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石田宗弦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拉着我的左臂,扶我站了起来,却没有看我,语气生硬:“哥哥让我过来帮你们。”
哥哥?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赫然立在广场正中央,左手拉弓的男子,不是石田宗龙是谁?
银色的光箭穿空,一支支汇成一束束,一束束汇成一片片,最后,漫天都是银色光箭留下的残影,再也不见了烟花的踪迹。
“好厉害,这就是灭却师啊……”宗龙的高频率射击无论是精准度还是速度都令人咂舌。没有一箭是浪费的,没有一箭不是一击毙命的。
“哥哥是这一代灭却师家族里,最有希望的,最强大的。区区几只巨型虚算什么。”听到我夸奖石田宗龙,宗弦并没有显得如以往那么外露的骄傲和自豪,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后,这么说道。
听到这话的浦原已经收回了手杖,也将目光投向石田宗龙,只是眼里的情绪显得有些莫辨,有些复杂。
……
“是啊,我的的确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啊。”浦原的低喃将我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喂。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用这么贬低自己吧。”听到浦原那么落寞的声音,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这样的语气语调似曾相识,仔细回忆才发现,那与那夜我在屋顶偷听时的,是那么相似。
见气氛有些尴尬,宗龙好意地岔开话题:“说起来,慧棱刚才烟花会的时候你都没怎么抬头看,为什么呢?”
这个话题也离开得也太远了,不过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话题吧。
“因为,总觉得水里烟花的倒影比天空的更绚丽呐。”水的动态赋予了烟花别样的美,微风吹起的涟漪给了倒影的烟花一种朦胧,一种冲动。比起在上空绽放的礼花,更为精致也更为动感。
“怎么说呢……虽然是天空的烟花给了水里的倒影生命,但水里的烟花反而活得更生动一些。”我一说起自己的发现,就有些停不下来,越说越激动,直到又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
“慧棱,你的想法还真奇怪呢。”宗龙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过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看看你所说的美景的。”】
“呵……”笑了一声,没做什么解释,浦原压了压帽子,走出房间,“我去看看,铁斋他们回来了没有。”
说来,烟花会的时候因为场面太过混乱,许多人都走散了,和浦原一同出来的夜一和铁斋都不见了踪影。
不过……总觉得刚才浦原走出去的时候,那个背影,格外孤独,也份外落寞。
【只是那时的我哪知道,他之所以落寞之所以孤独是因为那个困扰了他几十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却再也不是独属于他的解答。】
召回
等石田兄弟也走出房间后,我才开始给队长传送之前那些巨型虚的数据,虽然没有变种,但那么突然地出现在现世,还是比较让人在意啊。
因为举行烟花大会的广场离浦原商店比较近,所以我们一行人先回到了浦原商店,之前的治疗也是在浦原商店进行的。
为了不影响我养伤,石田兄弟把我一个人留在了浦原商店,他们俩先回家,我坚持自己也可以回去,却被他们以“伤者不适合多走动,还是待在一个地方静养的好”的理由拒绝了。我愤愤:“难道我看上去就那么像那种虚弱得风一吹就倒的人吗?!”
宗龙听了我的质问,笑而不语。
宗弦倒斜过嘴角,讽刺而爽快地开口:“不好意思,你看起来还就像那么回事。”
石田宗弦你这个小恶魔嘴巴!看我不问浦原进点哑药毒死你!嗷唔!
我在心里怒吼着,却不敢说出口,一是怕石田宗龙当真对我翻脸,二是怕浦原听到了就不敢卖货给我了……免得我拿着从他那里买的东西去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还得承担点刑事责任。
唉……上午才刚从浦原商店出来,晚上竟然又回来了。
亏得我还暗下决心以后没事不跟这奸商来往了呢!这样的情形让我情何以堪啊。嗷唔!
侧躺在浦原商店的客房榻榻米上,我睁着眼睛盯着今早起来看到的同样的一块天花板发呆。
不一会儿就听见移门被拉开的声音,男子很有特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慧棱小姐,我进来了。”
“哦。进来吧。”扭头看向浦原喜助,我发现自己的心境平静得吓人。没有起初以为的痛恨,痛恨他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痛恨他没有告诉我他是个死神,把我耍得团团转,也没有后来转念一想的惊异,在现世活得风生水起的死神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就是:浦原喜助,他是个死神,还是个有斩魄刀的上位死神,至少是个比我高级的死神。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解释得通了,比如他为什么能和瀞灵庭联系上,他为什么会专卖死神用品,又为什么对瀞灵庭的事情一清二楚,又为什么看到虚躲都不躲……
为什么不愤怒不痛恨他骗了我,隐瞒我呢?
很简单。因为,我和他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他又有什么义务要对我交待可以算是他最大机密的这些事情呢?
我自嘲地哼了一声。
我妻慧棱,你还真是个渺小得微不足道的存在啊。
“我……”
“你……”
一开口,我们就是异口同声,只是两人要说的话不一样。
“慧棱小姐想说什么?你先吧。”浅金色头发的男子已经把帽子戴回了头上,这样方便他习惯性地压帽顶。
“哦,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不能碰到背后的伤口,我由侧躺改为趴在原地,费力地看着浦原脚上的木屐,“只是跟你保证一下,关于你是死神这件事,我不会出去随便乱说的。”
我妻慧棱,虽然是个挺迷糊的人,但关于重大事件,所谓事情的轻重缓急,我想,我还是分得清的。
“这种小事……”浦原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因为我的姿势,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蹲下来的动作,“慧棱小姐就不要在意了。”
“那你是想说什么?”我不解了,照理说一个人最大的秘密被别人知晓,之后不就该是央求对方无论如何都不要说出去或者是杀人灭口以求做到万无一失吗?还是说,浦原的身份并不是他最大的秘密?
想到这一层,我不禁汗颜。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你,还是离那一对兄弟远一点比较好。”浦原低下头,他蹲下的姿态使得我能够多少看到一些他的表情,帽子下的脸上没有以往的调侃,完全是严阵以待的认真神情。
“为什么?”看他这样,我也更加严肃了一些,“他们不会害我的。”虽然和石田兄弟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
这不是自大。死神多少是能感受到恶意与杀意的存在,从石田宗龙身上我完全感觉不到恶意,石田宗弦虽然是个刀子嘴,倒也没有对我起过歹意,虽然他对我没什么好感,或者该说是他对死神没什么好感。
【“可你,会害了他们。”】浦原的声音清冷,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那声音显得更为悠远却不曾绵长,反而显得无情。
“我!”我刚想争辩,就听见通讯器里响了起来。那是队长召集我回去的信号。
才两天而已。我也不过才发送了几只虚的信息过去,就把我叫回去,这是怎么回事?以我家队长那科研精神,是绝对不会有事没事把我叫回去就为了了解一下情况的,这在他眼里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是一点效率都没有的举动。
“记住我的话。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他们,你也应该明白,死神之于灭却师和灭却师之于死神是怎么样一回事了。”浦原喜助转向窗的方向,听他的声音分辨方位,他应该是正看着窗外吧。
“我……明白了。”其实我还是不懂,即使曾经死神和灭却师是血海深仇,但宗龙不是说了吗?现在他们应该和平相处,以消灭虚为目标而共同努力才对啊。
“那就去吧。涅对待队员远没有对待实验那么耐心。”我还没来得及听清浦原的话,只听见他似乎苦笑了一下,就感到额头被什么用力碰触了一下,下一秒便从义骸里脱离了出来。
灵体远没有义骸伤得严重,从这里打开穿界门回去还不成问题。活动了一下手脚,我刚想问浦原是怎么把我从义骸里拉出来的就看见他打横抱起了我的义骸,往里屋走了过去。
“慧棱小姐不在的时候,你的义骸我会修理好,如果慧棱小姐暂时付不出钱的话,就算在石田先生头上好了,啊哈哈哈。”浦原发出的可疑的三段式大笑,着实把我煞到了。
愣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瞪着浦原喜助离去的方向,不知是窘得还是羞得面红耳赤:“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啊!重要的是……刚才那个是公主抱啊公主抱!浦原喜助你对我的义骸干了什么啊!混蛋!”
实验
我知道这话他听了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只能喊喊泄愤,于是泄了气一般地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通讯器上……
队长,您老人家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又或是被掉包了,这根本不是您本尊?否则打死我也想不明白啊,这种时候叫我回去是为什么。
唉……
放弃了猜测上位者的思想,我乖乖的地回了信,等待穿界门的打开。
话说,这次该不会还是三番队在帮忙布置穿界门吧……然后脑子里一瞬间划过的某张狐狸脸,使我恶寒了一下……不过说来穿界门的事宜本来该是鬼道众负责的,顶多有时候由负责后勤的十三番队兼管一下,上次是因为十三番队副队长志波海燕刚死,才会有三番队来替代,现在已经两天过去了,总该处理好了吧。
说到底,就算死的是副队长,也不过是死掉一个人而已,允许整个番队的暂停工作一天已经是大恩了。瀞灵庭就是这么个现实的地方,从不会因为缺少一个人就停止运转。
路过十三番队,走向十二番队的时候,我凉凉地想道,有些刻薄。
说起我们队长,十二番队队长——涅茧利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实验狂人,一般情况下想在队长室里找到他是不可能的,鉴于以上经验,我进入十二番队后并没有去队首室,而是直奔往技术开发局的局长室。
站在局长室门口,深呼吸了三次,我敲响大门。
“队长,我妻慧棱前来报告。”虽说我家队长不是个拘泥于条条框框和规章制度的怪人,但无论怎么说我这种下位死神在见到队长兼局长的时候都是该报告一声的。
敲了三下门意思意思,不等门从里面被打开,我就转动了门把手,然后……
只觉得一股电流蹿遍全身,我就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只是充满怨念地反复想着一句很长的话:涅茧利你个混蛋!竟然给门把手通电!防贼也不带这样的!更何况你那些破瓶瓶罐罐谁要偷啊!
“果然……”
“灵压……”
“音梦……”
我昏迷地时候听到了一个很耳熟的声音,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说话,从那变态的声线判断,应该是我家队长没错,然后又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几个词语,但若是想听清些,则完全不行,稍一转头就感到脑部宛如被针扎一样疼。
不过最后听到的一个词语,却让我心中一凉,但紧接着因为脑部的剧痛,我就再也记不住什么了。
那之后的几日。
“修兵。早上好。”完成了上午的日常工作,我正枕着自己的胳膊躺在京乐队长专属的八番队屋顶上晒太阳就看到隔壁九番队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于是立刻乐颠乐颠地从屋顶上跳了下去,一下子空降到了桧佐木修兵的面前。
“慧棱小姐。”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吃惊的,但接着酷哥脸上浮起的些许笑容马上就取代了他之前吃惊的表情,“早上好。”
“啊,说起来也不早了,现在。”我仰头看了看太阳,正当空,“算是中午了吧?修兵你还有工作吗?不忙的话一起吃午饭吧。”
从刚认识的时候我们就互称名字,起初是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的姓,后来因为任性的想要平等吧,也就叫了他的名字。
“接下来我是有空的,但是慧棱小姐,你……没事吧?”修兵皱着眉打量了我半天,“感觉脸色不太好。”
“啊,那个啊……”我夸张地单手撑腰,另一手扶额叹了口气,“队长前两天脑子有些抽抽,把我当实验品了。不过已经没事了。”看到他骤变的脸色,我赶忙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他只是研究了下现世那些变异的虚在我身上留下的灵压而已。”说是这么说,但那种感觉任是谁都不会想体验第二次的。
“这么说,现世的虚真的不寻常吗?”修兵抓住了我话里的关键词,牢牢不放。真是有作为瀞灵庭的栋梁支柱的自觉啊。
一边朝着流魂街的方向走去,我一边对他解释。
“也不能这么说,我只在现世碰到一只因为会吸收灵力而有超速再生能力的,比起普通虚的再生能力,快得有些惊人,不过也算是虚的正常生长进化过程……吧?”说话间,我们身边走过了两个十二番队的死神,对他们手里的实验器材略感好奇,我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怎么说呢?该算是失败的吧,在十二番队待了那么多年的我。若是作为死神,水平未免太菜了点,连斩魄刀也没有,若是作为技术开发人员,又对于那么多器材知之甚少。
“听说上次酒会后慧棱小姐马上就被派去现世了?”也许是修兵也明白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是不可能的,转换了话题。当然这不是指我口风有多紧,而是高层们实在没有对我告知机密的必要。
“啊是啊,那天还宿醉着呢……亏你们一个个都走了,竟然扔下我付账!你们一群队长副队长薪水不知道比我高多少,还剥削我!”想到那天,我怒火中烧,声音不觉大了起来,明明本没有对修兵发火的意思的。
“那天我也喝醉了的,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回去的……抱歉留下你一个人。”修兵认真的道歉反倒令我为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