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你,丞相大人抓捕逃犯,不要多插手!”停了一会儿,那“老大”恶狠狠地出声警示。
洛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闻言只是冷笑一声——若不是“幸好”认出了曹植,估计她还真要被这半真半假的话给蒙骗住,只当个旁观者。
此时曹植也预料到了她的存在是友非敌,没有抬头看她,目光中却多了一丝凝重,缓缓握紧了剑,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沉郁。
沉吟片刻,洛水淡淡回答了一句:“警告你们,再走近一步,休怪我不客气!”没办法,自己身上除了几样能吓唬人的毒药之外,一点武学功底都没有,看曹植如今的样子,怕也被他们给砍伤了,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装模作样的显摆一下,不让对方探知自己的真实能力!
那几人经她一说,倒也真有些犹豫地缓下了脚步。
“不想中毒死在这里,就快点滚开,别打扰大爷我睡觉!”洛水见状,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故意将言语说的粗鄙不堪。
“怎么办?”那边有一个怯懦的声音悄然响起,那个“老大”倒还真的有些犹豫了,看看半个身子隐藏在树叶缝隙中的洛水,又看看目光淡淡的曹植,忽的将那说话的人一把推出去:“你去领教一下那家伙的毒药!”
洛水恍然明白了那人的打法——将所有下属都推给她试药,只赌一次她身上并未带太多药材。
很不幸的,他猜对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身上的药并不多,大批人马又距离太远,她无法同时迷倒,就这样一个个来的话,她倒还真有些奈何不得。
那人御了马疾驰而来,洛水放出蒙汗药,迅速将他撂倒。
第二个,第三个——
手头的蒙汗药真的不够了,那边却还有五六个人,洛水咬咬牙,还是从怀中掏出那一套随身的银针来。
不算那“老大”,远处还剩三个人——
洛水彻底将手头的药放了个精光,面上亦多出了几分担忧。转头看看曹植,他却只是默默地握紧了剑,并没有出手的打算,目光却紧紧地锁定着那“老大”,似乎在盘算着一击即中的法子。
又一人冲过来,洛水咬咬牙,倏然将手中的银针发出,牢牢地钉上了那人腿间麻穴,同时,又是几根银针甩出,定住了马儿的前进。
甭管露馅与否了,先把眼下的事情搞定了再说。
余下二人倏忽同时前来,洛水低头看看,曹植已经不在,她静静往回缩一下身子,先是发出自己手头剩余的银针制住其中一人,再拿出平日做手术用的小刀,在他逼近的刹那猛然扑下,径直落在他的马上。
那人显然没料到她这等“无良”的打法,整个人微微一怔,洛水连忙抢了这点时间,将小刀扎入他的神经中枢,一路向下,当真像做手术一样切断了他上身的经脉。
马儿受了惊,洛水慌忙将那人扔下马去,用力拉紧了缰绳狂奔一段,这才重新找到平衡。
再抬起头来,却是曹植正在和“老大”对打。
洛水驱马奔去,趁那人无暇分神之时迅速出手,从身后割上了他的全身经络,手一转,右臂神经中枢应声而断,想来此人即便是不死也要成个残废。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惊愕地盯紧了她。
洛水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额间一点,那人便悠悠然的倒在地上,仍旧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眼前忽的闪过一丝碧色,洛水跃下马来,仔细观察半晌,随手将那人的衣服撩开,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那块熟悉的青色纹龙玉佩。
这块玉佩她还记得,杨修的腰间便挂了一个模样类似的龙形古玉,模样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不知为什么,她却总觉得这枚玉石大有来头。
“又是青龙帮的人……你是谁,为何助我?”听见曹植淡淡的问话声,洛水轻叹,平息住满心的激动转过头来。
青龙帮,什么是青龙帮?
洛水心中有些奇怪,难道她不在的这几年里,邺城又出现什么新的势力不成?青龙帮……好恶俗的名字,估计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难怪在历史上一笔也没留!
听曹植的口气,估计是对这一次袭击的组织人了若指掌,可是……他究竟在想什么,别人要打他,他为什么不躲?
无限疑问涌入心头,她却只能默默将之压于心间,只悄然转过头去,轻声道:“子建,是我,你还认得我么?”
此恨何时了(上篇)
许久,空气中,只有风流过的呜呜声音,别无其他。
“我是在做梦么——你真的活着,对么?”喃喃的说着,曹植缓缓向洛水走近,眉间神色似欣慰,似痴狂,又似愧悔心痛。
种种心绪在洛水心中次第浮现,先前排演过无数次的再见,就这样仿若不经意般悄然来临,让她心中甜蜜与酸涩并存,眼角的泪悄然落下,冰凉凉一片。
一步,又一步——
恍若自雾中走出,洛水脚下微微颤抖着,缓慢,却坚定的走到曹植面前,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是,我还活着!”
她轻轻回答道,不停用另一只手擦着眼泪,忍耐了五年的眼泪,这一刻却是越擦越多,渐渐冲掉脸上的掩饰,露出原本的容颜,杏眼红泪,正是旧时模样。
曾经养尊处优,白皙细嫩的素手,此刻却布满了各种伤痕与老茧,无声诉说着它的主人近年来所吃的苦。
是梦,是真?
曹植忽一用力,猛然将手的主人拥入怀中,很紧,很紧——
本就纤细的躯体,此刻更是瘦弱得令人不敢触碰,仿佛再一用力,便会将她碰碎了一般,他的心中渐渐酸楚,只是放轻了力道,心中满是怜惜。
这些年里,她又该受了多少苦?
辨不清楚是梦还是真。
洛水缓缓抬手回抱住他,使用的力道有些失控,生怕自己一个松手,他便从眼前消失了,就像她曾经做过无数次的梦,每每惊醒,余下的,便只有一床枕席,一片月色——
或许,在他轻轻为她弹起那首禅曲的时候,一切便已注定——
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忘记他,无法放弃他——
所有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是如此多余。
“我明天便回去——五年了,不知道叡儿和翎儿还能不能记住我的样子。”洛水心中明白这样的幸福当如梦幻泡影,不能长久,便只是浅浅淡淡的说着,轻轻从他怀中挣出,仿若无悲无喜。
这一次,她当真是携着仇恨而归,只不过……突然想要动手了,她却突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记得你——只不过,明年一过,他们都必须忘记,”曹植笑了一笑,轻道:“你的眼光相当不错,先前你看中的郭夫人并非池中物,她的谋略并不输给父亲坐下的谋士。”
洛水心中有些酸涩,许久,口中只是悄然飘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一手提拔郭嬛,却还是让她站到了他的对立面——要知道,郭嬛所想出的所有计策,几乎全都是针对他的啊——为何,他竟不恨?
“我永不会恨你,更何况,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大约是感受到了她的自责,曹植轻轻说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郭夫人选择帮助二哥对付我,这便是她的一生,我又该以何理由,以何立场责怪于她?”
洛水惊怔,静静转过头凝视他。
真不曾想,最达观的人,竟是这位历史上风评并不甚好的任性公子,他与那个一心求功名的子建,究竟孰真,孰假?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加害你,你会恨我么?”沉默了一会儿,洛水轻声问道。
“或许会吧——我并不想身处于如此尴尬的位置,却又不愿意拂逆了德祖等人的倾心信任——。”曹植的目光淡淡,笑容中隐含了一丝洛水读不懂的悲怆之意。
相见,不如不见!
沉默片刻,她微张了口,刚想说什么,身后便是一阵箭羽破空的声响。
“糟糕,怎么还有人……快走,先去竹林,这里太不安全!”曹植面色猛然一变,不等她说话,便径直拖着她,以极快的速度跃上马去。
身后,令人牙酸的箭羽声音依旧清晰,她本人却被颠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他抱着她迅速转移,竹林木屋的门在她身后悄然而合。
“咄咄”几声,仿佛有箭射到门上。
曹植眉头微蹙,沉默半晌,却是迅速从身后拿出一张朱木巨弓,伸手便欲将屋门再度推开。
没想到,不等他将门推开,一边的窗纸便被射破,一支羽箭微颤着停在书案上,深深入木。
“我把门打开探视一番,这样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曹植见她面色凝重,却无可奈何的模样,便只是叹息一声,自顾自的走上前去,想要将门再度推开。
“不……不,不可以……咳咳,咳咳!”心中一急,便牵动了痼疾。洛水刚想说话,喉中便是一阵腥咸,紧接着,一阵血腥气自口中呛咳而出,竟是她数年来早已想方设法压制了无数次的肺痨,竟不偏不倚地偏偏在此刻发作了,甚至比以往更加严重,让她只能自顾自的惨白了脸,死死抱紧双肩,不停抽搐着,手脚冰凉,想要对身边的人说一下如何缓解病况,身子却一点都不听使唤。
脑中像被扯裂了一般的痛,冰火两煎之中,似乎有人迅速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又轻轻为她盖好被子。
病来如山倒,等到她总算调整好自己的病况,眼前也渐渐能看得清东西了,这才转眼看向床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向他道了声谢谢,又安慰性地笑了一笑。
“你瞧瞧,怎么病成这样了,当初你离开的时候还不至于病得那么严重,怎么出去几年又加重了……你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残忍,只让别人记挂着,自己却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没想到曹植瞧见她那副云淡风轻般的模样,心中更是气愤不已,只连珠般蹦出许多话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在外面那些年,我几乎是用了所有能用的药材将这病症压下去,可是……我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刚一回来就发了病,这病已经有将近两年没有发作过了,”洛水絮絮说着,一边说,一边掩唇轻咳。又有一点血腥气冲入喉中,她害怕曹植担忧,忙不迭地将那口血硬咽回喉咙。
“也罢……你先在这里躺一下,我帮你温一些热水来……外面有人守着,你的病就只能暂时在这里处理了。”曹植并未说什么,只是垂头为她整理好衣襟,动作并无暧昧,又将被子在她身上盖了个严实。
“虽说我不知道你为何要选在此刻归来,不过……今夜你先听我的,将病养好,有事情明日再说也不迟。”
洛水微微点头,脸上病容依旧,心中却更多了几分温暖。
他总是这副模样,表面上温和有礼,却在暗地里处处为她着想……
须臾时候,曹植便为她端来一个小杯,杯中盛装了热水。洛水撑身坐起,微微抿了一口,喉中的血腥气总算被冲淡了一些,也不是很难受了,呛咳几声,这才又说出话来:“对了,子建,伏皇后的事情你听说过没有?”
“怎么可能没听过啊……且慢,难道你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曹植面色微微一变,沉默片刻,却立刻摇头不止:“不行,这件事情你没法管,这是父亲和二哥一直在暗中策划的,最迟明年便会有结果。”
“可是……”洛水心中一急,差点又咳起来,她连忙勉力压下惊恐,尽量沉着地继续说道:“这些事情我怎么能就此放任,你不要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可以看到未来。”
“我不知你为何会知道这些,你能预知将来事情,我也信你。不过……你能看见未来,也应该明白,未来无法凭借你一人之力就此改变。”没想到曹植却猛然褪去温和模样,冷淡淡的话音一语切中要害。
洛水心中巨震,连日来急切不已的心情却仿佛被当头浇上一盆冷水,所有的思虑尽数消失,剩下的,便只有那一句突兀的话。
是啊……未来无法凭借她一人之力而改变。
那她,又该怎么办?她又该如何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们?
此恨何时了(下篇)
“子建,我想……你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摸查得一清二楚,这是你父亲和二哥都不曾想到的罢!”转念一想,她忽然再度问出声来:“包括这一次你被人追杀,往邺城方向赶路,也是因为邺城中早有你的照应……不知道,这些事情我可曾说对?”
曹植面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之意,接着,便是一阵由衷的佩服:“我就知道,这些事情必定瞒不过你……你说对了,只要我进入邺城,其他人便奈何我不得。可是这一次我却刚好受父亲之命出城办事,回程时稍微耽搁了,便被那群人堵了个正着。”
“就是那个所谓的‘青龙帮’,是么?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帮派,为何我以前未曾听到过关于他们的只字片语?”洛水微微蹙眉,只是在心底盘算着这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隐隐觉得邺城之外似乎也存在着一只幕后黑手,却说什么也抓不到头绪。
“我暗自调查青龙帮已经有些时日了,只不过我一直探查不出太多消息来。关于青龙帮的所有资料全部在邺城的丞相府,除非在邺城管事的人,无人可见……我想,如果要拿到进一步的消息,我少不得要假借父亲的力量,可那又会惊扰到二哥的耳目,所以我现在一直举步维艰,根本无法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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