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低声道:“告诉你吧,裕亲王府、珍格格、茗珍、珍儿,这些字眼在八哥面前可都是禁语,九哥、十哥和我从来都不敢在他面前提的,你倒好,竟然还问他珍格格和沐将军的亲事,他不生气才怪了。”
“为什么啊?”我还是没听到原因,迫不及待地问,“真的和八爷有关系?”
他微微笑道:“珍格格和八哥同岁,小时候常在一起玩,青梅竹马,感情很好,皇叔也很喜欢八哥,本来他两人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知八哥十岁那年父皇赐婚,就与安亲王的外孙女儿,也就是现在的八嫂订婚了,但是到八哥十七岁与八嫂大婚之时,格格都还一直喜欢着八哥,皇叔几次要将她许配他人,她就绝食、上吊,以死相挟,除了做八哥的侧福晋,她谁都不嫁,这些事儿也只得少数人知道,不让乱传的。”
我轻叹道:“格格还真是个贞烈执著的人。”
“是啊,”他也点了点头,继续道,“格格二十岁的时候都还没有嫁人,皇叔就急了,只好请父皇赐婚,让格格嫁给八哥做侧室,但是八哥却跪求了父皇几日,最后拒婚了。”
“八爷为什么要拒婚?”我吃惊地问,“他不喜欢格格吗?”
他苦笑了一下,“怕是太喜欢了吧,让格格做侧福晋太委屈了啊。不过这是我猜的,谁敢去问他啊。”他顿了顿接着道,“后来皇叔就将格格许给了沐将军,这次格格倒没什么过激的举动了,哪知沐将军又一病不起,差一点就死了,幸得一位得道高僧指点,说沐将军有此大劫,是中了降,五行缺水、火、木,四象少风,所以改了沐晨风的名字,才保住性命,在床上躺了三年,几个月前才有所好转,现在皇叔虽然不在了,但是父皇也要督促着他们完婚。”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脑子转得飞快,原来沐晨风的名字还有这由来,他还真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不假了。订了亲就病了三年,他会不会也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想逃婚?这个格格真是命苦,作为一个古人,二十四岁还没嫁人,可以归为珍稀物种了。
胤祯还在继续说:“现在朝里朝外都在说沐将军的亲事,八哥已经很烦了,你别再去问他了。”
“他烦什么啊?”我百思不得其解,“是他拒婚在先,难道格格还真该为他误其一生啊?”
“陌儿——”他忽然沉着脸看着我,“你不能这样说八哥,他一定有他的原因。”
他的原因?我忽然想到了,沐晨风是镇国将军,手握兵权,一病三年醒来还能再次成为他和太子争夺的重点,想来在朝中影响绝对不小,是他夺嫡必须拉拢的人,他又说沐晨风很喜欢格格,那他当然要拒婚成全沐晨风了,天下永远是第一位,这才是真正的八爷吧?
我忽然觉得心里有那么一丝疼痛,越了解我就越害怕,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也成为他玩弄股掌的一粒棋子?成为他政治上的交易品,或是牺牲品?
我还要再靠近吗?
卷二:情深缘浅(宫廷篇)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格格
我躺在床上,迎来了盛世繁华的康熙四十五年,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闻着刺鼻的药酒味道,默默数着新年的钟声。这是我在古代的第一个新年,所有的人都去看戏了,之后还要放烟花守岁,太后不想我去人多的场合,叫我在床上养伤。可能还是怕我又惹祸,我好像是被衰神附体了,我不惹事,事情也要来惹我。回想来到这个时空的上一年,以挨顿毒打开始,又以挨顿毒打结束,无奈苦笑,我这都是什么人品啊?
几日后的一天清早,太后忽然叫我出去伺候,说是有重要的事交给我。我心想无非就是什么仓库管理、财务管理这类总管需要做的事,也没太在意,穿戴整齐就出去了。然后,我就在那个大雪化尽天色初晴的早晨,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人物——珍格格。
她就像那初晴的天光,温暖柔和。笑容清淡,却又让人如沐春风。
她向太后请了安,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太后问她家里的事,她就浅笑答着。但她们的对话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像是着了她的魔,只是贪婪地盯着她看。她的美不惊心动魄,但却似那汩汩清泉,带着一丝恬淡的诱惑。我心中感叹,好温柔优雅的女子,举手抬足,一颦一笑,都令人心醉。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她与八阿哥都简直是绝配。我要是八阿哥,也会觉得遗憾了。
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向八阿哥看去,他面无表情地垂了眼喝茶,始终未向格格看一眼。我一转眼又看到胤祯笑嘻嘻地看着我,他倒是三天两头都来探我的伤,但不是隔着那屏风听我凄厉的惨叫,就是坐在床头看着我熟睡,他今天还是第一次见我能走能笑,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一脸喜色了。
“小陌,”太后低声唤道,“格格专门进宫来陪哀家解闷,要在宁寿宫里住一段时间,她的起居住行,就由你照看吧。”
“啊?”我吃了一惊,有些没回过神来,这个珍格格,也算是我的情敌吧,怎么叫我去伺候她?这不是折磨我嘛。
“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太后沉着脸,又道,“可是伤还没有好?”
我赶紧摇头,“奴婢的伤已经好了。”转眼便看到八阿哥的眼眸中似是闪过一道冷光,他肯定是不想我去伺候格格八卦他的事了,我本来也是不想啊,但是太后的意思我难道能不从啊?我忽然又觉得这格格进宫的事有些奇怪,从前也没听说她进宫长住过,而且她现在是准新娘,不准备嫁人的事反往宫里跑,也不合情理,我直觉这件事不简单。
我就在那绞尽脑汁地猜想事件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格格已经开口轻笑道:“茗珍在家里一切都从简,太后随便安排一个小宫女就行了,不用太麻烦了。”
“怎么能随便?”太后和蔼地笑道,“哀家让你进宫来陪哀家,当然要将你照顾周到了,小陌很机灵,你也会喜欢她的。”
我看着八阿哥冷淡的脸色,心中叫苦不已,太后这句夸赞令我出了一头冷汗,我忽然心念一闪,这格格从前绝食上吊要自杀的事太后是知道的吧?现在她大婚在即,裕亲王又不在了,怕王府里没人能看住她又要做傻事,所以太后才要招她进宫吧,而且要我看着她,看着一个有自杀倾向的人,那我不是责任重大了?她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会不会以失职论处啊?我越想越心惊,冷汗也像擦不完似地不停地冒。
太后又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今后格格的一切事情都要照看好了,你明白了吧?”
我感觉她这话又是别有深意的,如果只是生活起居上的事,是个奴才都知道要服侍好主子,不存在什么明不明白,她专门让我去照顾格格,还特地问这一句,那就是提醒我不是寻常的照看了,看来我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了。我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硬着头皮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尽心服侍好格格。”
八阿哥忽然看了我一眼,面上浮现一丝拭目以待看好戏的轻嘲,然后又垂了眼喝茶。半晌放下茶碗,起身向太后道:“皇祖母,胤禩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太后点了点头,又向我看了一眼,“小陌,你送八阿哥出去。”
我苦着脸陪他出去。他不急不慢地走着,目光落在前面很远的地方,淡淡道:“想知道什么来问我,不要去骚扰格格。”
他还真是怕被我八卦出他的事,我忍不住笑道:“上次八爷才警告了奴婢不要对什么事都好奇,奴婢不敢再问。”
“不敢?”他语带嘲讽,“问十四弟就敢了?”
我满脑黑线,胤祯既出卖了他,又出卖了我,简直是精英谍中谍。我正想着要说什么把这事圆过去,他忽然轻叹了一声,“你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吧?”不待我再问他确认一下,他又接着道,“你这鬼机灵,肯定是明白了。既应了太后的事,那就自求多福,小心些吧。”
我忽然恍然大悟了,大骂自己反应迟钝,格格的自杀史他不可能不知道啊,他不想我答应太后去照顾格格,不是怕我刨他根底,是怕我照顾不好格格惹祸上身吧?他不要我去骚扰格格,也是怕我刺激了她,万一惹得她又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我也要倒大霉。这么说,他都还是在为我好了?我就这样自我感觉良好地想着,忍不住高兴得笑出声来。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轻笑道:“你在偷着乐什么?”
“不告诉你,”我眨眼笑道,“八爷会读心术,自己想去吧。”我那些自恋的想法,他想得到才怪。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转过头去。
我故意苦着脸叫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奴婢再怎么自求多福也是无用,八爷不肯帮奴婢,奴婢这次肯定凶多吉少了。”
“没你想得那么凶险,”他失笑道,“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别多事就好了。”
这样就好了?这个格格要是这么简单,那裕亲王怎么到死都没把她搞定?现在太后还要把这个热山芋丢给我,我上辈子欠了她家?
想这些好像对眼前的事也没什么作用,我赶紧收回心神,暗吸一口气问道:“八爷喜欢格格吗?或者曾经喜欢过吗?”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和脸色忽然变得好冷,然后他就一句话也不说地往前走。我小心翼翼地跟在旁边,但直到出了宁寿宫,他也没对我说一个字。看这情形应该是喜欢的,但是对他又不能以常理揣度之,我还是放弃研究他吧,脑细胞死完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每日我都提心吊胆地伺候着格格,但她却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主子了,说话总是轻言细语,带着淡淡的微笑,从不苛刻为难人。我怕她,是怕她做傻事,和她说话要深思熟虑,避开和“八”有关的一切词语,夜里我就睡在她外间的屋里,而且不敢睡太沉了,时刻留意里面的动静,几日下来,她没什么事,我反要神经衰弱了。
转眼到了元宵节,她往年都是要去赏花灯的。太后本就很喜欢她,加上她爹裕亲王已经不在了,就更心疼她,只好答应放她出宫去玩。我多日紧张的情绪这才放松了,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哪知没高兴到半日,傍晚的时候,太后又将我叫了去,“晚上你陪格格去赏花灯。”
我吃了一惊,苦笑道:“奴婢不能出宫吧?”
“哀家许你出去陪着格格,”她很有深意地笑了笑,“早些回来就是了,格格在外面,哀家总是不放心,还是要有你照看着。”
她这样一说,更坚定了我之前的猜想,在宫里我都担惊受怕的,这下出去了,我怎么看得住她?我苦着脸问道:“就奴婢一个人陪着格格出去?”
太后皱了皱眉,“你要出宫都是不合规矩的,你说还要带多少人出去?”
我踌躇道:“市井龙蛇混杂,奴婢怕保护不了格格。”
“自有裕亲王府的人在周围保护格格安全,”太后笑道,“你就在她身边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就好了。”
我一听有裕亲王府的人跟着,那又放心多了,帮格格收拾打扮了一下就随她出宫了。
我还从来不知道古代的元宵节有那么热闹,家家户户都挂满了灯,还有对灯联、猜灯谜、舞狮、杂耍这些活动,大街小巷满是人,拥挤不堪。我在现代过元宵节也只是吃顿汤圆而已,很多传统的节日都淡化了。
格格心情很好,看什么都很开心地带着笑。我本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但人实在是太多了,终于还是被挤散了。我心中焦急,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惦着脚尖张望,却再也未看到她。我顿时慌了,大叫她的名字:“茗珍,茗珍。”但却无人答应,我心中冒出一个绝望的念头,她是故意甩开我的。
这一着慌,心下也没什么主意了,她不会要捡这么好的日子寻短见吧?我越想越怕,猜想她肯定是要找个人少的地方去死了,免得被救了,我就朝着人少的巷子找去。一个时辰过去,这京城里偏僻的小巷子几乎都要被我找遍了,也未看到她,就在我脚都要走断了,异常绝望的时候,忽然觉察到有几个人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我,我走他们就走,我停他们就停,我赶紧往人多的地方跑去,他们竟也加快了步伐跟了来。
格格丢了,我又被人跟踪,这真是什么倒霉事都碰到一起了,翻了年,附在我身上的衰神还未离我而去。我心里又惊又怕,就在人群之中乱钻,想甩掉那些人,但却怎么也甩不掉,而他们的队伍还似在扩大。
我不时回头去看那些暗中跟着我的人,忽然手腕一紧,就被一人拉进了怀里。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赏灯
一个低沉带笑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你到处跑个什么?”
八阿哥的声音!我就像碰到救星一般,面上一喜,随即又带着一丝悲哀之色看着他,小声道:“格格不见了。”
“她在我府上,”他淡淡笑道,“有十四弟在那陪着她,你可以放心了。”
“她去你那里了?”我吃了一惊,“那你怎不在家陪着她?”
“那谁来找你?”他嘴角又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在宁寿宫里都会迷路的人,将你放在这大街上,不知会有什么笑话。”
我轻哼了一声,挣开他的手,“那八爷看笑话不就得了,还来找奴婢做什么?”
“今天不想看你的笑话。”他笑了笑,柔声道,“今天只想和你看花灯。”
我微微一怔,他眼里闪现的那一抹温柔令我的心狂跳不已,慌忙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向别处。
这时,先前跟着我的人中忽然有一人走了过来,我无意识地往他身后躲了躲。那人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八爷”。
八阿哥看了我一眼,又向他道:“人已经找到了,你们退下吧。”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先前跟踪我的那些人都是他府上的侍卫家丁,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又不报下身份,我还以为是坏人。那人低声道:“十爷将东街最大的花灯场子包下来了,五爷、九爷也在那里。”
他转头看着我,笑问道:“去看吗?”
我一听有十阿哥在那里,慌忙摇了摇头。
他似乎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