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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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加番外)-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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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不会断胳膊断腿吧? 

  怎么会?他身边铁卫如林呢。 

  一定是普通的皮肉伤吧…… 

  耶律卓派人送我回去,还赠了我大量珠宝。往日我一定会欢喜万分,如今也心不在焉谢过了事。心里一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挠啊挠,烦躁焦急让我坐立不安,只有在马车启动的时候,这股急躁才稍微得到一点缓和,可是随后又被更强烈的情绪淹没。 

  桐儿担忧地看着我:“小姐,您不如休息了吧,这已经很晚了。” 

  我望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身体里有根刺扎得我一抽一抽的疼。 

  我对桐儿说:“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觉得很不安。” 

  桐儿笑着安慰我:“小姐是关心则乱。王爷贵人多福,有天神保佑,不会有事的。” 

  她其实也忐忑不安,笑得非常勉强。 

  我说:“为什么他们那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也许是信还没送到,也许是不想你担心。”桐儿忽然欢喜,“如果是后者,那不就说明王爷的伤不重吗?” 

  我叹了一口气:“我离他真远。” 

  日以夜继,马车疾速向南驶去,将我和萧暄的距离逐渐缩短,再缩短。我终于远远望到了西遥城巍峨的城墙。 

  我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冷颤。 

  官道经过村庄,我睁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民舍上悬挂着白色幡旗,那高高伫立的杆子将繁密的雪白旗帜支撑在屋顶上,随风轻扬,连成一片,仿佛新落的雪。 

  我一下由早春堕如寒冬。 

  再也忍不住,立刻让车夫勒马,然后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农舍前有大娘正在做活,披麻戴孝,腰上系着的白色布条十分刺眼。 

  我悬着心,觉得每一个字都有千斤重:“大娘,这满村戴孝,是什么人去世了?” 

  大娘抬头看我一眼,放下伙计,满脸愁容地叹道:“姑娘外地来的吗?我们王爷几天前遭歹人行刺,重伤不治……” 

  我的耳朵嗡地一阵响,大娘的话在脑海里不停回荡,只觉得脚下大地裂开一个大缝,我不停坠落,坠落,被一片黑暗寒冷彻底包围。 

  周围人又说了什么,我统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转身抢过侍卫手下缰绳,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马鞭,朝着西遥城疾驰而去。 

  早春冰冷长骨的风如刀一般刮过我的脸颊,我紧握着缰绳的手已经疼到麻木,心跳如鼓,恨不能生出翅膀飞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 

  城门卫兵见我奔来,举枪要拦,不知谁认识我喊了一声:“是敏姑娘。” 

  他们一迟疑,我已经冲过城门而去。 

  满眼白幡。城内满眼白幡。 

  我几乎不能呼吸。 

  这到底是怎么了? 

  无数面白幡犹如有生命一样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在上空飞舞,我环视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城市,强烈的恐惧席卷我每一根神经,撕裂我的理智。 

  我迷了路一般在城里盲目奔走,胯下马儿受到感染,亦焦躁不安。我猛然清醒过来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赶紧拉紧缰绳往燕王府而去。 

  王府亦是挂满白幡,已经有人通报,我才到,宋子敬就已经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 

  “小……敏姑娘?”宋子敬面露惊愕之色。他和性格外向的萧暄不同,绝对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如今也瞪着眼睛张着嘴。他也穿着一身孝衣,他身后跟过来的王府家丁也全部身穿孝衣。 

  我颤抖着,问:“萧暄人呢?” 

  宋子敬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是却没有说出口。 

  “萧暄人呢?”我大声问。 

  没有回答。 

  没这耐心,我一把推开他们往里面冲。 

  宋子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你等等,你不能……” 

  “不能怎么样?”我厉声道,“我要见他!要不打晕我,要不杀了我!” 

  “你——”宋子敬非常为难。近看,他人也瘦了很多,两眼血丝。我心已经凉到快冻成冰,扬手挥开他,继续往里面冲。 

  里面很多人。属下,士兵,家丁,还有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人。大家满满挤在大堂里,白绢素麻,一片触目惊心的。不少人在流泪,还有人惊愕地看着我。 

  宋子敬匆匆赶到我身后。众人什么都没说,而是慢慢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道路的尽头,停着一具玄铁色的棺椁。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 

  众人一步一步让出来。 

  云香拨开人群挤出来,红着眼睛哽咽:“姐……” 

  我看看她,继续往前走。 

  玄铁色的棺椁宽大厚实且沉重,棺盖平放一侧,棺椁上覆盖着一面崭新的燕军旗帜,四周白烛如昼,我的眼前一片白花。 

  我迈着脚走上停棺的奠台,低头就看到覆盖住整个棺椁的战旗上红底黑字,张扬霸气地写着大大一个“燕”字。 

  心里就像被人用刀狠狠剜过,痛得透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 

  一定有哪里没弄对? 

  不会,肯定不会的!怎么会是他? 

  我颤抖着,伸手要去掀旗帜。 

  “敏姑娘!”宋子敬突然一声叫。众人都愣愣看着我。 

  我对上宋子敬的目光。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同情和不忍。 

  怜悯我什么? 

  愤怒和恐慌让我坚定地弯下腰,果断地掀开了覆盖着棺椁的鲜艳战旗。 

  熟悉的挺直的鼻梁,紧闭着的双眼,线条优美没有血色的唇…… 

  我将战旗扯开丢到地上。 

  还有高大的身躯,交握平放在胸前的双手…… 

  哪个出了错? 

  “……赤水一战,过劳引发了毒,因是初发,我们都没察觉……十天前遇刺,伤也不是很重,可是越来越恶化,来不及通知你就……”宋子敬的声音微弱而颤抖着。 

  我俯下身,轻轻抚摸着那熟悉的面孔,那飞扬的眉,深潭一般的眼睛,笑起来有几分顽皮的唇。 

  滚烫的两滴水打落在我手背上,紧接着又有两滴落在那人的脸上。我急忙去抹。 

  他的脉一片死寂,他的皮肤冰冷,他的脸色灰败。 

  这熟悉又陌生的人是谁? 

  “这不是萧暄。”我开口。 

  众人惊骇地注视着我。 

  我直起身,平静地对宋子敬说:“他不是萧暄。我二哥比他要英俊好多,鼻子还要挺,嘴唇还要薄,要比他高瘦。这个人是谁?长那么丑,那么矮胖,难看成这样也来冒充我二哥。” 

  宋子敬震惊而又伤感地注视着我,“小……敏姑娘……他的确是王爷。” 

  我微笑起来:“你们骗不过我。他不是。” 

  宋子敬眼里终于有了担忧,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敏姑娘,你……” 

  我继续微笑,胸膛里有什么在翻涌着,激烈地往上冲,原本就紧张的呼吸几乎中断。 

  好难受啊。我按住喉咙。 

  为什么不能呼吸了? 

  宋子敬神情一震,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我软倒的身子。 

  我跪在地上,死死抓住领子,张大口却喘不过气,肺部好像突然罢工一样。 

  “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宋子敬的手在我背上用力拍着。 

  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开,滚烫的液体争先恐后地呕了出来。素白洁净的奠台被鲜红泼溅渲染。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我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这口血而彻底离开了肉体,身子无力地滑落,视线里越来越暗,很快回归一片寂静的黑色。 

  *我要是就停在这里,不知道会怎么?估计会被口水淹死吧?汗~~~~~~~~* 



 

  那还是离开京都北上的途中。 

  月色很好,流水潺潺,山林被暮色笼罩,静静沉睡着。 

  我同萧暄肩并肩坐在溪边,两人都脱了鞋,脚浸在水里。山见清凉的溪水滑过我们的脚背,夏虫在身后的草丛里低声鸣叫。静谧安逸的夏夜,我们这样坐着,久久无语。 

  忽然有一点暖黄的萤光亮起,一闪一闪,飘飘荡荡贴着水面低低的飞。很快,又有一个光点加入它,第三个,第四个。星星点点,仿佛有一张串了宝石的网笼罩着我们。 

  “以前见过吗?”萧暄问我。 

  我点头,笑着说:“萤火虫,是萤火虫。” 

  小小的虫子,在夜色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梦幻耀眼,像一个个打着灯笼夜游的小精灵。 

  我同萧暄说:“我很笨,也不用功读书。但是有几句诗,我却记得很清楚。” 

   我念给他听:“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萧暄久久沉默。 

  我耐不住,扭头问他:“你倒是评价几句嘛?” 

  萧暄勉为其难地说:“这是诗吗……” 

  我扫兴,板起脸。萧暄又很给我面子地补充道:“不过非常感人,情真意切,朴素自然。” 

  我这才满意。 

  我们俩的脚都在水里轻轻荡着,萤火伴随着夜虫的鸣叫轻轻飞舞。有一只胆大的小家伙居然振着翅膀飞到我衣角上停住。 

  我欢喜地看着它,却又不敢去碰,怕惊飞了小客人,于是便转头过去招呼萧暄来看。 

  可是身旁空无一人。 

  我一惊,急忙站起来。 

  月色忽然隐去,偌大山林回归黑暗,我什么都看不到,树林的阴影,溪水的波光,萤火的星点,虫子的叫声,全部隐退进黑色之中。阴寒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渗了过来。浸透我的衣服。 

  恐惧笼罩着我,我大声呼喊萧暄的名字,可是没有回音。 

  我在虚幻混沌之中奔跑,可是黑暗没有尽头。周围似乎潜伏着不名的生物,都在暗处虎视耽耽。脚下一不留神踩住什么东西,狠狠跌在地上,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到我的人中。 

  我痛苦地哼了一声,张开眼睛。 

  “醒过来了!” 

  孙先生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只觉得胸腔里气血翻涌沸腾,非常难受,不由挣扎着坐起来了。 

  云香急忙过来扶着我,轻拍我的背。我张口又往盆里吐了一大口血。 

  老天爷,胃出血? 

  品兰和觉明两个孩子还在场呢,被我这一口血吓得齐声尖叫。 

  “没事,受了刺激一时血不归经。好好调养就是了。”孙先生并不把这当一回事。 

  我吐完了,胸口空了,又觉得气短,无力地倒回床上。左边胸膛一股蚀心剜骨的疼痛顺着经脉蔓延开来,疼得我紧皱眉头,眼泪从眼角滑落。 

  两个孩子扑到我床头,约好了似的扯着嗓子开始哭。 

  “敏姐姐你怎么了?敏姐姐你说话啊!”就像有三千只鸭子在我耳朵边叫着。 

  云香声音也带着浓浓的鼻音:“姐,你昏迷一整天了,吓死我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桐儿凑过来说:“人参汤已经熬好了,大小姐还是喝一点吧。” 

  我听着烦得很,翻了一个身。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我头昏眼花。 

  云香道:“你心情不好大家都理解,可是你病着,药总得喝吧?” 

  宋子敬后来也过来了,苦口婆心劝我:“小华,你总得吃点东西。” 

  我依旧不说话,闭着眼睛装死。 

  我紧闭上眼睛,只恨耳朵上没多生一个开关。 

  众人劝了许久见我不应,又不敢强迫我,只好作罢。宋子敬无奈:“让她先静一静,理清一下思绪的好。” 

  桐儿和阿乔忙把依旧吵闹不休的两个孩子哄走了。 

  我累得很,耳朵里嗡嗡响,什么古怪的声音都钻进大脑里,头晕,恶心,发热,四肢乏力。肚子当然饿,我又不是机器人。可是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这么躺着。最好能什么都不思考,什么都感觉不到,成植物人或者死掉就干脆了。 

  我一连两天不吃东西,终于惊动众人,引得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轮番上场游说劝说。我这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么重要的人物。 

  我不是矫情的人,可是实在觉得疲倦,只想好好睡一觉,实在没力气去应付这一系列人和事,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弹动。 

  累,真的累,从去赤水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劳累,觉得生命已经消耗在奔波上。就在忙着其他事的时候,身边许多东西已经擦身而过了。 

  我依旧躺着,时睡时醒。宋子敬按捺不住了,强行给我灌了人参汤。高烧之下喝什么都是苦涩的,我皱着眉头还是卖了他一个面子把东西吞了下去。 

  云香一直守着我,晚上就睡在旁边的榻上。她同我说话我爱理不理,她老是唉声叹气,弄得我心烦又挺愧疚的。 

  后来郑文浩来找她,本是好意想借佳人苦难之际施以关心和援手,结果反被她当成靶子一通炮火狂轰滥炸,灰头土脸地走了。 

  宋子敬知道与我鸡同鸭讲有沟无通,转而劝慰云香打起精神,说她这样我只有更消沉。 

  云香听宋子敬的话,而且刚把积压的情绪发泄了,愁容未消的脸上已是一片红晕,点点头。自那日后,她不再叹息个没完,而是找了书本在我身边念给我听。她知道我的爱好,专挑市井故事八卦新闻,我听着听着,也觉得精神好了点。 

  晚上大家都睡下后,我反而清醒过来。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成为这样,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将来打算怎么做。 

  只是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空了一块,胸前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呵,低头一看,五脏六腑,独独少了心。 

  心到哪里去了?就连自己也搞不清。 

  麻木,似乎从指尖开始往四肢蔓延,身体失去知觉,等待着连意识也这样沉浸在虚无空间。当大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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