知有何用?总的来说,她表面上看似平静的,骨子里是哭里带笑度时光。但是,

  凝固的空气已经逐渐排除了。有着一种不浓不淡,不热不寒的空气在我们这简陋的茅屋里缓缓地循环流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腊月二十四了。我们晚饭后同坐在床上,月圆突然问我:“我妈不知什么时候被抓去审查的,你知道不知道?”她说过两眼审视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找到真正的答案。

  我撒谎摇头:“不知道,我上次回家不是到你家里去的,你妈不是要我把东西带来给你的吗,还特地要我传达她向你问好,并且叫你想回家就回家。”

  她无精打采地:“就从那以后,至今不来信,这一段时间我向家里寄了三封信了,都没有回音,以为信被遗失落的,或者妈妈特别忙的呢,要不是前天碰到刘成,我还蒙在鼓里呢。”

  片刻,她深深地叹了一声,两眼愣视着门帘,回忆着说:“记得刚下来的前一天晚上,妈妈忙着整理我的行李,为我找一双球鞋时,找了好长好长时间都没找到。妈妈责怪我,做事有粗无细的,自己的东西都找不到。不知怎的,我就蛮不讲理,借此机会与她大动干戈,我说你们为什么在台上‘称王称霸’,好像有了权就有了一切,不把青年干部放在眼里,还提上层领导意见,结果一败涂地,犯了许许多多的错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打成当权派,走资派,私通外国,造成这种可耻的下场,连我这个做女儿的也跟着倒霉受罪。妈妈顿时骂我,不讲理,前面的路是黑的,谁知道呢,早知道我和你爸爸就不参加革命了,呆在山东老家比什么都好。”她又望了望我,继续说:“妈最后说:乖乖,你走你的路,算你投胎没投到好人家,偏偏投到我们这倒霉家庭。临走时,妈妈送我,再三强调,要尽量不通信,也少回家,这样就能划清界限,走自己的路,不会耽误自己的前途,以后自己可以……”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你这狼心狗肺的丫头,牛还有‘跪

  |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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