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锦文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还是个孩子。他的语气和缓了少许,对霍亚宁说:“说出来我听听吧。”
霍亚宁窘迫着脸,又是羞愧又是求助的将自己对苏夏由好感演变为喜欢的过程说了说,又因为脸面问题,简单叙述了自己用“非常手段”使苏夏答应跟自己交往的过程,这段日子的相处,至于那天晚上导致两人分手的根本原因——虽然对方是自己信赖并且敬重的小叔,但是他还是抹不开面子,不想让这件丢人之极的事情让对方知道,所以就支支吾吾的含糊了过去,没说明白。
不过霍锦文要听的也不是最后那件事,那件事他早就心知肚明了,他不清楚并且担忧的,只是霍亚宁怎样喜欢上苏夏的过程,以及之前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而已。听完霍亚宁的讲述,不知为何,霍锦文却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从霍亚宁的话中,霍锦文听的出来他到现在为止仍然是非常的纠结以及懊恼,但是,痛心疾首的感觉却是没有的,这就说明,霍亚宁陷的并不是那么深。而且,说不定他对苏夏的喜欢,并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个多,两人之所以闹到现在这个局面,八成就是霍亚宁自己的独占欲和霸道在作祟了。
“那你现在心里又是怎么在想的呢?”霍锦文循循善诱道:“你有没有重新审视一番自己的感情?你自己的性格你最了解,时不时的就会冲动一次,热血一涌上心头,更是什么事情都折腾的出来。你能保证你这段时间内的作为不是一时兴起?”顿了顿,他又说:“哪怕你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心的。但现在闹成了这个局面,你又准备怎么样去收拾,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了?那你以后长大了回想起来,不会觉得这是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么。”
霍亚宁被霍锦文说的羞惭不已,低着头,脸上早就染上了红晕,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冷静了这几天,我是觉得以前的我有点幼稚……但是这段感情,小叔……”他看向霍锦文,眼神里带着几丝迷茫:“我对她的感觉,很复杂。觉得她很特别很与众不同,很想了解她。有时候看见她,心跳的确实比较快,所以我才……但是,为什么和她交往以后,我那种心动的感觉没有再加深呢?虽然一开始约会的时候确实会很期待,但是慢慢的就觉得很无趣,因为她总是比我要显得高明的样子!我做什么事她都不会特别的开心,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我也都不理解,也不感兴趣。这样真的好矛盾……所以那天猛的一头冷水浇下来,我一开始觉得特别的气愤,后来也慢慢冷静了点,想了好久好久,但还是想不明白,我现在就觉得我的脑袋里面一团的乱麻,烦死了!”
霍锦文这时心里已经明了极了,苏夏和霍亚宁那段日子的相处模式,他也能猜出几分来——这让他有些想发笑,但是却不能笑出来,因为眼前还有一个抑郁期的少年需要他安慰呢。
他决定将话说的直白一点:“你觉得你对她是怎样的感情,爱情,喜欢,还是发觉她很有趣,所以一定要霸占到怀里?或许你不太明白这三者的区别,但是我只能这样跟你解释。爱情么,我也不太懂,不过这种感情大约是深刻到你可以为对方守身几十年,可以用自己的不幸换去对方不幸的感情。喜欢么,就是会心动,会对对方好——是真正的好,而不是三天两头的闹自己的小脾气,只想着对方对你好。至于最后一种……”
霍锦文轻哧一声:“你或许最清楚这个,因为你的独占欲可是从两三岁起就有了——那时候我去你家看你,你喜欢上了你太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于是抢着要。我不给你,你就哇哇大哭,哪怕是大哥许诺你要给你买一个一模一样的都不行。后来还是我答应先借给你玩一下午,你才止了哭,不过等那东西还到我手里的时候,上面可是沾满了你的口水,指针都差点被你摔的动不了了——后来我就直接送给你了,你现在去翻翻你的旧玩具箱,没准儿还能找到。”
霍锦文的话让霍亚宁的脸一点一点发起烫来,特别是最后那件事,让他直接恨不得马上穿越回小时候把这个污点抹掉抹掉!然后霍亚宁心中也有了几分了悟:怪不得从小到大,小叔就那么喜欢送自己玩具呢,原来是担心自己从他身上摸走什么物件去……
而对于感情这件事,他思考了很久,用干巴巴,慢吞吞语调说:“大概……就是觉得她很有意思,很能吸引我,然后想试试跟她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一想到她会喜欢上别的男人我就会很生气,但是要说爱——”他皱着脸说:“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呢,再说我烦整天情啊爱啊的挂在嘴里,跟我妈看的那些电视剧似的,烦死了。要是说爱情什么的真的是肯为对方死的那种感情的话,那我肯定不会有这个!人要是不最爱自己,反而去爱别人爱的要死要活的话,跟找虐有什么分别!”这个时候,天之骄子一贯拥有的“只爱自己最爱自己”的习惯又冒出来了。
霍锦文眯着眼睛,笑的有些高深莫测:“这么说,你的感觉是鸡肋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呃……”霍亚宁挠挠脑袋,觉得自己有点晕。小叔说的话,他听着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味儿?可是真要让他挑错的话,也不知道该挑什么,他对苏夏的那种复杂感情,说白了,不也跟鸡肋之情差不多么?只是这样说,怎么听着这么难听呢?
“那苏夏对你呢?”霍锦文似笑非笑的问:“虽然你有时候是任性了点,但是绝对不是那种没脑子的纨绔,强人所难的事做长了绝对讨不得好,你应该明白,你只进抓着不放没用,感情的事总要两厢情愿。”
说到这里霍亚宁就来气:“最别扭的就是在这儿了!我买东西想让她高兴,她就说我乱花钱。我陪她去看电影,旁边的情侣黏黏糊糊的让我觉得都不好意思,她愣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己啃着爆米花看的高兴,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带她学骑马让她出丑,她居然跟我的马感情打的火热!我对她发脾气,她也不生气,还哄着我,跟我是几岁的小孩子似的,我难道就比她小了?!我明明比她还大了一岁!……”
零零总总的,霍亚宁一直对着霍锦文巴拉巴拉巴拉,将苏夏的状告了个遍,到他抱怨完,瞅见霍锦文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的时候,顿时就给闹了个大红脸!他居然跟个小孩子一样在小叔面前抱怨一个女生的不是!他刚刚脑子进水了么?!
霍亚宁觉得窘迫极了:“那个,我刚刚……您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
霍锦文却在今天第一次露出了个忍俊不禁的表情,他已经很久都没觉得自己这么可乐过了:“我听着好像是长姐育儿记……”
霍亚宁瞬间瞪圆了眼睛:“小叔!”
霍锦文用手挡着嘴角,清咳一声,说:“察觉出不对来了么?”
霍亚宁点点头,说:“以前就有点感觉了,这几天一直都在想,就是没摸到关键,刚刚您一问这些话,我顿时就明白了。我们两个确实跟她说的一样,不太搭……其实我刚刚还没说出来的话就是,我知道苏夏对我提出分手,是真的想分。我现在能感觉到她是不喜欢我的,不过她说她另有喜欢的人?这点儿绝对扯淡!她那八成是编造出来打发我的,她周围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男的,还属我最优秀!不喜欢我,她能喜欢谁去?难道是孙东东那个满脑子精虫的家伙,或者希阳他们几个小白脸么?”显然的,霍亚宁在内心里并不认为自己属于小白脸的范围,他绝对属于内外兼修型的!——虽然他的脸比其他几人都白,也别其他人都俊俏。
霍锦文听到这里,脸却有些黑。
却听霍亚宁又道:“强扭的瓜不甜,这理儿我明白。再说我也不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如果我是的话,现在早就用手段让她离不开我了。只是,没意思,真没意思!就我这条件样板放在这儿,居然还有人不识货!他大爷的,我也烦了!”说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些不服气:“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最有感觉的……”
霍锦文敛住了笑容,淡淡道:“你是霍家四代中的第一人,眼光心胸放开阔点。有些东西,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来。”
霍亚宁仰面躺倒在沙发上,闭眼静默了许久,再次睁开的时候,周身狂躁不安的气场已经恢复的平静多了。像是,一瞬之间突然长大了好多一样。
“我想暂时把这些都放下。”霍亚宁揉了一把头发,说:“这几年时间对我的未来最为重要,明年,或者后年,我迟早要做出一个抉择。是走自己的路还是走我爸妈安排好的路——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事儿,我不想了,就快刀斩乱麻的解决后仍在那儿吧。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自己的翅膀快点变硬,以后好学小叔你一样飞得更高更远。至于其他的……”他大笑三声,突然想起了吴静子刚刚说过的一番话,眉眼中是掩不住的朝气与得意:“时间长得很,日后是怎么样,谁知道呢?”
听霍亚宁说开头那几句话的时候,霍锦文面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同时在心中慨叹了一句:果然磨砺使人成长,这短短几日,亚宁好像长大了几岁一样。但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虽然面上还挂着笑,眼睛却一下子暗了下来,层层的黑线和不爽笼罩在上面,让他瞬间有一种抽某人屁股蛋子的冲动。
32、半年掠影 上
霍锦文和霍亚宁的谈话过去有一周左右的时候,霍亚宁主动给苏夏发了短信,在这条信息里霍亚宁的精神状态又恢复到了他以前那种锐气满满的样子,话语也很高调,个人气场洋溢。
他先是扭扭捏捏,隐晦暗示的跟苏夏传达了自己那日鲁莽行为的歉意,说自己是一时热血上了头。然后又说自己也不再追究她以前的过错了(比如说对他态度特别恶劣之类的),所以她也不要追求他当时的脑袋发热的,两个人之间的账现在基本两清谁也不欠谁了(苏夏:……),从此以后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不过,这句话的意思可不是要“无情的抛弃你”,只是按苏夏所说的,给两个人都留一个冷静思考的时间,长短未定。至于剩下的那些纠纠结结的事儿,他现在也顾不上了,他马上就要升上高三谋划将来,以前没算完的账,未来的事,等他以后再说。
苏夏盯着那短信沉默了半天,心里琢磨着这信息的意思,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迟来的解释道歉+斩断藕藕丝丝的信(事实也如此),不过,这话看着怎么这么别扭呢?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身为受害者她都没准备去找对方讨公道了,怎么现在反倒是气焰嚣张起来了?
但是马上的,苏夏就联想到霍亚宁一贯的别扭态度:他说话老爱反着来,明明想说这个,出口却一定要坳成别的。然后苏夏就觉得他这次说话八成也是反意思,大意就是他对自己很抱歉很愧疚,让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再追究他以前的过错,两人两清了——所以苏夏又立刻释然了。回复过去一条信息说她知道了,还开玩笑般问对方准备以后怎么找她算账。
短信发过去之后就跟石沉大海一样,半天没有回应,直到当天晚上苏夏睡在床上,都快真正睡着了,手机才震动起来。霍亚宁的回复到了,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哼!我才不告诉你呢!
这样别扭傲娇的态度,这样矫情的语气,跟小孩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却硬是不悔改一般的德行,瞬间就把苏夏给逗乐了,脑袋一热,发了条短信过去,说“换个角度看你——比如说幼师看学生之类的,发现你可爱多了。”
这条短信过去后,霍亚宁回复的速度倒是快极了:你才小孩子!你全家都是小孩子!
苏夏:……
两人斗嘴般的又互相发了几条短信,虽然是信息交流,但是苏夏完全想象得到对方那种炸毛瞪眼的状态,让她有一种自己在逗弄一只高傲的波斯猫的错觉,虽然言辞上双方都不太客气,但是苏夏可以感觉的到,这种敞亮的斗嘴怄气,比起之前别扭的相互相处,让人觉得舒服多了。
联想到前几天霍锦文跟自己说的,霍亚宁已经看开了的事实,苏夏之前还不能全信,现在几乎要全信了,然后想着这段别扭的时光终究要成为往事,自己心里也顺便跟着释然了。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论双方对日后各自的算计是什么,也不论双方是否在心理上对对方还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起码在明面上,两人的关系虽没有交好,却也没有变恶。然后随着生活圈子,社交网络的差异,两人见面和知悉对方信息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猛然回首的时候,几乎双方都会有一种错觉,觉得那段硬要纠缠在一起的时光是一场梦,只是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心理依然还存在着痕迹,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越发淡薄而已了。
没有了感情上的纠缠,苏夏又不喜社交,除了自己简单的朋友圈子,很少接触外人,她的日子过的越发简单低调起来,每日学习写书,和家人朋友相聚,倒也不算很宅,日子过的还是简单而充实的。很快的,她结束了高一,升上了高二,高二文理科分班,她慎重思考后,选择了文科。高二的学习比高一紧张多了,课业也重多了,虽然老师在课堂上并不会布置太多的作业,也不强制要求多做习题,但是大家普遍都默认的是,只要是发到手里的练习题和卷子都是要必做的,而这些东西加在一起的厚度,摊平到每天里,足以让学生从下午放学后就开始做习题,一直做到半夜。
饶是苏夏自认领悟力强,解题率高,每日要做这么多的习题,还要忙碌其他的事,出版社的,写书,时间上也越发的吃紧了。好在升入高二不久后,《天衍》就写完了,全文二十三章,共两百三十万字,她写了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虽然这些字数在后世看来不算什么,但是放在现在,搁出版界足以称得上是一部巨著了(单指字数上),书一写完,刚将结局上传到网上,她就关闭了自己在乌托邦的评论区,也关闭了网站编辑版主跟自己的一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