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人眼中却似看到了一片广袤的荒原,如这沙漠般空寂荒凉。
手臂上已经裹上衣料的伤口没有止住血流,她已经觉得有些眩晕,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叫她,她回头一看。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虽然那些人影在沙漠中只有如蝼蚁般渺小,但她却知道那是落叔带人来寻她了,她赶忙朝那些人跑去,寻求帮助,然而终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了……
折花想到此处,不由撩开衣袖,果然洁白的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当年,夕阳斜影中那个孤寂勇敢的小女孩,已经出落得美丽如斯,折花,你终于长大了……可惜啊………………我……如今,你也不必愧疚,恩怨已报,你并不欠我……”白临疲惫道。
折花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眼中饱含了复杂的情绪。
白临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淡淡笑道:“看到桌上的那根蜡烛了么?”
折花抬眼望去,檀木桌上放着一根崭新的蜡烛。
白临继续道:“放心吧,我不会死的,虽然为了救你,身子的确不如从前了。但是,我是不会轻易就死的,知道为什么我从小患有恶疾,却还能活那么久么?不,还会活得更久……这根蜡烛我一直带在身边,还有另一根在我师傅手里。我的师傅逍遥子,是世外高人,他精通幻术,无所不能。不仅如此,我的一身医术也是从他那里学来的。他在离开中土之时,用幻术给我续命,留下了这根蜡烛。只要我还活着,那么两根根蜡烛即使燃尽又会重新完整,如此反复,直到我的生命枯竭。这样他便能知道我是否安好!折花,能为我做一件事么?”
“你说……我一定办得到!”折花双眼通红,看着眼前这个苍老而脆弱的君王。
“你到山下去找一个人,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会一眼认出他的!我计划有变……我有一样最珍贵的东西要托付给他!你见到他只需要将这个锦囊教给他便好!”白临虚弱道,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交给了她!
然而折花握着锦囊并没有动!白临苦笑道:“你若是不放心,将桌上那根蜡烛带在身上!只要蜡烛还未燃尽,就说明我还活着……”
折花出了房门,身子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般,白临方才的话似乎还萦绕耳边。她一直朝山下走去。她似乎在想好多事情,又似乎什么都不想,仿佛脑子里的思维并不是她能左右般。天渐渐变黑,她从怀里掏出火镰,点燃了刚才带出来的那根完好无缺的蜡烛。白临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烛火将前方的路照得清晰,她又走了许久,突然感到手心微微发烫。原来是蜡烛快要燃尽了,那些火热的蜡泪跟靠近的火苗将她烫着了,她并不担心,因为他说过,燃尽的蜡烛还会恢复如初,只要他还活着……过了许久,她似走累了一般,站着一动不动,终于跪了下来。
前方突然大亮,有脚步声朝她靠近,是落叔!
他手中举着火把道:“小姐,羌王叫我在此处等你,接你下山!”
落叔的话说完,折花仍然一动不动,她解开手中的锦囊,里面装的是控制十二翼一块令符!
她突然“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她大病初愈,此时急火攻心,气血翻涌!她难受得泪如雨下,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小姐!”落叔慌道。
她抬眼望着落叔,脸上挂满泪珠,艰难地哽咽道:“落叔……我觉得……我永失所爱了!”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经将次爱的人变成了最爱的人。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人,从小就很坚强从来都不会喊痛,如今却似一个孩子般跪在他面前哭了起来……他居然忘了她和其他女人一样也是会哭的……
她颤抖地摊开手,手心已经被烧红了一块,但她此时却不觉疼痛,只又握紧了手中那点残渣……她手中的蜡烛已经燃尽,他骗了她!
她突然清醒了一般,猛地站起来,转身疯狂地朝山上跑去,渐渐没入黑色的夜里……落叔似乎明白了什么,飞快地追上了她,终于将她敲晕……
然而此刻,山上传来一声巨响,山崩地裂。白临微微一笑,他本已是将死之人,已经无所畏惧……是他启动了这里的机关,他将带着她的记忆一起永堕地底!
“商参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那年,城外楼台中,你吹那《阳关三叠》便已经是错了……
给你起了折花这个名字,便也是错了……
。。。
 ;。。。 ; ; 这条密道的尽处,是羌国王宫后山的一处房屋,屋外种满了各种草药,屋子虽极其简单,但却十分宽敞。室内放着百草盆栽,倒不像是个住人的地方,而是育药之所。屋子中间有一个大池子,名曰唤生池。唤生池冒着浓重如雾的白烟,池子中的水是山上引来的温泉,室内四季如春,种满了不计其数又品种不一的兰花。外表虽是像一个居室但里面更像是一个幽谷。唤生池中常年泡着精心特制的药材配方,可以去病解毒。这本是神医长桑植药的一处居所,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在王宫的后山藏身。但此时,屋子中却空无一人。在唤生池边,白临解开了折花的衣带,脱下她多余的衣服,待到最后一件里衣的时候,已经依稀可以看到她若隐若现的肌肤,而躺在池边的她还是不省人事。白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连着里衣把她抱进了唤生池中……
过了许久,她身体周围的水开始泛出一些黑气,但很快被周围的清水化解掉了。白临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他俊秀的轮廓不止地往下流。看到散出的黑气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下折花,她脸色却是比之前看起来还要令人担忧,原本只是苍白的嘴唇不知何时竟变成了黑紫色,双颊泛起了一层模糊的青紫。这池中的水原来不是在帮她解毒而是加速了她身体毒气扩散的区域,白临如惊醒一般,飞快抱起她跃上了岸。顺手捞起旁边的衣服将她裹了起来。
白临看着一动不动的折花,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面色坚决如铁。他又重新把她扶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快亮了,折花还未睁开眼,便皱了皱眉,身上铁索紧绑过的地方依然泛着疼痛……
她睁开眼睛,四周垂下白色的帐子,周围的光线有些暗淡,房间里飘着淡淡的檀香味,有些熟悉。她只觉得有些乏力,又这样睁着眼睛静静躺了一会儿便撑身而起,才想起自己被介子修困在浮屠塔中,她被绑在石柱上,地动山摇般,关在塔中的那些人都在哀嚎……最后一刻,有人找到了她,将铁索斩断……是谁救了她?
她撑起无力的身子,环顾了四周。
前方,隔着纱帐,依稀看到一个人影,背对着她盘腿而坐。那人一头灰白的长发几乎把整个后背都遮住了,身形如同一只伫立的孤鹤,周身散发着孤独而苍老的气息。
“咳咳……”一听到那人熟悉的咳嗽声,折花如惊霹雳,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苍老气息的人难道是往日丰神俊朗的白临?他又一次救了她!
她胸口暮然涌起难以抑制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失措……
“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走到他身后,停住了脚步。
“别过来!你在往前一步,我就拔剑!”白临感觉到她的靠近,制止了她,却没有回头!
折花反而走得愈近,此刻白临的剑已经出鞘,只差分毫便刺进她的身体!她顿了一下,徒手握住了剑身,并没有停下,最后却是白临放下了剑!
“呵呵……呵呵……”白临仰头忽然大笑起来,她能感觉得到,他那因为大笑而颤动的肩膀其实是一种颤抖。
他停止了笑声,慢慢地转过身来,对上了折花震惊的眼睛。
他一头白发下,除了那双依然很亮的眼睛,周围的肌肤似是被烈日炙烤过一般,显得枯燥而黯淡。连他的眼睛也发生了变化,不再那么有神明亮,而像布满了一层薄雾,尽显老态……
他在以看不见的速度变老!
白临将她身上本无解药的枯木香的毒引到他身上之后,在体内并没有化解,他不断地损耗自身的元气,以他现在所剩的修为与之抗衡,但已经不能阻止他的身体在慢慢变老……他的生命在一点点地流逝……
“白临,我去找神医长桑!”折花慌乱道,声音凄然。
白临拉住了他的衣袖:“神医长桑?折花……你打算去哪里找他!”
“我……”折花无言以对,她的双腿是长桑医好的,然而她却像是并没有见过这个医者,长桑每一次救人之后,总是会用丹药让人忘记和他相关的记忆。这也是他的神秘之处,江湖中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呵呵呵……你当真以为,一个医者真如外界传言般那么厉害么?难道他真的能让生命逆转,起死回生么?他救过那么多人,却无法自救!”白临惨笑道。
折花如失了魂般跪了下来,如梦初醒,她突然明白了,原来,白临就是神医长桑!
“你不该为了救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牺牲”折花惭愧道。
白临没有答她,反而像是自言自语道:“在我小的时候,有一年我和父王出宫,受到刺客的追杀。我和父王失去了联系……父王深受重伤,当时的我,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是保护父王。差一点,就命丧宫外了……后来……是祭云夫人救了我父王……他突然转过头望着折花道:“而我……你知道么,那一次是你救了我!”
“你还记得么?我们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见过面了……在你七岁的时候……你喂我喝了你的血!可惜,后来我醒过来之后却没有再见过你,所以,你知道当时在城外你跟我说你是祭云夫人的女儿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么?我找了你好久啊……”
折花听了他的话,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然而她还是想起来了,那年她刚七岁……
她们住在阳关城一个热闹的小镇上,那里是那些西域商人来中原贸易的必经之路,整天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当地的人都称呼她母亲为祭云夫人,但她的印象中,她那个家更像是一个热闹的酒肆,每天都会有各路来的达官贵人,商旅聚会。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因为,人人都说她的母亲祭云是出了名的美人,也是当地最有名的舞姬,她跳的胡璇舞甚至比那些胡姬还要惊艳。
。。。
 ;。。。 ; ; 白临知道,他的话让即墨枭心中起了变化!他们在意同一个女人!但是他们彼此都容不下对方!
突然两人感到有一股杀气在靠近,是白穆的余党!风开始凝聚起来,如看不见的一张网!大地仿佛开始为即将展开的搏杀屏住呼吸。他本想只带着十七离开,却没有等到她,却看到了湛沪如同弃剑放在月息池旁!便以为是白临故意引开他使的计策!即墨枭不由皱眉,原来,是介子修?介子修是想让白临除掉他!两人默契地明白眼前的局势,他们两个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去救人,而另一个,必须留下来,对付正在靠近的杀气!
必须争取时间,否则,机关一启动,那么浮屠塔就会塌陷,她将毙命!
“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往左还是往右?如果你选了左边的那条路,可以继续做你的羌王,但是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即墨枭道。
“如果我两个都要呢?”白临冷笑!
“那么……我帮你夺另一个……”即墨枭迟迟才道,似是在心中思量了一番!
白临眼神闪烁了一下。“你知道同情有时候比失败更让人觉得耻辱,而我,却不一定会输”
即墨枭继而道:“因为时间不多了!”
即墨枭进过浮屠塔,他有自信可以闯过浮屠塔的重重机关将她救出,然而这个过程,他需要时间,他不希望她冒险!而白临比他更熟悉浮屠塔……
“记住,不是我输了,是我不想玩而已!”即墨枭道,说着便先转过身,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敌人!
白临不由对眼前这个人露出了一丝欣赏之色,他竟这样将空门留给他!要知道,这是面对对手时最忌讳的!这个人,就是他妻子一直放不下的人!
“若我没有带着她出来,那么,帮我守住我的国家吧,真是可笑,偌大的羌国,竟找不到一个给它安稳的人可托付!”
白临的话让即墨枭身子一顿!
白临也转过身,两人都背对着彼此,把空门留给了对方。白临没有答他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有时候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了解是最深的。有些话,不必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彼此便想要杀死对方,但转眼间便可生死相托!
白临所及之处周围的一切都飞速向后掠去,他已经能感到前方如地崩山摇般的感觉!他抬头一看,果然,浮屠塔如同一座即将坍塌的山峦开始以清晰可见的速度在晃动着,塔身周围笼着一股浑浊的薄雾,那是因为摇晃而从中抖出的烟雾。
他如一只冲天的白隼般笔直地跃起,进了塔中!眼前不断抖落下来的烟尘挡住了他的视线!此刻只听得四处都是关在塔中的那些罪人在慌乱惊叫,物体砸乱声与嚎叫声混在一起,如地狱中的恶鬼般嘶喊,混乱一片。
他熟悉地避过机关,一层一层地开始寻找,然而哪里有折花的影子。
折花会关在哪里?
他冲到了第八层,看了一眼墙上那副美人图,那是他的母亲!他从墙上取下那副美人图,卷起画轴,拿在手中!将要离开之时,他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