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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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辞-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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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崔罘以前追着子桓到处跑的事情基本上也是人尽皆知,你们两个都是倔强脾气,倘若在一起,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杨修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忽然颇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句。
  
  “那我还能怎么办,父亲都答应了,崔罘出身名门,断无给二哥做妾的道理,更何况——她还没有回来,二哥说等她五年,定会说到做到。”说到那个人,曹植的心中陡然一阵冷痛,语音亦是微微一顿。
  
  “如果——当初嫁给二公子的是崔罘,事情就会好办得多吧!”刘祯想到这所有事情的始末,心中不由得有些唏嘘。
  
  “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我们多想也没什么用处!”曹植叹息一声,将琴推到一边,整个儿的靠在画舫栏旁,再不说话。
  ***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洞庭湖畔,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夏日的燥热伴随着淡淡潮湿悄然降临于巴丘,洛水恍然忆起,这似乎是他停留在三国的第六个夏天。时间这东西,却是当真不等人。
  
  想到这里,她微微叹息一声,抿着嘴唇将银针收回,满意地听见病患呼吸渐渐趋于平静。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每日上午教林子屹和春儿学习经论史书,下午便来医馆帮忙,日日不辍,竟也攒下了不少银两,至少,下一步的路费却是攒够了。
  
  她欲回到北方中山无极一带,一来那里是她的老家,总要比其余地方来的熟悉一些,二来曹操等人必定想不到她会悄悄隐身于自己身边不远处,即便他们派兵来找,也定是无法顾及到此处。
  
  “公子,那边的病患已经醒了,用不用去看一下?”正在规划着下一段时间回归北方的行程,洛水却忽然听见一边仆役的小声召唤,连忙拿了徐振帮忙打造的银针,匆匆跑到病患面前, 从容施针。
  
  经过一年的实践,她已渐渐将《青囊经》的内容融会贯通,鉴于先前修复文物时必备的精准,高度要求精力集中的认穴与手术自是不在话下。除了一些难度太高的手术之外,其余的小手术,她的成功几率也渐渐向先前的华佗靠拢过去,虽不至于百发百中,七成的几率也总是有的,以至于徐振每每遇到疑难病例,总会先行前去询问她的意见。
  
  洛水静静观察一下病患的脸色,满意的点了点头:“大致不碍事了,我给他开个药方,每日服用两次,连服十天便能痊愈。”
  
  病患的亲属千恩万谢的接过洛水写好的药方,又颠颠的跑去柜台抓药。
  
  徐振心地纯善,医馆对富人收费稍高,却又时常免费为四周穷人看病,是以他在整个江东风评都是甚佳。此等人物,洛水一向心有尊重,是以她在医馆中帮忙时,亦是竭尽全力医病救人。
  
  洛水正在与病患说着话,那边徐振却是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拉住她,气喘吁吁。
  
  “徐掌柜,有什么事么?”洛水当下便将目光从病患身上移开,轻声问道。
  
  “有倒是有,我想请你替我走一趟,有一个棘手的病患需要治疗,但我又留在医馆里,走不开。”徐振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在哪里?”洛水笑着问了一句。
  
  “在——军营里罢!周都督恰巧行军路过此地,刚才刚有一个军营中的兵士前来相邀,想来是营中的某位将士得了急病。”徐振不无担忧的回答道:“再怎么说周都督也刚刚在江陵打了场胜仗,这一次,我们怎么说也要帮忙治疗一下,不过——唉,委屈你了!”
  
  “哦,没关系,我准备一下就去。”洛水笑笑,径直提了药箱便要离开。行到医馆外堂,果真看到一个目光焦急的东吴兵士,看到她拿了器材出来,忙不迭的走上前来,开口欲言。
  
  垂首行了个礼,洛水浅笑说道:“徐掌柜有事不能来,我的医术与他相当,便代替他去探看一番。”
  
  小兵点了点头,当下便带了她一路行往城外的东吴军营。
  *** ***
  方才进入军营,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丝悲痛,接待她的甘宁将军更是红肿了眼睛,想来是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
  
  一路随着甘宁等人行至中军帐,洛水却又另外看到几个从各地叫来的医者,还有几位军医模样的人,所有人都红肿了眼睛,不是瑟瑟发抖,便是嗫嚅不语。
  洛水望着身边几位被召集来的大夫,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看来她猜得没错,这一次,病的是周瑜。而且,不久之后,便是他的死期了。
  
  甘宁在营帐前说着话,她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想了一想,她走向几个看上去资历较老的军医,缓声问道:“请问将军的病是从何时开始的,情况如何?”
  
  “将军原本就在战场上受了剑伤,又因为天气骤然转变身染风寒,此时已经——已经高烧不醒了!”等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年纪稍轻的军医期期艾艾的回答道。
  
  洛水点点头,这种情况她早有预料,也便不甚惊讶。
  
  “他这等的状况,是从何时开始的?”洛水轻声问道,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白衣泛舟的身影,那般的自在与洒脱,却仍旧逃不过命运的制裁。
  
  再怎么说,她与周瑜,都仅有那匆匆的一面之缘——
  
  “一个月前,将军从江陵南下,当时便有些发热了,将军却没曾在意,只是一味的吩咐大军南下。接下来,他的身子就不行了,有半个月的时间,身上的热度一直都是时轻时重的,好歹将军性子坚强,这才撑到了这里,不过——他每天总要有半日的时间昏昏沉沉。”又是那个刚才回答她话语的军医。
  
  洛水微微颔首,心中也估摸着弄明白了周瑜的病状。
  
  倘若周瑜尽早就医,这种小病根本不碍事,几天便好。只可惜——时间过了太久,这下可真就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就像在现代,一个普普通通的盲肠炎,倘若救治的太晚,都能要了人的命去。
  
  正当她思索着解决方案时,那边甘宁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因熬夜而通红的眼中,倏然滚下两串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洛水隐约记得,史书上说甘宁和周瑜关系一向不差,现在看来,当真是一同转战四方的至亲战友。
  
  剩余的几位医者大略是害怕救治不了引火上身,只是一味的摇着头,却说什么都不敢进入帐中探视周瑜的病情。

                  知汝应有意(下篇)
   甘宁看上去似乎有些懊丧,挥一挥手,发狠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真没想到,说是神医,还不都是一群废物!”
  
  那些医者们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收了医箱,仿佛要拼马拉松一样,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你,为什么不走?”看见洛水仍旧好整以暇地立在一旁,甘宁却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指指门口,估计是要让她快走。
  
  “我想试试看——不过,倘若救治不成,还请将军莫要责怪与我。”洛水沉默一会儿,还是决定尽力试试看。
  
  “没关系没关系,救治周都督,你有多少把握?”甘宁看见洛水愿意医治,似乎是有些不满于她的年纪,却还是尽量礼貌的问道。
  
  “最多五成。”洛水心中估摸一下,平静道。
  
  “那也好,你快进去看看罢,不然周都督就真的不行了!”甘宁一听洛水出言,竟是跪在地上连声请求,目光中满是恳切。
  
  洛水沉默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掀开帘子,走入周瑜的卧房之中。
  
  尚是行军途中,周瑜的帐子条件并不好,几乎是四处漏风。
  
  屋中一个巨大的暖炉熊熊燃烧,洛水刚一进门时,竟是险些被那扑面来的热气熏倒在地。
  
  营帐简单,仅有一张临时搭建的书案,以及一张拼凑起来的木板榻。
  
  榻上躺着的,正是她曾见过一次,那个在汉江上独自泛舟的儒雅将军,古琴摆在榻边,却积了一层不薄的灰尘。
  
  他的脸色因高烧而微红,曾经仿若包含了一个世界的眼睛,此刻却只是毫无生气地半合着,整个人都因高烧水肿而脱了形,只依稀可见先前模样。
  
  洛水简单查看一番他的气色,心中暗叹一声,强迫自己转开眼去,从被褥中拿出他的右手,细细听脉。
  
  脉象细而虚弱,洛水费了很大劲才捕捉到那一点微弱的波动。
  
  或许——只有那个法子才能派上些用场!
  
  洛水暗自叹息一声,手中拈了几枚银针,慢慢刺入周瑜腕间穴位,简单调整一下银针刺入的长短。
  
  “这位——公子,你看将军的病,还有没有转圜的可能?他——还能撑多久?”正在她蹙眉思索的时候,甘宁的声音响在身后。
  
  洛水垂下头,不语。
  
  “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将军一命!东吴不能没有将军,他可是我们东吴人心中的战神啊!”甘宁低声恳求着,话音由于哽咽而碎成几段。
  
  沉默片刻,洛水轻叹一声。
  
  “倘若就此放任,他便只有五天性命。若我每日施针,等待半月后再行温火灸之法,或还能保得一条性命。”
  
  “那就是说,将军有救了?”甘宁惊喜的问道:“公子快快施针吧,我——我这就出去!”
  
  “帮我拿一盆热水来,等一下的治疗可能会耗费不少时间,我需要一个人从旁协助。现在我要做的便是把将军唤醒。”
  
  甘宁自是欢欢喜喜的应了下来,很快便拿来了热水,放在一旁。
  
  洛水垂下眼眸低叹一声,轻轻将方才扎入周瑜体内的银针拔出来。
  
  踌躇了一会儿,她还是掀开被褥,以银针刺入周瑜身周大穴。
  
  “用热水擦拭他的身体,直到全身发汗。”扎完了针,洛水这才擦擦汗,坐到一边。
  
  要擦拭身子,就要脱掉周瑜身上仅剩的一层里衣,这样的事情,她可干不来!
  
  甘宁面上有疑,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将周瑜的里衣退下,一点点为他擦拭着四肢。
  
  不愧是武将,周瑜的身上罗列了不少旧伤,而那处足以致命的伤,是在腹部稍上,虽说没伤到重要脏器,但伤了他的武器是铁剑,铁器伤人,总要得个破伤风之类,此刻伤口更是化脓溃烂得厉害,有些部位深可见骨,一眼看去,竟是说不出的可怖。
  
  甘宁擦净了周瑜的上身,刚要处理伤口,洛水便站起身来向他摇摇头:“伤口部分有些化脓了,需要将腐肉尽快割去,你帮我拿个盘子来,并拿些军中最烈的酒。”
  
  需要的东西拿来之后,洛水强压下心中的尴尬,在伤处洒下一点麻沸散之后,便自顾自的拿了刀,有些颤抖的下手割上周瑜的伤口。
  
  甘宁手捧白瓷盘站在一边,看着洛水一点点剔下已经发黑的腐肉,面上却丝毫不动,真真是定力惊人。
  
  等到伤处再不流脓,转而流下鲜红血液之后,洛水拿起早已切好的止血草药均匀洒下,并迅速拿起一旁的止血布条包扎伤口。
  
  “甘将军,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向周都督交代么?”伤口处理好了,洛水便后退几步让甘宁擦净下身,等了一会儿,还是坐于一边发问,尽量转开目光,不去看床榻上的景象。
  
  “公子,你能唤醒将军么?”甘宁闻言,惊喜的回头问道。
  
  “辅以针灸之术,便可将人唤醒。”洛水平静地回答。
  
  “那就现在快些叫醒将军吧!”没想到甘宁却是个直肠子,听说洛水有法子,便立刻将她拖到床榻边。
  
  完了,这下可真要长针眼了!
  
  不想让身边这个家伙起疑,又只能把眼睛睁开——
  
  针了一半,她才想到其中的不妥,连忙停下动作,转向身边的甘宁。
  
  “甘将军——你确定,周都督会愿意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么?”
  
  甘宁却不在意的耸耸肩:“怕什么,都是男人!”
  
  这回洛水可真正是有苦说不出了,只有憋着火气,继续在周瑜身上施针。
  
  施完了针,她缓缓退后几步,总算把那“不堪入目”的景象避了过去。
  
  “再过半个时辰周都督便能清醒,到时再叫我过来——还有,先把他的衣服穿上吧!”洛水尴尬的红了脸,向甘宁略一抱拳便跌跌撞撞地冲向屋外。
  
  虽说晚了些,将伤口处理一下之后,病人怎么说也能多活上一段时间。接下来——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因了周瑜的病,她大约要在军营中多留上一些时日,只可惜,她无法向林子屹等人知会。
  
  这样想着,她一步一挪地走到一边垫上跪坐下来,旁边的案几上有酒,酒香馥郁让她只是熟悉,她当下便静静拿起来,细看一番。
  
  酒是好酒,清澈的近乎透明。洛水捧起酒坛闻了一闻,却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来。
  
  兰陵美酒郁金香,这正是兰陵的特产酒,名为“郁金香”。
  
  洛水以前在邺城的竹林中喝过这种酒,那个时侯,她与曹植,王粲,刘祯等人同桌而饮,把酒言欢,自是深刻地记下了酒的甘醇味道。只不过——这一次仅凭嗅觉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除了先前的清香之外,仿佛还有些其余的味道,很轻,寻常人绝不可能发现。
  
  抿了唇,拿出袖中藏下的银针伸入酒坛之中。洛水不甚意外的发现银针尖端变得漆黑。
  
  沉吟着想了一下,她便只是将银针收回袖中,将酒坛重又盖好,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公子,周都督醒了。”又坐了一会儿,洛水忽听见甘宁的说话声,便微微颔首,整理一下衣着挑帘入帐。
  
  周瑜斜靠在榻上,白色的里衣已经穿好。洛水心中想着医病时的“问”道,便柔声说道:“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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