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天开始，沈菊年一直在怀疑中度过，一直到月事迟了一次又一次，小腹渐渐隆起来。
从这一天开始，李群成为关二爷虔诚信徒，初一十五必添香油钱，只有一个心愿：生女儿！
于是有时候遇上那些大妈大婶，他也会微笑着说：“是啊，关二爷很灵的……”
他们终于有了共同语言。
沈菊年怀孕的事很快便尽人皆知了，主要是这对夫妻的知名度太大了，再加上沈天宝逢人便说他要当哥哥了，小城事少话多，基本无秘密可言，更何况是在当事人完全不像低调的 情况下。
李先生春风满面，学生们都感同身受了，各家打人纷纷表示恭喜，并且送来安胎秘方不下十种，李群一一笑纳。
大概是体质问题，沈菊年怀孕比旁人更辛苦，害喜得厉害，整日倦倦的，脾气也有些古怪起来。李群对孕妇的奴役甘之如饴，甚至十分之享受。沈菊年闻不得腥味，一闻就图，李 群终于在“一家之主”后当起了“一家之煮”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李群出神入化的刀法和初一是建立在无数无辜的小生命之上的。倒掉了不知多少碗鸡汤之后，神功始成。
有人说：“李先生，你浪费掉的粮食都钩每天上天香楼下馆子了。”
李群觉得这么说的人完全无法体会他做父亲的心情。旁人煮的又哪里比得上自己亲手做的有意义？不但味道好，而且充满爱与温暖。
最痛苦的人大概是沈天宝了，因为他一直被迫尝试李群的失败之作，最成功的嘴贫是属于沈菊年的。
“淡了。”沈菊年尝了口鸡汤，皱了皱眉说。
“有些生。”沈菊年尝了口小白菜，说。
又夹了块鱼肉，直接吐了出来。“你有没有放姜啊！好腥！”
李群在沈菊年的挑剔中迅速成长，孕妇的口味跟六月天一样说变就变，同样的菜昨天嫌淡今天嫌甜，半个时辰前说想吃蜜饯，买来之后又想吃小笼包了。正所谓物极必反，原先那 么温顺的沈菊年怀孕之后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这让李群始料未及。
某天夜里，累了一整天的李群睡的正香，忽然被沈菊年吵醒，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翻过身搂住她，“怎么了？”
沈菊年叹了口气，“我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可理喻？”
李群笑了笑，“不会，我还能接受。”
喜欢她，她做什么都是能接受的。
“那我现在想吃糖炒栗子。”
李群僵了一下。
“菊年，要不要换一样？”
沈菊年抬眼看他，“糖炒栗子。”
深更半夜，他哪里去找糖炒栗子啊！
“算了……”沈菊年低下头，翻过身背对他。“我知道自己要求有些过分……”听上去，情绪低落。
李群心里叹了口气，“你等等，我去买……”
说着翻身起床，沈菊年也跟着翻了身，一双杏园的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在他出门前喊道：“算了，我又不想吃了……”
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发怒。
李群咬牙切齿的扑回去。“你真是太磨人了……”说着在她脖子上磨牙。
沈菊年笑着躲了一下，忽的又忧郁起来。“你对我真好……”
李群缩进被窝里，搂着她。“你知道就好。”
沈菊年抬眼看他，“你是不是因为孩子才对我好的？”
李群一噎，听沈菊年接着说：“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后，你就只喜欢孩子，不喜欢我了，是不是？”然后叹了口气，泫然欲泣，“他们说，女人生过孩子，就是黄脸婆了，男人只喜 欢孩子，不喜欢黄脸婆。”
那个她们是谁啊！
李群咬牙切齿，觉得很有必要控制一下沈菊年的交际范围。
如果对方说的话让你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就让他说不出话来吧！
李群用实际行动表示他有多喜欢这个“黄脸婆”！
第十章 男人就不能请产假吗
自从沈菊年有了身孕，林记的事李群便不让她再过问了，最多只是让她指导那几个学徒，幸亏徒弟也都聪明伶俐，学得极快，没有堕了招牌。
李群在学堂的课减了一半，并告知何太守，让他迅速找人接替。何太守苦笑，妇人怀孕生子，他一个男人请什么产假……
郭雍夫妻在得知沈菊年怀孕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来信表示恭喜，并表示若有可能，第二年会来泉州一游，鉴于粽子非常想见他“未来媳妇”。
李群收了信，笑了一声。“我才不会给我女儿订娃娃亲，以后会是自主，我绝不逼她。”
沈菊年抬眼看他。“你那么确定是女儿？如果是儿子呢？”
李群确定地说：“是女儿，要相信关二爷。”
沈菊年扯了扯嘴角，觉得事情纯属凑巧，纵然自己是个穿越者，她还是个无神论者。
三个月大的身子不怎么明显，沈菊年开始穿着宽松的衣服，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孕妇。填报对沈菊年腹中藏了个妹妹表示惊奇，每天都要跟妹妹说话，或者背一段当天学的文章 。这提醒了沈菊年应该重视胎教。
“审言，你希望以后孩子长成什么样的人呢？”沈菊年询问李群的意见。
李群想也不想地回答：“像你一样很好。”
“我不好。”沈菊年摇了摇头，“我不聪明、没本事、不漂亮……”越说越低落，“一无是处……”
李群心里警钟大作，急忙上前安慰她。“不会不会！谁说你不聪明了？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你少说也是个智者！说本事，什么才算有本事？论武学天赋，师尊都说你是难得之才 ，而且上得厅堂入得厨房，这不算本事吗？轮美貌，虽不是倾国倾城，那也是小家碧玉，我看的就很好，看着舒心，娶了放心……”
沈菊年眯了眯眼，“听着挺别扭的。”
李群转移话题：“你看我好不好？”
沈菊年上下当量他半晌，方道：“不错。”
“具体点吧……”
“有那么多女人想给你做妾，自然是很好的了。”沈菊年别过脸说。
不能再具体了……
李群暗自捏了把冷汗。“所以想你一样就很好了，生个想你一样乖巧的女儿一定会有想我这样的男人疼她的！”
沈菊年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好了点，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李审言，你真能夸自己……”
李群觉得变化的不只是沈菊年，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奇怪的，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受虐狂，竟让被奴役的越惨越开心，只要看到沈菊年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就觉得再辛苦也值得。 思忖片刻，他觉得这就跟沈菊年说的“成就感”是同一回事。
身子渐渐沉了，沈菊年的肚子一日日凸显了出来，对于将为人父的李群来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贴在沈菊年肚子上听动静，有时候想起自己的“父亲”，又忍不住有些情绪低落。
对他来说，能够和沈菊年又自己的孩子，那仿佛是上天的恩赐一样让他充满了惊喜与期待。以前和沈菊年在一起，是纯粹的爱情和渐渐转化而来的亲情，但是那种期盼着另一个小 生命到来的心情，却又有些许微妙的不同。这种感觉是沈菊年带给她的，以前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会用自己的生命去疼她和孩子，去守护他们，不会让任何人伤 害他们。
这大概就是一个父亲的心情。
当年李陵他，怎么会忍心伤害母亲呢？
以前没有当过父亲，无法想象，现在当人父亲，却无法理解。
李群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必须说，李陵对他们母子有亏欠，他绝对不会让菊年和孩子有这样的遗憾。
“审言，你还没睡吗？”沈菊年仿佛感觉到他的叹息，睡梦中清醒过来，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
李群回握住她的手，翻了个身面对她，另一只手落在她龙骑的小腹上，感受着微妙的跳动。
“菊年……”李群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亲昵的在她耳边低唤。
沈菊年抖了一下，呼吸拂在耳畔让她微微颤栗，于是避开他的嘴唇看他。“什么事？”
黑暗中李群扬起了嘴角，追了上去，吻了吻她的面颊，低声说：“谢谢……”
“谢我什么？”沈菊年不解。
“你说呢？”李群笑而不答，无摸着她的小腹说，“好了，睡吧……”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孤孤单单一辈子，然后在三十岁前结束自己的一生。没想到遇到了菊年，于是不再孤单。现在又有了孩子，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家，他会和菊年白头偕老，看 着儿孙满堂……
人的一生有无数种可能，假如当初他没有进京，假如当初他没有进萧府，假如当初他没有遇见她……李群再也想不出来比现在更美好的可能了。
养胎对沈菊年来说，无疑也是一件苦差事。她知道自己变得有些坏脾气，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让她有些烦躁，幸亏李群耐性好，对她的坏脾气照单全收。
转眼到了冬天。泉州的冬天没有雪，说不上冷，只是分外“冻人”，可能是因为空气比较潮的缘故。出太阳的时候，李群便会带着沈菊年和天宝出门散步，听说锻炼也是很重要的 ，常常走动有助于调整胎位。
天宝感受着妹妹一日日长大，身为哥哥的使命感徒增，李群教育他的时候，总是拿着妹妹做由头，这招屡试不爽，训得天宝服服帖帖。
沈菊年开始给孩子做衣服了，因为李群五笔肯定一定是女儿，沈菊年渐渐地也相信自己怀的是女儿，做的都是些女孩子的衣服，其实小孩子的衣服都是一样可爱，倒难分男女。
李群坚决地辞去了教书先生一职，众人目睹了李先生变成家庭煮夫的成长过程，也无法再多做挽留了，只有祝愿早生贵子，结果他却微笑而肯定地说：“是女儿。”
是女儿还这么开心？
素来重男轻女的百姓不理解。
李群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的观念，就是让孩子跟着沈菊年姓他也无所谓，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女儿比儿子可爱，不排除是天宝让他产生这种想法的可能。
春节刚过不久，他们就收到了郭雍的报喜信，玉宁公主剩下个大胖小子，据说也是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取名叫郭靖。沈菊年当时正在喝水，一口水喷了出来，然后淡定的擦了擦 嘴，只是嘴角有些抽搐，道：“继续念。”
李群不解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念道：“玉宁希望跟你们的孩子指腹为婚，如果是女儿就结为夫妻，如果是儿子，就义结金兰。”李群顿了顿，接着道，“不过粽子不太乐意，因为 天宝答应过当他小舅子。”
念到这里，李群也不乐意了，哼了一声：“一个都不能嫁！”
沈菊年意识到，这尚未出生的女儿压力实在太大了。仿佛感到这压力，腹中胎儿动了一下，那种感觉真奇妙，生命在腹中孕育而成长，和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慢慢地会用拳脚来 向母亲传达自己的情绪。
“孩子动了？”李群抬眼看到沈菊年的神情，立刻扔了信俯到沈菊年腹上听动静，天宝看见了也跑过来，跟李群抢位置，大声道：“妹妹你醒了吗？今天吃饱了吗？”
沈菊年笑到：“妹妹说吃饱了，让天宝哥哥也快去把青椒吃完了。”
天宝坚定不移地相信沈菊年是能听到妹妹说的话的，所以虽然有些为难，不过要当个好榜样好哥哥的决心驱使着他肯下了好几块青椒。
肯为妹妹吃青椒的哥哥是个伟大的哥哥。
“审言，你说我们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那个“郭靖”的大名让她抖了一下，不自觉的想起李姓的大名。李寻欢？
便是学富五车的李群在这个名字问题上也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为难。
怎样才能取一个意味深长又楚楚动人而且还不会有雷同的名字？推翻了无数个名字，时间过去了好几个月，李群仍然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名字。
这比当年考状元还难。
李群甚至自暴自弃的说：“不如叫李一好了，以后就李二李三的延续下去。”
他这种态度被沈菊年斥责为对孩子不负责任。隔壁姓王的就这么取，后来他们家升了八个孩子……
李群叹气道：“不然等孩子生下来，让她自己选好了。”
沈菊年心想，算了算了，还早，慢慢想。
春节过后第一个节日就是元宵节，泉州的元宵节特别热闹，有赛花灯、猜灯谜，满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天宝跟着伙伴出去戏耍，沈菊年也有些坐不住了，用目光求了半晌，李 群终于点头答应让她出去凑凑热闹，他在一旁小心护驾，只怕小孩子不小心冲撞了她，七个月大的身子，真是不能有一点闪失。
第十一章 不能嫁给姓萧的
泉州的元宵节有多热闹？
从百源清池到关帝庙，一路花灯，映的天空亮如白昼，关帝庙附近证举行着花灯比赛，聚集了全城最炫目的花灯，那些花灯自然不是小孩子提的小灯笼可以比拟的，描金雕龙，五光十色，美不胜收。左近临时搭的戏台上唱着团员曲目，老人拎着凳子听的如痴如醉，不远处挤满了卖瓜果零食的小摊子，烧烤的香味引人垂涎欲滴，连沈菊年都忍不住有些心动了。
“不行，不干净。”李群立场坚定，“想吃什么，回家我给你做。”
他这个丈夫当得很尽职了，自己都有些感动了。
沈菊年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也不十分坚持了。这段时间，她胖了不少，李群却好像瘦了一点，有时候看看也觉得心疼。
“姑父，我没有怀着妹妹，我可以吃烧烤吧……”天宝拉了拉李群的衣服。
沈菊年笑道：“不是说句俗话，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偶尔一两次，不要紧的。”说着给了天宝五十文钱，够他花的了。
天宝欢呼一声，立刻攥着钱跑开了。
李群找了张凳子让沈菊年坐下，“走了这么久，累不累？”
她如今身子沉，不像原来能翻山越岭，现在有时候多走几步都脚酸。
“还好。”沈菊年笑着摇摇头，兴致突来，说道：“审言，你买盏花灯给我吧。”
李群笑道：“你怎么和天宝一样孩子气了？”
沈菊年侧头一想，“那你当买给孩子的吧。”
这个可以有……
“那你帮我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