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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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女 完-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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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间我的思绪一直没有回拢,想着方才夜帝与风暖相对的那一幕总觉的疑云重重。
  辇车的幔帐垂下,我使劲的甩甩头力图保持清醒,然后迫不及待的回头去看凌飏,“阿飏,为什么韦北辰的师娘会称呼夜帝为九哥?”
  普天之下有资格如此亲切的称夜帝一声九哥的就唯有当年的长公主夜赖雅,莫要说她亡故已久,就算尚在人家,也不该是这个年岁。
  可是风暖却是堂而皇之的唤了夜帝一声“九哥”,而夜帝亦是心照不宣的默认。
  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凌飏。
  可能是我当时望着他的眼神太过紧张急切,凌飏无奈的摇摇头,先是没有说话,而是从身后的柜子里取了套湖泊的杯具出来给我倒了一杯水。
  此时此刻我只期待这一个答案,是以也没与他矫情,忙把那水灌了下去,他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口道,“还记得夜帝让你带给明月师叔的那句话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件事,还是点点头,等他继续。
  凌飏莞尔一笑,低头又去满满的斟了一杯水,漫不经心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真正想要你传话过去的人其实并不是明月师叔。”
  当时他的原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记得把朕的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带给赠你药方的人。”
  因为那方子是魏明月偷偷塞予我的,我便理所应当把夜帝想要传话的人当做是他,而如果从一开始夜帝就跟我一样理所应当的误会了呢?
  我想着不由丝丝的抽了口气,失神的喃喃自语,“你是说——”
  “嗯!”没有等我说完,凌飏斩钉截铁的点头。
  如果真如凌飏所料,那么现今发生的种种就确乎都可以解释了。
  夜帝说普天之下能取北越真龙之血的唯有一人,所以任我软硬兼施都无动于衷,而现在——
  这个人来了。
  夜帝口中那个唯一不是别人,正是韦北辰的师娘风暖?
  整个事情在逻辑上解释通了,几乎无懈可击,但在情理上却怎么看都是匪夷所思。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再次抬头去看凌飏,“可——可是为什么?”
  “你忘了,”他笑,手里擎着那个琥珀酒杯,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光线整个杯子显得晶莹剔透,杯子外壁折射过来的光线刚好映在他微微眯起的眼眸上,就更衬得他的目光深刻不可捉摸,“当年——还有一个人也从夜帝手里拿到过一样东西。”
  夜帝所言,若非他有意相让,他的东西是绝然不会拱手予人,而他在生的这七十多年间却唯有一次例外——
  我心下略微一个轻颤,不可思议的倾身向前一把抓了凌飏的手,脱口道,“你是说漓江城?”
  凌飏愣了一愣,并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神色有些游离。
  察觉自己的失态,我面上一热赶忙松了他的手,偏头转向一侧掩饰自己的尴尬,重新平稳了语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夜帝所封的夜妃应该就是皇祖母吧,因为他们之间有情,所以夜帝会以漓江城相赠也无可厚非,那你说他会为师娘再破一次例又是为什么?”
  “呵——”凌飏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放下杯子仰身靠在身后的软榻上,两手交叉在眼前,目色间略微游移了一下,才是抿抿唇道,“那么如果这所谓的两个女人实则是同一个人呢?”

  【81】莫失莫忘

  皇祖母与韦北辰的师娘?一眼看去最大的漏洞还是出现在年龄上。
  “这不可能!”我拍案,几乎是条件发射的绷直了身子,面上如临大敌的看着凌飏。
  我想要如往常一般再从他灵动的眸子寻到那些蛊惑人心的微笑,然则这一次他的表情很认真,眼中神色庄重的看着我的面孔片刻又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目色悠远的扭头看着窗外缓缓道来,“圣屿国的子民崇尚巫术,历代的宫廷之中都豢养着一群身负奇才的御用巫师,相传在这些巫师中有隐世在潜龙山谷的龙族后裔,他们手中掌握着卜人生死的神秘能力,并且如果机缘得当的话,甚至能为死去的人聚魂重生。”
  圣屿国?巫术?聚魂重生?
  我心里玩味着这些个字眼,突然就再次想到那日夜帝对我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圣屿国的引魂之术乃是邪术,逆天改命违背伦常。
  那么从凌飏的话中推断也就是——
  实际上当年皇祖母并没有死,而是因缘际会被圣屿国龙族后人引渡重生成了现在的风暖?
  怪不得魏明月唤她为沈家姐姐,可——
  她却是称夜帝作九哥的啊!
  不管凌飏给出的逻辑怎样缜密,但聚魂重生一说本就让人匪夷所思,再加上摆在眼前的这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我一时间仍是千头万绪。
  “好!”思量半晌,我咬咬牙做了那个让自己都不能信服的假设,“那我们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你说的这种可能,韦北辰的师娘就是皇祖母的再世为人,可生前她已然心甘情愿的嫁予夜帝为后,而且还有令尊死守着一座苍月城在等她,既然大难不死,她又何故孤身远渡重洋跑到圣屿国去终老一生?更何况方才你也听到了,她称呼夜帝为九哥!”
  九死一生的劫难我经历过,所以我不信一个人可以在一念之间就抛却红尘种种,就算她舍得下名利富贵,那么那些爱着她,抑或为她所爱的人呢?总有一些是放不下的吧!
  “那是因为没人告诉你,沈未央就是夜赖雅!”凌飏嗤笑一声,重新把目光从窗外移回我的脸上,字字清晰的认真说道,“六十年前南野大将军沈腾恩率军攻陷苍月城带回了那个女孩儿,并且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只是到了现在我都一直没有想明白,我爹他这一辈子惦记的到底是夜赖雅还是沈未央啊!”
  沈未央是夜赖雅?凌末白爱的是谁姑且不论,可那就是说——
  夜帝娶了自己的亲妹妹,并且矢志不渝?
  呵——这太荒唐了!
  “可是——”我心里一片慌乱,只想着找出理由来打破这个可怕的设想,却发现根本就无话可说。
  “潼潼!”看到我的挣扎,凌飏不由的摇头叹息,郑重的提醒我道,“她姓风!”
  “姓风?”我脑中乱成一片,根本无力思考,只机械的重复他的话。
  凌飏点头,唇边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看着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韦大公子应该也不知道他师尊的名讳该是唤作风黎歌的!”
  风黎歌?失踪了四十多年,音讯全无的孝康皇帝么?
  当年宫中的史料记载,他远行之时只带了贴身的医童和一个侍女,难道——
  我心中慌乱的一遍一遍自我催眠,然则整个事情却开始不觉慢慢形成一个清晰的脉络在脑海里呈现出来。
  之前我一直都不明白,既然公子末白心系皇祖母他何以会选择空守一座千里之外的苍月城来孤独终老,却原来是因为她还有一个名字是夜赖雅,是那个曾经一起陪他往东敖为质,遍尝人间冷暖的北越小公主!
  而又难怪她最后虽死而未能与流火相守,不管爱没爱过,也不管有多爱,他们之间——
  根本天理不容。
  心中五味陈杂,我很难静下心来思考,就再蹙了眉去看凌飏,“你说韦北辰的师父是孝康皇帝?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夜澜梁太后的死因!”凌飏道。
  “嗯?”梁太后的死与韦北辰定然脱不了关系这一点我心里有数,但凌飏的逻辑又着实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暗中派人查过,梁太后最终死因是源于一种叫做蓝血祭的蛊!”
  “蓝血祭?那是什么?”自我出世以来就知道蛊毒是南野国中明文禁止的邪术,明面上流转的甚少,而蓝血祭这个名字更是闻所未闻。
  “是一种很邪门的蛊术!”凌飏道,说话间神色稍稍有些庄重的进一步解释,“这种蛊虫分为雌雄两只,互相依傍互相牵制,在植入人体之前需用被施蛊者的活血喂养一段时日,施蛊之时只以雄性虫体植入被施蛊者体内,而雌虫则是控制在施蛊者手中作为牵线,将来一旦蛊毒被催发不仅可以随时取人性命,而且还能摄人心魄,让被施蛊者成为无意识的傀儡,对被施蛊者言听计从。”
  所以,韦北辰对梁太后施蛊,控制并且毒杀了她?
  怪不得风北渡会对此事既往不咎,却原来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拿到把柄!
  但即便是凌飏说的这道骇人听闻的蛊毒真的存在——
  “就凭这道蛊,你就认定他师父是孝康皇帝?”我问。
  “那是因为潼潼你甚少查阅野史!”凌飏莞尔,闲适的靠到身后的软垫上继续道,“史料记载,近百年前南野的宫廷之内出了两位远近闻名的御医,一位是布毒解毒的高手柳楚云,一位是养蛊中蛊的奇人林云棠,后来昭远太子风黎歌阴错阳差继承了柳楚云的衣钵,而由于因缘际会,收录林云棠蛊毒的药典却落入澜妃之手。”
  他说着顿了一顿,略有些感慨的长嘘一口气,深深的看着我道,“韦大公子能同时习得柳楚云的传世医术又通晓林云棠的独门秘蛊之方,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同时认识孝康皇帝和皇祖母,并且与两人关系甚密!”凌飏的话适可而止,我就深吸一口气接了他后面的话茬,“所以你就在借口替我寻找韦北辰下落的时候暗暗查访,并且为了确认师娘的身份,登岛那日你才刻意换了装束试探!因为你父亲生前惯穿白色的袍子,并且你们父子的容貌本身就极为相像,而皇祖母与他的关系又非同一般,如若是她,见到你的时候在言辞神态间就总会有破绽露出来。”
  凌飏撇撇嘴,扭头去看窗外,只算是默认。
  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难怪那日在岛上他会喋喋不休的追问风暖的姓名来历,也难怪与北越开战以来,他都一直表现的胸有成竹。
  原来他所谓的会见分晓是因为他早就洞悉了风暖和夜帝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并且笃定她会为了韦北辰而亲自出面来化解这场干戈。
  凌飏不再说话,我也无话可说,辇车就在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沉默中一路缓慢的往大营方向驶去。
  午膳过后,风暖折返,依旧是一个人,表情平和,目色安静,而我悬了好久的心亦才慢慢放下。
  我本来是想询问她与夜帝见面的情形,但转念一想那毕竟是她与夜帝之间的私事,遂也就作罢,只简单聊了聊明月师叔和韦北辰的近况就各自回帐歇息。
  而不出凌飏所料,当天傍晚北越那边已经鸣金收兵,次日一早我往营外送别风暖之时更有线报传来,说是夜帝不仅放弃了漓江城,并且挥军北撤,连之前攻下的桓城等四座城池也一并舍弃。
  我讶然的回头去看风暖,张了张嘴却是在称呼上犯了难,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无奈的牵了牵嘴角道,“我是不是该称呼您一声皇祖母?”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澜妃么?是那个凭一己之力撼动整个王朝统治,不费一兵一卒便从夜帝手中连取北越五座城池,又间接促使末白公子弃国,西华覆灭的沈太妃么?
  这个女人,翻云覆雨,无所不能,可最终面对她的时候,我还是心中万般感慨,总难凝聚成一种可以表达出来的心情。
  “你若愿意唤我一声祖母便是!”我想风暖她是能够明白我此时的心情的,她上前一步轻轻的握住我的指尖,执了我的手带我回头去看远处的漓江城。
  初晨的迷雾散尽,五彩斑斓的霞光洒下,这座轮空冷硬的城池也跟着瞬间柔和起来。
  “这座漓江城曾经是我迈向人生至高点的见证,”她说,“在这里我终结了前世的一切,背弃了自己的亲人,抛却了曾经的信仰,斩断了骨血的牵念,也埋葬了苦心挚守多年的爱情,从两手空空到一无所有!”
  她说,“影子,也许你不会相信,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离别又看到了那么多人的悲欢离合之后,可是回到这里——现在,我的心是暖的。”
  她说,“影子你需记得,这世上你可以爱很多人,也可以有很多人爱你,但爱恨一念间,有些事不是不悔就能恩怨全消,有些过去是须得走出去的。”
  最后,她说,“而风暖,只是风黎歌的妻子!”
  也许她不是对凌末白冷情,也不是对夜帝虚伪,只是走出所有的那些过去,现在——
  风暖只是风黎歌的妻子。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我忽而想起那日桃花林外凌飏感慨的那些字句,纵使有三个那么出色的男子为她挚守一生,但她在选择其中一个的同时也注定会负了另外的两个。
  人生一世哪有十全十美,夜帝执意留下的这五座城池就是一个无法言说的缺憾。
  最后回头又看一眼晨雾散尽的漓江城,我与风暖各自转身去走自己的路。
  四月初我与凌飏回朝,一场平地而起的风波过后,南野与北越之间的一切又奇迹般的退回原位,而风暖带了真龙之血先行折返圣屿国,之后便是渐渐的失了消息。
  永寿三年七月,凌飏长子降生,取名风无夜,被册为南野储君,自此我许诺他的种种一一兑现。
  次年三月,我以养病为名,偕同桃儿一起离京前往圣屿国。
  登船前,当着前来送行的文武百官,凌飏轻轻的抱了我一下,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可是等我到了甲板上却听他在岸上大声唤我的名字。
  我回头,迎着璀璨的阳光看到他绚烂的笑容,听他大声的喊,“潼潼!我等着你回来!”
  圣屿国又到了桃花遍地的季节,魏明月的竹楼还是亲切陈旧一如往昔,可是我进得门去,曾经韦北辰睡着的那张床却是空的。
  那一刻我才终于相信,我痴心妄想的永寿,终于还是没能换他魂兮归来的长生。
  一座孤坟,两树青松,我告诉自己,这样的离开对他而言或许是解脱,可——
  一夕之间,我与他之间的一切都成了必须走出去的过去。
  我在岛上留了三年,当偶尔经过的第三十六艘商船再次离岸那日,我带着桃儿登上甲板。
  因为海上遇到风浪,商船靠岸是在十日之后。
  我牵着桃儿的手踏下甲板,迎面凌飏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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