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慢慢直起身,手掌比上自己的脖子,作了一个切下的手势。
谢无花笑起来。
“如此天下就没有谢无花这个人了,是么?不愧是以前我用出来的人。”
掌柜额上冷汗直冒,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默不作声。
谢无花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掌柜才战战兢兢道,“其实昨日丹凝小姐来了信函,说了您的事,也问了您如今在城中的情况如何。我们也才敢确定是您,所以今天的安排也并不完全是有勇无谋。”
“我就知道这个丫头不会安分。”谢无花还是没看他,一个人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他,道,“把这封信给丹凝,希望这样可以让她别再乱来了。”
他绕过掌柜往走廊深处走去,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戏谑,“掌柜快些吧,别让念堇等急了,我还准备给他回去做饭,让他尝尝我的手艺。唉唉,不知道我的厨艺退步了没有,要是做得难吃可怎么办?”
十多天后,上官丹凝接到离雪城中辗转传来的书信,那时正是谢无花与沈念堇成亲之日。
一纸素笺,墨香淡淡。
打开来,里面是谢无花熟悉的笔迹。
丹凝亲启
兄今身陷离雪,诸事不达,此信书于七月初六,辗转至妹之手已不知其期。
犹记你我初识,妹虽幼小,聪慧果敢不逊天下男子。后承家主之位,举止得当,进退有度,兄心甚慰。然未尝嫁,兄之误也,以此,兄愧妹甚矣!
兄乃已死之人,徒留一缕幽魂漂泊于天地间,效蜉蝣旦暮以死,偷生而已。却不想重拾旧日情缘,虽不辨真假,然不敢放。兄名连城之时,尝未知兄乃如此多情之人,遇背弃、篡位、谋刺、追杀,仍不愿弃爱他一念。至于嘱咐旧部辅佐新主,不可妄动为兄寻仇,皆是往日所不敢想。后兄得妹相助可以不死,亦未曾思度复位雪恨。乃至如今,惟愿与其相守而忘前尘。
妹必笑兄痴傻,然长夜茫茫,形影相吊,剪红烛如剪心,烛滴泪一次,兄便念他一次。
那日路上截道相逢,兄尝疑其试探以相杀,然近日相处,其不似心存狡黠,竟仿佛不识认连城此人。兄心疑之。又或者此只又一手段尔,然,与为此惴惴难安,无宁享今相伴一刻。
如不幸兄一语成谶,来年春上,但乞妹黄土半抷,清酒一杯,吊唁片刻,兄九泉之下可瞑目矣。
一切皆因兄而起,以兄之西渡而终。
世间因果,循环不爽。
莫以此为难他人,切记切记。
第七章
依照离雪城中的风俗,成婚大礼的前一夜是新人独处的一夜,其中自然都是极尽缠绵。而之后所谓的成亲的礼节,也只是介绍双方家庭成员的一个机会。
七月二十,是离雪城城主沈念堇的婚期。
从渡头到瀛州沿途的水道上,都挂上了应景的红灯笼;瀛州附近的水面上,更是漂浮着近千盏荷花灯。从拥雪楼上望去,宫灯绵延十里,水上荷花晶莹透亮,映得半个天空仿如白昼。
拥雪楼内也是张灯结彩,处处布置得喜庆到几尽奢华。
谢无花被引进新房之中,沈念堇正坐在桌前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似乎在想着什么。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谢无花朝身后的侍女们使个眼色,所有人便无声的退了下去。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沈念堇,问道,“在想什么?”
沈念堇一震,道,“没想什么。”
他捉住谢无花从背后绕过来的手,只见那大红的袖子盖住白皙的手背,只露出了几根纤长如玉的指尖。可摸上去,那手掌却是粗糙的,指腹上还有一层薄茧。
沈念堇心中一动,放开谢无花的手转过头去,笑道,“倒是甚少看见你穿红色的衣服。果然很不一样。”
谢无花笑起来,“这算是在夸我么?”他动了动手又动了动脚,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唉唉,这么鲜艳的颜色还真不习惯,不过一生难得一回,就是丑也认得了。”他又看看沈念堇,“不过你也是,今天也是打扮得好漂亮啊。”
沈念堇今天一身离雪城主的隆重装束。
他往常都是素衣黛边的衣物,今日却是广袖华服。金箍束发,上面插着一根垂下黑白流苏的发簪。明黄深红的缎面,外面罩着镂空刺绣的轻纱,所有的扣子都是丝带编制而成,衣裾极长,柔软的拖曳在地上,可是腰间却还是没忘了配上他的离雪剑。
谢无花突然想起来,那次他没穿鞋子的时候,也是穿得这身衣服。
嗯嗯,果然很适合他,不过,这么多层……不大好脱下来啊……
他还在思索,沈念堇却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紧紧的攥住,紧到谢无花觉得有些刺痛。
“我捉住你了。”沈念堇这么说。
谢无花哭笑不得,“念堇啊,你这么紧紧的抓住,我能跑到哪里去?……”他的话音一顿,看着桌上的酒杯酒壶,心中一惊,“念堇你刚刚喝了多少?”他努力分辨着空气中残留的酒香,“七日醉……你该不是把它当作普通的花雕拿出来喝了吧,这一杯可抵得上那一壶啊。唉唉,我的七日醉……真是暴殄天物!”
沈念堇却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后半句话,只是道,“那就哪里都不要去。”他摇了摇头,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人怎么都看不清,一不小心就仿佛要不见了。
于是手里只好又抓紧了些。
谢无花就这么看着他,好久不曾动作。双手被沈念堇捉住无法动弹,他慢慢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沈念堇的头顶,轻声道,“这么些年了,酒量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都已经是城主了,却还让人操心。”
醉了的沈念堇双眼迷蒙的看着他,然后把慢慢把自己的脸埋入谢无花的双掌中,双臂一伸,搂住了谢无花的腰。
谢无花只好僵直了身体站着,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沈念堇似乎在自己怀中磨蹭了一下,声音不甚清晰的道,“不要走……”
谢无花愣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对怀里喝醉的那人保证,“好,念堇不想我走,我便不走。能有命一日,我就一日不走。只是……念堇啊,”他的声音低下去,同时也抱紧了怀里的人,“若是有一天留下来就会性命不保,我可是会忍不住跑掉的。”
“性命不保……”沈念堇喃喃的抬起头,朝谢无花毫无防备的笑起来,“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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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说得好有担当。念堇果然已经长成有担当的男人了。”这么说着,谢无花确笑得有些落寞,只好叹口气道,“那若要杀我的就是念堇你呢?我总不能还是不赶快跑路吧?”
沈念堇定定的看他一阵,一直看到谢无花头皮发麻,几乎要怀疑这人并没有喝醉。这才听沈念堇慢慢道,“还是不许你离开。”他顿了顿,接着道,“你要是敢跑掉,我就……”
“你就把我碎尸万段?”谢无花接道。
沈念堇很顺口的接下去,“我就把我自己碎尸万段。”
一句话让谢无花彻底呆住,过了良久,他看了看自己怀里眼睛已经快闭上的人,苦笑,“你就算醉了也知道该怎么威胁我。”
最后沈念堇做结论,“反正我已经捉住了你。”
谢无花叹息,“对,你把我给捉住了。”他眼神一闪,“不过,这也不是全无代价。”
沈念堇没听明白,“……代价……什么?”
“嗯……”谢无花把沈念堇扶到床铺边坐下,“很简单的事,不过也许开始会有点痛。”
那是一种极其私密的抚触。
谢无花用食指点在沈念堇下唇中央,那薄红的嘴唇在按压下立即色彩鲜明起来。沈念堇略微弯起唇角,把那指尖含进去,在齿间轻轻的吮舔。
两个人虽然还未正式接触,但那若有似无暧昧的气氛却让人的呼吸已有些急促。
迄今为止,两人在一起的次数并不多。
仔细算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寥寥。
沈念堇往日都是一幅冰冷冷的样子,不苟言笑。除了练剑是没有一天落下,其他正常人有的欲望似乎都是可有可无,这种事于他而言,倒不如说是兴致所至,一时想起来了才有一回。
谢无花虽是号称花名在外,但往往事到临头却规矩得过分,平时号称的轻薄也只是嘴上说说,若真被人沾上身,他绝对跑得比谁都快。
此事此时,恐怕也惟有沈念堇是他的克星。
今夜月色很好。
按谢无花的说法,是个适合做好事的好天气。
银烛红帐,房间中器物的轮廓也有些氤氲,沉浸在一种恍惚的喜庆里。月光水样地自窗棂泄入,流满室凉薄清华,仍是抵不过渐渐升起的温度。
很长一段时间,谢无花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沈念堇的唇。
他指尖是清冷的白,在沈念堇绯色的唇上浅浅辗转。这样颜色的差异,很容易唤起人心底暗藏的欲望。
谢无花抽出指尖,凑上唇,细碎的吻落在沈念堇面上。
沈念堇略抬起眼,眸中流转着平时绝不可能出现的微微湿气,他意识并不十分清醒,却还是紧紧捉住谢无花的一只手,怎样都不肯放松。谢无叹口气,只得一手按住离雪剑的剑柄,哄人似的放软了声音道,“念堇,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什……么?”
谢无花一笑,“等下我们要做的事情用不上离雪剑,把剑解了吧。还有……”他顿一顿,慎重地想了想,“嗯……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也不可以用离雪剑砍我。”
“不可……以。”
“为什么?”
沈念堇还是胡乱的摇摇头。
谢无花只好说,“念堇,我在这里,我不会走的,现在不需要带着剑。”那眼中只余了如水的温柔,对上沈念堇迷离的眼眸。
对望一阵,沈念堇慢慢的松开了手,任谢无花接下了腰间的剑。
谢无花一笑,伸手松开了沈念堇紧扣的领口。
空气中密布的是情欲的味道,近似于蒸腾。仅仅是一吻,谢无花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要燃烧起来,他拥住沈念堇,右手沿着瘦削的背脊向上,滑入沈念堇束得整齐的发中。
手一扬一翻,抽出缀了流苏的簪子,手指一挑一转,解下束发的金箍。
黑色长发悉数垂散,触及微凉,流泉一样自谢无花手中掠过。
唇舌从纠缠中分开,谢无花睁开眼,目中所见,是一个和往常有不同风情的沈念堇。发若飞瀑,容色冶丽。尤其颊边浮着淡淡的红,把个清寂冷傲冲去了八分。
这样的沈念堇,无法不令谢无花情动。
于是谢无花的手比心快了一步。
沈念堇的呼吸不稳,眼神中尚存了一丝茫然,显见是未从刚刚那一吻中缓过来。谢无花稍一用力,沈念堇整个人便被压倒在丝罗为面的床上。
两人衣物纠缠,浓浓淡淡的红映着沈念堇乌木样的发色,苍白的肤色,竟是近乎不详的艳色。
沈念堇额上的那点朱砂,越发鲜艳似血。
谢无花俯下身,落个点水的吻在沈念堇额头,嘴角噙起一抹笑,“终于……”冷不防在沈念堇耳垂处轻轻一咬,果然觉得身下的身体微微一颤。
细细碎碎的吻一路从沈念堇的耳垂下到颈子,触到层层繁复的衣领时,谢无花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苦笑起来。
这身衣服……很复杂。
只是到了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的。谢无花深吸一口气,认命地伸出了双手。
……解扣结。
此时沈念堇的神智恢复了不少,稍稍撑起身子,看谢无花努力地同那数个扣结作斗争,竟勾了勾唇角,现出一个隐约的笑。笑容浅淡,却有着孩童一般的纯真,看着谢无花的眼睛里,也是全然的信任。
这一笑,这全然信任的眼神,却让谢无花停住了。
这是……
“念堇……”
沈念堇又笑了,“……连城。”他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明白那人眼底变换不定的是什么。突然,他戒备起来,“认连城,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又想欺负我对不对?……哎!”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人紧紧的拥住,力道大的几乎要让他窒息,他勉强道,“认连城……你……想勒死我么。”
耳边传来那人低低的笑声,“念堇,你知道我多高兴么?”
“鬼……才知道。”
“不是鬼才知道,”谢无花轻轻咬着他的耳垂,“因为你马上也要知道了。”
不多时,两人已是裸裎以对。沈念堇重重纱缎下面的躯体清瘦而不羸弱,因为长年练剑的缘故,身体线条的起伏正是恰到好处,紧紧吸附住谢无花的视线。
并非没有见过沈念堇赤裸的样子,饶是如此,谢无花仍觉着体内欲念愈发张狂四起。他定定神,左手抚上沈念堇精致的锁骨,不轻不重地咬了上去。
谢无花的头埋在沈念堇白皙柔韧的肢体上小心的舔吻。大红的纱帐被放下,烛光晃漾,将他在沈念堇身上舐咬出的青紫淤痕都镀了一层金红,影影绰绰,靡丽无边。
耳中不时传进沈念堇微有压抑的低喘。沈念堇双手抵住谢无花肩头,手指陷入谢无花肩膀的肌理。谢无花抬眼,顺着修长的曲线看上去,沈念堇修长的颈项后仰着,难耐的神情隐蔽在黯淡的帐影中。他微笑,坏心地用牙齿磕碰了下那人胸口小小的凸起。
“唔……”按在谢无花肩上的手指突然施力,指节发白。沈念堇咬着下唇,偏头望了一眼谢无花,眸中一片水光。他是不满谢无花的动作,但这一眼在谢无花看来,竟是邀请。
身体被他人掌控的瞬间,沈念堇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他对性事并不熟稔,也很少有这样的需求,青涩的肉体在猖狂如潮的欲望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随着谢无花手指动作的加快,沈念堇气息纷乱,汗水从额头滴下,流出一道道仿佛虚幻的水线。
释放的一刹那,快感在身体里汹涌,聚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甚至听不清谢无花在他耳边的轻喃。
“念堇,一会儿可能会痛,忍一下……”
那是最温柔的情人间的低语,尽管沈念堇正是神思恍惚,言语中的心意也是听得出的。
一寸一寸陷入的感觉,仿佛是破开了一匹上好的丝绸。
沈念堇的身体止不住地轻颤,呻吟从紧咬的牙关间迸出一半又被吞进去。谢无花怜爱地吻去他颈上的薄汗,他知道,那人正强忍着身上的痛楚;他也知道,即使再痛,床第间那人也不会逸出半声。
这是他的习惯。
于是一个用力,将自己埋入沈念堇温热的体内。
沈念堇措手不及,疼痛像要劈开肉体。头猛地后仰,黑色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