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之子- 第12部分

　　莉思本能地将沉重的电脑击向他的手臂，令他受惊地往后缩而松开刀子。刀子划过空中掉落在人行道上。「狗屎！」他咬着牙说道，转身就要跑。

　　狂怒像洪水般席卷过她的血管，在他尚未完全转过身时，她便扑向他，一脚伸进他双踝间绊倒了他。他大喊地跌在地上，连带将莉思拉至身上，她的拳头顺势重击在他的眼睛、鼻子和耳朵上。记起加油站的事件，她试图抬起膝盖踢他，但是他翻过身去。沮丧之余，莉思双手抓住他油腻的头发，用力地往后扳。他痛得大叫，一拳用力地击在她的腹部。她猛吐出一口气，麻痹了片刻，但仍然抓住他。他又揍了她一次，这次令她的手松开。他的拳头击中她的下巴，令她双眼充满泪水，而他利用她这暂时的虚脱推开她，转身就跑。莉思张开四肢扑向他，但他已经匆匆跑过漠不关心的行人，仓惶而去。

　　莉思呻吟地摇晃着站起来，电脑仍然挂在她的脖子上。怒气像来时一样迅速地消散，疲惫袭向她。大约十个人聚集在一旁观看，他们的脸孔彷佛气球在她眼前飘荡。她深深吸了口气，再一口，直到第三次才平静下来。

　　歹徒的刀子仍然留在人行道上，刀柄用胶布缠住，刀刃有六寸长，看起来比她的削皮刀危险多了。她蹒跚地走向它，突然察觉身上的瘀青和伤痕。她吃力地弯下腰拾起它，有些讶异地看着上面的血迹。这时她才注意到从手臂淌下来的血滴在人行道上，前臂上两寸长的伤口传来灼痛感。

　　伤口需要缝合，她检查伤口，不带感情地想道。她可不想把宝贵的两、三百元花在急诊室上面，而且还可能被警察盘问，只要伤口不受感染，她可以自行处理。她耸耸肩，将刀子塞在提袋的外层口袋中。

　　至少歹徒只是个强盗，靠抢夺电脑也许可以令他过得舒适或是负担得起毒品，如果是沙贝里的手下，就会先割断她的喉咙，再夺走电脑。但是她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尽管没有人想帮忙，她只好先离开那里。她要搭的巴士呼啸而至，但她并没有上车。公车司机一定会记得臂上淌着血的乘客，和她下车的地方，这样会过于靠近她的住处。莉思快步穿过街道，走往相反的方向。》

　　她的手臂开始疼痛，血液滴在电脑提袋上。莉思皱着眉用右手按住伤口。她的举动真是不智，她边走边思考。自己有把削皮刀在腰间，就以为有多么强悍，相反地她根本就忘了那把刀子。

　　看看你自己，她愤怒地想道。她公然地走在繁忙的人行道上，血迹跟着她的每一步伐。任何人都会注意到她，而沙贝里可能派出一队人马出来找她。现在搜寻一定移到芝加哥了，这是她最合乎逻辑的藏身之处，更别提她可利用的丰富资源。她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这表示她得立刻离开街道，改变容貌。

　　在她前面有对夫妇走进一家生意兴隆的餐厅，莉思跟着快步进入大门内。她紧跟着他们，不让带位员看到她的手臂。带位员拿起三份菜单，微笑地问：「吸烟区还是非吸烟区？」

　　「非吸烟区。」先生答道。带位员登记一下座位，接着带领他们穿过狭窄的走道。莉思瞥见洗手间的标志，迅速往那个方向走去。

　　女洗手间狭小黑暗且空无一人，不会使人想多做停留。室内灯光昏暗，镜旁的霓虹灯管在脸上投下不自然的色调。莉思拉出几张纸巾，迅速清洗双手和手臂。清水一冲过伤口，血液马上又流了出来。　

　　「该死，该死！」她低语道。望着镜中，她见到金色假发歪斜了些。她匆忙地拔下半固定住假发的夹子，让长发垂在背后，拿起一张棕色的纸巾压住伤口，直到纸张粘在手臂上。血迹马上扩散，却没有滴下来。她把假发塞进电脑提袋中，将头发绾成一个髻，用夹子固定在头上，她拉出棒球帽戴在头上，并将帽檐拉低至双眼。

　　使用手臂令她的伤口更加疼痛。纸巾吸满了血液，开始晕开。她撕下来将它丢在垃圾桶，然后再换上另一张。她咬着牙忍着痛注视镜中苍白的脸孔。这个伤口基本上是可以忽视的，她不会流血至死。奈尔根本不会为这个不足为道的伤口做任何停顿，而继续进行战斗。

　　她也是一样，莉思惊讶地了解到。当然她的反击并非十分成功，但是直到战斗结束后她才知道自己受伤了。奈尔会为她感到骄傲，在他为她的受伤而产生的狂怒消退之后——

　　「我一定是在胡思乱想了。」莉思眨着眼大声说道。她失去的血液一定比她想象的还要多，才会把奈尔想成是她真正认识的人，而不是死了七百年的中古战士。她最好想想如何把伤口包扎好才是最重要的。

　　答案随之而至。她用右手按住伤口上的纸巾，用左手解开鞋子。她脱下鞋子除去袜子，再将光脚套回鞋子中。她将袜子放在洗手台上，再把手臂横在袜子上。她用牙齿和右手将袜子打个结，牢牢地固定住纸巾。

　　速成的绷带撑不了多久，但是至少可以撑到她回家。包扎的效果十分醒目，于是她脱下另一只袜子绑在右臂上，让它看起来像是为了某种疯狂的原因而这么做，反正芝加哥的疯子不少。

　　一个小时之后，莉思回到家中。她打算安静地溜上楼，但是运气不好，在大厅碰到了梦妮。

　　「真是有创意。」梦妮拉长语音地说，注意到她的棒球帽，金色的假发不见了，而袜子绑在手臂上。

　　「多谢。」莉思喃喃地说。

　　「手臂在流血。」梦妮指出道。

　　「我知道。」莉思开始走向楼梯。

　　「不必用跑的。我房子里有任何人惹上了麻烦，我都要知道为什么，以免警察在半夜来敲门。」梦妮眯起绿眸，跟在莉思后面上楼。

　　「我被抢了，」莉思简短地解释道。「应该说他试图抢劫。」

　　「真的？你做了什么？用腰间那把小刀吓跑他？」

　　「我根本没想到它。」她可怜地说，怀疑梦妮怎么会知道那把刀子。

　　「很好。任何有自尊的歹徒都会笑，然后要你吃下它。」梦妮等莉思打开房门，跟着她进入房内，扫视过简单整齐的房间后，高大的女人将注意力转回莉思身上。「好吧，小韦，让我们看看那只手臂。」

　　经过了两个星期，莉思已经习惯了这个假名。两个星期已经足够让她知道江梦妮将自己的房子视为城堡，拥有独裁的权利，任何在她房子里发生的事都是她的事。她沉默地解开袜子，底下的纸巾已经完全浸满血液。她撕开纸巾，梦妮研究着缓缓流着血的伤口。

　　「需要缝几针，」她宣布道。「你上次打破伤风是什么时候？」

　　「不到两年前，」莉思想了一会儿，松了口气答道。她没想到破伤风，幸运的是在和佛特前往墨西哥考古之前注射过了。「不过不要缝合，我负担不起急诊室的费用。」

　　「当然不行，」梦妮敏锐地说。「任何街头混混都可以看医生，但是你不行？显然你不想回答任何问题。反正，不必管医院。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替你缝起来，假如你不介意疼痛。」

　　「你办得到吗？」莉思惊讶地问。

　　「当然。我总是替其他的女孩子缝伤口。等我一下，我去拿工具。」

　　梦妮离开时，莉思想着女房东显然多彩多姿的过去。她猜想以梦妮不寻常的高度和外貌，她的流莺生涯会有多么成功。今天她穿着猩红色的无袖T恤和紧身裤，显露出她有力的大腿和手臂。男性造访娼妓虽是为了性欲上的满足，但是有多少人会选择一个不但比自己高，而且还要强壮的女人呢？要不是梦妮曾一语带过十五岁时的流产造成日后的不孕，莉思会以为她是男扮女装或是变性人。

　　因为左臂疼得很厉害，她只能用右手笨拙地将假发和沾血的刀子从电脑提袋中取出。她将刀子放在用来吃饭的小圆桌上，摇了摇假发再放在床上。记起把帽子放在床上会招来噩运的迷信，她怀疑假发也有同样的效力。

　　梦妮抱着一瓶威士忌、一个小黑盒和一瓶喷雾器回来，一条干净的白毛巾挂在她手臂上。她将东西放在桌上，瞄了刀子一眼，然后把它推开，将毛巾放在空出来的桌面上，「你的吗？」她朝刀子点点头问道。

　　「我猜现在是我的了，我从他手上敲下来的。」莉思疲惫地跌坐在椅中，将手臂横放在毛巾上。

　　梦妮扬起眉毛。「真的？他一定很惊讶。」她坐进另一把椅中，打开威士忌递给莉思。「好好地喝上几口。还是会一样地痛，但是你不会那么在乎了。」

　　莉思小心地注视着瓶子。这是一瓶昂贵的苏格兰威士忌，但是她从来没喝过威士忌，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由于从早上空腹到现在，再加上虚脱，它可能会让她不支倒地。她耸耸肩，抓住瓶子凑近嘴边。液体一路燃烧到她的胃部，夺去她的气息，她的脸胀红开始喘气，试图将足够的氧气送至肺部。她的五脏六腑全翻过来，泪水和鼻水直流，她弯着腰猛烈地咳嗽，全身抽搐着。等到微微恢复后，她举起瓶子再喝一口。

　　第二口终于结束后，她挺起腰发现梦妮带着冷静的耐心注视着她。「你不是很会喝酒，对吧？」她中立地评论道。

　　「不，」莉思说道，再喝一口。也许是她的神经被烧掉，还是已经麻痹了，这次她没有被噎到，火焰传遍她全身，令她的脑袋摇晃。她努力挣脱出来。「我该再喝一口吗？」

　　梦妮布满棱角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但是她的眼角微皱起来，露出微妙的笑意。「看你要不要清醒着。」

　　莉思怀疑她已经开始感觉威士忌的效应，她将瓶子盖上推开，「好了，我准备好了。」

　　「我们再等几分钟。」梦妮往后靠在椅子上，交叉着双腿。「我猜那个家伙的目标是那台电脑。」

　　莉思点点头，不知道自己的头胡乱震动。「就在图书馆外面。人们看见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没有一个人肯做任何事。」

　　「我猜不会。他亮出了刀子表示他要弄到手。」　

　　「但是在我把刀子敲下来、绊倒了他、揍了他的脸之后，还是没有人肯帮忙。」莉思的语气愤慨地上扬。

　　梦妮眨了好几次眼。她的头往后仰，一声低沉的大笑声从她的喉咙里逸出。她前后摇晃着，直到泪水自她的眼角流下，喘着气好像是她在喝威士忌。当她能呼吸之后，她耸耸肩擦去脸颊的泪水。「嘿，女孩！」她仍然格格地笑着说道。「那时他们可能会更怕你，而不是那个混蛋了。」

　　莉思震惊地考虑这个可能性，她的脸亮了起来。「我做得很好，是不是？」

　　「你做得好的是能活着离开。」梦妮斥责道，脸上仍露出一丝笑意。「女孩，如果你要跟别人打斗，最好要有人教你怎么做。我可以教你，但是我没有时间。这么办吧，我帮你找个老师，他是世界上最卑鄙的老墨混蛋。他会教你怎么卑鄙地打架，那就是你所需要的，像你这么小的个子不需要做那种公平打斗的蠢事。」

　　也许是威士忌产生效用，但莉思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再公平打斗。」她同意道。沙贝里和街上的混混绝不会公平的战斗。不管利用任何手段，她需要学会如何存括下来。＋

　　梦妮小心地打开消毒纱布清洗莉思的手臂，从每个角度观察伤口。「不会太深，」她终于说道，打开棕色的消毒水，直接倒在伤口上。莉思屏住气息，预期它会和威士忌一样灼痛，却只有一点刺痛。接着梦妮拿起喷雾罐，在伤处喷上一层冰凉的药水。「局部止痛剂。」她喃喃地说。

　　莉思平静地看着梦妮将线穿过缝合针，俯视着手臂，梦妮小心地以左手捏住伤口，用右手灵巧地开始缝合。每一针都带来刺痛，但是感谢威士忌和止痛剂，她仍可以忍受。莉思的眼皮往下垂，与疲惫相对抗。她现在只想躺下来睡觉。

　　「好了，」梦妮打好结宣布道。「保持干燥，如果痛的话就吃颗止痛药。」

　　莉思研究着细小的针脚，一共是十道。「你应该会是个好医生。」

　　「没有那种耐心对付笨蛋。」她开始收拾急救箱，然后斜瞄一眼莉思。「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惹上警察吗？你杀了人还是做了什么呢？」

　　「不，」莉思摇摇头说道，却是个错误的动作。她花了一分钟令世界停止旋转。「不，我没有杀任何人。」Y=0》1

　　「但是你在逃亡。」

　　这是个叙述句，而非问句，否认只是在浪费时间。她也许可以瞒过别人，但是梦妮太了解亡命的人们，不论他们逃避的是法律还是自己的过去。「我是在逃亡，」她终于说道。「如果他们找到我，就会杀了我。」

　　「他们是谁？」

　　莉思迟疑着，就算威士忌也不能让她松口到这个地步。「你知道的越少，就会更安全，」她最后说道，「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不清楚。你从未看过电脑，不知道我在做些什么，好吗？」

　　梦妮眯起双眼，眸中燃起怒火。莉思静静地坐着，等待这个新朋友成为历史名词，怀疑自己是否得搬家。梦妮不喜欢挫败，更恨自己的屋檐下有不明白的事。她沉默地考虑了一分钟，终于下了决定点点头。「好吧！我不喜欢这样，不过没关系。你不信任我，或是任何人，对吧？」

　　「我不能，」莉思轻柔地说道。「那可能也会让你丧命。如果沙——如果他怀疑你知道任何有关我的事。」

　　「所以你要保护我，呃？女孩，我想你弄错了。你就像是迷失在森林中的娃娃，这里的八岁小孩都比你强悍。你看起来就像生活在修道院里似的。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方式，但是你那张脸可以在街上赚大钱。」

　　莉思眨眨眼，惊讶于这突兀荒唐的转变话题。她会是成功的妓女？平凡安静的书呆子圣莉思？她几乎当着梦妮的面笑了出来，但绝不能这么做。

　　「是呀，我知道，」梦妮说道，显然读出她的想法。「你一点也不懂流行、不化妆，这些事都很容易改变，穿上合身的衣服，不要宽松得像布袋。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