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镇国将军?”我惊叫起来。这太不可思议了,真的假的啊?他那一脸病容,怎么可能是大将军?他打得过谁啊?欺骗玉容这种无知少女还差不多。我立刻正色道,“你别信,他骗你的,镇国将军是宗室爵位,他姓沐,他是汉人,怎么可能受封镇国将军?”
“就知道你是这反应,”她嗔道,“太子说的怎会是假?这里上上下下的人见了他都称他沐将军,难道都被他收买了?他不是汉人,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他的祖上还是开国大功臣,他改姓名是有原因的。小陌,你就是对他有偏见。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他的情景?”她见我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试图要让我转变观念,“调戏佟佳静璃的恶霸带了人去而复返,是他打倒那群流氓的。”
“什么?”我又一次震惊了,这比我听到他是大将军还要震撼,那些人是他打倒的?当时我借口小解出了酒楼,倒真没瞧见,看来人真的不可以貌相,谁想得到啊?他看上去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还能将那一群穷凶极恶的流氓打翻?
她的眼眸变得迷离了两分,“你不知他的身手有多厉害,举手投足,弹指之间,就将所有的人都打倒了。”
你就神化他吧,这又不是拍武侠片,我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没看出他还是个人才。”我终于明白了玉容为什么会对他那么情有独钟,原来当日打倒恶霸的人是他,这个崇拜大侠、憧憬侠客生涯的女孩,在见了他的不凡身手之后肯定就会动心了,根本不奇怪。
沐晨风,大将军;江云升,八贝勒;侯晓攸,璃嫔。那日偶遇,玉容对弱不禁风的大将军沐晨风一见钟情,侯晓攸却对我这个女扮男装的孟清诺一见倾心,而我,现在却喜欢上江云升的扮演者八贝勒,戏剧啊戏剧,真是太戏剧了!我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果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玉容用力摇着我,一脸紧张之色,“小陌,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止住笑,还是回到正事上来,“他经常出入太子府?你们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啊?”她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垂了眼不敢看我打趣的目光,半晌小声道,“我只是打扫院落的时候,远远看着他进出来去。”
我摇头叹息,她对着凶神恶煞的流氓都能不皱眉头地冲上去,怎么对着喜欢的人,就这么害羞呢?我忽然又想到了自己,似乎我也不是什么勇敢的人,我也没找过什么机会和八爷相处,我也就只是不敢进不能退地原地观望而已,如果不是将他当成了仇诺,一时冲动,我今天也没勇气冲上去找他私聊,想到我做的糗事我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能想他了,一想就要死脑细胞了,还是先解决玉容的事,我就问道:“你就不找个机会去和他说几句话?”
“说什么呀?”她面上羞涩之情未散,却又多了一丝淡淡的惆怅,轻叹道,“他都已经有珍格格了。”
“珍格格?”我忽然想起听说过镇国将军要和珍格格成亲这事来,好奇地问,“她是什么人?”
“裕亲王的女儿,似乎叫茗珍,大家口里都叫珍格格。”她幽幽一叹,“我有几次无意听到太子和他说话,就在说和珍格格的亲事,似乎他们都要成亲了。”
“裕亲王的女儿?”我沉吟着,“我先向太后打听一下,你也不用太心灰意冷,难得自己看上了,就不要这么轻易放弃。”
她摇了摇头,一脸怅惘之色,“亲事是裕亲王去世前就定下的,现在就算裕亲王不在了,婚事也是要办的。”
我脑子里又开始飞快地推想回忆,裕亲王似乎是康熙四十二年死的,距现在那不是都两年多了?守孝三年也快满了,那还真是有些急人了。沐晨风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定要了解下他的想法,我一阵心念电闪,打定主意,还是向八爷打探下,这事先搁一边,我继续问:“太子府里有多少人与你为难?你若将我当好姐妹,就实话跟我说。”
“没什么的,”她毫不在意地一笑,“她们只是太子不在的时候,找些小麻烦,无非就是让我去整理杂物、打扫屋子这类的小事情,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真的?”我还是有些不信,“太子在府上的时候,她们就不留难你了?”
她笑叹道:“她们找我麻烦不就因为太子对我好嘛,我们还是秀女的时候,你也知道那些话传得有多难听了,而且我还是太子亲自向皇上要来的,福晋、侧福晋她们心里不痛快,也是正常的。”
这么说都是我害了她了?我以为后宫妃嫔争斗血腥无情,没想到在太子府里当个宫女,也要遭人嫉妒排挤,这皇宫,除了宁寿宫,简直没人呆的地方。
她似乎看出了我在内疚,展颜笑道:“小陌,真的要谢谢你让我进了太子府呢,不然我这一生恐怕都没机会看到沐将军了。”
她还在想着儿女私情,真是爱浪漫的女子,不像我这么现实,首先就是考虑找个安全的地方保命要紧。我丢失了多少快乐,多少勇气,都是因为太胆小怕死吧?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但那些小宫女为何也敢欺负你?”
“你说裴嬛?”她皱了皱眉,“她被太子看上,侍了寝,是侍妾了,与我们有些不一样,而且她很得唐氏喜欢,小陌是太后身前的红人,是不需将她放在眼里,但也不用像今日这样教训她,她们这些人很记仇的,万一你日后落在她们手里……”
“谁让她欺负你的?我就是看不过去,”我打断她的话,“日后?还不知道谁犯在谁手里。你不用怕她,等下我去找福晋谈一谈,她不敢对你怎样的。”
她定定地看着我,面上担忧之色更重,“小陌,你从进宫以后,就不停地树敌,我真的很担心你。”
原来她却在为我担心,我自己倒还感觉很良好,有太后喜欢我,胤祯保护我,八爷为我收烂摊子善后,贵妃也会暗中罩着我,我的保护链应该是很强大的,太子的一个侍妾裴氏,她能奈我何?
看着玉容一脸忧色,我又心疼起来,叹道:“你看你操什么心?都变得这么瘦了。”我伸手抱她,刚触到她右臂,她却叫了一声,面上一阵抽动,似在忍着疼痛。我一怔,抓过她的手,拉起衣袖一看,整条手臂竟是青一团紫一团,满是瘀伤,手肘处还高高肿起。
我完全呆住了,震惊、愤怒和心口的那一阵阵揪痛令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抽出手,放下衣袖,淡淡道:“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怎么回事?”我眼前还是浮现着她手上那大大小小、有新有旧的瘀伤,声音也不由控制地轻微颤抖,“谁打你了?”
她转身往前走,“唐氏几日前弄丢了一块玉佩,她说是我偷了,所以就打了我一顿。”
我跟上前去,追问道:“你手上有新伤,有旧伤,当是不止一件事了?”
她微垂了头,轻叹了一声,“就这件事严重些,其他就是李佳氏、王氏她们有时嫌我做事动作慢了,也会拧上一手。”
“李佳氏?王氏?”我强忍着火气继续问,“还有嫡福晋瓜尔佳氏对吧?”
她摇了摇头,“福晋没有打过我,她只是默许她们打我,真的只是小事,你不要太紧张了。”
“小事?”我已经快要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玉容,你怎么可以这么忍气吞声?你越是这样任她们欺负,她们就越觉得可以随便欺负你。”
“那我能怎么样?”她忽然回过头,漂亮的眸子中已满是泪水,“我若不忍着,她们可以随随便便将我赶去其他宫房,我怎么还能见到沐将军?”
又是沐晨风,为了这个沐晨风她连命都不要了,我深吸口气,才努力保持了平静,“她们怎么能随便赶你?你是太子向皇上要来的……”
“那又怎么样?”她一垂眼,两行泪珠就滚落下来,“太子几次要我侍寝,我都找借口推脱,他根本就不会再管我死活。”
我再一次懵了,我怎么会那么天真?还以为太子会善待她?在那个社会,女人于男人是什么?是玩物!何来欣赏尊重一说?我怎么会把她弄到这个地方来了?我这才意识到我犯下的错有多严重,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留在这里。
我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要怎么跟太后说将她要过来,她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在生她的气,擦了眼泪陪笑道:“小陌,我也不是完全不反抗的,你跟我来看样东西。”
我跟着她在那荒凉的雪地上走了片刻,来到北墙边的一棵枯树下,她扒着地上的雪,捡起一块玉佩给我看,笑道:“这就是唐氏不见了的那块玉佩,她永远都不会找得到了。”
我吃了一惊,“真是你拿了?”
“不是,”她将玉佩重新扔在雪地上,笑了笑,“她自己将玉佩掉在一个角落了没找到,就冤枉说我偷了,我收拾屋子的时候看到了,心想若是还给她倒更成了我偷的了,反正都挨了一顿打,我就干脆将玉佩拿到这里扔了,这废园从来没人来的,她永远也不会找到了。”
我愣了片刻,有些哭笑不得,我还以为她要说个什么反抗的证明出来,但是我又隐隐觉得心痛,我怎么能够苛责她?一个公主都将我整得那么惨,险些将我逼上绝路,这里这么多人合着对付她一个,她能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笑道:“嗯,做得好。”
她见我笑了,才似松了口气,拉着我往回走,安慰我道:“小陌,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也别将我弄去太后那里,我只想留在这儿,其实这些苦我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只要能天天看到他,只要一眼,就再苦也不怕了。”
我微微苦笑,她这是在强调精神力量的强大,但是我不相信,追求精神层面的东西是必须的,但要先能安稳地活下来,不管她要如何怪我,我也要将她弄到我身边来。
她见了我不以为然的神色,继续道:“这些小事我真的可以应付。只是最近有一件事我也不知怎么办,小陌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帮我想想看。”
“好啊。”我也很想帮她,只要她肯说,多么不可能的事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帮她。
“这几日唐氏老是想让我去打扫东阁楼,我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她轻叹道,“打扫几座阁楼都是固定的人,我一直是打扫西阁楼的。”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正想着可能有什么阴谋,她又接着道:“东阁楼一直是福晋和唐氏轮流安排人打扫,这两日唐氏却主动独揽了这活儿,还让我去替绮翠。见你之前,她就又叫我收拾了仓库去打扫东阁楼。”
我越发觉得那东阁楼中一定布下了什么陷阱,这个唐氏平日里打骂玉容还不够,还有更狠的手段想害她,这我绝不能坐视不理。我想这问题还得从深处分析,又问她道:“福晋和那些侧福晋们之间关系如何?谁比较得太子宠爱?”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察言观色的本事并不差,果然想也未想就说道:“唐氏最得宠,而且裴嬛之前一直是跟她的,现在侍了寝,太子也很喜欢她。所以福晋表面对她们亲厚,其实也觉得自身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看来我之前的猜想并未错,那倒也是,万一太子宠唐氏宠上了天,让唐氏当皇后也不是没可能,福晋当然会紧张自己地位不稳。
“其他的人,李佳氏和王氏是向着唐氏的,林氏、程氏和福晋更好。”她继续说道,“不过太子就特别宠唐氏,其他的人都差不多,对福晋最冷淡。”
看来从太子这个方面来说,还是唐氏一方占上风。我沉吟道:“那唐氏对福晋是什么态度?是恃宠而骄,还是有所畏惧?”
“福晋虽然不得太子喜欢,但她家世好,又有背景,皇上也很满意这个儿媳,所以还没人敢不将她放在眼里,”她嘴角浮起一丝清淡的笑容,“唐氏也不敢在她面前嚣张,反而陪着小心,很怕被她抓到什么事借此打击。”
我大致问清楚了这里的人际氛围,却更加迷惑了,东阁楼是福晋和唐氏共同打理,那定是很重要的地方,唐氏虽得太子的宠,却也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既然那么怕福晋抓她把柄打压她,没道理在东阁楼搞事才对,她想暗算玉容,也该换个地方,难道她就不怕福晋借此先除掉她?毕竟她比玉容威胁大多了。除非她的阴谋中还计划了要将福晋打落水,她才会选择东阁楼,她将来登上后位的最大阻碍就是福晋,动机也还成立,但得一击击中才行,她就那么有把握,敢向福晋开战了?那是怎样的惊天大阴谋?
我苦苦思索着,若能知道这个阴谋是什么,提前防备,让她们两败俱伤,不但救了玉容这一次,以后也不会再受她们欺辱。
我决定上那东阁楼一探究竟。
第29章 第○二七章 私刑
我向玉容问道:“此时东阁楼上可有人守?”
“没人的,”她面上忽然涌现一丝担忧之色,“你不会是想去那里吧?”
我点点头,“唐氏要逼你去打扫,你能躲掉几次?等下我就要回宁寿宫了,我不在这里,你若出什么事怎么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这想难道就能将阴谋想出来?”
“万一有什么危险?”她忽然拉住我的手,还是一脸担忧之色,“万一有毒箭这些暗器。”
我不禁笑了起来,我看了那么多武侠小说都还没往这方面想,她却这么富有想象力。我心里其实大致有个猜想,后宫最流行的暗杀术不就是魇镇这类的事嘛,什么施法扎布偶、钉棺材之类的,现代人觉得迷信,但过去的人却是会因此被杀头的,怎么也不能让玉容犯在这事上。
我更加坚定了要上东阁楼的决心,向她道:“没事儿,你告诉我在哪,我去看看。”
“那我和你一起去,”她拉起我往废园外走去,神色凝重,“我怎么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涉险的。”
我感觉她的手冰凉,还冒着冷汗,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安慰她道:“不用怕。”
她点点头,镇定了些,带着我出了废园,沿着宫墙往东走,没多久就到了一座阁楼前,是一座三层建筑,门紧闭着,但是并未上锁,她正要推门而入,我立刻拉住她,谨慎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本能,我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