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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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一夕念(清穿)-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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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上船头,望着远处的灯火出神。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近在咫尺,却觉得那么遥远,孤身一人的遥远。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要再往湖深处去吗?那里灯火更美。”
  “不用了。”我微微摇头轻笑,“镜花水月的东西,只适合远观,走近了,却不再是眼前所看到的了。”
  他怔了怔,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孟大人话中好似总带着禅机。”
  我能懂什么禅机?在太后那里天天抄佛经,却根本不知道里面说的是什么,哪像他那么会做功夫,时常与得道禅僧参研佛法,在人前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大阿哥行事急躁,胤禩锋芒太露,谁都没他隐藏得好。我淡淡一笑,“四爷淡泊随性,深通佛学,我是班门弄斧,倒教四爷见笑了。”
  虽然我也并无嘲讽之意,但他对我这句话却好似有些敏感,微微皱眉,默不作声,转过头,继续看远处沉沉浮浮的灯火。
  我走上前去,也静静看着远处,等着他开口,他今晚肯定有话要对我说。
  片刻沉默后,他忽然在船头坐了下来,令人拿来鱼竿。
  我无奈苦笑,真是沉闷的夜,沉闷的人。百无聊赖,也在他身边坐下来,闭目养神。
  他忽然开口问,“陌儿现在好吗?”
  “啊?”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开眼看着他,他神色平静,手里稳稳握着鱼竿,一眼不眨地盯着湖面。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低沉的声音中似还有一丝无奈,“只是想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我怔住了,心中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是在试探我?他到底知道多少了?
  “你也不知道吗?”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她不是你妹妹吗?不是你带走她的?”
  我更加惊恐,这个事情没几人知晓,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不完全是试探,他已经算是肯定了,我也无法再否认,只好点头道:“是,我送她回家乡了,以后也不会再回京城。”
  “不再回来了……”他面上冷硬的线条在夜色中淡去,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失落,又转头望向深黑的湖面,半晌问,“是她自己的意思吗?”
  我冷笑了一声,“这个地方留给她的只是遍体鳞伤的伤痕,四爷觉得她还会留恋么?她不过是充当了四爷和八爷权利斗争的牺牲品。发生那样的事是很给太后丢脸,但念在从前尽心服侍她两年的份上,最多将她赶出宫,可以留她性命,为什么要处死她,四爷当是最清楚原因。”
  “我现在是清楚了。”他长叹了一声,“越想紧抓住不放,越会失去。争到最后,竟然是毁掉。从前是我执念太深,放不下,我怎么也忘不了那一晚,抱着她坐在湖里,她给我讲故事,我的内心从未有过那样的宁静,我是真的很想往后的每个夜晚,她都能在我身边,像那时那样,给我讲故事,我会相信,故事里面的美好。只是没想到,我越向太后要她,和八弟争得越厉害,最后太后竟不惜处死她来平息争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鱼竿也开始颤动。
  “她有向四爷讲过人鱼的故事吗?”我装作不知情地问。
  “没有。”他摇了摇头,又看了我一眼,“有何特别?”
  “倒也没什么特别,只不过是她最喜欢的一个故事。”我淡淡问道,“四爷想不想听?”
  “你讲。”他点了点头。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海的女儿》来,“从前在深海里,住着美丽的人鱼公主……”
  小的时候看不懂悲剧,也不懂爱情,不能明白美人鱼为什么会化为海里的泡沫。直到后来渐渐长大,情窦初开,再看那个从前没有看懂的童话,竟泪流满面。海里的人鱼爱上了陆地上的王子,在一次风暴中救了他。甘心用动听的声音交换,将鱼尾变为人身,去到他身边,但是他却以为是邻国的公主救了自己,将要娶那位公主为妻。美人鱼无法言语,无法让他知道他深深念着的人是自己,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爱上别人。若得不到他的爱,她的灵魂就将消失。她的姐姐为她向巫婆求来了施了魔法的匕首,只要刺入王子的心脏,她就能够得到救赎,重新回到海里,过从前一样无忧无虑、万千宠爱的日子。
  “美丽的人鱼看着王子搂着他的新娘熟睡,只是吻了吻他,将匕首扔入海里。”而今说着故事的结局,我的心仍是带着一丝触痛,“当第一缕阳光照到海面的时候,美人鱼化作了海里一团七彩的泡沫。”
  从前不懂,因为不懂,所以喜欢白雪公主的幸福,憧憬灰姑娘的幸运,却独独未曾怜惜美人鱼的深情。后来懂了,这世上可以有很多的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却绝不会有太多的美人鱼。
  我转头看向他,他面上有一丝动容,良久才问,“那是她最喜欢的故事?可是并不是美好的结局。”
  “那是她最喜欢的故事。”我淡淡笑道,“放手,未必是不爱,反而是深爱,才可以做到成全。”
  “只因是深爱……才可以成全……”他喃喃重复着,似陷入了沉思。
  “四爷就当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放下吧。”我希望他放下,我没有想过那一晚说过的话,他会记在心上,会真的想我每一晚都陪着他,给他讲故事。他的内心不能宁静,那是因为他有所求,他想得到的是天下,自然不会有平凡人简单的快乐。就算有一个人每晚陪着他,也不可能让他放弃天下,他的心,永远也不可能宁静。
  “我是该放下。”他拉动了一下鱼竿,似有鱼上钩,他起身拉起鱼竿,果然另一头鱼钩上有一条小鱼在挣扎,自空中甩出一串水珠。他将小鱼取下,轻轻抛入了湖里,长叹了一声,“离开紫禁城,她会过得比从前好,我会放下。”
  “四爷……”我觉得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出话。
  “你入朝为官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又在船头坐下,放下了鱼竿。
  终于问到关键的事了,他竟然知道了林芷陌是孟清诺的妹妹这件事,只怕我说什么他都会怀疑。但是他都问了,我只能微笑回答,“当然是为了功名,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是吗?”他面上也没有不相信的神色,不在意地问,“有了功名又如何?”
  “当初入京科考,的确是想高中,想飞黄腾达,好保护小陌。”我淡然一笑,“只是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太重要的意义了。”
  “既然如此,陌儿出事以后,你怎不带她远走高飞照顾她?为何还要再入官场?”他神色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语气中却已充满了怀疑。
  我脸色沉了下来,“我虽与小陌聚少离多,但我知道她一直是很听话的孩子,绝对不会做失德之事,是谁毁了她一生?我还不能心有怨恨?”
  “你想报仇?”他脸色一变,震惊的语声中好似隐藏了一丝极难觉察的欣喜。
  “那也只是一时激愤。”我轻叹了一声,“当时是被气愤冲昏了头,想着一定要为小陌讨一个公道。可是真的平步青云了,才发现紫禁城不适合小陌,同样也不适合我。”
  “为何如此觉得?”他侧过脸看我,带着探究的眼神。
  “紫禁城的人事太过复杂,难以看得明了。”我又叹了一声,“我已打算办完朱三太子一案,就向皇上辞官还乡。”
  “可惜了。”他感叹了一声,却也未再多说什么。直接投向他定会引他疑心,本还想以退为进,不料他实在是太谨慎小心,我这一退倒更难进了,看来还是借太子那里下手更容易。
  又是一阵沉默,前面忽然缓缓驶来一艘画舫,正对着我们而来,在距我们船头两丈处停了下来。
  船舱的门帘被掀起一角,胤禩的笑声传了出来,“四哥,孟大人……”
  第113章 第一一一章 同行
  我一惊之下,门帘已被拉起,一条修长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缓缓走上船头。灯笼温暖的火光映照着他柔和的面目,虽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到他嘴角浅笑,淡淡从容。
  我慌忙站起身,心中疑惑,还是躬身作了一礼,“八爷。”
  胤禛也站起身,面上神色不变,“八弟怎么来了?”
  对面的画舫缓缓从侧边移近,船舷相接,胤禩一边走上我们的船,一边笑道:“父皇让我来和四哥一起查朱三太子一案。”
  胤禛还是神色不变,好似一点也不惊奇,点了点头,“到舱里再说。”
  我随他们走入船舱,关上舱门,舱内幽幽的熏香变得浓烈了几分。室内分了三个隔间,最外面是一间小厅,靠墙放着一张琴台,一具白玉古琴放于上面,由一张淡紫色的轻纱罩着,两边各摆着一个紫檀花架,墙上挂了一幅墨竹图,笔墨浓淡相宜,层次突出。画中的竹子,秀颀柔韧,又不失刚硬。厅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四张雕花椅子。整个小厅空间并不大,但摆设布局十分合理,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他们对着坐了,我在另一方坐下。桌上茶壶口还冒着些许热气,我先给胤禛倒了茶,他目光落在青绿的茶水上看了一眼,又瞧着胤禩,沉声问道:“八弟打算要如何查朱三太子一案?”
  胤禩也看着他,仍是淡淡微笑,“两年前,明朱三太子是躲在湖州长兴县,不过后来,早已逃往山东汶上县避难了,明日得折往山东一行。”
  胤禛脸色微变,“八弟倒很清楚?”
  “四哥还不是一样清楚。”胤禩笑了笑,“太湖的景致的确是很美,四哥明知道朱慈焕早已不在湖州,还到湖州来。”
  他这一说,倒好似胤禛是为了到太湖来欣赏风景,才胡乱编了个朱三太子的事出来。我心中微惊,给他倒茶的手也不觉一抖,倒了一些茶水到下面的碟子中。我慌忙要重新给他倒一碗,他却装作没看见,不在意地接了过去,继续看着胤禛道:“四哥好似并不想朱三太子被抓住,是么?”
  “大明已亡,纵然留着朱慈焕的血脉,也成不了什么事。”胤禛轻叹了一声,“八弟既然如此清楚朱慈焕的踪迹,那也该知道他这些年的经历了?”
  我只知道明崇祯皇帝有七个儿子,朱慈焕排行第五,只因前面有一个早夭的,他又与四皇子朱慈炤同岁,所以就以朱三太子相称,我在内阁留存的题本中也看到早些年义火教和天地会都有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反清复明,可是历史上,那朱三太子好似又是无辜的,就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朱慈焕在大明亡了以后曾改名王士元,入赘浙江余姚胡家,生有六儿三女,四明山一案以后,他曾带着妻儿躲到宁波慈溪县,后又化名何诚躲到镇海县。两年前先后逃往湖州长兴县和山东汶上县避难。”胤禩语声一顿,也叹了口气,“四哥也知道,他这一生,基本上是在东躲西藏,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根本也没那工夫谋反举事。”
  “八弟既是同情那个大明朝的皇族后裔,又何苦向父皇奏请抓捕他?”胤禛挖苦道。
  胤禩假意听不出他话中的挖苦,眼眸微微一垂,目光落在茶碗上,拿起碗盖轻拂水面浮起的茶叶,淡淡笑道:“最先提出朱三太子一事的人可不是我。”
  胤禛轻哼了一声,“我说到湖州来,找不到那个人,自然回京就不了了之了。”
  “那不提起,没这回事不是更好?”胤禩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笑道,“还是四哥太会享受了,丢下京中那么多政务不处理,却到江南来游山玩水,找一个明知不在这里的人,到时无功而返也不在意。”
  “那与八弟何干?”
  胤禛的语气已不是太好,我担心他们会吵起来,慌忙插话道:“既然现在皇上已经命四爷、八爷来查办此事,那还是商谈要如何做此事吧。”
  “还能怎么做此事?”胤禛冷冷哼了一声,“八弟不是想置朱慈焕于死地么?那明日就折往山东汶上县,将朱慈焕抓捕回京。”
  “我想置他于死地?”胤禩微微冷笑,“四哥何出此言?”
  眼看这两人说话的气氛越来越不妙,我赶紧接口打圆场道:“这都是皇上……”
  “八弟若是也想外出办差,自可奏请来协助我与孟大人,犯不着将朱慈焕真正的藏身之所说出来吧?”胤禛打断我的话,看着胤禩的脸色忽然一冷,“八弟还说不是想治死他?”
  我多少有些听明白了,因为年羹尧犯事,胤禛担心会连累到自己,因此抛出朱三太子来解围,想将行刺一事转移到反清复明上去,但是他可能也是同情朱慈焕的,知道他很无辜,并不想真的抓了他,所以明知道他现在躲在山东,却向皇上奏禀他两年前的藏身之处,受命到湖州来,到时查找不到人,也只能返京不了了之,算是放过朱慈焕了。但胤禩忽然到来,还让我们前往山东抓捕朱慈焕,他定以为是胤禩奏陈他不报实情,而且想治死朱慈焕邀功,所以难以控制有些气愤。
  胤禩先前脸色有一瞬冰冷,但很快恢复如常,面上又带着淡淡笑容,不急不慢地道:“四哥这可错怪我了。将朱慈焕真正藏身之所说出来的人可不是我,我也不想出来办这趟差事,但是父皇之命,我也没有办法。”
  “不是你?”胤禛控制了情绪,沉声问,“那是谁?”
  “是二哥。”胤禩看着他,轻叹了一声,“是他奏陈朱慈焕躲在山东,让父皇派他前往抓捕,父皇道他政务太繁忙,未允他外出,却让我来通知你们,然后一起往山东办案。”
  “是二哥?”胤禛惊诧地看着他,微微皱眉,手里转动着茶碗盖,似在沉思。
  原来想请功的人是太子,胤禩也并不愿意来抓捕朱慈焕,如果他真的牺牲无辜的朱慈焕来换取皇上的信任重用,我可能心里会有一点不舒服,但是不会怪他,我接受他做的所有事,从我们走上夺嫡这条路,就不再是善良的人了。但是知道他此次前来也是身不由己的时候,心里像是有什么放下,忽然变得开心起来。
  “这都是一场误会。”我抓住机会插口道,“既然四爷、八爷都无心抓捕朱慈焕,那往山东一行,也当是游览风光好了,到时回京,就说查找多日都无他的消息,他已逃往别处去了吧。”
  “那要问八弟的意思。”胤禛如此说,已表示自己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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