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了只有添麻烦啊!”洛水摆摆手,做了一个鼓励的微笑:“我只是去远观一番曹军阵型而已,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可是——”秋月想说什么,却还是在洛水的眼神中自动噤声。
*** ***
不曾想曹操包围邺城,虽说将城池守得像铁桶一般,却迟迟未曾组织全面攻城,而这几日洛水本想出城探视,却不曾想袁家竟出了不少意想不到的变乱,她与刘氏皆忙得团团打转,根本没时间再想破敌计策。
几日后,洛水竟听说城西被曹军凿开了一条地道,城外也堆起了土山。城中不少富户尽携家眷由此路逃跑,纷纷向曹军投诚,一时间邺城守卫更加薄弱,就连军心也有了不少动摇。
开生门是攻城中极为重要的一环,此计一出,不仅能为己方增加力量,亦能削弱敌方的军事储备。但令人奇怪的是,守城之将却迟迟未曾将此门堵住,倒是有些像有意为之。
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测从洛水心中冒出,她连忙请求刘氏撤换掉了守城的苏由,至此邺城守将只有审配一人而已。不曾想生门虽说被堵,城内也怨声载道,不少百姓守于袁家大门外每日谩骂。
以生门离乱民心,城池不攻自破——洛水暗自心惊于曹操的料事如神,无奈自己只是看过几卷史书,几本兵法策略而已,全都是书本上的知识,同这样身经百战的人一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除了等城破之外,实在没什么其余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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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由在被撤换掉不久后就彻底失踪了,袁谭与袁尚也打得难解难分,曹操的兵力便借机将邺城包围。是以时间过了两个月,洛水才听到战场上传来的最新消息。
武安长尹楷断了曹操的上党粮道,并屯兵于毛城。曹操留下部将曹洪镇守邺城,自己率兵攻打尹楷。袁尚的旧部沮鹄镇守邯郸,曹操便径直攻破了邯郸。行至易阳时,易阳令韩范,涉长梁岐见势头不对,连忙举县向曹操投了诚,被封为关内侯——
虽说曹操给这两人封了爵位,却只有俸禄而无封地,富贵闲职而已。
接下来的一路上,袁军旧部之中向曹操投诚的更是数不胜数,及至曹操返回,邺城竟已被孤立成为一座独城,危如累卵。
城中民心已经开始不稳了,投诚之音响遍整座城池,夹杂着数不尽的抱怨声响。就连袁府之中也传出了不少消极的絮说。
可以说,现在不管她帮助守将审配做些什么,败局,也是绝无可能挽回的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略有些叹息之意——她曾经同陈妍说过,甄洛会选择嫁给曹丕,只为那一隅偏安,可换做了如今的她,所有事情,却仿佛全部不一样了——
最为清楚可见的事情就是——她,绝不要嫁给曹丕!
满城尽风雨
“啪”的一声,洛水合上手中的书本。
袁绍一死,数子争锋,遗留在邺城的守将们也就全成了酒囊饭袋。犹豫了许久,她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甄洛自请守卫邺城,请恩准!”说话时,洛水想都不想便一头拜下。
“可是洛儿你——你是女子,如何守城?”子嗣一经离散,邺城中所有的事情便全部压在了刘氏的头上,她本还有些血色的脸上此刻竟蜡黄得可怕,加上那一头新近出现的皱纹,让洛水不由自主的有些心疼起来。
“儿媳总归是看过些史书,兵书的,袁氏的兴亡,自是与我有莫大关系,如此情境,我又如何能抽身而退?”洛水沉默一下,终究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好吧——我也拦不住你,你去吧——”最终,刘氏还是点了头,首肯了洛水这个几乎是天方夜谭的请求。
洛水虽说自请接下了任务,心中却也是五味杂陈。
与曹操这种“奸雄”对垒,别说她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就连现在邺城中的几千兵力,想要将曹操拒于城外也是完全不可能。
算了,能守得一时是一时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随便换了件男装,趁着黄昏的日光登上了城南的敌台。
在敌楼的制高点眺望城下,洛水只能看到远方的一点模糊影像,依稀能看到,曹军的阵容极为整齐,出入将士的动作有条不紊,营帐上悬有无数巨大的“曹”字红幡,一望便知曹操那治军严格的名声不是白叫出来的。
前来迎接她的是一个面色略有些苍白的青年,面容有些眼熟,见得她的模样,似是微微一愣,却并不曾多说什么。
“你是谁?”那青年似是对她有些防备,右手按着剑柄,双目中韩了一丝淡淡的恐惧之意。
“我是刘夫人派来的,便唤我秦公子罢!”洛水平静对答。
“哦,原来是刘夫人的人。我名唤审荣,我是主将审配的侄子,幸会了。”洛水将刘氏给予的玉佩拿出,那青年便立即倒身下拜,行为恭谨。
“说说现下的情势罢!”洛水不欲过多纠缠,便微抬手掌将审荣的话音阻断。
*** ***
“将军,地听,地听——”正在审荣为洛水讲起下一步计划时,忽然有一个小兵迅速跑上来,急切道。
“你不会慢慢说,?没看到刘夫人新派了一个帮手给我吗?”不曾想审荣虽对她恭谨,对下属们却是呼来喝去,颇为霸道。
那般傲慢的态度让洛水心中很是难受——难怪这城会破,如此不近人情的将领,自是不得人心。
“将军,西面的地听有反应了,想来是曹贼又有动向!”那个小兵听见守将如此,果然“咕咚”一下跪在地上,不住发抖。
洛水实在看不下去,便径直踏步走向楼梯:“我去看看。”
“是——是!”那个小兵立刻跟着她跑出了门外。
地听,便是在城墙四面墙根下埋入数个大陶缸,缸中装水,若敌军有异动,地面震颤,对应方向的大缸中便会有水花泛出,以便守城将士及时作出应对。
气喘吁吁的小跑到西面城墙下,洛水已经累得冷汗直冒——这甄洛的身体简直差到令人无法想象了,以前她可是堪比铁板的身子骨,突然被塞进这样一个多病的身子,实在有些不习惯。
“西南两面地听中均出现了不寻常的反应,犹以西面为甚。这样的状况已经接连不断的持续了接近两个时辰。”等洛水见到了那口圆陶缸,果然看见缸中的水极为规律的剧烈波动起来,持续不停,就连她自己,也经常感觉到地底那不规则的震颤。
想到这里,洛水心中不由得有些了然——果然啊,曹操这回可是轻敌了,竟然使出地道这种极常见的攻城方法。
再想一想,比起全面攻击所损耗的兵力,地道战可以里应外合,一举攻破邺城核心,这种最省力的方法,自然会最得曹操之心。
“小兄弟,请问一下——我们这里还有筑房用的青砖吗?”洛水想明白了这一层,立刻缓声询问道。
“有倒是有——可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小兵显然有些不明白。
“在西城墙下挖一个大沟,埋入质地坚硬的青砖或大石——越大越好!南面城墙也要埋。”洛水果断的发号施令:“召集全部无任务的兵士,战机经不得等待,一定要尽快!”
“是!”小兵虽说仍旧是满面疑惑,却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以这种方法抑制地道战是明代的首创,据说故宫地下便埋入了无数周长丈许的青砖以防止外敌以地道入侵。三国时期的地道战,主要的抑制方法应当是在城内掘开大沟,于沟顶射飞箭迎敌,想来这种方法应当是曹操始料不及的吧!
洛水略一沉吟,还是缓缓走上西面城墙,大营依旧,营地与城壕之间几乎空无一物,难道说——这地道竟是曹操从自己的大营之中掘出的?这可是十里的距离啊!
她不由得有些佩服起古人的能力了。
*** ***
袁军的速度同样让人惊讶,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西南两面城墙边便出现了两道又长又深的地道,地道中填了为数不少的巨大方砖,洛水简单估计一下,每块方砖都要有至少两米的长度,想来是袁绍此前在这方面没少做过准备,果真如史书中形容的那样,是个多疑的人。
“好了,填土,掩盖我们做这一切的痕迹,接下来就应该不用担心地道的问题了,专心应付地面攻击就行了。”洛水极为认真的检查了一圈,沉思一下,确认无遗漏之后,还是挥手令众军士填土埋沟。
“公子,接下来——我们又该怎么办?即便我们能用这种方式阻断曹贼挖地道攻城的可能,接下来若曹贼发起总攻,我们还是无法抵挡啊!”审荣听见洛水简略的解释,却还是有些担忧。
“算了——我们不是神,这区区几千兵力又岂是曹操的对手?你向百姓传下话去,如今已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让他们随时做好逃亡的准备,并每人分去一些银钱。”对于百姓来说,获其心,还是亮闪闪的银子来得更加直接些,而这些银钱——通过这几日与刘氏的查账看来,实在是九牛之一毛。
“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审荣虽说对洛水的指令有些不解其意,对她的态度却还是恭敬了起来,一扫先前因她年龄太幼而生出的猜忌。
“在城上设置铸鼎,日夜烧制铁水,运足够的大石备于城上,寻耳灵者枕鞘而眠,其余人等尽可休息,等待攻城之日。”洛水想了一下,迅速吩咐下去。
审荣想了一下,已然明白洛水的指意,迅速点了点头,下去做相关准备了。
*** ***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曹操并无任何举动。
洛水在审配和审荣的帮助下,先后攻破了几场小规模的攻城袭击。
五月中,曹操见地道战不成功,便转而掘围堑,放漳河之水灌入邺城。其时邺城民众正沉浸于梦乡之中,经此一举,一夕之间损伤甚重,死伤无数,粮草几乎全毁。每日里洛水上城检视之时,总能够听到城中街边充盈的号哭声音,无数人聚集在袁府附近行乞,甚至有不少手执棍棒的人每日守在袁府门前聚众闹事。
洛水无奈,只好将袁府粮仓尽数打开,发放屯粮解急,却还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虽说她已一力挽回了不少,城中还是有超过半数的人因此饿死,目光所至,饿殍遍巷,邺城中状况极为凄惨,令人不忍移目。
一日,洛水饶是十分小心,却还是在溜入袁府的时候被怨愤的民众截在门口。
袁家本就势大,自是树大招风,百姓更因曹操的水灌之计,存粮不够而心生怨愤。此刻洛水也只有大叫倒霉的份儿,无奈身体太弱,又不曾习得武功,只有抱紧了脑袋,任那群手执棍棒飞石的百姓们渐渐靠近。
“袁老贼,快把收我家的银钱还来!”
“我们干脆打他一顿算了,谁叫他们袁家几个月前断了我的退路,我准备了好几天想从那个缺口里逃出去,真没想到袁家竟什么话都不说,直接断了我一家老小的生路!”
“就是就是,快围起来,打!”
。。。。。。
洛水被人一把推倒在地上,疼得直吸气,接下来,一块石头便直接扔中了她的额头,擦下一缕血痕。
洛水只觉得脑中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又挨了几棍子,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想敲响府门搬个救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快过来,打死他!打死袁家的走狗!”转瞬,又有几个人围过来,举起手中的棍子,摇晃着便要向她头顶打去。
洛水心中一个激灵,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强撑着往旁边一滚,险险避开了那人的棍子。
“救命——救命啊!”还好她现在刚好在袁府大门前,叫一声的话——应该会有人听得见吧!
“救命啊,救——”不曾想她叫了半天都没人应答,碰见如此不寻常的场面,她心中愈发绝望了,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好高叫了一声:“那你们总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打我吧!我只是个下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此话一出,众人果真有散开的趋向,至少,是没有人再对她动粗了。
“我听别人说,袁家已经向曹贼投了降,要用我们全城人的性命换自身的平安!”
“对呀对呀,我也是这样!”
“我也是——”
不知是谁高声回答了一句,接下来,四周便是一片符合的声浪。洛水被围在中间,狼狈的坐着,不明所以。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想办法多问出几句话来了。
眼角余光处,她忽然看见一个一闪即逝的身影。
难道说,这些都是早有预谋的?是谁要取她的命,要她的命,又有什么用?
洛水怔呆了片刻——只是片刻,便又回过神来,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不动声色的一点点向府门移去。
“各位,这些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袁家一个伙房的小伙计而已,实在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所以——你们即便是把我打死了,也没什么其余的用处啊!”没办法,现在能拖得一时是一时了,既然袁府的门怎么敲都不开,她也就只能想办法自救了。
“什么啊,刚才那人明明就说过,他是曹贼的间谍,要我们把他打死在袁府门外以报大仇!那人这么说的,你们岂能听这竖子一句话就偏信?”人群中,又有人喊叫了一声。
洛水的心中更加惊讶,究竟是——究竟是谁?
现在袁府有内奸这件事是必定的,那么——这个内奸是谁,到底是谁?
知道她此时出去的人只有三个,刘氏,春花和秋月,或许——再算上审配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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