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赤谷城重建,乌孙最大的马场就设在这里。大汉使者来要马,首先得见过我,大汉要的马匹数量也是我向大王报的,我报低一半,然后把你的马和乌孙的混在一起。我既为乌孙的右夫人,在马场动点手脚不算难事吧!这么一来,你卖马赚钱的目的达到了,我也不用背负骂名,两全其美!这就叫做暗箱操作,你明白了吗?”
卫律将她说的话仔细地想了想,猛地拍下大腿,由衷地赞叹道:“右夫人果真是精明过人,好一个暗箱操作,卫某受教了!”
“哪里,哪里,卫公子觉得妥当就好!”刘烨不得不说,卫律这张祸害的脸,配上拍大腿的大叔动作,真的不太合适。
“妥当,妥当,我觉得妥当极了!”卫律喜不自胜,不停地拍马屁,“右夫人的这个主意太好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我找你就找对了,乌布吉那老家伙只想着给自己多捞些好处,他才不会为我着想。”
卫律开怀大笑,谈话的气氛变得融洽多了,他越寻思越对劲,频频向刘烨竖起大拇指:“右夫人,我算是服了你了,以后我的马就拜托你了,大家有钱一起赚!”
“好说,好说……”刘烨这才知道还有回扣吃的,虽说她这个计划对乌孙没好处,但与其让乌布吉肥了腰包,不如有好处自己拿。这世道谁不需要钱呢,准备足够的实力对付军须靡,她有什么好犹豫的,哪怕是做了回贪官。
摆平了卫律,刘烨也有话说:“卫公子神通广大,赤谷城里的动静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安排了这么多的眼线,他们都是信得过的吗?万一泄露了风声,给我难堪也就是让你下不了台啊!
卫律竖起食指摇了摇,一幅欠揍的拽样:“右夫人,你尽管放心,我的手下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背叛我的。要不,我哪来的底气跟你谈条件呢!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眼线,你跟左贤王潇洒也好,跟师大人快活也罢,我都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呵,口气挺大的嘛!你不要忘了,乌布吉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想瞒过他也不容易呢!一山不容二虎,他现在看我很不顺眼,就盼着抓到什么把柄借题发挥,你不仅要看好你的手下,还得时刻留意着他,这么艰难的任务,卫公子你真能做到万无一失吗?”刘烨故意激他。
卫律鄙夷地撇撇嘴:“他老的都快走不动了,还有什么资格跟右夫人争呢!我这么说不是轻敌,虽说他在乌孙地位很高,但在这赤谷城,还是我卫某说了算。这样好了,我帮你盯着他,稍有异动我就告诉你,怎样?”
刘烨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卫公子。”
“为右夫人效力,是我卫某的荣幸。”
刘烨和卫律谈好了交换条件,消息果然比以前更灵通,乌布吉的一举一动尽在她的掌握之中。譬如,他也在监视她的举动,每天都会做好记录,据说现在已经写满几张羊皮卷了。有机会的话,刘烨倒想看看他是怎么写的,但用想的也知道,肯定少不了“娇纵狂妄”,“独断专行”,“愚昧无知”之类的字眼。
起初,师中、常惠和冯嫽都不能理解刘烨的做法,但有卫律的帮助,他们做事确实比以前便利多了,凡事都抢在乌布吉前面,避免了大汉工匠与乌孙工匠的冲突,省去了很多麻烦。
即便如此,刘烨他们从心底里没把卫律当自己人,他们目前只是合作关系,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军须靡派给刘烨的一百间商铺的任务就快完成了,这意味着乌布吉就快露出真面目了。按照他们实现商量的计划,乌布吉将大汉工匠全部杀死之后,再给他们安个逃跑的罪名,然后再以看管不力之罪处罚刘烨。
卫律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给刘烨跑腿也有段时间了,时常有意无意打听大汉那边有没有使者来买马。刘烨明白他的用意,只是时候还没到,不能操之过急。她答应帮他卖马,并不是为了那笔回扣,而是为这些命悬一线的大汉工匠找出路。
她可以将卫律的马混在乌孙马里全部销往大汉,就能让大汉工匠也跟着逃出去,当然,卫律不会那么爽快地帮忙,但她会让他答应的。
刘烨与翁归靡聚少离多,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刘烨经常在常惠和冯嫽的陪同下去见他。师中以看管工匠为由,再也没有上过山,清灵知道他在躲她,干着急也没用。
午夜时分,刘烨前去看望翁归靡,清灵见到她没有好脸色,看她跟翁归靡你侬我侬更是满肚子火。
“烨儿,这些日子你瘦了好多。”翁归靡心疼地轻抚着她的脸颊,自责道,“都怪我没用,不能为你分担,我、我跟废人没有两样……”
刘烨微笑着摇头:“索朗,你怎么这样说呢!现在你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时机才能反败为胜!”
“嗯,我听你的。”翁归靡动容地用她入怀,热恋中的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看到这儿,躲在窗外的清灵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为师中不值,师中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他居然还说心甘情愿。
“水性杨花的女人,呸!”清灵啐了声,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经过临时搭建的马棚,她看到翁归靡的大白马不安地来回踱步,这匹马很通人性,兴许知道它的主人有危险,从早到晚都是一声不吭,很少闹什么动静。
清灵觉得奇怪看了一会儿,大白马的表现越来越急躁,它伸长脖子向山下看去,嘴里发出“嘶嘶”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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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上门寻仇
清灵没有养过马,却也能看出来翁归靡的坐骑有些失常,她小心翼翼地走进马棚,仰望着高大的白马,试探着伸出手,拍了拍它的脖子。
“喂,你这是怎么了?饿了还是渴了啊?”刚说完这句话,清灵就看见了石槽里的草料,还有水盆里的清水,这匹马不缺吃也不缺喝,它有什么好烦躁的呢!
清灵转念一想,摸摸它的鬃毛,了然道:“你是不是也看不惯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没错,她正跟你的主人在一起亲热呢,你担心主人迟早会被她甩了对吧?”
“嘶嘶……”白马的低鸣越来越急促,双眼瞪得浑圆,鼻孔张开老大,来回甩着尾巴,不停挪动着四肢,看起来既焦虑又不安。
“我说对啦?你不想她跟你的主人在一起是吗?唉,可惜你不能说话,要不然你去劝劝那个左贤王该有多好……”
话没说完,白马一甩头将清灵撂倒在地上,继续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伸长脖子向山下看去。
这回清灵总算明白它烦躁的原因是什么了,她也跟着往山下看,只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听说良种马的听觉比人要好得多,难不成它听到了什么动静,是不是有陌生人上山了?
虽说清灵很不待见刘烨,巴不得翁归靡和师中都不喜欢她,但事关大汉与乌孙两国的安定,她可不敢疏忽大意。
清灵跳起来,来不及掸去身上的草屑,急匆匆地去找常惠。常惠为人粗鲁,但却是打群架不可缺少的主力,先叫他下山看看比较靠谱。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
常惠说不清楚自己对冯嫽有什么感觉,但他就是喜欢看她高兴或生气的样子,喜欢跟她漫无边际地闲聊,哪怕被她鄙视,心里也是乐滋滋的。
“小嫽姑娘,你跟公主陪嫁到乌孙,还打算回大汉吗?”常惠没话找话,也不在乎自己的问题有多愚蠢。
果然,冯嫽白了他一眼:“来都来了,谁还想着回去?你呢?你想回去是吗?”
“不,不,不……”常惠连忙摇头摆手,“我这不是找个话题么,你不懂我想说什么?你真的不懂?”
“常将军,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无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咳,我在想啊,你这么大的姑娘了,要是在咱们大汉,都已经是孩儿他娘啦!你以前在大汉的时候,家里人有没有给你说婆家呀?”
冯嫽无语地叹了声,没好气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个将军!”
“哦?那你看我像什么?”
“像个专爱道人是非的长舌妇,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婆娘!”
常惠铁板似的脸红了红,傻笑了两声,道:“看你说的,我这不是关心你么!你总是要嫁人的吧,不回大汉的话,那就得在这儿找个婆家喽!你西域话说的这么好,找个西域的婆家也没什么,哎,这儿有你看得上眼的西域男人吗?”
冯嫽懒得理他了,转过身哼了声:“我看上谁关你什么事?常将军,你不觉得你这是多管闲事吗?我找不找婆家碍着你了?我一辈子不嫁人又怎样?”
“没、没怎样呀……可是,你这么好的姑娘,一辈子不嫁人多可惜啊,其实我想说的是,哪个男人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常惠说出了心里话,瞥了眼冯嫽的后脑勺,忽觉脸颊火辣辣的。
冯嫽不看他也知道他现在的窘样,觉得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能抿着嘴在心里偷笑。
这时,清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指着山下的方向,对常惠说:“常将军,我觉得不太对劲儿,可能有人上山了,你快去看看吧!就是马棚的那个方向……”
常惠一听,也不问是真是假,飞也似地冲下山了。清灵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抬头看了眼冯嫽:“你也别在这愣着了,赶紧去叫你们公主走人,我看她只顾着亲热,也不想想自己的处境。”
清灵的语气饱含不屑,冯嫽听得很不顺耳,回话自然也没有好话:“我看你嫉妒我们公主过了头,在这儿凭空扯瞎话呢!我可不是常将军,听你三言两语就傻兮兮地跑下山看个究竟!”
“你什么意思啊?你以为我说谎骗你们?”清灵气鼓鼓地瞪着她,“要不是看在师大人的面子上,我才不会让你们上山,明白吗?”
“嗯,明白的,师大人在的话,你也就不会整这么一出了!你不就是见不着师大人,心里不平衡么!我告诉你,你少跟我耍花招,我不想跟你过不去,但你要是再针对我们公主,我决不饶你!”冯嫽冷冰冰地说。
清灵没有讨到半点便宜,反过来被羞辱了一番,心里实在气不过,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冯嫽反应很快,一晃身躲过她的袭击,直接扣住她的手腕,不客气地训斥道:“够了,你别给我得寸进尺,你也算半个大汉人,好自为之吧!”
“不许你在我面前提起师大人……”清灵的手被她攥得生疼,抽也抽不出来,委屈地哽咽道,“你们都不是好人,只会欺负人,呜呜……”
清灵年纪还小,冯嫽吓唬她而已,也不是动真格的,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连忙放开她的手,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以后不提了还不行么,你可别哭啊,你祖父要是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哪!”
“就是你欺负我,就是你……”清灵不服气地叫了起来,“你们快走,快走,我不要看到你们……”
“吵什么呢!”
清灵身子一哆嗦,连忙噤声,怯生生地回头看去,低下头唤了声:“祖父!”
冯嫽看是药葫芦来了,毕恭毕敬地问候道:“前辈,您来了啊!我们没有吵架,误会而已,现在没事了!是不是啊,清灵?”
清灵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嗯,没事了。”
药葫芦朝清灵扭下头:“走,进屋去!”
清灵不敢吭声,顺从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药葫芦踱步到冯嫽面前,低声道:“刚才我和常将军抓到一个女疯子,常将军拿她没辙,带到马棚了,你去看看什么情况,这儿我来守着。”
冯嫽怔了怔,没想到真有人上山,忙不迭地说:“是,前辈,我这就去。”
冯嫽刚跑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药葫芦在她身后说:“别叫我前辈,叫我老葫芦。”
“啊……”冯嫽转过身看了他几眼,木然地应承道,“是,前,不,老葫芦,我知道了。”
冯嫽直奔马棚而去,远远地就听见常惠粗声粗气地咆哮“别说了”,“疯子”……
药葫芦和常惠公认的女疯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冯嫽不由加快了脚步,冲进去一看,顿时愣住了。原来是她!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怎么可能呢?
“贱人,你也在啊,哈哈,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他了!索朗一定在这儿,你快叫他来见我!”扶玛五花大绑坐在地上,她披头散发形容憔悴,那双眼睛却是亮得可怕,她直勾勾地盯着冯嫽,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冯嫽心生厌恶:“闭嘴吧你,这儿没你要找的人,你的索朗不是跟你成亲了么,你发什么神经……”
“你去死吧,贱人,休想骗我!那对狗男女现在在一起吧,他们正风流快活呢,是吧!你要是还想保你主子一条贱命,就快把索朗给我带来,让索朗跟我走,不然,我就叫我祖父将这座山铲平!”扶玛拼命挣扎,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绳索。
冯嫽蹲下来面对她,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冷道:“你以为你还走得掉么,你这个疯子,居然来送死!我奉劝你别捕风捉影自找麻烦!”
扶玛无所畏惧地仰头大笑:“说大话救不了你的命,就凭你也敢威胁我?就算你们杀了我的手下,天亮的时候祖父还没见我回去,一定会把赤谷城翻个底朝天的!知道我怎么找到索朗的吗?”
扶玛朝地上那几根白色马毛撇撇嘴:“别以为带走索朗的马,就能销声匿迹,你们太低估我了,那匹马还是我给索朗选的,是我从小喂大的,只要我吹一声哨子,它就知道是我来了。索朗喜欢这匹马喜欢地不得了,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它,哪怕是来会那个贱人。老贤王谎称索朗被匈奴的马匪掳走,费尽心思布置了所谓的现场,但他疏忽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匹马。”
“如果索朗是被掳走的,那么,他的马为何会在一夜之间消失?难道他是骑着马被人掳走的?哼哼,老贤王骗过了祖父和大王,骗过了草原上的所有人,但他骗不了我!我太了解索朗了,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根本没被挟持,他为了那个贱人背叛我,他在我们成亲的前一天逃婚,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话没说完,扶玛盯着并肩走进来的两个人,眼神变得异常恶毒,脸部五官都拧到了一起:“索朗,你为了这个贱人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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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无药可医
刘烨和翁归靡神色平静地注视着扶玛,他们被药葫芦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