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目的灯光中,我看着那张模糊的脸。
一场鬼之目的交易。
喧闹的音乐中传来我自己的回声,却是何等的虚无,何等的缥缈。
※※※※※※
弦月湖,岳卓的梦中曾见过。
绚烂的曼珠沙华和无垠的地平线连成一片,天空下着纯净的雪,只剩红白两色的地方。凌茨带着我穿过花丛,看他熟门熟路的,我有些吃惊,不过想到那守财奴,也释然了。
明如镜形如月的弦月湖展现在眼前,我左右环顾,这花丛包围的地方并无房屋的迹象。
一阵凉风裹着雪花吹来,貌似有什么种族到访了,不过该是无害人之心的,不然凌茨早该出手了。
凌茨对着一个方向点点头,那里该是有什么人物。然后见他甩出四张纸符,齐齐贴在了弦月湖面上,一个荧光的正方体空间凌空腾起在水面。
大概这是入口,我如此猜测。
跟着凌茨缓步踏上湖面,刚步入那正方体空间,身体仿佛失去了重力,飘飘然的感觉,脚下软绵绵,瞳孔在这里似乎并不能映射任何实物到视网膜。
一秒有余,触及实地的霎那,已身处一座宫殿。霎时,周围聚集无数令人厌恶的气息。即使没有鬼之目,我也可以猜得定是那些魔族和兽。凌茨只是随手张开一个结界,敌人似乎与刚才一同前来的某个种族开战了。
凌茨环视了一圈在我眼里是空无一物,在我脑海里该是何等血腥场面的宫殿,带着我直往一处走去,绕过五人合抱的柱子,是一堵厚实的墙壁。
显然,这只是一个障眼法,凌茨那把省事省力的枪一发就解决了。
密室里是昏迷的优等生和甄家两老,却不见甄少泽。
我拍醒优等生,〃你哥呢?〃
优等生一脸茫然,喃喃地问我这是哪里,〃我哥不是离家,和你在一起吗?〃
看来他们还不明状况,也好,及早送回去,省得解释。
〃看来甄少泽被带去混沌之门了。〃我做如此判断。
凌茨点头同意,与我前往。
大概因为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凡人,穿越时空的旅行使得体力有些透支,抵达混沌之门的时候,浑身犹如经历过一场血战一般疼痛不已,而且这疼在骨头里的痛,媲美万箭穿心。
来个重心不稳,像是一头撞进了这个混沌之门的空间。回头白一眼无动于衷的凌茨,连扶都不扶我一把。
撩起衣袖,我大步跨向站在混沌之门前犹豫不决的人,习惯了以前的畅通无阻,忘了混沌之门周围的结界,很没面子地把脑门磕在了结界上。
不爽地吐了句脏话,结界里的人也把视线移向了我,自然,他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莫。。。。。。〃
他刚开口就被我很不客气地打断了,〃谁允许你来这里的?跟我回去。〃
〃可。。。。。。〃
〃可可可,可你个头啊,让你回去就回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看不见苍阙在哪里,但是他绝对在门附近,虽然有凌茨在,我也必须自己争取时间,在一切结束之前。
我的直觉总是没错,凌茨一晃已不在原地,至于这满天飞舞的荧光交错中哪个是他,饶是我动态视力再好,也只是个凡人。
甄少泽抬头看着满天的流星呆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在这里看戏啊他?!
〃看什么看,还不快出来!〃
听得我的催促,他这才慌乱走出了结界。
不由分说,我先抱了上去。
这种心急,这份揪心,恐怕再难感受。
〃你爱我吗?〃突然,想听他的那句话。
他奇怪地‘嗯'了一声,〃怎么了,在这种时候。。。。。。〃
〃我想听你说。〃是的,我想听一次,我想再最后感受一下这种幸福。
〃你要是想听,我说一百次都行。〃他也仿佛忘记了身处险境,缓缓开口,〃我。。。。。。〃
没有让那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我吻上了他的唇,软软的,好甜的味道。十指相缠,传递过来他的体温,暖暖的,难以割舍。
〃对不起。。。。。。〃轻得只有自己听到。
抵着他的额头,缓缓闭上眼,凝神,对着虚无的空气道了一句‘开始吧'。
甄少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细长的睫毛碰触脸颊的感觉,痒痒的。
空间在转,时间在流。
睁开眼,凌茨,颐轩,青枫,袁老头,一一出现在视野,苍阙身受重伤,违反冥府规定,被颐轩抓回了第十九层地狱。
其实,只要同心协力,并非不能制服魔族,只是有个家伙喜欢看戏。
回到原来的世界,各式各样的鬼魂重新填充了视野。
甄老爷给了我张五百万的支票,天上掉了个馅饼给我,我欣然接受,不拿白不拿。于是,甄少泽很自然回家了,确切的说,是被我气回家的,我不懂他生什么气,这世界难道还有谁会和钱作对吗?
好好装璜了一番事务所,那名字还是没有改,XXX究竟代表了什么,我还在纳闷中。
一切又恢复了以往,只是少了一种名为爱情的东西。
那是什么,我想我已经感受不到了。
肩上那只半睁半闭的眼,活像纹身。
门铃响起,换上一副职业性的笑容,我满怀信心地迎接我重获鬼之目后的第一位客人。
只要有钱赚,这个世界,依然很美好。
这个时候就该看看保质期
一个国庆长假,彻底把惰性培养繁殖。天气反常的热,冷空气迟迟不肯光临。
打开电视,翻来覆去都是一片雪花,好像是有限电视费忘交了。
不停点火抽烟,整个房间都雾气腾腾的。
百无聊赖,开始数银行存款的位数。1、2、3、4,就是找不到第五位。
门是半掩的,推门而进的人被满屋子的烟呛了一口,不满道,〃你小子想熏死自己啊?〃
抬眼,我打了个哈欠,〃是你啊。〃
〃电话欠费,手机停机,一进门就见你一副睡眼惺松、哈欠连天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吸毒。〃黄彻把门开得笔直,又把可以和外界连通的所有窗口全打开,哼了一句,〃又玩颓废啊你。〃
〃这年代,生意不好做啊。〃我伸个懒腰,躺回了沙发。
〃那次你找我一起回校我就觉得奇怪,简直就像是上战场前的最后一面,好在你这家伙平安无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他显得有些语重心长,〃疑惑了一个长假,我想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吧。你这事务所一会儿开张致喜,一会儿关门大吉的,搞什么鬼。还有,你和那甄少泽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他回去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和那些娱记一样八卦了?〃
〃我这叫关心你。〃他起身夺过我嘴边叼着的烟头,狠狠捻灭在烟缸。
〃关心我也不告诉我叶谦的死?〃我脱口而出。
他笑得有些促狭,〃你不还是知道了?〃
〃无所谓了,反正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是失去一个朋友的惋惜。〃
〃什么意思?〃这条黄鳝的洞察力就是不一般。
〃鬼之目回来了。〃
他吃惊了一下,〃可上次你不是说。。。。。。〃
〃嗯。。。。。。〃我盯着天花板墙角的一处因潮湿而留下痕迹,和盘托出了一切。
耐心听完我生动形象(?)的解说,黄彻的震惊程度如预料之中的夸张。
〃不、不是的吧。你是说甄少泽转移了你身上的鬼之目,然后为了救他,你又以爱情作为代价换回了鬼之目?我该不会在做梦吧,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你能看见鬼我可以接受,可这些、这些东西。。。。。。蚩尤的后代九黎族成了漫画小说中的魔族?黄帝当了冥王?炎帝的后世发展成拥有特殊力量的曦族?竟、竟然还有神的存在????〃
〃还记得之前有个人在马路上猝死,口吐鲜血,嘴里不停喃喃‘小心眼'的吗?他就是一个契约者,警署应该有记录,他的下颌处有一只眼睛的纹身,或许用纹身形容不够准确,那就是契约者的标志。我现在左肩也有一只,你要不要看?〃
他吞了一口唾沫,见证了我左肩的记号后,又连吞了两口,良久才开口道,〃莫莫,那。。。。。。那代价的意思是?〃
〃就是感觉不到了,那种可以用心动纠结、牵肠挂肚来描述的东西。就算记忆还残存着和甄少泽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身体已经忘记了感觉。除了友谊,我找不到其他形容词来阐述我现在和他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才能很轻松地收下他爸给我的支票,不遗余地得赶走他。〃
理智告诉我现在说出这番话应该要有心痛的感觉,可我心中除了虚无,唯有悲哀。悲的是自己的命,哀的是自己的选择,联系不上对任何人的情感。
话说,那张支票的钱我都用到哪里去了?怎么银行存款的位数还是只有这点儿?
〃跟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的性格还是没变。〃他突然没了之前的惊讶,轻叹了一口气,〃就因为小时候算命先生的一句话,你拒人于千里之外,假装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生死由命,不管是你爸妈还是叶谦、文添,那都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非要怪在自己头上?我知道你之所以答应那个条件,是因为你不想自己再害了谁。你这又是何苦?这都不是你想要的。〃
〃不是我想要的,却是我不得不接受的,我能怎么办?难道让我对一切都置之不顾?那样我就会好过吗?你说我任性也好,不负责任也罢,与其在后悔中度过余生,我宁愿要现在这样的生活。习惯了就好。。。。。。〃貌似最后一句有点问题,〃也无所谓习惯了,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你什么时候能不再逞强,做回你自己?〃有气无力的一句说服。
我笑,〃逞强既是我的缺点,也是我的优点嘛,作为朋友,我也不会麻烦你,你也可以不用那么操心啦。〃
〃我宁愿你天天麻烦我,也比看着你一个人承担要舒坦。〃
〃呵呵。。。。。。〃除了干笑,我还是干笑。
※※※※
接到通知,晚上去今生酒吧。
说实话,其实并不想见到那守财奴,我怕自己控制不了一拳揍过去,那个该死的家伙。
到时,似乎我是最后一个,看着包厢里一张张熟悉的脸,我醒悟过来,这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搞得聚会。
貌似我的出现使之前热闹的情景有些冷场,视线扫过甄少泽茫然的表情,我笑笑,〃抱歉,走错地方了。〃
关门离开,我径直走向出口。
真不该轻信那守财奴,什么介绍工作!
被耍了心情自然不好,端盘子的服务生被我不小心撞了一下,玻璃破碎的声音湮没在这嘈杂的音乐中。
饶是平时自己定会道歉,作势帮忙收拾,今天却没这个心情,活该这人倒霉。
以坏人的嘴脸蔑视了那服务生一眼,我欲自顾自离开,一只猪蹄攀上我的肩。
呵……找茬?碰巧本少爷有气没地方撒,算你倒霉。
恶狠狠地转头去看那人,居然是凌茨。
〃干吗?〃眼里的轻蔑不变,凌茨又怎么样,今天就算是裴骢那守财奴,本少爷也不怕。
〃你说干吗?〃他的表情依旧高傲得如俯视一切的主宰者。
嘁,要是这表情在那守财奴脸上我还能理解。他摆这副模样算什么,瞧不起人?
〃是你们的人走路不长眼睛,弄脏了我这身衣服,我还没开口让你们赔呢。〃毫不客气地甩掉他攀在我肩上的手,瞥了眼蹲在地上收拾玻璃残渣的服务生,我冷冷道,〃别以为你和我有什么交情我就不会对你动手。〃
凌茨似乎对我这样的态度很不满意,沉下了脸。
我管他满不满意,谁让他老板今天惹我了?
〃怎么了这是?〃
呵,喜欢看戏的仁兄登场了。
裴骢打圆场的手段自不用说,服务生被打发走,也断了其他客人看热闹的念头。
〃哇,干什么摆这么可怕的表情?〃守财奴佯装受惊似的看着我,使了个眼色让凌茨离开。
〃因为我想灭了你。〃我很诚实地说出心中的想法。
〃你的坦诚还真是令人头疼。〃他笑。
〃你算是人吗?〃我回笑。
〃不算。〃他再笑。
〃嗯,不错,你也很坦诚。〃我赞许般地点点头。
〃难不成你今晚打算就这么和我站在这里斗嘴?〃
〃呵,对哦,那再见。〃我转身走人。
〃工作不要了?〃
脚步停滞,我骂自己怎么就那么拜金!!!也罢,本少爷可是专业的,才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
〃要收中介费的话,我宁可不要。〃
〃安啦,我只是被委托找人选罢了。〃
〃那你把他们叫来算什么意思?〃
〃因为委托人是杜思祺那丫头,见面地点和时间也是她决定的,她要带上哪些人我也管不着啊。〃
〃那丫头?〃该不会又是那只叫什么玛格丽特的狗跑到哪个鬼地方去了吧。(同人女B:都说了叫Milanta。 众吓:哇,你哪里冒出来的?)
〃嗯,是她来找得我,说是希望也可以请凌茨帮忙。〃
那丫头能有什么事搞得这么重大?我没看错的话,青枫也在那包厢里。
〃那青枫也是你找来的?那丫头怎么会委托你找人?〃太奇怪了。
〃不是,青枫是随她一起来的,她委托我的只是把凌茨和你都聚集到这里来。至于她为什么会找上我,答案应该在她手上那蓝本子里吧。〃
呵,我差点忘了那丫头可是‘情报局'的。料想这守财奴也不会那么轻易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如果说今晚这场工作兼娱乐的聚会是那丫头策划的,那也能理解为什么甄少泽和优等生也在场了。
重新回到包厢,我的职业性笑容一一问候了在场的各位。
〃莫莫……〃优等生夸张地扑了过来,刚才我进来怎么就没见他这么激动。
〃咳咳。〃我故意轻咳两声,〃和我粘这么紧,你就不怕那丫头吃醋?〃
优等生白了我一眼,甩下我坐了回去。
对着青枫示意地点点头,这乖孩子还是一脸乖巧。余光扫到凌茨,那小子貌似对刚才的事还不爽着。
〃客套话就免了,今天是来谈公事的。〃坐到杜思祺的对面,我兀自点了支烟,朝着包厢内昏暗绚彩的顶灯长吐一口,〃亲兄弟明算帐,就算你这丫头在我那儿打过工,你老板我也不会给你一丁点儿折扣。说吧,你这丫头惹上什么事了?〃
杜思祺瞪了我一眼,小声嘟哝,〃势利。〃
〃我可是听见了啊。你老板我就是势利,怎么着?就冲你这句话,这次的委托费我非赚足你不可。〃
〃哼!〃杜思祺开始和我大眼瞪小眼。
〃现在物价飞涨,通货膨胀,你老板我抬价也是人之常情啊。〃我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完全忽视了其他人。
等到我发觉现场气氛不对之时,杜思祺那丫头也忽然间变得忧心忡忡。
有不好的预感。
〃老板,其实这次的事,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说。〃
这丫头竟然破天荒叫我‘老板'???
〃可是,要进入魔界,我们不得不靠你打开混沌之门。〃
呵,就知道是有求于我?呃~貌似她刚才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