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上信，犹豫了一下，提笔写道：同是未知前程，只求各得平安，一切珍重，心悠。我折好递给玉琳，她摇了摇头，指着后面的园子，“他就在那里，姐姐自己去给他。”
“我不能去。”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玉琳去了，我坐在椅子上，一笔一笔的写下他的名字。我扔掉笔，趴在桌子上，用头使劲的撞着桌子，疯了一般。顾天宇，对不起，顾天宇，对不起，……
“其实，你没什么对不起我。”
我就那样趴着，不能抬头。
一只温热的手掌放在我的头顶，“只要是你的心愿，我都愿意去实现，不问原因。”
“你明明知道我是利用你。”
“不，我知道你对我说的话是真心的。”他拿开了手，“我走了。”
“顾天宇！”喊出他的名字，“保重。”
“玉琳，我是不是很坏？”
“没有，姐姐，你是个好人。”
心里很难受，却说不出来。最不愿欠别人的，偏偏总是接受别人的帮助，又偿还不了。
拿来纸笔，不停的写字，一首诗接一首诗的默写，写完了玉琳就让人铺在地上晾着。直写到手酸，心情才平静了些。没有人说话，静悄悄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宣纸上，白晃晃的。
“三哥。”玉琳轻轻的叫了一声。
欧阳瑞背对着阳光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给三皇子请安。”
“起来吧。”
我站起来，跟其他婢女一起，收拾着满地的宣纸，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心悠。”
“奴婢在。”
“你们都下去吧。”
“三哥，我去园子里看看梅花开了没有。”
我手里抱着那些写满字的宣纸，垂着头站在那里，“三皇子有什么吩咐？”
“你跟天宇说了什么？”
“奴婢不曾见过顾统帅。”
“你撒谎，他刚刚来见过你。”
“三皇子，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故意问我？”我愤然抬起头来。
“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辞去御林军统帅之职。”
“那要去问顾统帅，奴婢不知。”
“你在跟我装傻吗？心悠。”阴鸷的语气，是我从来没听过的。欧阳瑞再也不是那个竹林中独坐的欧阳瑞了。
“奴婢真的不知道。”
“别忘了，你的父母还在狱中，心悠，他们是生是死，那要看你是不是够聪明。”他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我。
“与我父母无干。”
“怎么会无干呢？你以为凌霄阁怎么养活媲美军队的属下，是你父亲呀，心悠。当然，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只要我不说，父皇还有大哥二哥也不过是怀疑而已。只是，要是我说了，呵呵，……”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听人说起护国圣女，来看看你而已。”
“三皇子，有话请直说。”原来，喜欢和讨厌之间，隔的这么近。这么的言不由衷，比欧阳景的冰冷还让人讨厌。
“也没什么，只是要你助我一臂之力而已。”他拿起镇纸在手中把玩，“你的字写的越来越好了。”
“怎么助？”
“不用着急，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如果九叔知道他心爱的女人跟凌霄阁主同吃同住，你说，他会是什么反应？哈哈，不过你放心，就算他很生气，也无可奈何，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个王爷的称号。”
“欧阳瑞，别忘了是他一直在帮你。”生气，很生气！
“帮我？怎么不说是帮他自己？我，只不过是他的傀儡，他觊觎皇位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惜呀，他成了替死鬼，现在再也没有机会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二节 秘密
“什么意思？”
“怎么？担心了？你不是很讨厌他吗？讨厌到求我带你走。”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怎么，这个样子你不喜欢了？还要谢谢你们，把我逼上了这条路。”
一个人真的可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吗？真的会性情大变吗？原来的他文雅中不失清朗，现在，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
“想不想听些秘密？”
“不想。”知道的越多，麻烦越多。
“想知道我母妃怎么死的吗？被我亲爱的母后用慢性毒药，一点一点毒死的。我命大，竟然熬到出世还没被毒死。而我的父皇，什么都知道，却不制止。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是他儿子。”
“你在说笑话吗？”不知道他在胡说些什么，欧阳瑞简直就是欧阳克非的翻版。
“笑话？这是被隐瞒了二十多年的事实。”
“你怎么知道？”突然觉得很可笑，却又笑不出来。
“我怎么知道？这并不重要，而且你也没必要知道。”
我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不回答也无所谓，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现在比较期望他赶紧走，看着他如同一个陌生人。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欧阳瑞，跟他站在一起，觉得压抑。
“二哥，你怎么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
一个还没走呢，又来一个，今天是要搭台唱戏吗？都挤到一块来了。
欧阳景只是扯了扯嘴角，“想来就来！”
“是吗？似乎走错地方了吧。”
两个人之间，几乎有点剑拔弩张了。我悄悄地退了两步，手已经摸到侧门的门栓了。
“站住！”欧阳景冷冰冰的嗓音，想听不见都难。
我苦笑，看来悄悄溜走是不可能了。“不知道两位皇子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事情，你可以下去了。”欧阳瑞冲我摆了摆手，“我想二哥是来看玉琳的吧，她在花园，我们去那里看他吧。”
欧阳景的目光似有若无的从我的脸上扫过去，我看向别处，避开他的视线。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我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不知道欧阳克俭在忙些什么，但求他在是是非非中能够自保，也希望他所说的事情赶紧办完。我好想离开这里，就算回到以前住在菊苑的日子我也愿意。至少在那里，没有那么多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
“在想什么？”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我吓了一跳。
“傻瓜，你不要命了，被人发现你就死定了。”我急忙掩上门。
“能听见你喊我一声傻瓜，死也认了。”
“欧阳克俭，我觉得还是你以前的样子比较好。”现在直接像个登徒子。
“心悠，别生气，我只是担心你。刚刚看见景和瑞出去，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心中暗想，要不要把父母的事情告诉他。算了，告诉他也徒增他的负担和烦恼。“没什么事情，他们来看玉琳。”
他侧着头，转而一勾嘴角，“你在说谎。”
“没有。”
“你不想说实话的时候，总会先摸摸耳朵。”
“有吗？”我自己都没发现。
“其实，那不重要。你喜欢自己解决事情，这样很好，我只是不希望你为难。我知道你讨厌被威胁，放心，很快他们就没办法威胁你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十三节 矛盾
“你要做什么？”我急急的抓住他的衣袖，就算是他，也不可以伤害我父母。
“我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不会，”我闷闷的应了一声。
“你就是不相信我，”他甩开我的手，用力的拉开门，“为什么你可以无条件的相信张君翊，却不能相信我？”
“克俭！”我扶着门，只能看着他走远。我无措的靠在门上，理不清自己的心思，想着他刚才问我的问题。我找不到答案，但心中明白，这与爱情无关。
“心悠，我不是来发脾气的。”他去而复返，仰着头倚在门框上，“每次发脾气，只会把你推的更远。”
“对不起。”轻轻的勾住他的小指。只有在乎，才会生气。
他拉过我拥进怀里，下巴抵在我头顶上，“是我不够好，不值得你信任。”
“对不起。”他会这么说，就是还在生气。
“没事了。”
“其实我很怕你发脾气。”我很小声的咕哝了一句，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过几天我会派人送你父母离开，我保证，他们不会有事的。”
“皇上会答应吗？”
“这是交换条件。”
“那你连我一起换走吧。”
“现在还不行，皇兄不会放你走的。你在这里最安全，没有人敢真的动你。”
“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拿出一块牌子，似曾见过，“御林军统帅的令牌。”
“你不会是……”
“是，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帮皇兄保住他的皇位。”
“克俭，”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那天祭拜回来路上遇见张君翊的事情。
“怎么了？”
“一切小心。”话到嘴边，始终还是没说出口。我不能害了张君翊，无论如何，他都曾经真心的疼爱过我，在我的心中，他就像真的大哥一样，是我的亲人。
“我会的。”他笑了笑，“不要担心那么多。我走了。”
我在屋里走来走去，心里不断的挣扎着，矛盾极了。告诉欧阳克俭实情，对大哥不利；不告诉他，我又害怕他会出什么意外。这可如何是好？
“姐姐，你怎么了？”玉琳抱着几支梅花从外面进来。
“玉琳，有两件你很珍爱的首饰，可是你只能选择保全一件，你会怎么办？”
“这样呀，要是这么为难，我就一件都不选。”
“为什么？”
“你想呀，我要是不选了，说不定这两件首饰都可以保全呢。”
我抱着花瓶，想着玉琳的话。可能都保全，可能都失去。就算我做了选择，也不能保证自己所选择的那个就能保全，世间总是有许多意外，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换上清水，把梅花插好，摆在窗台上。含苞待放的花蕾，花瓣紧紧的抱在一起，颜色红的像血。
“姐姐，如果你选了九叔，也不要伤害三哥。”玉琳站在我身后，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惊讶的看着她，“玉琳，你说什么呢。”
“我知道三哥仍然是喜欢你的。他的府上有一幅字画，上面的诗是你题的吧，我认识你的字迹。他有时会看着那幅字画发呆，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那幅画怎么会到他手里，我记得一直在我房间收着。
“玉琳，有些事情决定权不在姐姐这里。”
她低下头去，“他们是待我最好的两个人。”
第二十四节 私心
这几天我静下心来，把所有的事情连接起来仔细分析了一下。大致可以分为三派：欧阳克非和欧阳克俭、欧阳克海和凌霄阁、欧阳鼎和欧阳景。欧阳克俭这边算是保皇派，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管他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欧阳克非和张君翊是铁了心要造反夺权；至于大皇子和二皇子，现在应该是同一战线，顾丞相和他的顾党是他们最有力的靠山。有些迷惑，欧阳瑞应该摆在哪里？他如果要得到皇位，光有一个李将军支持，这根本就是不够的。从最初欧阳克俭的表现，应该是支持欧阳瑞的。他的意思应该是欧阳克非的意思，难道欧阳克非原本就打算立欧阳瑞为下一任储君？那欧阳瑞那天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脑中灵光一闪，天，不会欧阳瑞跟欧阳克海是一派的吧。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越想越觉得可能。那欧阳克俭的处境堪忧，他虽然现在居于御林军统帅之职，有当今皇帝做靠山，却是最势单力孤。
我提笔把自己知道的和自己的分析全都写了下来。等把信装起来，才想起来，欧阳克俭找我容易，我如今上哪找他去。这里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如今只有玉琳可以帮忙了。如果信落在他人手里，我就真的无处可逃了。我在屋里走来走去，却无法可想。
“皇上驾到！”
脑海中有一瞬间是空白的，情急之中只能匆忙的把信塞进袖中藏起来。
“奴婢恭迎皇上！”
“起来吧。玉琳呢？”
“回皇上，公主正在小憩，要不要奴婢去叫醒她？”我吓出一身冷汗，幸亏还没有把信交给玉琳。
“不用了。”他看了我一眼，“在这住的还习惯？”
“回皇上，奴婢感谢皇上隆恩。”
“你们都退下。”他冲来喜挥了挥手。我心中忐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你见过克俭了？”
心思飞速的转着，欧阳克俭是带罪之身，却能轻而易举的进入皇宫，想必是欧阳克非默许的。所以，决定说实话。
“见过了。”
“你很聪明。”他看着我，却又像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她跟你一样聪明。”
他口中的她应该是指画中的女子、上一个护国圣女柔儿吧。这些日子，我都快忘了自己是护国圣女转世了。
“你父母我已经下旨特赦。”
“奴婢谢皇上成全。”
他笑了，笑意却没到达眼里，比不笑看起来更叫人畏惧。“我希望你足够聪明，不要干蠢事。安心的呆在这里，不要管不该你管的事情。”
我后背上冷嗖嗖的，第一次觉得他是个帝王，一个高高在上又运筹帷幄的帝王。能登上皇位的人，必然不是凡夫俗子。能在皇位上稳坐这么多年，没有统领天下的霸气和才能，是做不到的。
“来喜，摆驾，去皇后那里看看。”
“是，摆驾仰德宫。”
我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心中越来越不安，怎么都觉得自己掉进一个大圈套里，而这个下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欧阳克非。让陷在圈套里的人，不自觉地跟着他铺好的路，一步一步走向陷阱。
不行，我一定要告诉欧阳克俭。我一摸袖袋，惊出一身冷汗，信不见了。我满屋子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我想起来喜刚才扶了我一把，不会是他把信拿走了吧？
现在只有祈祷，他真的是欧阳克俭的人。
第二十五节 失火
因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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