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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为她准备的园子名为秋萝园,园子甚是幽静,四面白墙上种了深绿的藤萝,微风一过,墙面便是一片盈盈绿海。
秋萝,秋萝——
洛水将这个名字念上几遍,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却只是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她安置在园中,郭嬛便离去了,自始至终,二位曾经的朋友都未发一言。
一切都变了——她回来的初衷,又能实现多少?
洛水颇有些唏嘘地叹了一声,将手臂枕在脑后,静静躺于榻上。
躺了一会儿,她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做了许多古怪的梦。
梦中,有人粗暴地抓住她的衣襟,将她身上的衣物用力撕扯下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入袖,想要像以往那样拿出银针,手臂却疲软软的,丝毫没了力气。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她被人无礼强占,那份深入骨髓的屈辱和剧痛,她永远也无法忘……大约,也永远都无法原谅。
酒气扑了满鼻,让她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真的像要挣命般的挣扎,却在不经意间被人堵住了呼吸。
没有任何预兆的,有人猛然进入她的身体,本就虚弱的躯体经此一冲,入了骨的痛。
真真切切。
不对,这不是梦——
洛水猛然张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曹丕那双黑沉沉的眼,原本平静而幽深的眸子,此刻却写满了□的暗沉。他的唇覆于她唇上疯狂吮吸,双手亦在她身上狠狠掐过,粗暴地留下一个个青紫掐痕。
果然——她这具多病的身子实在是太令人无语了,轻轻一碰便会青了一大块,再别说这样用尽全力的掐捏噬咬。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的惊惧与恐慌,洛水只是死死地向锦被内收缩着身子,那时的阴影却说什么都无法散去,反而愈加的变本加厉。
“我杀了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在她身体中大肆鞑伐着,曹丕的口中却阴沉沉的说出一句话来。
“痛——”洛水虚弱的呻吟出声,几滴眼泪自眼角滚落,她却再无力擦去。
她吃痛的呻吟,却只让曹丕的动作更加粗暴,呼吸经过处,辣辣的酒气冲了满鼻。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我杀了你……”没想到曹丕说来说去就只是这一句话,让她惊惧之余又多出了几分奇怪——她没来得及做,怎么会被说成是不守妇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先去见子建……我就知道,你这个狐媚子……”曹丕阴沉地伏在她身上,只是喃喃地说着。
下身剧痛,每一次进入都仿若拆骨斩血。更可怕的是,越是痛,她的神智便越清醒。
认真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考虑一遍,她愕然地张大了眼睛,简直被俯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完全惊呆了。
难道说——那些人是他派去的?
难怪他会这么及时地跑来曹操的书阁,难怪——而且,他八成是误会过什么,可是……昨日晚间明明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什么也不会说——”平静的看着他,洛水忍着钻心剧痛,轻声道。
知人莫知心(上篇)
曹丕的动作微微一顿,固执地停留在她的体内,狠狠盯着她,目光中已不见任何□的影子。
他的目光如饥饿的兽,狠狠地盯紧她。
洛水微微侧过头不愿与他对视,这样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如青楼女子般肮脏不堪。
“你买凶追杀平原侯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说。”看见他这般的表情,洛水又补充了一句,心道你快停下吧,再折腾她的话,她这个月都别想动了!
曹丕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良久,他从她体内撤离,随手拿了件里衣,悠然穿好。
洛水垂首看自己的身体,倒吸一口冷气——这,这也太可怕了,像刚受过酷刑一样,青一块紫一块,简直就没一处完好的地方了,下身有些下红的迹象,也是因为他的动作太激烈,她这具弱到极点的身体实在招架不住。
这下可好,可能真要有些日子无法下床了——真是丢脸,刚回来就因为这种事情被折腾得虚弱不堪。
“以后,不许你再见他,你自己,也要禁足于此,不得外出此园,否则,你应该知道我会做什么!”等了一会儿,曹丕魔魅般的声音悄然响在洛水耳畔,紧接着,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派去许都传信的那个家伙,我也早就处理掉了……既然你回来了,就不要妄想找任何人求救!”
洛水猛然张开眼来——她在由东吴离去之前,抱着试探的想法请了一位医馆小徒先行前往许都向伏后传讯,只为试试看命运是否真的无从改变。这件事情她还以为自己做得隐秘,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便被他抓住了把柄……不过,想来曹丕又一次误会了她此行的缘由,那么……便任由他误会吧,这件事情,她无法解释。
他有些满意的看着她浑身青紫,气息奄奄的模样,见她的神色倏然一变,声音更是如同地狱修罗,冰冷中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之意。
“秋萝园——囚洛。中郎将大人,恭喜你——得偿所愿——”刚一放松下神经,疲惫便汹涌袭来。洛水痛得有些神智不清,全身微微发烫,只是从口中喃喃一句,将目光投向曹丕清冷如昔的脸,片刻转开,昏迷前,唇角尚留了一丝清泠泠的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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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这一昏,便是整整三日,外加高烧不退,风痹发作——所有的旧毛病全都在这个时候找上了她,让她即便是昏迷了,也还是不得安生。
洛水醒来的时候,天色正是黄昏,如血的日光斜斜照进屋中,亦真亦幻。
仿佛打赢了一场大战,她只是静静地仰面躺于床上,身子一动,便是一阵疼痛。
胸肺间略有些冰冷,洛水咬牙忍着疼,一边咳嗽着,一边慢慢撑起身子,脱力地靠在床边,微掩了口,咳得浑身颤抖。
身子顿了一顿,洛水用力呼吸几次,忍痛俯身,拿起榻边的里衣穿好,遮住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青紫掐痕。
“甄夫人,这是中郎将大人吩咐奴婢为您准备的,您看是否合意。”听见咳声,屋外走来一个浅碧色衫子的小婢,十三四岁模样,一双眼睛大大的,水灵如潭,手中捧着一件浅红色的衣,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娇憨可爱。
“你是——”洛水仔细看看,颇觉这小婢眼熟,便随口问了一句。
“奴婢青漪,奴婢是赵姬的妹妹。”小婢眨了眨眼睛,回答得甚是认真。
“赵姬?”洛水回想半天也想不到历史上有什么赵姬,想来应该是曹丕宠幸过几次就扔到一边的倒霉女人之一,便只是略带疑问地看了青漪一眼。
“嗯,甄夫人,赵姬姐姐是中郎将大人四年前纳的妾室,嗯——好像是伺候一位夫人的,就连奴婢的名字,都是根据姐姐原本的名,由中郎将大人取来。”青漪似乎是有些犹豫,目光躲躲闪闪的看着洛水。
这名叫青漪的小婢如此躲躲闪闪,大约是怕她醋海翻波胡闹一番罢!
想到这里,洛水只是笑了一笑,轻声道:“没关系,我没有恶意,不过是离开太久,有些不明了二公子府中究竟有多少佳丽。”
“嗯——我姐姐原来的名字叫青衿,据说是那位夫人取的。中郎将大人五年中曾纳有妾室六名,分居于府中院内。”青漪眨了眨眼睛,很是认真的回答道,一双眼睛亮光闪闪:“甄夫人,您比传闻中和善了许多呢——嗯,人长得美,性子也温和——”
洛水轻叹一声,有意转开话题,便看了看她手中的衣服:“青漪,这是二公子为我准备的衣服么?”
“嗯,对啊!这种料子是现在很流行的胭脂霞绮,中郎将大人说您喜爱打扮,便特意为你准备了这一件。”青漪眨巴着大眼睛说个不停,洛水却是哭笑不得,要知道,鲜艳颜色的衣服一向不为她所喜,真不曾想她嫁入曹府四年,曹丕竟仍旧没有摸透她的喜好。
“算了,这件衣服——呃,太贵重,我不大忍心穿,你便为我找件普通些的衣服来,颜色最好素净些。”洛水想了一想,轻声道。
“咦,夫人不喜欢么?”青漪眨巴一下大眼睛,有些疑惑,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很快便跑了出去。
等到小婢拿来了衣,洛水慢条斯理地细细穿好,在青漪的搀扶下缓缓走至妆台前。
铜镜中映出的,是一个脸色惨白的女子,清丽无匹的面容中,那一丝疲惫与病弱仿若不经意般隐约浮现,依旧是少女模样,一双杏眸却已遍染了沧桑之色,青春的脸容,苍老的眼神,看上去竟是分外的不和谐。
洛水静静抚上右眼下的那一枚滴泪痣,此时,它竟红得仿若下一刻便要滴出血来。
“容颜绝世,丽质无双——呵!”停顿了片刻,洛水摆手不让青漪帮忙,只是自顾自的梳了个普通妇人髻,看着镜中那个依旧绝艳的女子,她只是轻轻笑出声来,声音似嘲讽,又似自怜。
青漪站在洛水身后,心中满是疑惑,却还是听话的未曾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室中的寂静被一阵急促脚步声打破。
洛水素来喜静,被这一吵,只是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青漪聪明伶俐,很快便跑出去查看情况,洛水等了一会儿,听见的却只是一阵呼痛呻吟。
“甄洛,你给我出来!”来人却是个火爆脾气,站在她的房门口,吼叫出声。
听见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洛水唇角勾起一丝薄笑——问题还真不少,曹丕和郭嬛已经把她给折腾成了这副模样,寻仇的人却还是一个接一个。
“崔夫人,我的身子不方便,你若有事情,便进来说罢!”
又是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好像要把地上的方砖都踩碎了,接下来,一个身着紫红色深衣的盛妆女子倏然冲进她的房间,看到她静静坐到妆台前的模样,美丽的面容略有些扭曲。
“你知道我是谁?”崔罘冲进屋来,见洛水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劈头便是一句问话。
“五年前的一面之缘,我自然记得,不知夫人此刻找我这位被禁足的冷宫夫人,又是所为何事。”洛水平淡地从妆台前拿起一只银簪,随手摆弄着。
“你——你——妖女,你给子桓和子建下了什么药?你抢走子桓我没有说什么,难道你这一次要连子建也一并抢去么?我警告你,想要逼他们兄弟失和的话,你可就打错算盘了!子桓和子建是绝对不可能因为你一个女人而失去和睦的,现在没有,以后也绝不可能!”
崔罘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洛水却只是默默地听着,浅笑吟吟,好像她在骂的人并不是自己一般。
五年的时间,当年的十五岁小丫头已蜕变为华贵少妇,梳了时下极流行的飞天髻,脸上抹着厚厚的胭脂,却还是掩盖不住那一脸的憔悴。原本无邪的眼,此时却染遍了仇恨,变化得太过彻底。
又是错绑的姻缘线么?
洛水微微叹气,唇畔的笑容中多了一丝无可奈何。
“是啊,他们两个兄弟失和,又有几分原因,是针对我来的呢——”
“哼,我要帮子桓和子建杀了你这个妖女,妖女,妖女——”崔罘冲上前来,抡起拳头便要开打。
洛水轻叹一声,状似不经意地在她的麻穴上一戳。
“崔夫人,这个名字你都叫过好几遍了,该换换了吧!”她看着崔罘愤怒扭曲的脸,心里五味杂陈,不愿看见她如此狰狞的模样,心下一软,便只是默不作声地将那几个并不属于她的黑锅背了起来。
不过是一个因爱疯狂的女人而已,虽说她直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她究竟爱的是谁。
“你以为这是我愿意看到的么?崔夫人,你我相交并不深,我能说的便只有——你太轻看中郎将和平原侯了。”洛水淡淡然开口说道,身上疲累已极,看见崔罘那张愈加青黑的脸,只是微微垂下头去,不愿再说话。
“你这个——你这个妖女又在胡说八道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子建怎么可能会突然间病成那副样子,大夫说是被人下了药,现在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崔罘忽的发了狠,想都不想便又是一串责骂。
知人莫知心(下篇)
洛水眸光依旧平静,只微微扣紧的指尖泄露了那内心的丝丝紧张。
“你就这么确定我对他下了药?”缓缓勾起一抹薄笑,洛水摆弄着手中的簪子,声音平静无波:“你认为,我会下手害他么?害了他,我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怎么可能不会,郭姐姐明明说了,三天前你在竹林茅舍见到了子建,还,还——”说到一半,崔罘的脸色有些尴尬地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哼了半天都没有说出后半句。
“你说,自那天开始他便病了?”洛水此时才对这件事上了心,又注意到崔罘那个亲切的称呼,心中隐约有了些眉目,却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是啊,他刚回来就发了热,三天三夜了,热度都没有退下去,现在正昏在府里,连公幹和仲宣他们相邀都不曾应答!”崔罘愤愤地说着,每说一句便瞪她一眼。
发热,发热——
洛水心中迅速琢磨着所有与此有关的病症。
既然人已无意识,那就肯定不是风寒,回想他曾经落下的病根,似乎也与这发热无甚关系——那样的话,这病得倒还真是不寻常,也难怪会被崔罘误会。
“还有别的症状么?”洛水考虑半天都没什么头绪,沉吟片刻,还是轻声问道。
“这,这——症状不少,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