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脖子,当场便断气了。
红叶脱手的同时,弘昱亦策动了缰绳,马儿呼啸着便向山下狂奔而去。
由于速度过快,坐在后面的吴诗差点被丢下了马,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发现除了眼前屡次出手救她的小孩子四阿哥之外,再无可抓的地方了。只是,他想来是极不愿让人碰的,就是领个路也需用笛子横在两人当中,怪不得先前她拉着他的时候被会甩飞出去了。
犹犹豫豫的伸出了手,挣扎了半天,再又一阵踉跄后,吴诗终于下定决心,轻轻的扯住弘昱那绣有暗色牡丹的宝蓝马褂的一角。所幸前面的弘昱并未有任何反应,她便也稍稍松了口气。
策马跑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京城的城门口。弘昱拉了拉缰绳,将马停了下来。吴诗会意,立刻下了马,躬身一礼道:“小女子谢四阿哥救命之恩,只是那副都统所言,和亲王府火器失窃一事确与小女子无关,若是四阿哥有心,还望能替小女子澄清。”说完,她又是一礼,这才向京城方向而去。
走至城门口,吴诗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却发现弘昱仍是呆在原地,身影平白的带着萧瑟和清冷,那目光永远投驻在他人望不及的飘渺远方,空灵若幻。
虽说是皇家之人,不过吴诗到底还是心疼了,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却因生在帝王家而封闭了自己应有的真性情,老成得就像是看透沧桑变化的人了。
只是吴诗不会想到,她的猜测全部被弘昱那张娃娃脸所误导了。四阿哥是四阿哥,却不是乾隆的四阿哥,而是庄亲王府的四阿哥。而且遗传自他阿玛的娃娃脸,让如今其实已是二十有二的弘昱看上去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无怪乎吴诗会误会了。
按着自己猜测如此想着的吴诗此时却自包侧小口袋中取出了一个就连去西洋店铺那会儿都舍不得卖的一个小玩意。放在现代,这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车载太阳能摆设,一个捧着书在大太阳底下就会不停点头的小娃娃。
在她临去北京前,小如那精力十足的声音尚且回荡在耳边:“诗诗,我也实惠,过年买了车,却缺个摆设,你这趟去北京也别带什么特产了,给我挑个你最喜欢的车载摆设送我得了。哎,我可心心念念的盼着你和你的礼物呐,你可别说我不想你。”所以,她一直希望着还能回去,给那没心没肺的丫头送上她一眼看中的礼物。只是没想到,物是人非,这摆设怕是如何也存不了几百年传到小如手中的罢。
吴诗看着手中那个不停点头的娃娃,转头又向尚骑在马上的弘昱走去。
弘昱本就长得高,又是骑马,更显得吴诗矮了。吴诗只得吃力的仰着头,将手中的车载娃娃递至了弘昱跟前,语气平淡的说:“小女子无以为报,这个小娃娃就连如今的洋人都造不出来,便送与四阿哥了,希望它能使四阿哥稍微释怀些。”
半响,弘昱才慢吞吞的将视线转至了吴诗手中那个会自己点头的诡异娃娃身上,又过了许久,他才慢条斯理的接了过去。捧着书频频点头的娃娃就好似在闭眼打着瞌睡,吴诗见弘昱看得出奇,知他定是喜欢的,便也微微露出丝笑意,似自言自语的喃语道:“从哪里来终究是要回哪里去的,江南,如今的江南会是怎么个模样。四阿哥,这个娃娃只要有阳光便会点头,或许哪天它再也不点头了。你我,相会无期。”
这一走,吴诗再也没有回头,她决定了,回南方,那里才是她的家,就像是溺水的鱼回归大海一样,或许只有回到南方,她才可能重燃在这个陌生时代活下去的勇气。
吴诗不知道,在她的身后,那道清冷的目光早已从娃娃的身上转至了她。只是谁也不知道,那目光究竟带着怎样的深意。
巫蛊娃娃
经历了香山一事,吴诗再次进京城,便直奔旧衣店而去,用剩余的钱换了两套干净朴素的衣服后,便直接换上了。唯有她的头发太短,梳不了发髻,便只得任由其披在肩头。
随后,她将所有现代衣服用送去了当铺,所幸衣服再没人要,那布料、做工和纽扣拉链等放如今都是稀罕物。吴诗画了死当,也算是勉强凑齐了回江南的盘缠。这个北京城,她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南方的家在清朝不过是个小渔村,所以吴诗考虑了半天决定还是去姑苏,毕竟在清朝,那里是最繁华的地区之一。而以后的生活便也等到了那里之后再做打算。
因吴诗不急着赶路,所以从京城到江南姑苏,水路加陆路,前后一共花去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达姑苏城。
所幸路上她幸运的遇到了一个来中国传教的传教士,名叫比利,是个蓝眼睛高鼻梁的英国人。原来比利由于汉语不好,在某个小镇上与当地的官员闹了不小误会,恰巧吴诗路过,英语亦尚可,便临时充当起了翻译,顺利的解决了纠纷。自此之后比利便热情的邀请她做自己的翻译,方便他沿路传教,而条件就是她的所有旅途开支皆由他来负担。
吴诗正愁盘缠不够,如此大好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她推荐比利说姑苏城极为繁荣,人口众多,正是传教的好地方。比利不熟悉清朝的情况,便被她两下骗着一同结伴去姑苏。
而吴诗虽对天主教不是很熟捻,不过凭借着现代知识,还是能与比利聊上几句他们大英帝国的工业革命之类的,甚至还能说出几句让这个传统英国人刮目相看的观点。
因为乾隆帝对传教士还是相当礼遇的,所以他们两人也顺利的抵挡了姑苏,比利在清朝有朋友资助了他一大笔传教费,所以吴诗也不愁她会饿死。且姑苏城新建了好几座天主教堂,比利便通过自己的关系,在教堂为自己和吴诗争取到了暂时的落脚点。
因祸得福,吴诗在盘缠即将用完的情况下遇到了贵人,不仅平安到达目的地,还顺利解决了吃住的问题,连她自己都有些感叹自己的时来运转。
而时间倒回至吴诗离开京城不过几日后,北京城的庄亲王府上的众人都因某人的不寻常举动而将整个府第闹得鸡飞狗跳。
“老爷子!你说说看弘昱这究竟是怎么了啊?”满儿一见到刚下朝归来的允禄,便缠了上去。
“不过几日,何须大惊小怪。”允禄瞥了眼爱妻,不以为然道。
“什么几日,你也知道弘昱他这二十二年以来都是上午去香山吹笛,下午画画加练武,晚膳后练字,偶尔沉思个半天。除非你将他打输了,让他做几件不愿意做的事之外,基本上没有别的多余举动了。但是这几天,据双儿偷偷观察,弘昱几乎天天窝在他的书房里,不知道对着什么沉思,一沉思就是一整日。哎,我说他会不会是中邪了?”
满儿话音刚落,双儿便自远处跑来,边跑边嚷嚷道:“额娘,被你说准了,四哥真中邪了。”
“此话当真?”满儿急忙求证道。
“额娘,千真万确,双儿亲眼所见,错不了。四哥整日呆在书房里,天天对着一个会点头的小娃娃。那小娃娃邪得很,听伺候四哥的下人说。就是四哥砍了和亲王嫡福晋的阿妈五什图右手,那天之后,小娃娃就一直呆在四哥书房的窗格旁。白天点头晚上睡觉,比公鸡报时还准。”
“那小娃娃多大?”满儿又问道。
“大概就一手掌大小。”说着,双儿还自己比划了一下。
“圣上最恨巫蛊邪术。”一直在旁边当听众的允禄突然沉声开口道,眉头难得的皱在了一起。
“巫蛊?老爷子,你是说弘昱迷上了巫蛊,还是自个儿中了巫蛊?”
“既然在他手上,自然是迷上了。”
“老爷子,我看问题就出在这娃娃身上,要不你与他打上一架,命令他把这娃娃给毁了,以后再也不许弄了不就行了。”满儿心想,这个别扭儿子除非他自己亲口答应,否则谁逼他也没用,也只印趸出马才能搞定他。
“也罢,免得将事情闹大不可收拾。”
于是,翌日清晨,当其他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庄亲王就已经卯足了劲和他的儿子大打出手了。
与往日有所不同,这一架打到众人都起床用过早膳了还没结束。满儿本以为比起出远门来说,这是小事,便没有在旁边盯着,直到旁边的偏殿塌了大半,她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待她跑去一看才知,这场山崩地裂的大干架早该分出胜负了,可是弘昱这次就算是吐血被踩,甚至脸上身上无数伤口,胸前鲜红一片,仍旧咬紧牙关不肯认输。
而父子俩的性子就是太像了,弘昱不肯认输,允禄便也是往狠里打,只怕若是弘昱死都不开口,允禄还真能就把他给打死了。
眼见着允禄一脚踩下,弘昱又是狂吐一口鲜血,却仍是表情冷漠不肯认输。满儿看不下去了,立时便大叫着阻止了自己的夫君:“老爷子,再打就出人命了,你快给我停手!”
允禄听了,这才冷冷的睇着躺在地上的弘昱,停了手。
“逆子,你要连累全王府吗?”允禄冻着张脸,为弘昱的反常和违逆而气恼。
“老爷子,算了,只要弘昱不拿这娃娃做什么坏事,随便他想怎样吧。”满儿这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希望看着这两父子反目成仇,便改作劝和了。
允禄尚且好劝,只有弘昱依旧冷漠如昔,不说话,不哭不笑,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偶尔拿能看透人心的眼眸瞪着你,我行我素。
此事过后,弘昱仍是整日整日的望着那个会点头的小娃娃沉思。满儿他们观察了一阵后发现,那个小娃娃除了会点头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便也稍稍放下心来,不再管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弘昱恢复了平日的习惯,每日上香山吹笛,写字,看书,练武,盯着娃娃沉思,唯有画画,却是再也不曾有过。如此,王府的人便渐渐将小娃娃的事情淡忘了。
乾隆十七年春,建德、东流、南陵、泾县、宣城、旌德、宁国、歙县、绩溪等23个州县遭到水旱灾害,大饥,人以草根树皮为食,饿死者甚多。清廷谕免征各项钱粮。
同年湖北罗田农民马朝柱以霍、英、罗、麻、商交界处为据点,聚众反清,准备于英山县天马寨起义,事泄,罗田知县冯孙龙以开脱马朝柱罪处死。此案牵连安徽、河南、四川多人,清廷命严缉。
而此时距吴诗离开京城也有半年之久了。在这人心惶惶的四月里,庄亲王府却又发生了另一桩不算小的风波。
弘昱顶顶珍惜的那个点头娃娃在他自香山吹笛回来之后,就再也不点头了。自此之后,他又恢复了娃娃初来府上的那几日状态,只是整日对着娃娃沉思。这回与上回不同的是,上回是坐在书房里沉思,这回却是站在太阳底下,从早上晨曦升起自旁晚夕阳落下。若非允禄中途又与他大打了一场,逼着他一日三餐不得落下一餐后,才算得好,否则他便要站上一天,连午膳也一并省了。
就在娃娃停止点头的第十日,弘昱重新回到了书房,将娃娃放在了窗格旁,自己则磨墨、铺纸,执笔开始画画。
众人都不知他究竟在画些什么,只知道除了用膳时间,他都在书房呆着,也不许下人进来打扫。如此又是持续了三日之久。
这日,晚膳之前,满儿特地嘱咐着贴身婢女佟桂一番,又焦虑的吃完了一顿不安的晚膳后,眼见着弘昱前脚离开,佟桂后脚进来,这才笑着松了口气。
所幸只有弘昱才会吃饱了便走,其余几人都还留在饭桌上聊着天。见满儿一脸神秘的招来了佟桂,又见佟桂神秘兮兮的自袖中抽出一张折过的宣纸,众人纷纷不解。
满儿也不急着展开一看,而是开心的笑道:“佟桂,把门掩上,老爷子,你也来瞧瞧罢,我们这古怪儿子三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究竟在画些什么。”弘曧、弘昶、弘明、双儿听后立刻感兴趣的围了上来,众人纷纷围着将菜肴收拾了去的干净饭桌,满心期待的想看看万年一张棺材脸的弘昱究竟画什么画得这么痴迷。
离家出走
当满儿把宣纸平铺在桌上后,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弘明端详了半天,这才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弘昶,犹豫的问道:“五哥,这是个女子吗?”
弘昶皱眉:“这……你问问双儿去,她是女的,应该知道吧。”
“额娘,双儿也不确定,这画中是个女子吧。”双儿在弘明和弘昶殷切的目光中,将这个看似容易却又棘手的问题转丢给了满儿。
“废话,不是女子难道还是男子不成?”满儿咕哝着,不就是从来不理人的弘昱画了张女子的肖像嘛,转而她又激动的拉着允禄道:“老爷子,弘昱开窍了!我还以为他真要出家,你去打听打听是谁家的姑娘,过了这村就怕没这店了。”
众人听后又是面面相觑。从来不朝别人多看一眼,从来不曾开口说过话,从来没有表情的弘昱竟然,开窍了……?如此想着,又朝画纸中那女子看了好几眼。弘昱的画技自然不用怀疑,只是画中女子除了眼睛漂亮点之外还真没有哪点能多做评价的。普通的小脸配上只到肩膀的头发,古怪,实在是古怪。若要说吸引人的,可能便是女子脸上那淡若清水的表情吧。
既是正面的画像,那便是正面瞧着弘昱的,如此还能有这种表情,怕是天底下没几个人能做到了,怪不得……众人了然的点了点头,期待着允禄早日把这姑娘的情况打听出来。
弘昶自桌上将画纸拿了起来,啧啧了两声道:“没想到,和尚也动情了。”他原以为大家都会附和他一下,没想到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尴尬中带着欲笑不笑。他奇了,便又问:“额娘,二哥,双儿,弘明,你们怎么了?”
还是满儿心疼儿子,她同情的看着弘昶悄悄伸出手,指了指他身后。
弘昶疑惑了转过了身去,才一眼,他就像见鬼般的大叫一声,夺门而出。只是却还是来不及了,他的长袍下摆被弘昱一脚踩住,身体便失去了平衡,直接脸朝地摔了下去。
只听得一声痛呼,继而传来“嘶啦”一声,众人的心也跟着那么跳了跳,怕是弘昶这次在劫难逃了。
弘昱慢吞吞的抓着弘昶的衣领,将他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