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这些人在,他们也不会让你有事。”
她似乎说得有理,不管是何种欺君,我都是欺君了。这一次,谁都救不了我。
其实我不是怕死,我知道一切都有代价,因为这一场冒名顶替,我与胤禩相知相恋,我不会后悔。到今天,我已经觉得很累很累,软弱的时候,我不止一次想,也许死对我来说是解脱,如果要我眼睁睁看着做尽一切都无法改变结局,我没有那个勇气看到他死在胤禛手里,我宁愿先走一步。
一个对死早就有心里准备的人,并不畏惧死亡,只是现在走还早了些,还会不甘心。
“你的主上到底是谁?”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还想在死前弄明白。
“我也没见过。”她只说了这一句就闭目静坐,再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她被人带出去了,之后再没回来。我软软睡在冰凉的地面,被从前那算命的说准了,我要做林芷陌就在劫难逃,早已知道祸之所伏,却总是带着侥幸,这一天的到来不过是迟早,我开始相信命了,一路反抗至今,我都没能逃出命运的捉弄。
牢中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思维也渐渐停顿,只是睁着眼,看着那斑驳潮湿的地面,直到面前出现一双绣花鞋,红色鞋面,银色花边。
我微微转头,目光往上移去,玉容焦急紧张的神情在屋顶深灰的背景下显得异常恐怖。
她扶我坐起,带着责怪又着急的口吻,“我早说过格格不是好人,你不听我的,现在可怎么办?”
我背靠着墙,闭上眼,默不作声。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她摇着我的手,“难道就这样认了?”
“可以不认吗?”如果我真是林老爷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可能如此害我?我就是冒名顶替的,这根本由不得我不认。
“总要想想办法。”她急着道,“我去求八爷,让他一定要救你。”
我睁开眼,静静看着她良久,淡淡道:“我的确做错了一件事,只能怪我自己,如果这一次我没有死,我想我不会再错第二次,很遗憾,我们不能再做姐妹,你走吧。”
她怔了怔,“你不会有事的,我会等着你出来,我们还可以再做姐妹的,我去求格格……”
“你走吧。”我打断她,“让我静一静。”
她的表情一瞬僵住,起身走到门边,忽又回头,“你一定要小心格格,若她来看你,你一定不要吃她带的东西,她真的不是好人。”
我闭上眼,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
格格真的带着吃的来看我了。我从未见过她此刻这样的神色,面上平静如水,眼里却是风云万千,无从分辨那些掩藏、挣扎的情感。
“有什么话要说?”她沉默着看了我很久,终于开口道。
“能给我纸笔吗?”我也沉默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转身离去,片刻后给我带来了宣纸和笔墨,然后走到一边去静静等我。
长长一卷数千字,我可能写了好几个时辰,她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耐心等我写完,淡淡问,“遗言吗?你没有想过求生吗?”
“你觉得我还有生机吗?”我卷着纸卷,手却在轻颤。
“没有。”她摇了摇头。
“我也觉得没有。”我惨然一笑,“你若见着胤禩,让他别管我了,不要惹皇上生气。”
“你觉得他会不管你?”
“也许……会的吧。”如果我现在死了,就不用再管我了。
她拎着饭篮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盛了一碗粥递给我,“知道你现在也没心情吃东西,喝些粥吧。”
我伸手接过,手又开始轻颤,看着她道:“我们在后宫里干那些事,并非无人知道,你……小心些吧。”
“我知道。”她满不在乎地道,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我垂眼看着碗里的稀粥,良久猛一咬牙道:“先下手为强,除掉玉容吧。”
她冷哼了一声,“之前我说除掉她,你要对她手下留情,现在你相信了?她根本不会回头,你有今天是你活该。”
“是我活该。”我端起碗,明明心中还有恨,有憾,却只能认了。可我还是有太多放不下,良久问,“胤禩现在好吗?”
“出了宫他几乎一直在兵部侍郎孟轲那里,不知道想干什么。他还有找宗人府的人,想私下探问林家上下,不过被我暗中阻止了。”她眼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忧伤,“皇上暂时还没对他怎样,但是我不知道可以阻止他多久。”
我微微苦笑,太子一废的时候,康熙就对他诸多不满,现在关系刚刚修缮,我怎能再连累他?
“还有什么要我帮你做的?”她语气放轻了,好像是要满足我最后的遗愿。
“如果你可以,就用你能想到的一切方法,让胤禩忘了我吧。”我将碗就到口边。
“等一等。”她忽然抢过我手里的碗,“你知道粥里有毒吧?”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看着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会为了胤禩这么做。”
“你知道还喝?”她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更复杂了。
“你希望我死了,他就不会再因为要救我而冲撞皇上。”想到他会为我求情而惹怒康熙,心里就一阵一阵揪痛,痛得声音也仿似在撕扯,“同样,我也是那样希望。”
“我可以让你死,可是我没有办法让他忘了你。”她将碗里的粥倒回罐子里,面上已多了两道泪痕,“他会一生遗憾,那不是我希望的。”
“格格……”我怔怔地看着她,她是爱胤禩的,真正爱胤禩的,绝望痛苦,却依然坚定。
“我已经想到办法救你了。”她忽然无比严肃地看着我,“不到最后,不要放弃。”
她起身走了,我呆呆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没过多久,李德全来了,他竟然还叫我公主,然后带着我去见康熙。
第133章 第一三一章 情深
乾清宫中,康熙高坐在龙椅上,身上罩着一层阴影,面容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两道冷厉的目光。
大殿之上还有所有成年皇子以及宗人府审我的人。看样子康熙是要亲自审我了。
我跪在他面前,等待着该来的风暴,风暴前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陌啊,”他的声音并不严厉,和平时无异,“朕现在该叫你什么?”
“奴婢叫小红。”我自己也无法解释我是谁,可世事往往很可笑,越不可相信的,就越是真实的。
我说了自己的名字,就看到所有人面上都浮现出错愕的表情,胤禩焦急地瞪着我,我垂下目光不敢看他,无法想象我要被赐死在他面前他会怎样。
“小红……”康熙沉声轻吟,叹了一声,“这几日,朕常常想起两年来你在朕身边,为朕分忧解愁,朕疼你甚至胜过了自己亲生的公主,可最后怎么却是这个样子?”
我低垂着头,无言以对。他此刻的语声还是让我感觉到一些温暖,和这近两年时间里一样。他对我的慈爱,连那些小阿哥都要嫉妒,除开睡觉,我在乾清宫比在自己寝宫呆的时间还要多,陪着他下棋解闷,为他唱歌弹琴,他和传教士探讨自然科学,我也不忘参合,他政事上有所烦心,我也总是借孟清诺的名为他分忧,他累了倦了,我给他推拿按摩,很多时候,我真有当他是父亲的错觉,被他捧在手心的感觉很好,我只是无法明白,他可以将爱分给我这样一个外人,为什么不能多给胤禩一些。
“朕真的很舍不得处死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来?”他的声音里好似真的隐有一丝心痛,良久重重呼出一口气,“你这一众皇兄都为你求情,朕给你一个机会解释。”
“皇上还相信奴婢的话吗?”我并没有抱希望,为什么欺君会是死罪,因为那触犯的是天子的威严。
“你先说来听听。”他的声音沉了两分,“还有人揭发孟清诺也是你,你不但顶替林芷陌进宫选秀,还以孟清诺的身份混入朝堂,这可也是真的?”
一次欺君是死罪,两次欺君也不可能让我死两次,没什么不能认了,原来一个人死前真的特别想说真话。
我抬起头,看着他隐入阴影里的脸,缓缓说道,“奴婢本是赫舍里家的丫头,六年前,正值选秀时候,有一日夫人将奴婢叫去,说林家小姐在来京选秀途中病故,林老爷一家很伤心,想认一个女儿,代林芷陌入宫选秀,光耀门楣,林家与赫舍里家是世交,夫人就向林老爷推荐奴婢,奴婢不想一辈子只作一个丫头,也想进皇宫看看,皇上举世英名,奴婢更想一瞻风采,所以就答应了顶替林芷陌,入宫被太后看中,在宁寿宫当了一名宫女。后来奴婢犯了大错,被太后赶出宫。正好那时遇到孟元泽,以文论交,他总是称赞奴婢文才学识,又感叹奴婢是女儿身,不能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这让奴婢有所心动,也想一展抱负,所以女扮男装,借了孟元泽的履历参加科举,之后得蒙皇上赏识,步步高升。但是朱三太子被杀之后,叶阑宇一直向奴婢寻仇,而那时太后又想让奴婢回她身边,所以奴婢索性一把火烧了太傅府,作成孟清诺已死的假象,以此摆脱叶阑宇的追杀,之后再以林芷陌的身份回到宫中。奴婢自知罪无可恕,没有什么可解释了,只是死前还有一些话想要说。”
“你说。”
“恳请皇上念在奴婢两年尽心服侍的情分上,无论奴婢所言令皇上多么生气,都请皇上让奴婢说完。”
“好,你说。”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我看着他阴暗的脸,深吸一口气,说道:“皇上常常与西方来的传教士探讨西学,也曾让十八阿哥学习算术,西学有值得借鉴的东西,更主要的是在自然生活之中有指导实践的意义,如果皇上将学习算术、天文、历法、地理、水利、气象、农业等作为国策,加入科举选拔人才,一定会极大提升国力;四书五经儒家学说,有着千年文化底蕴,教导为人处世,规范人之德行,有一定积极的作用,可以在科举中适当保留,但形式不应太过死板,看一个人的思想见解,主要是看他言之内容,而不是苛求言之形式,这样也更能选拔出言之有物的人才;科举三年一次,时间久名额少,阻碍了人才的吸纳,皇上可在全国各地多设书院,鼓励人进学,改科举每年一次;现在官官满员,并非朝廷不缺人才,而是捐官之害,平复三藩,远征葛尔丹,国库空虚,捐官是可以暂时缓解国库的压力,但却绝不是长久之计,捐官降低了仕途的门槛,使得多少有财无能之人高居官位,同时又滋养了大量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皇上施行仁政,是万民之福,但对中饱私囊的贪官,就是应当严惩,杀一儆百;皇上有满汉一家的心愿,汉人也是皇上的子民,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暴民,大多数的人只是想安居乐业,哪里有压迫哪里才有反抗,只要皇上善待他们,谁也不愿放着安稳的生活不过而选择流血动乱,皇上所担心的反清复明自不复存在……”
我就这样一条一条说下去,从教育说到吏治、经济、军事、外交,将我从一个后来人所看到的满清王朝方方面面的弊端都一一指了出来,我知道说的有些东西很不现实,如果人人都有知识文化了,还何以进行愚民统治?谁还信君权神授?可是我即将死去,就算是垂死挣扎,我还是希望他多少听进去一些,能站在一个国家的高度,而不只是站在一个民族、一个统治阶层的狭隘位置考虑。
我真傻,连胤禩的命运都改变不了,还妄想改变泱泱中华的命运。可这是我死前最后的话,是我穿越一场最想说的话,恐怕过了这一刻,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后面所说的东西已经严重触及到统治阶层的利益,但是君无戏言,他还是忍着气一直没有打断我,其他人却是震惊、紧张、不屑、漠然各种神色都有。
末了,我从袖中取出之前在牢里写好的纸卷,双手举起道:“奴婢方才所说的问题,也都有具体实施的举措,恳请皇上以大局为重,适当采纳,奴婢死也无憾了。”
他向李德全看了一眼,“呈上来。”
李德全将我写的谏书呈上,他并未展开来看,只是放在一边,眼中锐利的光直直射向我,声音一沉,“你有胆子说这样的言论,怎就不能将你的身份如实道来?”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我迎上他眼中锐利的光。
“句句属实?”他冷笑,向众人看了一眼,“你们谁相信一个丫头出身能考中状元?能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这都不能信,那我要说自己来自三百年后那就更没人能信了。我低垂了头,叹了一声,“奴婢知道赫舍里家和林家都会否认,如果奴婢要编造,应该编一个能自圆其说的故事,但是奴婢只能如此说,因为这就是事实。”
“一派胡言。”他拍案而起,“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想清楚。”他忽然高声叫道:“来人!将她带下去。”
我又被带回了牢中,这次换了一间牢房,里面还有一张小床,虽然很窄很简陋,但还算干净,被子也是新的,一日三餐都很不错。
我只能通过吃了几顿饭来判断,又过了几天了。
迷迷糊糊之中,听到胤禩叫我,我以为在做梦,继续熟睡。睡到自然醒,睁开眼,顿时愣住了,他竟真的在我床边。
“怎么不叫醒我?”我坐起身。
他披了一件衣服在我身上,笑了笑,“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吵醒你。这几日睡得好吗?”
他此时的笑容特别温柔,我本已做好了死的心理准备,可这时却一瞬舍不得了,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他这么温柔的样子。
我垂下眸子,缓缓抚着光滑的被面儿,低声问,“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吧?”
他拉过我的手,轻轻一握,“我不要陌儿受苦。”
我一点苦也没受,一点也不像在坐牢,能吃能睡,但是他却好似消瘦了很多,本来很有神的眼睛也深深陷下去。
他握着我的手一紧,“那日皇上让你解释,你怎么不解释就认了?就算你编得多离谱没人相信,也不能认,知道吗?你认了,皇上就算想放过你,都没法向天下人交代,你不是存心要让他赐死你么?”
“胤禩……”我笑了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