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是关于梁太后的,除了这件白事,倒也没听说他国内还有别的异常。”
虽然在夜澜占着那么一个尴尬的地位,但是因为身份的关系,他若出了事绝不可能一点风声也听不到,只是我却不信风北渡真的会在这件事上息事宁人。
“我知道,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先去吧。”不过眼下时候也不早了,我也不能让钟旭在这里多留,于是就先打发他。
“是!”钟旭拱手施了一礼,转身告退,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就又止了步子,回头犹豫的看着我道,“公主,翡翠姑娘的事要怎么处理?陛下那边——”
钟旭说着却是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是怕我跟骆无殇撕破脸,而暂时我也确实没有打算这么做,毕竟他与我之间还有个三日之约,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想等三日之后的那个结果。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先想办法把来龙去脉查清楚。”我说。
“是!”我这样的决定应该算是让步,可是钟旭脸上的表情却并未见出轻松。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毕竟从四年前成婚的那日起我与骆无殇就已经被视为一体,此时我二人的关系直接关系到南野朝中的局势,只是眼下——
已经完全没了回旋的余地。
钟家是我在南野所必须依仗的人,就算钟旭不问,我下一步的打算也是要找时间对他言明的。
“钟卫尉,”择日不如撞日,我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坦言,“本宫与驸马——可能要分开了。”
所谓分开,便是世人夫妻间所谓的离合。
公主休夫自古以来不是没有,只是我与骆无殇之间的这层夫妻关系却是兹事体大,关系到整个南野的天下。
“公主!”钟旭震惊之下脸色瞬时铁青,我竟然在这个素来性格刚毅无所畏惧的汉子脸上看到了一种近乎滑稽的惊慌表情。
钟旭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吐出话来,我看着他的样子惨然一笑,往旁边挪开两步平静道,“你不必为难,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只要把本宫的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带给钟老将军即可。”
到了此时钟旭才算是回过神来,惶然的上前一步急急道,“公主,此事非同小可,望——”
“本宫知道!”我打断他的话,岔开话题道,“现在的东、西两座城门还是由颜家的人主要负责把守吗?”
应该是还处在方才的震惊中没有完全缓过来,钟旭愣了片刻才狐疑的点了点头,“是!”
“明日一早你带上本宫的懿旨,往两处城门各自再多安排一小队亲兵过去。”
为了均衡起见,大郓城的四座城门也是分别交予钟、颜两家来看守,钟家守卫南北两方,颜家护卫东西两处,井水不犯河水。
钟旭闻言,有些为难道,“几十年来我们钟、颜两家向来各司其职,这样怕是不妥。”
“本宫已经差人跟南敏郡王打过招呼了,你只管遣了过去就是,不用理会他们的日常事务,就说这两日会有本宫的一位朋友造访,让你的人负责等候。”
南敏郡王本是当年武德帝赐予颜南敏的封号,后来孝康皇帝继位之后他被尊为摄政王,而皇恩浩荡,在他百年之后“南敏郡王”这个封号就由他的子孙世袭下来。
而我现在所说的南敏郡王,正是他的嫡长子颜怀越。
我这样说,钟旭也就没了顾虑把这事应承下来,想了想又道,“敢问公主的朋友姓甚名谁?可知道具体到访的期限?臣也好吩咐他们。”
“无须多问,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一旦有自称本宫朋友的客人到访便即刻带他入宫见我。”
其实我倒不是有意要卖他这个关子,因为凌飏这个人着实让人捉摸不透,我自己也没有这个把握他到底会不会来,而他若要来又会以这样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
钟旭见我如此,也就没有再追问,却也犹豫着没有主动告退。
“夜澜边境有我们多少兵力?如果——”殿中一时沉寂下来,我垂眸想了想,又抬头问他道,“如果我们与夜澜发生冲突,一日之间能聚集多少兵力过去?”
许是今日我的思维跳跃太大,钟旭闻言又是一愣,眉峰不由的蹙紧,“公主的意思是——我们要与夜澜开战了?”
谁也不是傻子,他既然知道我与韦北辰的关系,自然就能想到我的用意。
我也没打算瞒他,于是坦言道,“事已至此,开战只是迟早的事,我只是先问问,心里也好有数。”
“夜澜与我们也算宿敌,边境上常年驻扎了十万精兵以备不时之需,附近的小股散兵我暂时无法估算,不过离边境六十例外的山海郡还有八万守兵,半日可到。”钟旭默想了一下,然后又道,“为了保险起见,如果公主有需要的话,叔父手上的——”
按照族谱来算,其实钟旭才是当年沈腾恩麾下副将钟永和的嫡孙,只是当年的他的父亲文弱不成气候,所以钟家的权柄沿袭下来就落到了他三叔钟孝庭手上。
不过好在钟家这一门良将之中鲜有心思邪佞之辈,所以虽是叔侄,钟孝庭待钟旭却是十分亲厚,更胜于他自己的两个儿子。
我知道,在钟孝庭面前,钟旭的话还是很很有分量的,很多的时候也就能间接的代表钟孝庭的意见。
我也知道,以钟家的惯常的态度立场,只要我开口,就算是他们心存顾虑也不会拂我的意。
只是此刻,在风北渡那边有明显的动作之前我却是不能妄动,否则极有可能逼得他狗急跳墙,做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暂时不用。”我伸手制止钟旭,正色道,“未免打草惊蛇,我们暂时按兵不动就好,不过我要随时知道夜澜那边的动向。”
“微臣明白。”钟旭抿着唇,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然后慎重的点了点头,“公主要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就先行告退了。”
“嗯!”我点头,唤了外面的琉璃来引他出去,就径自回了卧房休息。
因为连日里奔波赶路再加上前夜无眠,我这一觉睡的时间比较长,等到被琉璃唤醒的时候已经接近第二天的晌午——
钟孝庭来了。
【59】习惯会变
想来是钟旭已经把我的话都带给了他,他此时过来多半是来向我求证的,于是洗漱过后,我便召了他进来,在正厅之中把昨天对钟旭所言之事原原本本的又与他说了一遍。
自沈家以来,钟家的身份就一直等同于南野皇室的家臣,我知道,只要我坚持,便是心中顾虑再多他也终会妥协,是以千算万算,我也没有想到钟孝庭最直接的反应会是一言不发的给我跪下。
他对我无所求,连一句象征性的劝诫都没有,只以膝下千金告诉我他的态度——
如若我一意孤行,那么,从今日起,钟家与我之间的关系最乐观也就只能维持在一个“貌合神离”的表面上。
虽是保持着一个双膝跪地的姿势,钟孝庭却是腰杆笔直,再加上自幼习武体格健硕的缘故,一眼看去,他的身形隐隐给人一种小山般岿然不动的感觉。
在颜家站出来反对之前,钟孝庭就先给了我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
人心不足,只怕想要再看他安安稳稳坐在这一个位居人臣的位子上的时候也不多了。
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大将军何以行此大礼?”
钟孝庭并不看我,只面色肃然的直视正前方,口中字字铿锵的吐出四个字——
“江山为重!”
江山为重,社稷至上。
因为责任,这四个字也曾重重压在我的心上,恍若枷锁,逼迫着我重新站到骆无殇面前,卷进风北渡他们列国争霸的这片急流骇浪之中。
可是如今,这四个字,成了落在脚下的泥尘,对我而言,分文不值。
江山之所以为重,是因为它能为我所用。
“是么?”我不以为意的笑笑,“本宫还以为大将军是为了驸马的去留问题才会如此上心。”
钟孝庭脸上颜色不变,仍是肃然说道,“臣关心的是南野的江山社稷。”
他想要把话题绕回去,拿江山社稷来压我。
“好一个关心,好一个南野的江山社稷。”我轻声一叹,便是放下手里的茶碗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么今日本宫倒是要请教将军何谓南野的江山社稷?”
骆无殇是武将出身,虽然与钟家没什么私底下的交情,也算是钟孝庭的半个门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很玄妙的。
他们也许以为我不懂,可是我心里却是一早就知道,也就是骆无殇,如若当日这个皇位是换做其他人来坐的,那么只怕在我失踪的这三年间也不能这般相安无事。
我刻意的加重“南野”这两个字的语气,言辞之下嘲讽的意味也是相当明显。
我这句话已经完全没给钟孝庭留面子,他的目光不易察觉到微微一动,终于缓缓抬眸向我看来。
他的目光深沉,自带着那么一股子不怒而威的霸气。
两个人,四目相对,我也没有回避,嘲弄的扯着唇角与他对视。
半晌,他微微抽了口气,语气平缓的说道,“陛下登位是受了先帝的遗命,天下安泰,百姓和乐便是苍生之福。”
“你不用拿我父皇来压我。当年父皇会把江山的权柄交由驸马的缘由钟将军心知肚明。”我呼出一口气,凌厉的反问,“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驸马另娶并且已经有子嗣,难道钟将军的意思还是要那孩子入我风氏的族谱不成?”
皇室的血统不容混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孝康皇帝那样豁达的人,是以这从来都是一个不容辩驳的借口。
钟孝庭被我噎了一下,抿着唇一时没有接话。
我也不理他,只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继续道,“父皇他泉下有知,定然是同本宫一样都容不下那个孩子。如果钟将军还承认这是南野的天下那么就该知道,只要这片天下一日还冠以南野之名,本宫就不能容它落入异姓之手。
当年我求韦北辰帮忙保住许如云腹中的孩子是个权宜之计,只是为了暂且安抚朝臣,如今我死而复生,这个孩子的存在反倒成了我扳倒骆无殇的把柄。
他负我,这个孩子就是证据,谁都无话可说。
钟孝庭的脸色沉了一沉,沉默半晌终是无言。
“还是——”我也不指望他此时再能说出什么,又等了片刻便是刻薄的继续反问,“钟将军的意思是,只要天下安泰百姓和乐,这天下姓甚名谁本是无关紧要?”
纵使他对风氏一脉已经不再死心塌地,但是位极人臣有些话说出来便是大逆不道。
“臣不曾这般说过。”钟孝庭闷哼一声,阴沉着一张脸终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这样最好!”貌合神离也罢,我要的也正是他表面上的这句话。
我上前一步将他搀起来,象征性的弯身替他拍打了一下朝服的袍角,缓和了语气道,“其实说到底这件事只算是本宫与驸马的家务事,本宫与驸马已经说妥了,明日早朝自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所有人一个交代,钟将军大可以不必如此忧心的。”
钟孝庭是下了早朝才来的我这里,想来之前他是已经跟骆无殇交涉过了。
我不知道骆无殇是怎么与他说的,但见他此时脸上凝重的表情也该是没能与他达成共识。
“公主的家事臣不敢逾矩,”看的出来他也是强压着心里的一口气,钟孝庭开口也是寸步不让的针锋相对,“只是历朝以来皇族的家事都等同于半件国事,其中利害——”
钟孝庭的话没有说完,顿了一顿之后却是话锋一转,重重的对我拱手道,“臣——告退。”
说罢,不待我首肯已经兀自转身往外走。
我失神片刻,然后轻咬了一下下唇往前追出去半步,终究还是默默的看着他离开。
送走了钟孝庭已经是下午,趁着琉璃带人传膳的空当我回房去取了事先写好的休书出来,顺便遣了个宫人去请骆无殇过来。
因为正在御书房与朝臣议事,半个时辰之后才有内侍进来通传说他来了。
我回来三天,这还是第一次骆无殇踏进栖凤宫的大门,琉璃喜不自胜,马上招呼人去热菜。
因为知道是最后一次,我也没有阻止她,等着她带人重新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与骆无殇面对面的吃了这餐饭——
席间,两个人都不置一词。
殿中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琉璃站在身后渐渐的屏住呼吸,似是紧张的很。
我放下碗筷,侧目拿眼角的余光扫她一眼,吩咐她道,“你先下去吧。”
琉璃如蒙大赦,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但是膝盖弯到一半又忽的收住,垂眸道,“奴婢留下来服侍公主和驸马。”
名为服侍,实则是对我不放心。
我心中烦闷,待到再要开口打发她时,骆无殇也已经放下了碗筷,淡然道,“去沏两碗茶端过来吧。”
以前尚在宫中的时候我一直都有饭后饮茶的习惯,但骆无殇不喜茶味,却是少喝。
我颇为意外,下意识的抬头看他,骆无殇牵了牵嘴角并没有说话,琉璃已经欢喜的往后殿去取茶叶。
我的本意是支开琉璃好与他开诚布公的说些正事,此时两个人四目相对竟是出其不意的沉默了好久才从袖子里掏出那封休书,从圆桌这端一点一点慢慢推到他面前。
“明天便是第三日,你我之间该做一个了结了。”我说。
骆无殇一语不发的看着我推到他面前的信封,目色有些游离,看不出在想什么,又过了一会儿琉璃才回来。
她把刚泡的两碗茉莉分别放到我与骆无殇面前的桌上,正要从骆无殇面前退开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就刚好看到那个安放在桌面上的信封。
“公主——”休书是前天夜里她亲眼看着我写的,此时便是愕然的张大了嘴巴在原地愣了很久,等到回过神来只愤愤的扫了我一眼就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因为慌不择路,琉璃跑出去的动静很大,撞开殿门的时候满院子的奴才都齐刷刷的扭头看过来。
彼时我与骆无殇都还没有离席,我是正对门口坐的,是以他留给众人的就只有一个背影。
“潼潼,茶要凉了。”他说,脸上那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