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憔悴得吓人,见得她醒来,先是一愣,紧接着,目光中便多出了一丝淡淡的欣慰。
“我该替父亲谢谢你!”轻轻一语,道破天机。
洛水明白自己有可能性命不保,便也不愿欺瞒,只是虚弱地说道:“对不起……当初……咳咳……这本来就是一个赌,如果我想错了,战势也不会如此扭转,可为助力,也可弱其力,咳咳……你也该猜到的吧,飞天灯所传递的暗号,是进攻……或许,我该欣慰的罢,临去前,还能看到终其一生都不曾奢望过的景象。”
“就如你当初设局时想要验证的一般,这世间还是会有兄弟情,英雄血……”曹植沉默片刻,只是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不过,不仅你赢了,我也赌赢了。”
洛水头脑发昏,只是微合了眼,不曾开口。
“我曾与自己下得赌注,那便是,我能否放下身周的一切牵绊……现在看来,我也赢了。”他很快的补充一句,想了一想,却仿佛放下了心中大石一般,继续说道:“是的,我想说的只有——我会与你一同离去。”
相携共求存(下篇)
洛水愕然良久,刚想说话,耳边便闻得一阵风声,片刻后,十数个身穿夜行衣,黑布蒙面的人悄然在河中现身,利剑的寒光照彻天地。
曹植面色一变,将小舟摇得更快。
江上风浪颇大,洛水忍着颠簸,硬是没有叫出一声。
一人身形如鬼魅,倏然冲到他们的船舱。曹植下意识的想要拔剑,却猛然想到赤血剑已被他遗落在船舱之中,只能向后一闪身,堪堪避开那雷霆一击。
那人一击不成,转瞬变招,竟是从袖中褪下一支匕首,出手如电,直取对方心肺。
眼看着曹植渐渐落了下风,洛水悄然挪入船舱之中,颤抖着手握紧宝剑,想将武器扔给他,却再也没了力气。
刚挪到船舱外面,她便看到后方一人携了雷霆之怒踏水而来,两人一前一后,竟是直取曹植两处死穴。
慌乱之下,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猛子站起身来,忘了疼痛,倏然将宝剑塞到他的手中,并使力将他拉向自己的方向。
她没有看到,自己身后亦有利剑刺来,被她拉扯的曹植却看到了,面色猛然一变,迅速将她拉向身后。
一拖一拽之间,洛水身子虚弱,竟是整个人被他拉到了船边,一个不小心,便要掉下船去。
这一批暗杀者,武功显然高过东吴的普通军士,想来是周瑜生怕曹操走脱,是以在此处设下伏兵,打算全歼曹军。
洛水四下观察一番,心中忽生一计,足下略一使力便将曹植绊倒,同时,猛然用力将小船一晃。
原本就不稳的小船经她一晃,顷刻便摇摇欲坠起来。曹植明白了她的想法,瞬间便将那几人扔下船去。
“你活着,我就活着!”洛水死死把住船边,半个身子已经飘摇在船外,看见他料理完最后一人,连忙高声向他喊道。
曹植那边却没了声响,她忍住背心疼痛,拼命向船内爬去。
一双手伸过来,想要将她拉上船,她连忙顺着他的力道,在摇摇欲坠的小船之中竭力维持住平衡。
眼中忽有一道冷光,竟是有伏兵凫水而来。
两人的面色同时一变,他将她推向身后,她将他推到一边。
不过一刹那的时间,一柄剑插入他的胸口,她如同一片轻羽,飘然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跌落入水。
在空中的刹那,洛水忽的看见——在那刺客其中一位的身上,竟有一泓似曾相识的翠色,凝神一看,竟是一块雕工并不甚细致的纹龙玉佩,只是看上去有些眼熟,她却有些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形状。
落入水中的一刹,洛水本能的闭了气,只是片刻的时候,她便想起由于避水珠的庇佑,她已能在水中呼吸,便又一次松懈下来。
洛水之神,落入水中,即是回到了故乡。
在水中留了一会儿,她渐渐感到后背的伤口不再如斯疼痛,不由得暗暗提了一口气,借着水面上昏暗的天光缓缓前行。
水中的重力比岸上轻得多,她每迈一步便能走得老远,却又不易感到疲惫。
不知走了多久,这长长的一夜总算过去,头顶那一泓波光之间,日光被揉碎成千片万片,柔柔的洒向水底。
洛水总算能看清身边的事物,惊喜的发现河岸竟已近在眼前,只不过——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出了多远,还有——他是否平安。
虽说经过了她的拦阻,那柄剑并未伤及要害,但古代医疗条件毕竟不发达,万一伤口感染化脓了危及到心脉,他依旧还是死路一条。
洛水微微闭了眼,吃力的沿着海底礁石攀向岸边。好在水中攀爬比在岸上容易得多,不多时,她便气喘吁吁地攀上了岸沿。
回手一按,伤口竟至少也不再疼痛,并不妨碍行走。
如是想着,她默默地将这处江岸打量一番。
除了一户以打渔为生的人家,似乎也别无其他。
洛水想了一想,还是走上前去,敲响了门。
门内很快便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干什么,已经没税可交了!”
洛水有些无奈,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声答了一句:“这位老哥儿,实在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来借一口饭吃。”
门内悉索一阵,便“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站在门口,皮肤由于常年的暴晒而呈现一种健康的古铜色。此时,他却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古怪到了极点,接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洛水暗暗咒了一句那人的不礼貌,却也没有说什么,打算再往前走一段路。
她却还是未曾死心,又走上前去,稍加重了力道,又将门敲了一敲。
“神仙姑娘,我们这尊小庙,可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啊!”这时,那人的语调却转成了敬畏,洛水倏然明白他关门而去的缘由,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我说了,我只是想来借一口饭吃。”她无奈,眼下却也饥肠辘辘,没什么吃食,背后又有伤,也只有硬着头皮向他借个地方将伤养好,并休息一下了。更何况她背后的伤还没好,根本不能赶远路。
“算了,我这里寒酸,姑娘莫要见怪。”停了一会儿,那人还是走过来开了门,毕恭毕敬的将她让了进来。
“喜子,怎么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由内室传来,紧接着,一个略有些富态的中年女子便由屋内走出,一边走着,一边困倦的揉着眼睛。
“有——有神仙来了!”那个叫“喜子”的渔民倒也颇为实在,看见洛水的模样,只是口齿不清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大早晨的,你在这发什么神经!”那中年女人却是颇为霸道,将手放下看到洛水,不由得又震惊的站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在洛水的轻咳之中回过神来。
“老天,老娘我活了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呢!”回过神来,女人总算是有了反应,看向洛水的目光也尊敬了许多:“那,神仙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能到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来?”
洛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礼貌地回答了一句:“这位大娘,我是上游天香楼的头牌姑娘,一向卖艺不卖身,老鸨逼着我接客,我拼死不从,又被捅了一剑,只好自己跳了江,没想到这次竟也能大难不死,留得一条命来。”说完之后,她不由得有些苦笑的意味——如果说那个被人抛弃的老桥段,以她的这张脸,这两人能信才出鬼了!
“没想到姑娘也是可怜人儿,算了,这几日你便先在我们这里住下吧,先把伤养好,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老人,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姑娘,日子也算平静,等你找着了出路再走不迟。”没想到那位中年大妈却是颇为热心,看到洛水说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自个儿也跟着掉了眼泪。
洛水微微松下一口气,看来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姑娘叫什么名字?”一直没有说话的喜子大叔却突然开口,知道了她是普通人之后,他的目光中便总是多了几分占有欲。
洛水在脑中转了个弯儿,很快便给自己编出了个假名字:“在天香楼里,我叫嫦娥。其实我的真名叫洛琴,父亲也算是当地的一位大员,只可惜犯了事儿,所有的女眷就全都充了青楼。”
“唉,可怜见儿的,姑娘只要不嫌弃我这里地方破旧便好。刚好我有一间房没人睡。”中年大妈却只是笑了一笑,打量一下她的脸,似乎是颇为满意。
“对了,忘了说,这是张喜,我是翠娘,我们夫妇两个在这巴丘干些打渔的营生。”中年大妈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抱歉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啥,您说这里是?”洛水听到那个地名险些噎死。
“这儿是巴丘啊,再往前走二十里路左右就是市集。要说我们这儿的洞庭湖啊,那叫数一数二的漂亮!”翠娘看见洛水惊讶的表情,却只是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洛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没想到不用骑马,她自己竟也能日行千里,由赤壁直接跑到了巴丘。
这下,要再见他可真就是难上加难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大不了,就连着他的份,一起活下去好了。
神手巧医病(上篇)
“不过,还得麻烦洛姑娘一下,跟我家闺女儿挤一间房。我家闺女天生不会走路,但人很不错,她在这儿,也能照应你一番,帮你上个药什么的。”翠娘想了一想,便直接拿了几张面饼递到洛水手中。洛水饥不择食,也不看那是什么,便直接塞到了嘴里。
“翠娘,您能不能让我看一下您的女儿。我研究过医书,说不定能帮上一点忙。”想了一下,她摸一摸怀中的《青囊经》。还好她随同曹操作战时已经将这本医书随身揣了,没想到此时竟也能派上用场。
“要说咱闺女这病,已经找了不少人,还是不见好,姑娘你去看看吧!”翠娘提到自己的女儿,面色登时便转为怜悯:“我这闺女儿除了腿脚不大方便,其余的都好,这不,都二十了还嫁不出去!”
“好啦,翠娘放心吧,我尽力瞧瞧就是了!”洛水笑着安慰了一句,微微一动,身后便是一阵疼痛。她不做声的忍了,只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走到一间破旧的小屋之中。
进得卧室,洛水很快便看到那个坐在木榻之上,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子。她的容貌极像翠娘。娟秀小巧,倒也清秀可人,只可惜她却是静静坐在榻上,两脚蜷起,不仔细看,倒还真看不出她身有残疾。
翠娘笑着对洛水说了一句:“洛姑娘你看,这就是我闺女儿张乐。”
两边介绍完了,洛水便默默做到榻前,小心将她的腿脚展平,并一寸寸地沿腿部穴道小心按去。
转眼间,左腿的穴道便已被她按了大半,接近脚踝处,张乐总算叫出了声:“呀,好疼!”
翠娘有些担忧地看紧了洛水,洛水却只是默然不语,从袖中拿出灸针,一寸寸扎入那个让她呼痛的穴道。
张乐疼得直吸气,洛水却笑着对她说道:“你看,知道疼了,这不是很好吗?你这条腿有救了!”
“真的?”翠娘惊喜的问道,洛水只是将灸针扎到足够的深度,微微舒了一口气,又在膝盖与腿跟的两处穴道同时施针。
“每日针灸两次,不出半月,姑娘的腿就能好。”洛水笑了一笑,又搬过张乐的右腿如法炮制:“姑娘的残疾只是胎里寒气带的,我将腿上的寒气由银针归拢,自然是不日便好。”
“啊,谢谢姑娘,谢谢姑娘!”翠娘听见洛水的答案,竟是感动的涕泪横流,跪在地上便要磕头:“闺女这病所有人都说没得治,真没想到姑娘貌美心也灵,难道你竟是天上派来的仙女儿不成?”
洛水不愿生受此礼,忙不迭的跳起身来,将翠娘拉起:“没什么的,医者医病本就是天经地义,不用谢。”
停顿片刻,洛水将灸针拔去,忍着背后的疼,双手一点点按过张乐的双腿穴道。
“娘,我好像有点感觉了,洛姑娘的医术真是神仙才能会的!”她激动的说着,洛水却有些想笑——本来就是神仙会的啊!
“姑娘好好养病吧,我先不打扰了。”洛水笑了一笑,便想退出房去。
“洛姑娘难道是害怕自己先前那个青楼女子的身份?”张乐看见洛水脸上的不适,连忙问了一句。
洛水愣了一愣,方才她不过是有些不适应与人打交道而已。在袁府只有她和刘氏,曹府中人物虽多,她却也甚少交际,是以她真正能说上话的,也只有少数几人而已。
“洛姑娘不必忌讳,虽说你曾做过那种事,但我知道,你的这里是很好很好的!”张乐说罢,微微指一下自己的胸口:“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唤我一声姐姐吧!”
“嗯,那就谢谢姐姐了!”洛水笑着点了点头,在曹府之中,她唯一学到的大约就是这些了,看见曹操和卞夫人要赔笑,好在卞夫人还算通情达理,一向赞誉她的开明,曹操的目光太亮太厉,她总要小心应付着,免得被他稀里糊涂的吃掉。
洛水用力晃晃头,竭力想将这些东西从脑中甩去。她已是重生的洛琴,甄洛这个名字,毕竟已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时候到了中午,敲门声又响。
翠娘去开了门,走进来的却是一个壮实的小伙子,高高挽了裤脚,同样古铜色的皮肤,看上去健康而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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