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息养夫(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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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息养夫(全本)-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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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花好月圆。


番外·姚黄

粉色的大幅布料铺在绣架子上,架子边上坐着的男子手里捏着针线,却一直不曾动手绣,反倒是呆呆地瞧着那料子,似乎是陷在不知名的情绪里。
料子是极好的丝缎,即使是在他最风光的时候,也没有几次能得到这样的布料,更别说是现在这样的境地了。姚黄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竟忍不住坐到梳妆镜前,细细地看镜中人的容貌。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好像还像七八年前,自己才十五岁,刚束发时的样子。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看什么都带着笑,嘴上的弧度总也是弯弯绕绕的。
 可是,要是洗掉粉妆,拆掉发簪,那张脸,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觉得好看了吧。灰灰暗暗的皮肤,没有一点光泽,在烛光里看起来简直有点苍白,眼角都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眨眼睛卖乖示好的时候,都要再三再四地挑一个可以藏得住皱纹的角度。
已经,这样难看了啊。。。。。。
那么那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娶他回去呢?
明明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很尴尬的。他嚷嚷着跟布料行的掌柜的吵,想要再赊一次账,若是没有好料子做衣裳,他肯定会被新进府的两个歌舞子比下去的。要是真的连那两个小蹄子都压不住,他恐怕真的会被扔出府去,就算唐洛书好心给他口饭吃,也要受尽旁人的白眼了。
可是那店小二简直就像是天生来和他作对的,不光有意无意地把魏紫抬出来压他,还不停地嘲笑他买不起料子就别献媚邀宠。好不容易那掌柜的肯先把料子给他,却又正好碰上了景青和裴宁。
 裴宁听说是赚了不少钱,对景青却还是很好,他背着身的时候,就听到她在给景青挑首饰。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他受宠的时候,有过比那个还要好的,可是她对着景青那百般好千般爱的样子,简直像是要把那个粗糙又厉害的男人捧到手心里,藏到心尖上。那模样直叫他眼里一阵火辣辣地疼,攥紧了拳头就想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被这两个人看到,他们那模样,哪怕什么都不说,也像是在不停地嘲笑他,汲汲营营往上爬又有什么用,他比不过魏紫柔柔弱弱惹得唐洛书疼,也比不过景青坦坦荡荡做苦活养活自己,好像到头来,只有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从头到尾的孤零零一个人。
    明明低了头就能避开,可那店小二像是和他犯冲,一吵嚷就引得他们两人看了过来,突然之间碰上面,三个人似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景青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裴宁,他倒是忽然觉得没什么了,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他落魄了,景青却嫁了个好妻主,所以风水轮流转,轮到景青看不起他了。
    这样一想,就有点泼皮无赖的无所谓,自嘲地笑了一下就扭头要走,迎面却又碰上了旁的人。这大概老天看他丢的丑还不如以前景青被他嘲笑时多,想要公平一点,多几个人看着他落魄吧。
    这也没什么,谁要看便看好了。
    那个女人和裴宁差不多的年纪,为人处事却明显圆滑许多,张口第一句话,竟然是替他解围的:“这话是怎么说的?买卖买卖,买卖不成仁义在,难不成还不许人挑挑拣拣了?”
    大约是看她衣着富贵,那东家也掉头训斥了店小二几句,转过头拱手跟他说了几句软和话,说是要把料子给他送去。
    他抬了头,就看到裴宁和景青面上都有点尴尬,而他们边上的那女子显然是不认得他,倒是笑得坦荡荡的,朝他和善地笑了笑。
    “不用,我不要了。”
    他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说完了,便觉得面上火一般地烧,其实说到底,还是他不在道理,哪里有非要店家赊账的道理呢。他一说不要,那店家当然不会强追着要塞给他,这事也就过去了。他只隐约听到那女子和店家说着话,说什么“到底是个男子,也怪可怜的。。。。。。”,“店家也不要咄咄逼人”之类的。
    他一边走,一边便骂自己太没道理,磨了这么久,店家都已经要把料子给他了,他却鬼使神差地说不要了,这一来,可要怎么压倒那两个水葱般的少年呢?
    都怪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什么“夏小姐”,若不是她插嘴,说不定,说不定他就厚着脸皮拿了那料子了,反正在景青面前丢人,他也就全当是天道报应。
    回了唐家,那两个新来的少年果然已经在挑捡布匹裁衣打扮了,总管也给了他一匹料子,他随便地伸手抓了抓,便知道只是些三流的料子,全然不像以前留给他的料子那样好。
    人情冷暖,总就是这样,捧高踩低,又有谁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呢,只不过他原先是踩着别人的那个,而如今已经是被别人踩的了。
    那料子虽然是鹅黄色的,却没有一点润泽的亮光,在日光里都显得黯淡,只是有总比没有好,他也只能谢了总管回自己屋里去裁衣。
    可是还没到晚上,门房那里居然有人来找他,说是布料行的小二给他送料子来了,他满心疑惑地出门去看,竟真的是白天那个气势汹汹的店小二,一手捧了两匹料子,一边跟他道歉:“对不住了,姚侍人,这料子你快收下吧。”
    “我说了不要了。”
    “哎,您就收了吧,方才那个夏小姐已经付过钱了,说是如果你不收,她就要找我算账的,”那店小二唯唯道:“您大人有大量,刚才的事就别跟小的计较了。”
    他心里一时就觉得堵得慌,那个什么夏小姐,她这是可怜他么?他还在发愣,那店小二大概是怕被店家责骂,动作极快地把东西塞到他手里,也不管他有什么反应,转身就跑了。
    回了屋里,才觉得手上那几块料子柔柔软软地,在烛火里甚至看得出有润润的光边,显然是不错的料子,他却忽然间一点都不想裁衣服了,心里没由来地觉得委屈。
    跟那两个少年同台献舞的时候,眼看着唐洛书眼里连一点兴致都没有,他也就意兴阑珊地跳了一段,全然没了跟那两人争风头的意思。
    唐洛书对魏紫还真是宠得很,转眼肚子就大了起来,和他碰上几次面,各自也都没什么话好说,到底是一个一步登了天,一个慢慢陷进了泥地。
    魏紫不怎么愿意和他在一处说话,他倒也是正好,这几天不知为什么,那个夏小姐竟托布料行的店小二给他连着送了两次不错的料子,像是对他颇好,不知是不是会跟唐洛书讨了他去做小侍。
    他问过那店小二,这位“夏小姐”是夏府的幺小姐,上面有姐姐宠着,虽然将来不能继承夏家家业,但她自己也有一间书肆,富余得很。
    若是她愿意收他当个小侍,他也算是能有个归宿了。。。。。。只是,她却一直不曾有过什么举动。
    新进的两个歌舞子都跳得不错了,唐洛书几次看到他,都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几眼,他心里一直惴惴地,终于有一日,唐洛书把他叫住了问他道:“有人看上了你,想讨你去做个小侍,你自己觉着怎么样?”
    他心里一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初妆,她真的跟唐洛书要了他,肯把他领进门么?虽然心里的快活就要压不住地涌出来,他还是力持平静地问了一句:“是谁?”
    “城东的李员外,昨天来喝酒的那位,”唐洛书对他的反应似乎颇有点意味,笑道:“怎么?我这里就这么不好,让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嫁出去了?”
    唐洛书后面说了什么,其实他还没有全部听清楚,只听到不是那个人,心就好像被拴上了铁块扔进水里,直落落地往下沉,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只模模糊糊看到唐洛书对他点了点头就走了。
    回了屋里,身子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软软地倒在床上,一动都动不了,枕边还藏了那块鹅黄的软料子,他那时大概是鬼迷了心窍,才会觉得那样身家清白,年轻有为的好女人会肯把娶回去。事实上,能有个垂垂老去的女人看得上他,他就该偷笑了吧。
    可是他还是着了魔似的,花了一整个晚上跪在唐洛书屋子外头,求她不要把自己送给那个李员外。
    没了平日里的妆容,唐洛书对他不像平常那样嬉笑“宠爱”,反倒好像多了一点真情,叹气道:“你到底跟了我这么些年,要真是不愿,那也就算了,什么时候我给你开了脸,跟魏紫做个伴吧。”
    他什么都没有说,唐洛书第二天竟真的回绝了李员外,说他年纪不小,脾气倒还比正当年纪的儿郎还要大。转而送了一个新进的少年给她。那李员外也就是那么一说,既得了一个年轻漂亮的,自然也不会执意要他。
    其实他很想狠狠拒绝唐洛书,给他开脸这样的话,若是一两年前说来,他心里定是万千欢喜,可如今听起来,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刺耳。
    唐洛书看了他两眼,疑道:“你不肯?”
    他死死地咬了咬牙,只觉得手上那块绢子烫得手心生疼,一横心点了头:“我当然肯的。”
    不肯的话,难道要厚着脸去求那个夏初妆收了他么?更何况,就算他肯没脸没皮地去求,还不知她是怎样的心思,多半,是要嫌他出身不好的。
    选了日子,收个小侍算不上多正式,只不过多置办几样酒菜,一块红盖头就打发了。听小凡说,景青已经给裴宁生了个女儿,像极了裴宁,她对夫郎女儿两个都宠得很,算起来,景青竟反倒是他们三个人中日子过得最好的。有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妻主,还生了女儿,后半生都有保证,不像他,若是不抓牢这个机会跟了唐洛书,恐怕哪天病了死了都没人掩埋。
    死了那点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正正经经开始盘算日子,一直塞在枕边的那一块料子,也被扔到了床底下。唐洛书叫他出去见客的时候,他甚至有点担心唐洛书是反悔了,想要把他送给别人了,还特地打扮了一番,弄成往日里她最喜欢的模样。
    可是到了外面,看到的竟是夏初妆。她带了一个黄背的说媒相公,指着身后的几口箱子和唐洛书说话。
    唐洛书看了看他,便招手让他过去:“这位夏小姐今儿上我这里来提亲,要说和的是她自己和你,她想娶你做个偏房。按道理来说,我的确就可以给你做了这个主,不过既然你也在,我就叫你来问问,你自己的意思,是愿意嫁给她,还是不愿意啊?”
    唐洛书只字不提先前说过要收了他做小侍的事,只问他愿不愿嫁,夏初妆站在一旁,似乎有点羞,又有点恼,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好像只等他点了头就会把他娶回去。
    他呆愣愣地站着,几乎每次看到夏初妆,他都特别窘迫,第一次是被布料行的店小二羞辱,第二次是陪着唐洛书出去时在酒楼偶遇,当时他正巧笑着讨好一个醉醺醺的女人,第三次,便是现在,他扮成唐洛书最喜欢的样子,来应对她的求亲。
    居然,这么荒唐。
    只要有一点点理由,他都可以不要脸地说服自己,他还是不错的,他还是可以嫁给她的。只可惜,看着自己一身妖娆的装扮,再看向唐洛书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怎么也点不下这个头。
    想嫁给她夏初妆做偏房的人,恐怕多了去了,只可惜,他如今的模样,恐怕连条件最次的也比不上了。
    不只是夏初妆和媒人,就连唐洛书都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拒绝。他一扭头便出了屋子,留下怔愣的一屋子人,忽然觉得自己又好笑又可悲。
    不知道怎么回事,夏初妆竟执意留下了那几箱子聘礼。大概是那几箱子东西实在合了唐家老爷的心意,到了晚上,唐洛书的正夫和唐老爷竟都来劝了他,要他就此答应了,嫁到夏家去享福。
    “人家夏小姐说了,她还没有正室,你嫁过去,虽然只是偏房,却没有人会给你气受的,”唐家老爷已经上了岁数,几句话颠来倒去地说着:“她还说,她爹娘虽然不许她娶你做正夫,不过她家还没有主夫公公的,她又有自己的宅子,你也不用到公公面前立规矩,只要好好和夏小姐过日子就成了。日后生下一女半儿的,时间一长,她也就有机会把你扶正。。。。。。”
    “我。。。。。。”
    “这么好的事,你是提着灯笼也别想找着第二回了,”唐洛书的正夫也劝道:“跟着她不比在咱们家做个小侍好?你看早年嫁人的数据源,如今不就生了女儿光光彩彩地过着日子么?你身子至少比他干净,还不趁这个机会赶紧嫁了,你要不肯嫁,我也懒得跟你扯,改明儿就直接把你打晕了送过夏府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一会儿,见他一直不说话,终于起身走了,临走还吩咐人把夏初妆留下的一口箱子抬了进来:“这是她关照了给你添妆的,免得你自己觉得寒酸,觉得委屈。”
    他枯坐着,直等得蜡烛快要烧尽了,还是动不了身子,老天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给他一点甜头,再给个更大的苦果子,再给多一点甜头,那后面,是不是又一个更大更大的苦果子呢?
    僵坐了半夜,眼看着蜡烛烧到最后哔哔啪啪地响,他终于把箱子开了过来,里面是上好的粉红绣缎。
    嫁人做正夫用的是红色,偏房当然就是粉红或者玫红,她送这个,是想要给他做嫁衣么?
    捏着针线,胡思乱想着,就又把后半夜坐了过去,桌上的那缎子,还是柔柔的,软软的,用手抚过去,服帖而光滑,水样的润泽。
    沾了水把脸上的脂粉抹掉,低垂着眼去看铜镜里的人,那张面容又熟悉又陌生,怎么看,都是挡不住的种种瑕疵。
    其实,她看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在丢丑。嫁给她这么好的事情后面,说不定会有个更大的苦果子,说不定,这一回丢的丑,就会把他彻底踩死在泥沼里,永世不得翻身吧。伸手摸一摸,脸上凉凉的,也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眼泪。他木愣愣地看着桌子上铺开的大幅料子,忽然间跪下去,拼命摸索着找出了扔在床下的那片鹅黄,死死捂在手里。
    那个人,是真的对他很好啊。。。。。。反正,他现在也已经这样了,能不能,就当是堵上最后的一点点资本,求老天,把他所剩无几的运气都用上去,说不定,还有那样幸运的可能,真的能和她一直过下去呢。
    三天后,粉红的料子成了耀眼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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