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荼蘼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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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荼蘼梨花白-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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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朝落暮开空自许(1)
“紫苑也传了我那血菊之毒?”避开人群七拐八弯转到一个僻静处,我便迫不及待地问花翡。见他点头,我焦躁万分,“那妖孽要紫苑所带之毒做何用?”
  “你莫要急,听我慢慢跟你说。”花翡抚了抚我的手背,像是要安抚我激动的情绪,“此事须从子夏飘雪六岁时说起。当时雪域国圣教宗师冷采霖入宫参加皇帝寿筵,于宴席中一眼相中骨骼清奇的子夏飘雪,认为其乃百年难得的练武奇才,便破例将其收作弟子。子夏飘雪出生时其母晴妃便难产而死,当夜又恰逢雪域国乱党起义,而他又生得紫发紫眸,当时的雪域国皇帝便认定子夏飘雪的出生乃不祥之兆,自幼便对其甚为厌恶,听得那冷采霖愿收其为徒,二话不说便同意他将子夏飘雪带出宫闱入山苦修。明眼人都知那皇帝其实巴不得将子夏飘雪打发得越远越好。”
  不知为何,听到此处我竟有些许恻隐,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便是这样吧。
  “雪域圣教所习之武功乃当今世上最高的武功‘莲藤神功’,共分九重。子夏飘雪天赋异禀,只用了四年便练到了‘莲藤神功’的第八重,而最后的第九重内功心法甚是怪异,定要全身血气逆向行走方可练成。当年冷采霖之所以可以练到第九重是因为其本身便生得与常人不同,血液本就是逆向而行,故不存在此困惑。而子夏飘雪若没有办法修炼到最后一重的话,不出几年那‘莲藤’便会开始反噬。每隔一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如万蚁钻心,四肢麻痹,如此反复五年后便会武功尽失,渐渐四肢尽废直至油尽灯枯力竭而亡。
  “之后,不知那冷采霖从何处得知我教中的‘血菊’之毒可使全身血液逆行,并告知子夏飘雪。但‘血菊’之毒从不外传,故子夏飘雪十岁练到第八重后便拜别雪域圣教,化名‘夏雪’千里赴西陇国中寻到我爹,拜师习毒。我爹当时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道是个资质甚好的孩子,便收入门下。”
  我大惊:“那妖孽竟是你师弟?!”难怪当时我剧毒的血液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因为五毒教中弟子入教第一件事便是日日以身试毒。毒药的剂量渐增,毒药的品种渐增,直至百毒不侵。
  “曾经是。他入我门中不到一年,我爹便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而我教有一不成文的规矩——断不参与皇族之事。故一查探到他乃雪域国八皇子后,我爹便将他逐出师门,所以,他到最后也没有得到‘血菊’。
  “后来,他折返雪域皇宫,十四岁弑父屠兄终登帝位。那时,我爹已然仙逝,他老人家临终之时料定子夏飘雪不会放过我五毒教,日后必来索毒。而以他的性子,得到那毒后也不会放过我们,必将血洗五毒教。故我爹将那‘血菊’配方尽毁,此后,便再无人知晓此毒如何配制。子夏飘雪却不知,只道此毒还在我教中,他一日得不到‘血菊’,教众便一日性命无忧。
  “子夏飘雪初登大位那几年成天派人追着我到处转,后来我嫌烦不想陪他玩躲猫猫了,便带着教众隐居到霄山深处,让他无从找寻。但他岂能甘心,仍旧遣探子四处查探我们的踪迹。”
  “不过,有一事我很是感激他。”花翡两颊梨涡若隐若现,乌黑的瞳仁一闪一闪,“要不是那几年他让人漫山遍野地追着我跑,奴家哪能遇见命定之人。桂郎,你是奴家的恩公,奴家无以为报,就让奴家以身相许吧!”说完大张着手臂要抱我,被我黑着脸一把推开。
  “什么恩公?我不记得何时曾有恩于你?”我有些迷糊。
  “桂郎真是无情,奴家的心,碎了……”花翡仍旧不知死活地在那里唱大戏,见我不说话瞪着他,才脸色一变,收敛一点,继续往下说:“说来话长,说起我们美丽的初遇,那是在一个月明之夜,微风拂过……”花翡的眼睛弯起,像两泓月下的清泉。
  “长话短说!”我截断他。
  “梨园。”这回倒真是够短,短得不知道什么意思。
  “花翡,我跟你说正经的。”我再次警告他。
  

第二十九章 朝落暮开空自许(2)
花翡委屈地撇了撇嘴:“那阵子,子夏飘雪的手下追我到香泽国京城。我受了重伤便易容成女子躲在那戏班子里,偶尔出来唱两嗓子透透气。那天我伤口复发,唱了一段要下去休息,哪知跳出个什么潘家的纨绔公子非要我再唱,我便急了,那时子夏的手下就在看台下,我若再唱身上之伤必定复发渗血,这一败露,那人擒我可不就跟捻个小蚂蚁似的。”
  “幸而这时,台下一个青衣少年一下站了出来,说要替我唱,这才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说真的,桂郎唱戏还真是好听。”我吃惊地看着他,原来那天站在台上唱戏的花旦竟然就是花翡!而我居然机缘巧合救了他。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之后,我便发现又多出一拨人马在找我,一查竟是香泽国云相所派之人,民间还有传闻说香泽国太子妃是我五毒教关门弟子,我便决计入宫一探。这一查探我才知原来云丞相那个貌若天仙的小女儿竟中了‘血菊’之毒,而且这个小仙女就是我的恩公大人。本想将桂郎带出宫却没成。
  “之后没过几年便听闻雪域国对香泽国开战,停战条件竟是要香泽国交出太子妃。我便知那妖王肯定是在找寻我的时候发现了你爹也派人找我,便起了疑查探。而他为了夺你不惜开战,肯定是知道了你身中‘血菊’,想用你做他修习第九重‘莲藤神功’的血引,而且他身上的武功当时必定已经开始反噬了,不然也不会着急至此。
  “他战败后更加紧锣密鼓地找我。后来,你毒发进入假死状态,我便在香泽国皇宫放了把火趁乱将你带出。慢慢地,我发现子夏飘雪派遣出来寻我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干脆不再找寻我,我正奇怪他是不是将那邪功给散了,就听说那妖王得了个儿子。我觉得有些蹊跷,就溜进他那皇宫打探。
  “我一眼看见那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家伙,便知定是你所诞之子,而妖王大费周章使了瞒天过海之计将他从香泽皇宫中换出,肯定是为了他遗传自你的‘血菊’之毒,所以他才放弃了从我这里索毒。毕竟这些年他为了活捉我费了不少心神,耗了不少人力财力。只是,这毒需至七岁才发作,故,他在紫苑七岁前万不会伤他分毫。”花翡寥寥几句话让我心惊肉跳,那妖孽养着紫苑竟是为了七岁将他杀害!一想到笑得灿烂的紫苑,我就一阵揪心。
  “我当时想把这小家伙偷出皇宫,谁想他嗓门大得很,我刚碰到他,他就开始蹬拳踢腿地哭,子夏飘雪那些侍卫功夫高得吓人,差点没把我给剁了,幸好我跑得快。”花翡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后来,我又去了次,那小魔头居然……滑溜得像只泥鳅……”花翡咬牙切齿。原来他这几年屡次外出重伤而归都是为了帮我夺回紫苑,心中突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激。
  我正欲开口,花翡却突然眉梢一挑,警觉地拉着我快速地躲避进一家最近的店铺,低声道:“有追兵。”
  我用余光瞄向窗外,就见几个身形矫健的男子掠过巷口,一看便知身手不凡,但却不太像子夏飘雪的手下。因为雪域国中日照不充裕,其国人多半肤色雪白,这几个人面貌我虽看不清,一晃中却发现他们明显肤色较深沉,倒像西陇国人。
  “这位姑娘,来来来,这边坐,喜欢什么样的小伙子,让大姐我给你记下。我们‘一线牵’可是这镇上最出名的冰人馆了,每天可都配对不少姑娘小伙,姑娘只管放心将姻缘交给我们。我苏大姐保证姑娘不出一个月便有八抬大轿上门迎娶,明年生个胖娃娃可别忘了我苏大姐。”那店铺里一下迎出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女子拉了我便要我坐。我一愣,听了半天才知道我们误进了一家冰人馆,也就是专门给人说亲的媒人馆,相当于现代的婚姻介绍所。
  我刚要推拒,就见那几个武功高手也气势汹汹地进来,我赶忙低头,拉了拉身边的花翡一起坐下。
  那媒婆看到花翡,自作聪明道:“哟,姑娘哥哥也一起陪着来啦?也是,大姑娘家一个人出门总是不放心,有兄弟陪着也好。这位小哥结亲了吗?若没有,我苏大姐也一并给小哥介绍个门当户对的称心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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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朝落暮开空自许(3)
花翡看着我一笑:“亲还没结,不过已经有心上人了。”
  那媒婆有些失望,便又将注意力转向我:“姑娘多大了?”
  “十九。”我心不在焉地答着,一边用余光看那几个追兵不耐烦地挥开迎上去的媒人,在店里凌厉地扫视着每个人,我一吓,头垂得更低了。
  “姑娘不要害羞,这婚嫁之事天经地义。”媒婆看我低头当我害羞,“姑娘喜欢什么长相什么家事的小伙子啊?”
  “长得乡土些、憨厚些。皮肤要黑,身体要壮,种菜担水勤快些,家里最好有两亩地、几头猪,总之要六畜兴旺的。”我随口胡诌。
  瞟见那几个侍卫没有发现可疑人后又闪出门去,我才抬头松口气。花翡给那媒婆塞了一锭银子后有些赌气的样子拉了我便出门。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愁眉不展地作沉思状走在我前面,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回头,颇有几分幽怨地开口:“圆妹,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要长得这么一表人才的。”
  这又是什么状况?他说的东西我怎么总是反应不过来。
  “我不会养猪,不过我们有小绿,我回去一定把它养胖些,胖得跟猪差不多。那‘六畜’是什么东西?蝎子和蜈蚣算不算?”他有些犹豫地问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这番没头没尾的话是针对我适才和媒人说的择偶条件说的。我一时失笑,一群武功高手追杀我们,他竟然还有心思琢磨这个,真是感慨他的乐观。“花翡,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忧愁和烦恼呢?”我不禁脱口问道。
  花翡定定地看着我,乌黑的瞳仁像两弯月下的泉水,清澈却朦胧:“你怎知我没有烦恼,有些事即便是神仙也有心无力。”
  他面对着我,背后是即将落山的夕阳,余晖将他修长的身形勾勒出一层金色的轮廓,微风吹散了他鬓边的几缕发丝。我望着他,突然发现他两颊的梨涡在背光时会有浅浅的阴影……
  他说:“你是我眼中唯一的一滴泪,我若不想失去你,便永远不能落泪。”
  我一怔,习惯性地看向他的眼睛,试图从那里找到玩笑的痕迹。以往,他只要一开玩笑眼里就会有一层流光闪烁。
  但是,此刻,这对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眸却清澈明晰,禁锢着阳光里最明媚那捧碎金,深深倒映着我怔忡失措的脸。眼看着花翡越靠越近,我的脚却似灌铅丝毫动弹不得,直到他的温热的鼻息触及我的皮肤,我才慌乱地别过脸去。
  花翡气息一窒,闪电般退开,嘻嘻哈哈道:“圆妹觉得师傅适才这情话编得可动听?我准备把它整理到我的《拈花密籍之情话大全》里,日后卖遍三国。还有这句‘我是你掌中的一颗痣,只要你握紧双手,我便永远停留在你的手心’。还有……”
  他嬉笑着,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让我心里无缘由地难过,很难过。生硬地转身,我听见自己对他说:“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以后不要再说了……”
  我背对着他,快要跌落的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将我的身形完全拢在其中,与我的影子相互重叠,白茫茫的雪地上竟像两个相拥取暖的人儿。我不自在地向左面移开一步,拉开了两个长长的身影。
  时间仿若静止。
  然后,我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奇怪的声响:“咕噜噜咕噜噜”。
  我条件反射地回头,就见花翡捂着肚子满脸纠结:“桂郎,不要理我,奴家正在伤感,就让奴家孤独忧郁地了却残生吧。”他一脸壮烈,此时偏又传来一声“咕噜噜”,花翡恨铁不成钢地捶了一下腹部,低头看着肚子说:“你怎么就不配合一下?”
  我恶狠狠地瞪他:“中午在酒楼是谁挑三拣四不肯吃饭来着?”
  “但是……但是,凡人的食物确实不好吃啊,奴家是有原则有操守的神仙,不能随便将就。”花翡着脸蹭到我身边,一副讨好相,“好圆妹,奴家想念你做的清炒蜈蚣了。”
  花翡对于毒物有一种奇妙的感知,即使在这冰天雪地的雪域国,他居然也有本事在一炷香的工夫内抓到三只蜈蚣和一条冬眠的毒蛇。我们找到一个废弃的庙宇,生了火开始烤食。
  

第二十九章 朝落暮开空自许(4)
“肇黎茂伤势如何?现在何处?”隔着袅袅青烟,我问他,心里隐约有些惴惴不安,子夏飘雪诡异的狩猎一幕仍冲击着我的大脑。
  花翡啃着热乎乎的蜈蚣,含混不清地说道:“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应该回香泽国了吧……”看他回避我的目光一副做贼心虚的闪躲模样,我便知他必定瞒了我什么。
  花翡被我盯得益发垂下头埋头苦吃。“是你自己招来还是要我用刑?”我呵了呵手指,花翡怕痒怕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境地,可算他的软肋。
  “别,桂郎!奴家从了,奴家这就从了!”花翡吓得花容失色,支支吾吾道,“奴家……奴家……给他施了催眠咒。”
  “催眠咒?”我愕然。
  “他醒来后……便会全然不记得那日所发生之事……不记得那日曾见之人……”花翡嗫嚅着,一边偷偷觑我脸色。
  通过他断断续续的述说,我才知那天狸猫和随行的小十六以及贴身侍卫因为紫苑被雪域国派出的近百高手围攻,小十六和侍卫全力护驾,杀出一条血路。狸猫孤身一人抱着紫苑先行撤退,岂料子夏飘雪在半途中还设了一队人马伏击,本是在劫难逃却被我半路杀出放毒将狸猫救出。而当夜我一莫名其妙地失踪,花翡便知定是子夏飘雪所为,心下着急,他急急将昏迷中的狸猫医治好后便给他施了催眠咒,并潜入小十六他们安顿的客栈,将昏昏沉沉的狸猫放入正心急火燎找人的小十六房中。之后,他便易容混入雪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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