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看着两个子弟,话却是对着汜三与炀二说的:“到底如何处理,还是让你们的族人决定吧。”说完,让人把这两人带了下去。
而当齐药师被带上来时,唐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重伤只能躺在地上的齐药师身边:“我与我的妻子和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齐药师看了唐锦一眼,闭目不语。他此时想的,却是那隐在暗处之人能将他救走。
唐锦冰冷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几个来回,突然笑了:“世人甘冒奇险行事,必有所图,所图之事,不外乎功名利实禄几字,功,你是想要得到什么人的青睐,而那人必是恨我们入骨之人?名,这种事是没有名可图的,利……必是能助你升阶的许诺,至于禄,你身为药师,钱财上应该不会欠缺……那么,这之中,你所图的是什么呢?”
唐锦围着齐药师转了几圈:“身临绝境,却并不胆怯,还如此镇定……”唐锦顿了顿:“你觉得有人来救你?”
齐药师的眉尖动了动。
唐锦眯了眯眼:“能让你背叛我五行城的人,必然是身处高位的,而能让你动心的,就必然是因那人许诺能助你升阶……此次我五行城排位上升,已然让两个城市受到了损失,那么,是他们?”
杞一四人脸上神情俱是一变,各城之间排位的变化意味着资源分配的变化,一个团结的五行城,与一个内斗不断的五行城,何者更可怕一想便知,而接下来的探险之行,各城皆有人员随行,如果五行城内讧,能得到的好处必然变少,而别家,自然就会变多——原来,外城之人居然已经向五行城出手了吗?
唐锦仰头望天想了想:“豫城是崔副主席一派,齐药师原藉是豫城吧!”这颗钉子,在五行城潜了可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齐药师震惊地睁眼看向唐锦,唐锦轻轻一笑:“别人都以为你是五行城的,但是,你的某些小的生活习惯,却保留着豫城的影子,比如……”唐锦的目光落在齐药师脚上所穿的鞋上:“豫城城外多花鹿,花鹿皮制的靴子穿着最舒服,但凡有能力的人,都或多或少拥有几双方便在森林中行走的花鹿靴。”
看着齐药师终于变色的脸,唐锦翘了翘唇角:“唯独豫人,这花鹿靴的靴底必会再加一层鞋底……”
众人看向齐药师的鞋底,果然,他的鞋底较别人都微高了两厘米。
唐锦坐回原位:“此时,你什么也不说,是因为你有信心最终会被救出,那人,必是在营地中可来去自如的人。”
杞一等人皱眉:“谁?”
唐锦唇角轻撇,冲着帐外喊了一声:“把人带进来。”
众人回头,却见唐家子弟领了一个人进来,却是管着物资分配的唯一随队而来的长老;米家的米祝。
汜三不可置信地站起身:“锦五,不会弄错了吧?!”米家长老如何会与豫城联手?
唐锦看了汜三一眼,又看了看不明所以的米祝,而后,摇了摇头:“原本我只是怀疑,只是,回来的路上我问了一些情况,药材的事,是米长老告诉妮妮的,人员安排是他安排的。而且……”唐锦突然住嘴不说了。
“怎么?”汜三追问。
唐锦看着面色大变的米祝,又想了想温妮此次受到的惊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位长老与米米可是关系匪浅。跟崔副主席的二公子崔元亦是打过交道。”崔元告诉米祝米米出事是温妮在其中推了一把,于是,米祝轻易地就上了崔元的船,何况,崔元还许诺了别的一些东西……
要说呢,对于米祝自动请缨要随队的事,唐锦原本没太放在心上,不过是离京前,两个五行城的散修找到他,告诉了他米祝与崔元的事,又说汪博领了人要在此行途中给他们制造麻烦。他把这事都放在心里,却并不曾发难,毕竟是米家的人,无凭无据他也不能定人之罪,何况,带着这些人出城,也有引蛇出洞及借机行事之意,不将心怀不轨之人引出来、不让另四家的人警醒,探险之路,如何让他们做到令行禁止?而这一切,需要一只鸡。杀了鸡,才能吓着猴子。
至于为何崔元要杀妮妮,唐锦也想办法探到了消息,却原来是温妮当日重伤崔元,却是损害了他的生育机能,从此后,他是别再想有子嗣了,如此,既然一定得不到,他便干脆毁了温妮。
这些日子,他一点不加收敛地行事,本就是要让这些人以为有机可趁,只是没想到原本那些人议定的动手时间提前了,以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更没想到,他安排保护妮妮的人居然被迷晕了,没有跟上去,而齐药师带着米赵两个子弟更是将妮妮引向了天堑渊壑……那一刻,他的心里,不是不害怕的。
米祝见事情暴露,转身便要逃,只是,米祝不过是七阶,如何与十三阶的唐锦对抗,却被唐锦镇压在当地动弹不得。唐锦为了少事,干脆走上去禁锢了他的能量源,米祝坐倒在地,垂头不语。
汜三脸色此时已经惨白成了一片,米祝是长老,他的行事,如何让人不想到米家的立场。
“总领队,米祝之事,我米家必不轻饶。”看着唐锦脸上不动的神情,汜三苦笑道:“你既然早知道一切,想来也知道,我米家既想在探险之事上仰仗你,就不会做出这样惹怒你的事来。”
唐锦翘了翘唇角,“我知道。”
走回原位,再度将温妮的手握入掌中,唐锦垂眸揉弄着掌中的小手,动作轻柔,声音却冷得像冰:“此次的事,你们回报给你们的族长,至于训练一事,就暂时这样吧。”
杞一几人苦笑,此次行程结束的时间比原定的提早了一半,锦五,这是被惹火了,而看着地上的齐药师与动弹不得的米长老,再想想此次知道内情及参予的众子弟,四人更是明白,锦五这是要让四家给出一个态度。
☆、92天壑
营地的一座营帐之中;几个知道内情的子弟正围拢在一起说着今天的事。
“温药师听说有金赤草。”长相憨厚的汉子挠着脑袋:“十分高兴,就领着一个队伍去了。”
“采药可以让别人去,为什么温药师自己要去?结果好了,闹出这么大事。”一个看着十几岁不到二十的男孩有些不满,他是米家人,此次米家折进去的人最多;仅被看管起来的就有八/九个,其中更有一个家族的长老;在营地五家之中受到的影响最大。
“别人去?”一个懒洋洋的青年坐起身,嘴角咬着一根儿草药;“知道金赤草是什么东西吗?小子?”青年斜睨着米家的少年:“据说,那玩意儿刚采下来时炼制出的药剂效果最好,而且……”青年的声音有些发涩:“温药师完全是为了我们去采的;金赤草能最大限度的在激发人体的潜力后安全促进进阶……”
进阶!帐中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唐锦带着五家子弟玩命似地训练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提高他们的实力?本来每天晚上喝着温药师熬制的药剂就让他们比不训练的子弟修为增长得快,如果再喝下加入了金赤草的药剂……会怎么样?
安全没有隐患地进阶!
世上任何事物的得到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唐锦要在短时间内提高五大家族子弟的实力,每天的训练量之大、之苦、之狠……但凡是经历过的、正在经历的,谁不胆寒?可是,即使如此,谁又不想继续?!那些谋害温药师的人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想要继续接着训练而又没得到总领队许可归队吗?
温药师尽心尽力为五家子弟打算,可这些子弟回报的又是什么呢?
戗害!
“嘿——”帐中最年长的一个汉子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气郁又愤怒地狠狠一拍大腿:“他/奶/奶/的!这帮子忘恩负义的混蛋玩意儿,就算他们退出了训练,可是之前他们就没喝过温药师熬制的药剂了吗?”
帐中沉默如山一样压在众人的心头,那里面,有怒,有恨,有气,有急,更有怨。
“参予过的人……最后会如何处置?”米家少年低声轻喃。
“如何处置?”一个嗓门老大的汉子努力压抑自己的嗓音,却仍然极其响亮:“平日,你们族中的人谋害族长夫人如何处置?”
“死!”米家少年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懒洋洋的青年斥喝大嗓门汉子说话轻声,然后看着米家少年:“听说你有个较亲近的族兄也参予了其中,只是,你也该想想,如果他真的为你考虑过,如果他想了温药师每天制的药剂之中有你的一份,如果他想着你会因温药师之助而实力再度升阶……如果他多为你想一点,他会做出今天这样的事吗?”
是呀,族兄想过每天苦练都要脱几层皮的他吗?想过他在家中等着他回去的妹妹吗?妹妹把所有的修炼资源都让了给他,说只要他强大了,就能保护她,他如此拼命,为的不就是进阶?为的,不就是让妹妹在族中好过一些,不再被同龄的孩子欺负?可是,现在呢,总领队说不再训练他们了,温药师也就不会再替他们熬药剂了,他们这段时间每天感受到的实力增长的狂喜,不会再有……
“其实,随队的不是还有别的制药师?”有人带着些犹疑,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它制药师?”懒洋洋的青年汉子冷笑:“其它制药师有本事制出完全适合我们的药剂吗?你们每天晚上喝药之前没在营前的空地前看过温药师给所有人传授制药的过程……”
“完全相同的步骤,完全相同的药材,他们跟着温药师一起熬煮,可是……”米家少年低头握紧又拳。
“可是,他们制出的药剂,效果不过是温药师所制药剂功效的三成。”懒洋洋的青年哈一声哧笑出了声:“三成!众目睽睽之下!”
“还说是城中最好的制药师!”这也太差劲了!
几个人的话题开始围绕着几个制药师打转,猜测齐药师领头谋害温药师除了因其是豫城暗谍的因素,其中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过于嫉妒温药师的天赋及才能。
营帐之中,高高的树干之上,河流边、篝火旁……类似的议论,在所有的五家子弟之中进行着,唐锦没瞒着众人温妮被害之事,更没想过要瞒,温妮被害,受到损失的,可不只是唐家,此次正在训练的所有子弟,甚至已被淘汰出训练队伍的人,他们,都成为了受害者,因为有着温妮的存在,他们就有得到药剂帮助的可能,就有升阶的希望。温妮那种别人无法复制的制药才能,预料之中会带来的嫉妒之外,更会让她被所有受益之人自觉保护,会更加安全。
不曾得到,人们兴许还不会有那么多的不满,可是,得到后,又因无辜受牵连而失去,那么,这受牵连的人一定会愤怒,会怨恨。
唐锦在等待这些愤怒怨恨积聚后的暴发。
坐在帐中,唐锦手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伏在他怀中的妮妮,灵敏的听觉却仔细捕捉着那些或近或远,或清晰或模糊的交谈,他唇角的笑容很冷,微眯的眼中寒光骇人……但凡谋害妮妮的人,都是死有余辜!
温妮有些没精神,原本以为的意外,居然是有人设套谋害,这让她很受打击,不过,想想那几个拼命去救她的人,她又觉得这些日子的辛苦其实也值了,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把她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那几个来救我的人受了重伤,我……”温妮抬起头,看着唐锦:“……想去看看他们。”
唐锦轻轻拍了拍温妮的背,站起身,拉着她去了那安置伤员的帐篷。
一个三十几平米的营帐之中,躺着十几个伤员,这些伤员,有每天受训不慎受伤的,有出任务时被变异生物伤害的,当然,其中,有几个,便是今天追着队伍去救援妮妮的。
帐中人看着从帐外进来的唐锦与温妮,都挣扎着坐了起来,温妮看了看唐锦,唐锦指了指角落处几个受伤较重的子弟:“鼻青脸肿那几个就是。”
温妮看了看那几个,果然,这几人受伤的外部特征明显和别人不一样。
快步走了过去,温妮将手中的丹药从玉瓶之中倒出四粒,一人给他们分了一粒:“谢谢你们来救我。这是疗伤效果最好的丹药,你们快吃吧。”
帐中所有的人都有些愣神,这四人,一个五脏受损,一个折了一条腿,一个眼部受创伤最重,眼看就要瞎了,还有一人,除一只胳膊能动,已是几近瘫痪,这样伤情不同的人,为何用同一种药?!
唐锦看着有些举棋不定的四人,眯了眯眼:“吃。”
因为这些日子的训练,唐锦一开口,四人反射性地将药塞进了口中……
走回唐锦身边,温妮睁大眼看着闭目疗伤的四人,唐锦捡了一张空床位拉着温妮坐了上去,静静等待,帐中,与他们做着同样事情的,除了所有的伤患,更有几个来看护照顾伤患的各族中子弟,这些人同样在好奇地等待着结果。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一股能量风暴开始在帐中成形,而后,两股,三股,四股,四个合眼疗伤的子弟每个人的身体,都成为了某一个能量风暴的中心,旋涡状的能量风暴在几个卷动之后,很快消失,四人先后睁开了眼。
“我进阶了!”伤腿的人睁开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狠狠揪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一声忍不住的痛呼之后,这人再一次惊喜失声:“我的腿,好了?!”
五脏受损的坐起了身,脸上神情同样激动莫名,“我也进了一阶!”他转头看向另两个同伴,那两人一个睁开眼,一个坐起了身活动着先前还不太听使唤的身体,然后,齐齐转头狂喜的给了对方一拳。
“嗷——”
“痛!痛!痛!”
两人一人捂脸,一人抱着胳膊在原地转圈,显然,下手都没留情。
另两个伤愈的同伴失声喷笑,笑了两声,两双同样带着激动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一点头,齐齐站起身,走到并肩坐在一起的唐锦与温妮身前,单膝下脆,“我,沈冰林……”
“我,文亚……”
两人左手触地,右手握拳紧紧抵着心脏,腰背笔挺,神情肃穆,目光坚定地看着脸现愕然之色的温妮,齐声宣誓:“郑重宣誓,付出全部忠诚,一生追随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