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女子轻轻拥着他,闭上眼睛,将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
“突然,想回来陪陪你……”男子沙哑答道,他将下巴枕在她柔软的头发上,也拥住了她。
女子轻轻一笑,从他怀里抽出,牵着他进了屋。
屋子里面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张简陋的桌子,几把泛黄的竹椅,还有一张竹榻,四周的墙上挂着简单的三三两两,然而这个女人脸上却永远挂着幸福,她喜欢现在的生活。
“茱萸,你到外面汲些水来?”莫隐放下剑,坐在桌子旁。
“好!”她是个既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对他总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但,从来不会问他每天的去向,不问他去做什么,只是每天都会坐在这小屋的门口等他回来。她只知道,他是个杀手而已。
而她,是他去刺杀的时候,救回来的。
待女子走出了屋子,莫隐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他轻轻将匕拔出,匕首是新买的,还未饮过血,犹自生涩。
随即,他接下银色面具,露出了那张狰狞的脸。
“滋”的一声,他皱起了眉头,汁血淋漓的一物掉到了桌上。他一只手捂住耳朵一只手熟练地从怀里取出纱布绑了起来。
“哐当”一声,茱萸手中的木盆掉到了地上,水洒了门口一地,溅湿了她的裙角。
她急忙走过去,帮他清理伤口,低低的抽泣声从头顶传来,让莫隐心中微微不安,他最见不得她流泪的样子。
“茱萸,今天我在街上,看到我妹妹了……她似乎认出了我的耳朵……”莫隐一动不动,似一座雕像发出了话。
茱萸突然停止了抽泣,顿了顿之后又包扎起来,没有说话。
止住伤口之后,她从怀里取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将桌子上被割下,鲜血淋漓的耳朵包裹起来。
“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离国,再也不要回来了……我不希望看着你再这样下去……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茱萸又开始哽咽起来,连连摇头,泪水不断打在桌上!
他先是自毁容貌,又吞炭变声,差点就说不出话,如今又……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了报仇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莫隐微微一愣,他以为他将她安置在这里,无人打扰,可以让她安于她喜欢的平静,然而,却从未想过她会因为他而如此担惊受怕!
他缓缓起身,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温柔道:“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忽略了你……茱萸,不如,我带你去找你的亲人吧……这样我也少些牵挂……”
茱萸抬起头,望着他依旧深不见底的双眼,摇头道:“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虽害怕那些打打杀杀,但她也知道,他每一次去刺杀,之所以都能平安回来,是因为他对她还有牵挂。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最想杀的人,他永远杀不了,一拖便是七年……因为,他永远无法毫无顾忌,全心全意地把自己当成一把剑!他的对手,太强!
他的对手,是流云山庄的女主人,华音夫人!
这个女人,风流妩媚,美貌异常,然而却能一个人撑起整个流云山庄。她长袖善舞,离国宫廷的达官贵族无不与之结好,她虽是个女人,山庄里养的门客,刀客,却是一等一的高手!当然,想杀她的人也不少,只不过这个女人的势力如固若金汤的城池,久攻不下!
而莫隐是幸运的,因为,他虽然还杀不了她,却能从她的手下无数次地逃脱。还在离国呆了七年之久。
想到华音夫人,他眉头不由一皱。忽而,神思凝重,想起了他放不下的家族仇恨……
他一家本是离国人,他的父亲曾是流云山庄的人,身居要职,知道流云山庄私藏的金库所在,却因为这样的关系,被流云山庄赶尽杀绝。
后来,在一位江湖侠客的帮助下,他和她的妹妹被带到了秦国,而他的双亲却被流云山庄的人给杀了!
那位江湖侠客,便是他的养父,从小他便交他各种武艺,刺杀技能,直到七年前,他的养父去世才告诉他真相,让他回到离国报仇,他将年幼的妹妹托付给了邻舍便独自踏上了复仇之路!
他来到离国,才直到前一任的流云山庄的主人,华音夫人的父亲已经去世,然而,他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报仇!没有报仇这个寄托,他已经不知道他活下去的意义!
父债子还!他把目标转移到了华音夫人的身上!整个流云山庄都该为此付出代价!
他又看了看在一旁清理的茱萸,更坚定了他的想法!茱萸和他一样,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子,他从一帮恶徒手中救回了她!才知道她是被卖到流云山庄的奴婢,身份卑微,经常受到欺负!因为无法忍受长期的折磨而逃出来!
这七年,要不是有她的陪伴,他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一次次的失败中走出来!
。。。
 ;。。。 ; ; 离国。
大街上人群中一袭绿衣容貌清秀可爱的少女,束腰紧袖,漆黑的长发在头顶挽了双髻,毫无其他装饰,但整个人却显得风姿绰约,她背着一个包袱,像是要远行,却并不着急,她只是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看着过往的行人,似在找人!
当身边一个身形高大衣着朴素的男子经过时,她突然停了下来,那个刚刚从她身边经过的男子身上似有什么东西牵引住了她,她猛地回头,追上了那个男子……
“等等!”她从背后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叫了出来!
那男子身形一顿,停了下来,没有说话!
待她转到男子面前,才看清楚,这个男人脸上带着一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深不见底,男人并没有在看这个抓着他衣袖不放的少女!
“姑娘,有事么?”那男子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沧桑,虽看不到他的脸,但却让人感到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表存在着巨大的反差。
“没,没事,你长得有点像我哥哥……我哥哥已经离家很久了……”一听到那男子的声音,莫寒便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她要找的哥哥。
她的哥哥已经离开家七年了,毫无音讯,然而她并没有放弃,一直在找他。
“哪里像?”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沙哑问道。
“左耳,左耳很像,他的左耳上门有两颗黑痣,是连在一块的,你也有……”莫寒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答道。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解下了面具……
看到他的脸,少女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男人整张脸似在火中烤过一般,除了眼睛周围,其他地方的皮肤通红褶皱,疙瘩如松皮一般铺开,十分骇人。
“对,对不起……”莫寒连连道歉。
那男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又重新戴上了面具,离开。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她有些失望……她整了整包袱又继续赶路,然而她突然感到步子虚乏,头晕目眩,从身旁经过的人撞到了她的肩膀,周围的一切似蒙上了一层水雾,变得有些模糊。又似隔着烈焰周围的白烟看着一切,扭曲而不真实。最后,她终于倒了下去……
“师兄……你看……”百里扶郎看着倒在他们跟前的女子,眼中充满疑惑。
“这女子长得标志,落到坏人手里可就不好了……”公子无涯上前几步,抱起了那女子。
“哥哥……哥哥……”榻上的女子时而发出呓语,时而紧抿红唇,双眼紧闭,额头不断沁出细汗,双手似是挣扎般抓着床榻边沿。突然暮地睁大双眼,惊坐起来。看到周围的一切,她才微微喘息,原来,只是噩梦!
“吱呀”一声,一身白衣,青丝如瀑的百里扶郎端着药推门而入。
“你是……?”望着这个绝色女子莫寒不由问道,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她额间的梨花钿似从皮肤里长出一般,煞是好看。
“你在街上晕倒了,是我们公子抱你回来的。你一个女孩子,独身一人,怎么自己发着高烧都不知道呢?”百里扶郎坐在一侧,将手中的药递了过去。
“额……难怪,今天一直觉得不舒服呢,多谢你们!”她接过百里扶郎的药感谢道。
当她喝完药抬起头,公子无涯刚好从门口进来。
“你总算是醒了……”公子无涯走过来,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莫寒定定望着他,微微愣神。眼前这个白衣公子,白玉面具下只露出半张脸,然而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如此夺目,她只知道他的嘴唇在动,却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女子……”百里扶郎看着发愣的莫寒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额,我是来离国来找哥哥的……”莫寒被百里扶郎的笑声打断,尴尬万分,胡乱说了一句。
“我是秦国人,我和哥哥从小相依为命,七年前他将我托付给亲戚,自己离了家,不知所踪,我是来找他的……”莫寒毫无防备,脱口而出,不知为何,看到这两个人第一眼,莫寒便觉得他们是好人,不会伤害她。更何况他们真的救过她。
“真是难得,你这样的人居然能一个人能跑那么远的地方,那你找到你哥哥了么?”公子无涯望着这个单纯的少女问道。他在街上看到她的打扮便知道她是秦国人。
“没有……”莫寒垂下眼帘,摇了摇头,脸色暗淡了下来。忽而又转为喜悦,从怀里掏出一物:“不过,我有这个……我问过别人了,这是流云山庄的东西,我哥哥一定来过离国!所以我才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公子无涯接过她手中的一把精致的,做装饰用的玉扇,上门刻着“流云”二字。他只看一眼就知道这玉扇不是平常人家所有的东西。
不过这流云山庄,是离国之中第一庄,名声更是远扬,七国之中无人不知。除了—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百里扶郎突然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莫寒,朝门外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和公子无涯身形差不多的白发男子,两人在低声说些什么。
“流云山庄?”听到这次要找的女子跟流云山庄有关系,百里扶郎微微惊讶。方才屋里的女子要找的哥哥也和流云山庄有关。
“怎么?”乱离看着她惊讶的表情不由问道。这一次云门并没有给他明确说出下一个身上带有地图的女子的身份。只是告诉他,他们要找的女子和流云山庄有关系,而云门却无法得知她的身份,似乎是被人刻意隐藏了。
“会是庄主华音夫人么?”
“还不能确定,整个流云山庄的女眷加起来差不多五百人,每一个都有可能……看来,我们这一次是要下番功夫才行……”乱离迟疑道。
。。。
 ;。。。 ; ; 两军在城外交战,刀兵相见,战火如荼,荒草埋骨。
百里扶郎跟乱离站在城墙之上,望着城外的硝烟,思绪如飞,百里扶郎道:“师兄,你说穆青慈会回来么?”
“会!”白发男子不假思索,坚定答道,仿佛他已经可以透过硝烟看到那个骄傲骁勇的女将军斩下一个个敌人的头颅。
果如乱离所料,大军凯旋之日,穆青慈的一身将服,被敌人的鲜血点缀得异常好看,她骑在马背上,腰间挂着佩剑,手中的长枪犹自滴血。她抱着头盔,凌乱的发丝零零洒洒地垂在肩头。而陈康则同样骑着马,在她身后,可脸上却无半点胜利的喜悦,只是一言不发望着她寂寥的背影。多少次,就像现在一样,他在她背后看着她……
“我以为她不会回来的……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百里扶郎看着进城的队伍,心中泛起一丝喜悦。
房间中缭绕着淡淡的檀香味,一丝丝地落在虚空中。
乱离取出南湘子临终交给他的白色瓷瓶,伸到穆青慈面前……
“这,就是你说的桃花血么?”她抿嘴一笑,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色瓷瓶。
这样的笑容却让乱离仿佛看到了荒原之上,茫茫天幕下一株独自开放的蔷薇,那样寂寥,静静伫立在荒草乱石之中,发出幽冷的气息,无人赏识。
“穆将军,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未了的心愿?有啊……还有很多……很多……不过,那些已经没有关系了,现在我只希望你能用最快的时间把你要的东西记下来,因为我想离开之前再到城头去看看风景……”她的眼神有些空茫,没有焦距。
“好”乱离其实只需要一眼便可将见到的东西化为丹青,他完全可以满足她的要求。
穆青慈背对着他,缓缓解开衣襟……她光洁的后背裸露在乱离面前,背上的一点黑痣如同光洁的月光上的一点阴影。
乱离打开瓷瓶,滴下一滴桃花血,妖红的药液即刻如渗入土中的雨水,在她的背上化开,红色渐渐消失,完全渗透了她的肌肤。很快,她宛如凝脂的皮肤如同一张纯白的宣纸铺开,淡淡的青色纹路开始逐渐显现,似一只无形的笔正在挥毫,逐渐成景……
“可以了……”待地图完全显露出来,乱离看了一眼便记了下来。
穆青慈随即两手一拉,穿好了衣服,便要离去……
乱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暗淡,他知道,这个女人在一刻钟之后便要死去……
穆青慈来到城头,似个天真的孩童,缓缓伸出双手,扬起头,似要在虚空中寻找这些什么……然而此刻空中一片灰白,是个阴天,什么也没有。
“青慈……你在找什么?”从身后走来的陈康看着一身白衣动作异常的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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