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本该在陈珪父子和曹操的挑拨下与袁术势同水火互相争斗。直至两者两败俱伤之后,曹操才以汉帝的名义与刘备一起先征讨吕布,再收拾袁术。不过现如今曹操虽新胜袁术,但曹军在之前的汝南之战损失不小。无论是为了保持士气,还是为休养生息,于情于理曹操都会像原有历史进程那般暂缓对吕、袁两家的攻势,这一点从其放任袁术渡淮河的举动中便可瞧出端疑来。既然挑头的曹司空都有心坐山观虎斗,身为小军阀的蔡吉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将身家押在徐州继续与吕布死磕。然则是明眼人都看得懂的事,却并不能当着天下人的面直白地说出来,做出来。
所以在思虑片刻之后,蔡吉便冲着贾诩叹息道,“文和公言之有理。只是出师须有名,停战亦须有理。曹公或许能以张绣威胁许都为由,明里移师讨伐张绣,暗里挑拨吕、袁护斗。南方的孙策亦可打起‘为父报仇’的旗号转攻黄祖。而吉如今既无国仇,也无家恨。袁、吕二贼未灭,吉身为汉臣又岂能轻易停战?”
蔡吉一番关于曹操与孙策的动向的分析令原本神定气闲的贾诩不禁微微挑了挑眉梢。事实上,这已经不是蔡吉第一次令贾诩感到惊讶了。在贾诩看来自家小主公颇有“知人之明”。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时常能够根据对手的脾性,一针见血地分析出对手的动向。就谋士而言,蔡吉无疑是优秀的。但蔡吉不是谋士,蔡吉是个主公。身为一个主公,既要有知人之明,能推测出大势的趋向,也要有自知之明,能看清楚自己脚下的路。只是相比对他人入木三分的分析,蔡吉对己方的走向可就不那么果断了。不过若非如此,又何劳他贾文和在此坐镇。
这不面对蔡吉的感叹,贾诩眼皮一抬反问道,“停战之由?主公莫是忘了北边的袁大将军?”
“文和公的意思是要吉奉袁绍之命增兵幽州?”蔡吉沉吟了片刻之后,随即转身取了一封信递给贾诩坦言道,“文和公请看,就算吉此刻有心北上助战,怕是袁大将军也不会将吉当做友军吧。”
贾诩接过书信打开一看,便知信是由郭嘉写的。主要是向蔡吉禀明这段时期东莱、北海两地官僚、豪绅暗通袁绍部的情况。须知,自打蔡吉南下以来,东莱、北海两郡便交由太史慈与郭嘉坐镇。太史慈久经沙场又是青州本地人,正是由其统辖后方蔡吉方能安心南下攻略琅琊。不过再固若金汤的堡垒都免不了会有暗流涌动。而监视这股暗流的正是看似玩世不恭的郭嘉。
且就在贾诩低头看信之时,蔡吉则下意识地将目光投过缡幔投向了另一片天空。那是一汪海天一色的碧波世界。蔚蓝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层层浪涛在山崖下拍打出撼人心脾的节奏。而蔡吉与贾诩所处的楼阁正位于山崖之上,名唤“琅琊台”。
琅琊台亦称望越楼,据说最初是由春秋五霸之一的越王勾践所造。六百年前,卧薪尝胆的主角越国国君勾践,先灭吴国,后又挥师北上先后征服宋、郑、鲁、卫等国,并将国都由会稽迁至琅琊。出于对家乡的思念,勾践迁都后不久便命人造了琅琊台,以便能在此向南眺望他的故乡会稽。然而一座琅琊台并不能抵消越国将士的思乡之苦,加之越国在北方缺乏根基,新吞并的吴国又蠢蠢欲动。勾践最终选择了在琅琊台会盟诸侯,歃血盟誓,共扶周室。周元王命使臣赐勾践胙,封其为侯伯。勾践自此成为春秋最后一位霸主,而越国的争霸之路也就此戛然而止。
蔡吉不是勾践,也远没有达到称霸中原的程度。但眼下身处琅琊台的她却遇到了与当年勾践相类似的瓶颈,那就是缺乏根基。虽然蔡吉利用自己对历史进程了解以及一些超前的意识,克服了性别和年龄上的劣势,在短短两年半的时间里由一介孤女成为了掌控一方军政的小诸侯。但在急速崛起的光环下,无论是蔡吉本人,还是她麾下的部将心里都清楚,蔡吉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一半是“借势”借来的。借袁绍的力、借公孙度的力、借曹操的力、借吕布的力,借天下大势的力。
既然有“借”,那必然就会有“还”。至少就目前来看,袁绍一方已经有了向蔡吉讨债的意向。据郭嘉所报,曾经作为蔡吉“助力”的东莱郡承管统,而今正与东莱乃至北海的一些人物暗通款曲。这其中既有摄于四世三公名号而卑躬屈膝额的土豪,也有像长广县令钱茂那般的心思活跃之辈。而将这些人揉捏在一起的与其说是管统的谋略,不如说是袁绍的实力。相比蔡吉初临汉末之时,袁绍经过两年多来的经营俨然已经成了北地,不,应该说是中原实力最强的诸侯。无论是公孙瓒,还是公孙度都已无法动摇那位袁大将军称雄北地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凡是有些许野心的人都不可避免地会想去接近袁绍。更何况还有蔡吉这个现成的活榜样在。
既然那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能通过攀附袁本初进而成为一郡之守,乃至一州之牧。凭什么老子就不成呢?
相信不少青州“名士”在得知女儿身的蔡吉成为东莱太守时,或多或少会萌发出相类似的感叹。不过面对蠢蠢欲动者的嫉恨,蔡吉即不觉得恼怒,也无心去辩驳。此乃汉末乱世,哪里都少不了励志以野心做墓志铭的家伙。只要有心任何人都有一展鸿途的机会。区别只在于有的人留名史书,有的人则化作尘泥。
更何况拥有相似烦恼的其实并不止她蔡吉一家。已然成为当朝司空的曹操,身边同样也不乏这等蛇鼠两端者。要不何来日后“曹操烧信”的典故。归根结底,曹操与蔡吉起家都曾借过袁绍的力,就无怪乎他们身边的人会与袁绍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曹操最终摆脱袁绍的阴影,靠的是在战场上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而眼下离官渡之战尚有三年多的时间。那她蔡吉又该如何处置身后那些跃跃欲试的墙头草与野心家呢?
“主公可是想清理门户?”
贾诩的一声探问打断了蔡吉的思绪。与此同时一只鹰自崖壁间的鹰巢一跃而出。那迎风展翅的孤影在汪洋的映衬下显得十分的渺小,却也异常的坚韧。漆黑丰满的翅翼丝毫没有因为逆风而怯摇,相反对于鹰来说强劲的海风才是它盘旋而上的助力。面对这个顽强的天空独行者,蔡吉忽然间下定了某种决心。于是下一刻,少女将目光转向老者宣布道,“本府要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四个字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令贾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只见他随手将信丢入煮酒的泥炉,拱手进言道,“既然主公有心釜底抽薪,那就更该北上。须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蔡吉既然宣称要釜底抽薪,那就表示她已然下定决心要撇开魍魉之徒的干扰,将矛头直指袁绍。就目前的情势看来,借汉帝的名义疏离袁绍,转投曹操是最稳妥的办法。但照此刻照贾诩的意思,对方似乎是要她更进一步接近袁绍。这让蔡吉不由纳闷地问道,“何为虎子?”
“大义”贾诩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与他个人风格完全迥异的词汇之后,也不待蔡吉追问,而是自顾自地解释道,“世人皆知袁绍于主公有恩。主公若公然与之对抗,定会被视作忘恩负义。然则袁绍若是像袁术那般高举反旗……”
“本府便可学江东的孙伯符来个大义灭贼。”蔡吉心领神会地接过话茬道。其实蔡吉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只是无论是史料,还是目前局势,都显示袁绍不会轻易称帝。想到这里,蔡吉不禁将语调一转道,“文和公此话虽言之有理。不过若论胆气而言袁绍可比不得袁术。袁术虽奢yin放肆,但至少还敢作敢当。至于袁绍嘛,怕是有贼心无贼胆。”
贾诩不用预知未来的史料也清楚袁绍是什么样的人。否则他不会在袁绍如日中天的时候拒绝其投来的橄榄枝,转而投靠张绣、蔡吉这样的小军阀。然而此刻面对蔡吉精准的分析,贾诩却浑然不为所动,依旧斩钉截铁地进言道,“那就请主公将玉玺摆在袁绍面前以壮其胆”
玉玺、袁绍、以壮其胆……这一刻蔡吉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老者并非是要她等待官渡,而是要她创造官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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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好,偶是黑色柳丁。首先在此偶要为之前的跳票向广大书友表示歉意。之前说好停更一个月到九月复更,结果拖拖拉拉到十月中旬才填坑,真是十分抱歉。话说怀孕真的比偶想象中的要辛苦哟。本来以为过了头三个月就OK了,没想到第四个月依旧是反应不断。家里人也不怎么支持偶长时间用电脑。现在实在是不敢再随意拍胸脯保证更新啊o(╯□╰)o~~~不过《凤穿》偶是依旧会写下去的,这点还请各位书友放心。
说完自己的情况,再来谈一下书的进度。正如本章所言,小蔡接下来的舞台将由青、徐二州转向河北。所以第三卷《鼎峙春秋》会是小蔡与袁BOSS一家的决战,中原大小BOSS的乱斗。敬请期待哟~~~
待续……
第三卷 鼎峙春秋 第一节 踏雪寻友
初冬的第一场雪薄薄地洒在隆中的山间地头,将原本的青山绿水染做一片素白。且就在此银装素裹间,但见一人一马独行于山林小道。许是寒风凛冽,马上之人头戴竹笠,面裹长巾,紧压着眼帘,乍一望去瞧不清面目。不过其腰间却跨有一柄三尺长剑,虽是半旧不新,倒也显示此独行者并非等闲之辈。
一席朔风掠过,山野间隐约飘来了阵阵似悲似凄的琴声。马背上的独行者侧耳听了片刻,突然一夹马肚径直循声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方小院便展现在了独行者的面前。却见此宅,柴门敞开,一个白衣少年正端坐堂前,抚琴高唱。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墓,田彊古冶子。
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少年的琴声虽悲切,少年的歌声却高亢清亮,配合着《晏子春秋》中的典故,有着一股子纵横天下的豪气。令门外的独行者不禁朗声赞道,“好一曲梁父吟州平常言孔明于隆中自比于管仲、乐毅。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独行者的赞叹虽打断了少年的歌声,却并没有引起后者的反感。相反少年在看到来访者的身影之后,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起身相迎道:“吾道是谁,原来是元直兄。门外风大,快快进屋烤火。”
“那庶便恭敬不如从命也。”独行者说罢随手将竹笠向上一推,方才露出了面貌,却是个剑眉星目笑容灿烂的俊郎君。
话说此人姓徐,名福,字元直,豫州颍川人。自幼爱击剑,好行侠仗义,常以仁侠自居。中平末年(188年),徐福的一位朋友因与当地一豪门恶霸结怨而被害得家破人亡。徐福闻讯后,以白色垩泥涂抹面孔,只身闯入恶霸家中将恶徒刺死。而他本人随后也被闻讯赶来的官兵捕获。出于江湖道义,同时也怕株连母亲,徐福在狱中始终闭口不说姓名,官府拿他也无可奈何。后经好友上下打点,费尽周折,方才将其营救出狱。不过经此事件之后,徐福觉得光靠舞刀弄枪并不足以铲除人间不平事,更不能改变腐朽的朝廷。于是为了掌握一身治国用兵之术,徐福自此改名徐庶,告别诸友,远赴异乡潜心求学。
初平元年(190年),汉室衰微,悍臣专政,群雄并起。游学数年的徐庶与同窗好友石韬为避战乱,举家南迁到了荆州,并在荆州结识了同样客居于此的崔州平、孟公威等等名士。不过在这一干文人名士之中,徐庶最看重的却是两个未及弱冠之龄的少年。鹿门庞德公之侄庞统,以及面前的白衣少年诸葛亮。在徐庶看来此二人年纪虽小,却学识渊博、见识非凡。特别是年方十六岁的诸葛亮,其对时局的敏锐观察与独到见解,常常令人拍案叫绝。因此徐庶每次路过南阳总会来隆中拜访诸葛亮,与其一同畅谈天下大势,品评当世豪杰。
当下二人各分宾主坐定,徐庶环视了一番四周。待见诸葛亮的茅庐虽是简陋,却收拾的干干净净,书架上摆放着层层叠叠的竹简,火盆里燃烧着忽明忽暗的炭块。再看对面的诸葛亮,面色红润,目若流星,一派自给自足,悠居山野的惬意之姿。联想到自己之前游历豫州等地的所见所闻,徐庶便忍不住感慨万千道:“而今天下大乱,战火四起,唯荆州远离纷争,百姓安居乐业,实属难得啊。”
哪知诸葛亮听罢徐庶所言,却不以为然地摇头道:“元直兄此言差矣。汝在荆州所见承平之景,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孔明何出此言?”徐庶半惊讶半不解地问道。需知荆州这些年远离中原战乱,因此吸引了不少名门世家来此避祸。而随着客居于此的名士越来越多,荆州的风评也随之水涨船高起来。也不知从何时起,荆楚之地开始流行起“鼎足论”,即将北方各州视作一只鼎的鼎身,而南方的荆、益、扬三州携地利之便,就像三只鼎足一样托住(制约)北方。这其中益州的刘璋生性懦弱且沉迷巫术,故难堪大任。而扬州的袁术不仅横征暴敛、穷兵黩武,甚至还僭号称帝,妄图染指神器。其结果自然是惹得人神供愤,为天下士人所唾弃。因此眼下三足之中最被看好的还是一门心思在荆州治理民生的刘表。可这会儿听诸葛亮所言,似乎荆州安定与富庶只是幻想。这还真是与荆州名士们的看法有很大的出入。不过出于对诸葛亮才华的信任,徐庶还是想听听少年接下来的看法。
诸葛亮见徐庶对自己的观点颇为迟疑,倒也不多卖关子,而是一边拨弄着炭火,一边笃定地向好友分析道:“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本就是用武之国。加之这些年荆州远离中原纷争,确实可算得上沃野千里、士民殷富。只可惜刘景升此人,坐谈奚望,多疑无决。荆州终究不过是他人腹中鱼肉。”
“孔明的意思是刘景升不足为谋?” 徐庶再次惊道。他二人这会儿谈论的刘景升,正是目前荆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