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入画和张婶领命而去,江凌又走回吴媚儿面前,仍是一脸的笑眯眯:“好了,你跟你那表姨母都是我的人了。你的小命都捏在我的手里,我想如何处置你就如何处置你。所以,还是老老实实把话说出来吧。你可想好了,这药是你放的,跟不是你放的,下场可是两回事。是生还是死,如何死法,那可大有讲究。还有啊,你那表姨母等一会儿就到了。到时候,我会避开了你再审她。如果她比你聪明,先说了实话,那个活着的机会可就给她了。到头来我查出来的不管是不是你放的药,你都难逃一死。所以,我劝你还是想好了再说。”
窦怀悊听得这话,拿着茶杯的手一僵,顿时阴沉下脸来。他大不高兴地看了一眼兰陵公主,见她两眼看着江凌,一脸的兴致勃勃,没有半分要劝阻江凌的意思,心里大怒,对江凌道:“凌儿,你说这些话,是个什么意思?这事是我查的,你当着我的面,是想质疑我这堂堂朝庭大员的能力,还是怀疑我唆使这奴婢撒谎?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惊师动众,大半夜的折腾你母亲,现在还让你母亲为了你在这儿吹风,这就是你的孝道?当面质疑长辈,打长辈的脸,这就是你的教养?我看从明儿起,你就跟瑶儿上闺学去,学学如何做大家闺秀,好让你母亲少为你操些心。”
江凌将脸上的笑容一敛,看着窦怀悊,淡淡道:“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觊觎别人的东西、给人下药,四求实事求是、不隐瞒真相,教养方面比许多人强,这方面不劳大人操心。至于孝道,我的事能自己处理,受的欺负自己能讨得公道,我想这是我母亲最愿意看到的,倒比那些长这么大却不懂事,做错了事还要长辈在后面跟着收拾的人强,也不劳大人费心。”
“你……”窦怀悊被江凌这夹枪带棒的话呛得眉毛倒竖,但江凌并不指名道姓,他一大男人也不好跟一小女孩儿吵架,只得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简直不可理喻。”站起身来,就想拂袖而去。
“驸马,您可不能走。”一直默不作声的兰陵公主赶紧叫住他,“秦少将军可是在咱们窦府遭的暗算,要是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和交待,这事传扬出去,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驸马可要担一个追查不力、纵容包庇家人欺辱朝庭官员的罪名。”
窦怀悊回过身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兰陵公主,嘴唇紧抿。他一直认为这是一件小事,就算这药是窦家人所下,兰陵公主毕竟是窦府之人、他窦怀悊的妻子,历来对庶子庶女亲和有加,断没有不解决遮掩这件事而将它大而化之的道理。却不想这会儿,她竟然说出这一番话来。看来,十几年的夫妻之情不如她跟江凌的那点血脉关系啊
他闭了一下眼,抑制住心头的失望伤心,走回主位,重重地坐了下去。
江凌见状,心情极好地看了吴媚儿一眼,转头对张婶道:“你看入画带了那婆子来没有。”
“我说,我说。”吴媚儿见兰陵公主一定要追查这事,而窦怀悊根本就阻止不了,自然不愿再承担不属于自己的罪名,赶紧开口,“奴婢昨晚奉公主之命,去试探秦公子,便是稍微出格一点的举动都不敢有,更不要说放药了。那药不是奴婢放的,也不是奴婢指使别人放的。奴婢就那么点月钱,哪里指使得动别人去?至于是谁放的,奴婢实在不知。”
江凌点点头,表情轻松地转身对兰陵公主道:“这事既然不是吴媚儿做的,那也好查。那碗醒酒汤,经过了几个人的手,现在将他们捉来一一查问就知道了。母亲,您将您得用的人借给女儿使唤使唤,一会儿这事就有结果了。”
其实,这事连查都不用查。兰陵公主是皇宫里长大的,又经历过被亲生母亲算计的事情,心机手段绝不会太单纯。只看窦怀悊对她的忌惮态度就知道了。她既然敢让吴媚儿去试探秦忆,应该是将一切掌控在了手里。是谁下的药,她也绝对清楚,而且,也有证据。否则,她也不会任由自己在这里闹腾,打一场没有胜算的仗。不过她是不好直接指出来,打窦怀悊的脸的。现在借她的人去查,正好趁机将现有的证据拿出来。
兰陵公主正要开口答应,一直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的秦忆开口了:“不用了。刚才我来的时候,已经将一切都查清楚了。”说完,对张婶道,“你去我院子里,叫我的亲兵将那两人押送过来。”
窦怀悊“腾”地站了起来,盯着秦忆看了两眼,又“咚”地一声坐了下去,脸色极为难看。秦忆明明已经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却不明说,坐在这里看自己的笑话。看来,这三人是商议好的,就是要看自己如跳梁小丑一般在这里蹦哒,枉作小人。想到这里,窦怀悊转过脸去,看了兰陵公主一眼,目光阴沉。
兰陵公主却像是看不到他的目光与脸色一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只管躺在榻上,满眼慈爱地看着江凌。
不一会儿,张婶就回来了,将一个丫头、一个小厮带了进来。这两人都被点了穴,虽然能够走路,却说不出话,看着秦忆,满眼的惊恐。看来,秦忆已经给过他们苦头吃了。
秦忆走到小厮面前,拍开他的穴位,道:“说吧。”
“是,是。”也不知秦忆使了什么手段,让这小厮无比的老实。也顾不得上面还坐着两个主子,一听秦忆的吩咐就毫不犹豫地开口道:“小人是松龄院的小厮,被派去伺候秦公子。昨晚秦公子喝醉了,他的亲兵出来叫醒酒汤,小人应了这趟活,到厨房去要了醉酒汤。走到半路,就遇见了瑶儿姑娘房里的丫头雨晴,她平时跟在姑娘身边,最是高傲,我们给她行礼也是爱达不理的。昨晚却一反常态,不光很亲热的跟小人打招呼,还让小人给她摘花。小人当时受宠若惊,赶紧将醒酒汤放到地上,去给她摘花。摘过花后她便走了,小人回到院子,将醒酒汤交给了亲兵。”说完指着旁边的那个丫头道,“这就是雨晴。”
接下来应该轮到雨晴说话了。秦忆像是怕弄脏自己的手似的,只将衣袖一甩,就将雨晴的穴位解开了。那雨晴出得了声音,也跟小厮一样,片刻不耽误地道:“奴婢……奴婢是奉了姑娘的命令,给秦公子下的药。就是趁小厮摘花的时候,放入醒酒汤里的。”
这两人话说得如此干脆,让窦怀悊又气又恼,冷哼一声道:“话可要想想清楚再说。自己犯了事,却胡乱攀扯主子,是个什么下场,你可是知道的。”
雨晴在秦忆手里吃过的苦头大概比死还难受,所以窦怀悊话声一落就赶紧声明道:“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有一丝隐瞒,更不敢胡乱攀咬。”
窦怀悊一口闷气生生堵在胸口里。他喘了两口气,这才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拍得桌上的茶杯“当啷”一声摔到了地上粉碎,叫道:“来人,将窦瑶给我捉来。”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气极败坏
兰陵公主以为自己时日不多,做的这些事,布的这个局,就是要的这个效果。所以窦怀悊这一声令下,林嬷嬷马上应了一声,带了两人出去,不一会儿就把窦瑶请了过来。不过显然一路上林嬷嬷并没有跟她说明情况,这窦瑶进门时,见她爹也在场,还对他绽开了一个自以为可爱的灿烂笑容。然而随即看到窦怀悊黑着个脸,地底下还跪着她房里的大丫头雨晴,窦瑶的脸一下变得苍白起来。这雨晴一大早就被人叫走了,说是她母亲生病,叫她回家看看,没想到却被带到了这里。
“哼,窦瑶,你干的好事”窦怀悊看着窦瑶这样子,用力地一拍桌子,怒吼起来。
“父亲,这是怎么了?”窦瑶心念一转,就有了主意,当下换上一副委曲的表情,走到兰陵公主身边,摇了摇她,“母亲,父亲他干嘛这么凶啊?”
兰陵公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窦瑶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讪讪地放下手,嘴唇却嘟了起来,轻声道:“母亲是不是有了姐姐,就不要瑶儿了?”
这一句话,引得窦怀悊心里对兰陵公主的恼意又窜了上来。他“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雨晴,阴沉着脸问:“这可是你房里的丫头?”
窦瑶看了看雨晴,又看了看窦怀悊,目光闪烁,点头道:“是啊。”
“她说,昨晚奉了你的命令,去给秦公子下药。可有此事?”
“怎么可能?”窦瑶大惊,“女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走到雨晴面前,用力地踢了她一脚,怒喝道,“雨晴,我一向待你不薄,你自己生了龌龊心思,做了错事,怎么可以这样胡乱攀咬主子,血口喷人?”
“姑娘,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自作主张,去给秦公子下药。”雨晴知道这件事绝不能松口,否则等会儿给她的就是一顿乱棍,自己死了不算,还连累了家人。以窦瑶薄凉的心性,绝不会想起自己是替她受过而死,而厚待自己的家人。再说……她偷偷看了秦忆一眼,打了个寒颤,干脆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如倒豆一般全盘托出:“昨晚,玮少爷告诉您,公主要用媚儿试探秦公子,您听了,就又找了玮少爷,两人在房里密谈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后来您从宴会里回来,派了初霁出去打探了一番,便悄悄给了奴婢一包药,叫奴婢到松龄院通往厨房的路上等着,趁机行事,将药下到醒酒汤里去。奴婢刚才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虚言谎语,如有一句假话,愿遭天打雷劈。”
雨晴的这份干脆与绝然,让窦瑶愣在了那里,直到窦怀悊再次喝问,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大叫道:“胡说,她胡说她自己喜欢秦公子,生了龌龊心思,愿自荐枕席,要抢那吴媚儿的差事。这会儿事败,反倒将这盆脏水泼到我的头上。”说着,大哭起来,跑到窦怀悊面前,扯着他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父亲,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窦怀悊忌着兰陵公主,不敢广纳侍妾,四十有余就得了这么两儿一女,平时宝贝似的疼着。要是平时,他自是大手一挥,叫人将雨晴乱棍打死,直接将这件事定了案,混过去也就算了。然而兰陵公主这会儿躺在旁边不出声,表情淡淡的,叫人看不出是何情绪;而秦忆只带着一个亲兵,在这窦府里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事情查到了窦瑶头上,将人扣下,这事怕是不能善了,因此作出一副严明公正的样子,将袖子一抽,皱着眉道:“这事要是你做的,老老实实承认,父亲、母亲看在你年幼的份上,还可以从轻发落;可如果有所隐瞒,百般狡辩,到时查了出来,可别怪父亲、母亲心狠,罚得你重了”
窦瑶从小就没受过什么气,把自己当成这府里嫡出的姑娘一般,这府里从上到下,也没人敢给她半点不敬,顺风顺水惯了,哪里肯承认这罪名?当下哭声更大:“父亲,这事真不是女儿做的。女儿有什么必要,要给秦公子下药呢?父亲可不能听了下人的一面之辞,就将女儿给生生冤枉了。从小到大,母亲都教瑶儿好好做人的,女儿怎敢不听母亲教诲?”
听得这话,兰陵公主的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她对窦瑶,已经够好的了,教育得也很尽心。照理说,一个歌姬的女儿,得到她这个公主的教养与疼爱,以窦府嫡出的身份成长,就应该胸怀善念,心存感恩之心才对。却不想自己亲生女儿来了,她不说尽心尽意地对江凌好,以回报自己对她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反倒恩将仇报,处处嘲讽挤兑江凌,还让人给秦忆下药,以破坏江凌的婚事,这样的人,亏得她好意思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么说,真不是你做的?”窦怀悊见女儿哭的狠了,表情有些松动,转过头去瞥了兰陵公主一眼。
雨晴伺候了窦瑶五、六年,在府里也是个骄纵惯了的。此时见到情势不妙,全部罪行似乎要由自己承担,生怕窦怀悊下一句话就是叫人拉她出去乱棍打死,顿时大叫起来:“公主,公主,这事真是姑娘吩咐的,奴婢没有说谎,不信,叫初霁来问问就知道了。还有,奴婢一直跟着姑娘,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着爹娘了。那种药,奴婢就是想要,也没地方买去。再说,如果真如姑娘所说,奴婢有非份之想,怎么可能在知道吴媚儿要去试探秦公子的时候下药呢?那不是白白为人作嫁衣吗?请公主明查。”
“那你说,你们姑娘为何要给秦公子下药呢?”兰陵公主说话了。
雨晴看了窦怀悊一眼,咬咬嘴唇:“奴婢不敢说。奴婢怕说了,自己死了不算,还连累了爹娘。”
兰陵公主将脸一沉:“这么说,你是在威胁本宫了?”
“不敢,奴婢不敢。”雨晴也知道自己只有紧抱兰陵公主的大腿才有一线生机了,刚才那句话,只是点醒兰陵公主,别让人将她杀人灭口了,“自从凌儿姑娘来了之后,姑娘就很不高兴,一直在背地里骂凌儿姑娘,说她……说她本不是窦府的人,却要到这里来跟她争宠、争地位、争……争公主您的嫁妆。昨天逛完园子回来,又说秦公子如何英俊威武,如何文才出众、武功高强。咬牙切齿地说绝不让凌儿姑娘如愿以偿地嫁给这样的好男人……”
她话还没说完,窦瑶就冲上去,用力地拿脚踢她,嘴里狂叫:“你胡说你胡说八道来人,把她拉出去,乱棒打死。不,不,凌迟,我要将她全家凌迟处死”
兰陵公主面如冰霜地看了她一眼:“状若疯子,成何体统?来人,把她架开。”
“是。”两个健壮的婆子上去,将窦瑶架了开来。饶是这样窦瑶还一刻不肯消停,在那里挣扎狂骂,面目狰狞。
兰陵公主却没再有下一步的吩咐,表情淡然地躺在那里,默不作声。话都说到这份上,如果窦怀悊还想包庇自己的女儿,那这窦府还真不能呆了。
听得雨晴的那番话,窦怀悊心头大震。也终于明白兰陵公主一定要将此事追查到底的缘由何在了。这十几年来,兰陵公主对自己亲生女儿的思念与愧疚,他了解得最是清楚。现在好不容易找寻到了身边,却被尽心抚育的庶女这样诋毁算计,她怎不生恼、怎不心伤?让他追查此事,那还是看在了他们夫妻的情份上。如果窦瑶好好认错,未尝不会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