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休息一下?”
我摇头表示不用,直截了当地道:“大哥最近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叶平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却没有否认:“如今城里的情况,我不说,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但这事,小妹你帮不上忙。”
“大哥,我不知道当初你和我哥哥达成了什么协议,也不想知道,但你真认为他靠得住吗?比如这宁陵,是他极力建议并帮助你们得到的,结果呢?我这次回来,从城门到你府邸短短路途,一共被抢劫了三次。如今的云岭军就算朝廷不打,恐怕也难以长久吧。”
叶平脸色铁青地望着我,却未有一句话反驳。事实摆在眼前,他并非没胆承认的鼠辈。
“大哥,我想你和二哥早对我们兄妹有诸多猜测,大约也猜到了一些。我现下不想再瞒你,我哥哥就是如今的楚平王慕容言,而我则是已故的楚惠王的王后秋霁云。”我边说边观察叶平的反应,他脸上全无惊讶之色,明显已有心理准备。果然,我这招开诚布公做对了,既然对方已经怀疑,甚至可能有了证据证明,我若还坚决不认,下面的事情也无须再谈。
“平王和我一向反对秋家的暴政,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奸人陷害,流落到此。如今平王当政,立刻帮助流浪的灾民重回故土,恢复耕种,减免赋税,各项措施深得民心,大哥应该有所耳闻。眼下外虽有北越、西秦虎视眈眈,但两国尽皆新败于我国白将军之手,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轻举妄动。国内百姓久乱思治,平王新政又能安抚民心,这造反的杀头大罪,怕是注定应者寥寥了。大哥手上的云岭军又如此情况,不若早做打算,大家都好留有余地。”
鼓掌声响起,柳静从内室踱步而出。对于自己隐藏偷听,全无尴尬之色,抚须道:“四妹口舌之厉,连我等男儿亦自愧不如。经你这么一说,我云岭军竟像是已经成了任人宰割的肥羊。四妹在我云岭军的地盘上信口胡说,就不怕我们抓了你去威胁楚王吗?”他言辞间虽多有不满,但还叫我一声四妹,明显不打算放弃这层关系。
我微微一笑,悠然答道:“抓个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弱女子威胁朝廷,不过徒惹外人笑柄罢了。至于说云岭军是否任人宰割的羔羊,我不知道。可我清楚,如果大哥和二哥现在愿意,开出的条件我都接着。要是等到平王亲来,恐怕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叶平听后冷笑:“我云岭军好大的脸面,竟能劳动楚王亲来讨伐。”
我仍旧笑得妩媚:“讨伐不一定,但讨口水喝,总是要的。”
两人听出我话中有话,不由都微微变了脸色。
我不急不徐地道:“宁陵主要水脉的上游皆在朝廷控制的地方,如今楚国大旱,总不好让宁陵水量丰沛,造成浪费。其实当初大哥你们若是选择强占与海国接近的巩县,平王和我一时还真不能奈你们何,可惜人总是被眼前的利益迷惑。看到了宁陵的众多优点,便忽视了它小小的缺点。”
“你们……卑鄙,竟然……”柳静脸色变了又变,指着我不知如何说下去。他们想必不是没发现宁陵的缺点,而是不相信有人会利用这个缺点。因为如果真那样做,势必造成生灵涂炭。
我没反驳他的指责,继续优雅地微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牺牲,我和狐狸还担得起。现在重要的是,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平定楚国内乱。相信狐狸也很明白这点,只是刚接管楚廷,政务缠身的他无法顾及此处,才让我抽空捡了便宜。而且以叶平和刘静的性格,这些牺牲恐怕只会是口头威胁,不太可能实行。
果然,叶平伸手阻止了柳静的骂声,脸色阴沉地道:“四妹,请先下去休息,这事我和二弟会认真考虑,尽快给你答复。”
接下来的事一切顺利,要不然我被曹家手下的禁卫军围杀时,也不会有孟云龙来救。至于叶平和柳静开出的条件,自有狐狸烦恼,还轮不到我操心。
楚惠王十年五月,楚平王颁布诏书称,曹家父子妄图谋反,袭击御辇,幸得云岭军三当家孟云龙将其擒获。寡人念曹家父子尽忠多年,其女曹氏更服侍寡人久矣,故不忍杀之,特发配边疆为奴。云岭军为反抗秋家暴政而起,秋家伏诛后,早有归降朝廷之意,今接受招安,又立大功,特封云岭军大当家叶平为云麾将军,二当家柳静、三当家孟云龙同为游骑将军。云岭军改名云麾军,由三人继续统领,镇守宁陵。
黑龙的显灵,让各地臣民异常兴奋。楚京里鞭炮处处,百姓欢声笑语,我利用秋家暗哨收上来的情报也显示私下议论狐狸得位不正的人越来越少。朝堂上,那些历经三朝的老臣收敛了不少不满的情绪,认真对待狐狸发布的各项政令。
一切都开始步入正轨,显得井井有条。
狐狸趁着最近春风得意,接连下诏对各种弊政进行改革,同时也把后宫虚悬的后位定了下来。结果不出我所料,曹茗月因占着正室名分,虽然其父和长兄被发配边疆,但如今朝局未稳,无力再把曹家连根拔起,所以为安众臣之心,封她为暄月王后。而我因为是狐狸生父襄王遗旨中指定的王后,他也不敢怠慢,准备挑选二个月后的吉日举行大婚,册封我为昭云王后。至于狐狸的几个妾室因出身不高,除有两个被封为九嫔中最低的才人、采女外,剩下的连品级也未捞到半个。
无论外界如何非议,楚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甚至各国历史上都不曾得见的一国双后、平起平坐的局面被投机取巧的狐狸摆了出来。
大约上天都觉得狐狸的艳福享得太容易,所以要好好折磨折磨他。他刚发下封后诏书没几天,便臭着一张脸下朝回来。
我当时正难得悠闲地靠在湘妃竹榻上看杂书,见他进来,连手指也懒得动,眼尾余光在他身上一扫,便继续专注于我的看书大业。
狐狸在秋雨的服侍下,卸去朝冠礼服,不太满意地坐到我身边,随手抽走我的书抱怨道:“我都气成这样了,你也不知道关心关心。”
我抬头认真地打量了他一遍,悠悠地说:“不是还活着吗?等你驾崩的时候,我一定认真关心你(的财产和权力)。”我在心里偷偷加上后面的话,不过没敢真说出来。并非怕了此只狐狸,而是他现在已经被我噎得七窍生烟,慈悲如我就不打算再更深地刺激他了。
狐狸这会儿脸现五彩,实在有趣,他在等着继续看戏的我面前,深吸口气,再深吸口气,最后还是没忍住,一把搂住我狠狠地吻了下去。
“别……秋雨……”我现在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刚想拿在旁伺候的秋雨当挡箭牌,结果发现这丫头早机灵地退了出去,还连带把别人也拉走了。我怒,她好的学不会,坏的被某只狐狸一教就会。
“什么秋雨?我怎么没看见?”某狐狸此时脸上哪还有什么五颜六色的怒气,全是等着偷腥的兴奋。
我趁着他说话的空当,一拳击出,被早有警觉的他轻松躲过,但也算拉开到安全距离。
“别闹了,大白天的。谈正事,你刚才到底为什么生气?”
他非常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嘴里不忘念叨两句“你越来越有暴力倾向,这样对他的身心不好”之类的话,然后终于说起了正题:“海远王这个老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说我是伪王,所以他决定从今往后不再向楚国缴纳岁贡。”
那个两脚都快要进棺材,却还死霸着海国王位不放的海远王?我听说当年他刚刚继位时,也曾雄心勃勃,妄图称霸天下,结果被司徒家的家主打得屁滚尿流,彻底吓寒了胆,不但割地赔银,还年年向楚国纳贡,以求平安。难道他在忍耐了这么多年后,终于打算趁楚国内乱刚平,国力衰退时,与我们决裂?
“你打算怎么做?”我蹙眉问道,一个被楚国压榨了数十年的海国并不足虑,即使楚国今不如昔,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出兵讨伐也非不能。就怕这事并不是那么简单,楚国虽不复当年强盛,但素来只图享乐又怕死的海远王也绝不应轻触霉头。或许这事背后还有黑手操纵,比如北越和卫国。其中又以北越嫌疑最大,虽然其疆土不与海国接壤,但自从上次卫越两国联手袭击潼关后,卫国俨然北越附庸,北越完全可以通过它控制卫国的邻国——海国。而且上次卫越联军没能占到便宜,定然心有不甘,这次通过海国投石问路,可以轻松地掌握主动,让我们左右为难。
狐狸此时也收起了刚才的轻薄,笑容不复平时的洒脱:“攻,楚国一动,越卫联军恐怕也不会和我们客气,要说这事与他们无关,打死我也不信。不攻,楚国声名扫地,以后哪还有脸与北越、西秦分庭抗礼。”
狐狸的想法果然与我一样,这个老不死的海远王还真会给人出难题。说到苍老的王者,我猛地想到风烛残年的秦慕王。前阵子为了楚国的事,我连多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如今想起秦慕王说要传位给阿星,是真情还是假意?以当时我见到他的身体状况来看,他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或许阿星现在已经……
“这事最好拖一拖,不过咱们的口气必须强硬,摆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我提议。
他沉吟:“样子当然要摆,但光摆样子也没用。其实我倒希望这场仗能打起来,你也知道,楚国去年大旱,很多地方颗粒无收。今年虽有缓解,但粮食还是不够吃呀!要我说,与其去种,不如去抢。”
“那咱们就过段时间去抢。我轻笑,这只狐狸现在越来越对我胃口,什么事都能和我想到一块去。
他挑眉,看我的眼神深邃得难以测度,秦国的事他不可能完全不知,但却从未在我面前提及,这已足够说明问题。
我若无其事地笑望着他,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样子。其实就算做了亏心事,也绝对是他做的比较多,我怕什么?
对望半晌,狐狸的眼睛依旧幽邃如黑夜,却又似乎与刚才有了少许不同,眸光流转间,使人心荡漾的诱惑展现。他的手缓慢地探过来,仿佛带着无法抗拒的咒术,让人不能闪躲,就那么轻易抱我入怀。
我的诧异让他得逞,没想到当语言失去作用,隔在我们之间的某些东西无法跨越时,素来耐心十足的狐狸竟然试图用肉体交流来改变现状。
怦怦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在耳边不断回响,却因为我们彼此紧贴的肌肤,而无法分辨这急速的跳跃由谁发出。是他在焦躁、还是我在烦恼,又或者是我们都在迫切期待……
狐狸想打劫海国的愿望并没有等待太久,当我们谈论此事后的第四天,负责对外事宜的鸿胪寺最先接到了西秦送来的文牒,称秦慕王因病驾崩,遗旨指定五皇子秦夙继承王位,而负责报丧的使节团已进入楚境,不日即将到京。
本来,国君驾崩,向其他国家报丧很正常。当初我们对外公告慕容昊死讯时,用的也是这方法。接到消息的国家,因为只是别国改朝换代,一般不会涉及本国利益,顶多书面上表示哀悼,并祝贺新王登基,根本无须大惊小怪。但这次与秦夙继位同时传来的,还有边境的加急军报——西秦军队大规模集结于秦楚卫三国交汇地带,意图不明。
当楚国众臣还在不安地猜测新任秦王的用意时,狐狸已经发出了讨伐海国的诏书,命令驻守宁陵的叶平立刻抽调云麾军,配合纪长风的军队攻打海国。
宁陵离海国没有当初叶平他们看上的巩县近,却也不远。从宁陵附近突入海国,对方境内是一马平川的平原,防守十分薄弱,而海国军队又是出了名的孱弱。再加上秦军的调动,肯定会使卫越不敢随便调兵支援。
叶平、柳静等人自从归降后,其手下的云岭军旧部就没有一天消停。虽然狐狸为安抚这些人,赏赐了不少金银,但骨子里对权贵的不满,使他们无法心甘情愿的臣服。这次让叶平率一部分云麾军配合纪长风,正是想白送他们个便宜。真有不满,与其发泄在国内,不如出气于海国。金子、银子、美女、粮食,现在楚国缺的,都能从海国抢到。
“我们这招不知现在正被多少人唾骂,更不知会被后世之人如何评说。”开战的第二十天,我悠闲地坐于御花院亭中,手指随意拨弄琴弦,发出单调的音色。
相比战场上的金戈铁马、鼓角争鸣,这里有的仅是靡靡之音。但正是这音色透过楚国的天空,传到遥远的海国,左右着战场上无数人的生与死。
狐狸坐在石桌的对面,抿了一口茶,才悠然道:“你我生前之名尚不能顾及,又何必在乎后人议论。”
最近的战争很顺利,没有卫越作梗,海国军队根本不堪一击。可是,楚军的推进速度却并不快,沿路不断地抢劫海国城镇让他们想快也快不起来。粮食是还未完全从大旱中恢复过来的楚国最需要的,所以也被最先运回楚国,然后再由狐狸发放给各州府挣扎在饥饿边缘的百姓。
用异国百姓的口粮,换取楚国百姓的生存。这样做的我们到底是该被诅咒,还是被歌功颂德?我并不是软弱地想感怀什么,只是很好奇,真的好奇,一百年后,他们会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到时他们说的恐怕都是我和狐狸让人写上去的,而我们俩的脸皮又非常之厚,对肉麻的赞扬肯定没有异议,所以……
我明智地决定转移到下一个话题:“都这么多天了,西秦的使节团怎么还没到?他们是来报丧的,还是来楚国游山玩水?”
“两者兼有吧。”狐狸无所谓地耸肩。
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拨弦的手指稍稍用力,琴音铮铮响起,尽显肃杀之气。
蓦地,弹琴的手被狐狸温暖的手握住,他淡淡地望着我道:“你心乱了。”
我一震,下意识地从他手里抽回手,默然不语,但狐狸幽深广袤的眼让此刻的我连逃避都不能,他的脸上清楚地写着,他看得很清楚。
我是有些乱了方寸,全因阿星成为秦王后的一系列举动开始让我猜不透。据说他的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