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徐令宜的挽留,起身告辞。徐令宜听说他有公事。没有再留,一面问了问福建那边的战事,一面送了罗振
兴出门。然后转身叫了白总管事:“舅老爷这些日子常让你们帮着送信吗?”
有些事不问就当不知道,可问了,却不能隐瞒。
“这是第二次。”白总管事道,“第一次是夫人差我们送的信。”
徐令宜点了点头。回了正屋,发现十一娘给太夫人问过安后,带着谨哥儿去了五夫人那里。
“七姐让贴身的妈妈送了信来,说七姐夫这两天就到燕京?”
刚会走的谨哥儿不让人抱,非要在地上走不可。他在五夫人宽敞的厅堂里走路.不让人扶。
十一娘母鸡护小鸡似地张着手臂跟在谨哥儿身后,防止他跌倒,抽空抬头看一眼坐在宴息室临窗大炕上
的五夫人。
“是啊!”五夫人觉得十一娘对谨哥儿太紧张了,“让乳娘带着他就行了。你过来坐会吧!”然后道,
“问我该怎么办?”
“我昨天回来晚了,他睡着了也没有看见我。今天睁开眼睛就要我抱,连侯爷也不要。”十一娘解释道
,“我还是带着他好了。免得他哭闹。你不知道,他哭起来,惊天动地的,不知道有多吓人。”
五夫人大笑:“哪个孩子哭起来不是惊天动地的。”
“我看歆姐儿就很秀气。”十一娘说着,看见谨哥儿惦着脚抓住了桌布的流苏,忙上前去哄谨哥儿放手
,谨哥儿好不容易放了手,这才继续和五夫人说话,“是得有个人出面和七姐夫说说才是。”五夫人却不是
好人选。一来她是外人,自古有家丑不外扬的说话。朱安平知道事情闹得连五夫人都知道了,面子上会过不
去。二来她上有婆婆下有儿女,总不能为了七娘的事三天两头的奔波。
“你着,让我四姐说怎么样?”
五夫人找十一娘来,也是为这件事。
劝七娘,她出面没什么关系。如果是质问朱安平,不管是从身份、地位还是立场她都不太合适了。但自
己一口推了,又怕十一娘和七娘以为她不愿意相帮。听十一娘这么一说,她不由松了口气。
“四姐自然最好。”五夫人笑道,“做姨姐的,有什么话都可以说。要是说过了头,还有四姐夫,可以
帮着出来劝和。”
“那我跟四姐说说。”十一娘见谨哥儿扶着太师椅不动了,觉得他是有点累了,就抱了儿子,“弟妹跟
我七姐说说。”
五夫人给七娘出了一个既合她心意又让她接受还能实现的好主意,五夫人的话对七娘来说,可有就是佛
语纶音,其他的话,七娘此刻未必就听得进去。
“好啊!”五夫人也觉得七娘现在对自己的姊妹都有点心结,还不如自己去说。“我给她写封信吧——
如果余太太的话朱安平不听,我再请五爷去跟朱安平说。这样也可以安安七娘的心。”
十一娘点头,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一个给七娘写了信,一个给四娘写了信。
石妈妈不知道有多欢喜,点心、水果不停地上,见她们两人在一起说七娘的事,遣了丫鬟,亲自在屋里
服侍。
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十一娘和五夫人一起抱了孩子去给太夫人问安。
玉版朝着她们使眼色:“三夫人在内室。”
两个人脚步一顿,隐隐听到一阵哭声。
五夫人眼底不由就浮上了一层笑意。
她低声问玉版:“怎么一回事。”
玉版看了一眼十一娘,见十一娘也露出侧耳倾听的样子,这才悄声道:“昨天晚上,三夫人和丫鬟打了
半宿的叶子牌,大少奶奶一直在旁边服侍。可能是站的时间长了点,腿麻了。出门的时候跌了一摔,把手给
崴了。又是新媳妇,不敢做声,今天早上起来,手肿得馒头似的。太夫人知道了气得直哆嗓,正在训话呢!
”
五夫人就示威似的看了十一娘一眼,低声道:“怎么样?我早说过,她这个人,待人太苛刻,迟迟早早
要出事的!”说着,抿嘴一笑,“我们这位大少奶奶的手崴的正是时候。”
十一娘也觉得三夫人做得有些过火了,想了想,问玉版:“大少爷怎么说?”
玉版一愣,笑道:“还是大少爷禀了三夫人,三夫人这才帮着去请的大夫。”
十一娘在心里叹了口气,和五夫人带了孩子在屋檐下玩,和她商量去看看方氏。
“那是自然。”五夫人说着,两眼闪闪发亮,“她刚嫁进来就崴了手,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理。”
十一娘看着心里不由发毛。
谨哥儿走两步,回头看看十一娘,见十一娘跟在他身后,就又走两步,然后再回头看看十一娘,一副想
走又害怕的样子,十分可爱,引得太夫人屋里的小丫鬟、媳妇子个个笑盈盈的,也有小丫鬟忍不住笑出声来
,惊动了内室的人。
不一会,太夫人就让玉版传她们进去。
三夫人两眼红肿,神色萎靡地站在一旁,看见十一娘和五夫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眼中不由流露出几
分怨怼之色。
第533章 事成(上)
五夫人看着,笑容就更甜蜜了。
她坐到太夫人身边拉了太夫人的衣袖:“娘,你刚才没有看见,谨哥儿那样子真是招人喜爱。走两步就
回头看看四嫂,抱他,他又不让。撒了手让他走,又害怕。”
“正学走路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太夫人听了呵呵笑,朝着谨哥儿招手,“来,谨哥儿,到祖母这里
来。”然后让人撤了炕桌,把谨哥儿放在了炕上。
一开始,谨哥儿站在那里不敢动,扭了头找十一娘,见十一娘笑吟吟地站在炕边,立刻扑到了十一娘的
怀里。十一娘抱了他一会,指了太夫人:“去找祖母。”
谨哥儿粘在母亲的身边。
太夫人四处张望了一下,拿了炕桌下的宝蓝色掐丝珐琅的镜盒哄谨哥儿:“来,到祖母这里来。”
谨哥儿盯着那镜盒半晌,蹒跚地走了过去。
太夫人没等他走到自己怀里,就一把抱住了谨哥儿,在谨哥儿的面颊上连亲了两句。谨哥儿则一把抓住
了太夫人手里的镜盒。
太夫人就指了十一娘:“到你母亲那里去。”
谨哥儿可没有犹豫,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十一娘的怀里,还咦咦呀呀地扬着手里的镜盒,好像在对母亲说
“我得了个好东西”似的。
十一娘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顶,指了太夫人:“把镜盒给祖母。”
谨哥儿闻言把镜盒捏得紧紧的,望着十一娘就是不迈脚。
“娘,这下子您可知道谁最厉害了吧?”五夫人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我们歆姐儿不过想摸摸您的瓷
器锡壶罢了。我们谨哥儿却是到了手的东西就不放了。”她娇嗔道,“你以后可再也不能说我们家歆姐儿是
‘碰不得了’!”
太夫人哈哈大笑:“再不说了,再不说了。”又去抱了谨哥儿“这可是个‘雁过拔毛’。”
谨哥儿坐在太夫人怀里很认真地瓣弄着镜盒。
大家都笑起来。没有谁多看三夫人一眼,三夫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更显几分颓
然。
既然太夫人答应了,三房迟迟早早要搬出去的,这么多年都忍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和三夫人结下梁子。
可五夫人这个时候正和三夫人打擂台,十一娘如果主动和三夫人搭腔,岂不是踩着五夫人做好人。
她只好朝着五夫人使眼色,示意她和三夫人打个招呼。
五夫人只当没看见,继续在太夫人面前彩衣娱亲:“娘要怪就怪您的东西都太招人稀罕了。别说这些孙
子、孙女一来就两眼发光,就是我们,也在心里暗暗惦记着,弄得我们都像没见过世面的落破户似的。”又
亲亲热热地搂了太夫人的胳膊,“娘,过几天就立冬,要戴暖耳了。您把库房开了,赏我们几张皮子吧?”
“看见没有?”太夫人佯装出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笑盈盈立在一旁的杜妈妈道,“无事献殷勤,一准没
好事。”
杜妈妈掩袖而笑。
有小丫鬟进来问午膳摆在哪里。
大家簇拥着太夫人去了东次间。
三夫人灰溜溜地跟在最后。待太夫人坐定,五夫人又故做奇怪地道:“噫,怎么没见大少奶奶?”
三夫人没有做声,低了头,脸色十分难看。
太夫人看也没看三夫人一眼,道:“她昨天崴了手,早上请了大夫来瞧。正在家里养着呢!”
“哎呀!”五夫人惊道,“怎么就崴了手的。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岂不是过年也不得安生。这可是大少
奶奶嫁到我们家的第一个新年。”然后对三夫人道,“三嫂,我听说三七治损伤是最好的。不如用三七熬了
鸡汤给我们大少奶奶补补身子。”又对十一娘道,“四嫂,等会吃了饭,我们去看看大少奶奶吧?”
北人参,南三七。都是非常贵重的药材。燕京位于北方,富裕人家有两支人参不稀奇,却少有珍藏三七
的。五夫人这样说,分明是为难三夫人。
三夫人鬓角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不过是崴了手,又不是折断了。消了肿,养几天就好了。哪用得着一
百天?”
五夫人眼角一挑,还欲说什么,太夫人就轻轻地瞥了五夫人一眼。
她不由胆战心惊,哪里还敢搭腔,忙低了头帮着太夫人摆箸。
十一娘则笑着应了声“好”,道:“正好我那里还有点三七。只是不多。等会带去看大少奶奶。”
太夫人微微点头,拿了著。
吃不言,睡不语。
大家不声不响地吃了饭,太夫人吩咐杜妈妈:“去库房里拿支人参,包一包三七。我也去看看大少奶奶
。”
语气淡淡地,却让三夫人很不自在,小声道:“怎么敢劳架娘……”
太夫人没等她说完就起身去了宴息的西次间。
丫鬟、婆子忙跟过去服侍,五夫人不甘示弱,也带了身边的人跟了过去。十一娘觉得三夫人有些过分,
也没理睬,抱着谨哥儿去了太夫人处。
三夫人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独自在那里站了一会,垂拉着脑袋,还是去了西次间。
太医已经来看过了,方氏崴了的手用汗巾吊在胸前,小丫鬟正在喂她午饭。
知道太夫人来看她,她一阵错愕,忙让小丫鬟服侍她穿鞋,准备出去迎接。谁知道太夫人已快步走了进
来。她忙曲膝行礼。
太夫人携了她好的那只手:“怎么这么不小心?”痛惜的语气让方氏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都是孙媳妇不小心。”她引太夫人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丫鬟机敏地去收炕桌。
“不用,不用。”太夫人忙道,“你吃你的。我来看看你就好。”然后端详了她一会,“气色还不错,
我这就放心了。”然后让杜妈妈拿了药材给方氏,“我拿了些人参、三七过来。身边有没有懂药理的妈妈?
要是没有,就去问杜妈妈怎么用!”
方氏连声道谢。
太夫人笑着点头,亲昵地拍了拍方氏的手:“过两天你婆婆就回山阳了,你有什么事,就问你四婶。
可别因为是新媳妇进门,就像这次似的藏着掖着。那可是要吃苦头的!”
就在昨天,太夫人佯装听不懂三夫人回山阳的请求,今天却突然说出让三夫人回山阳的话来……
三夫人不由暗暗叫苦。
昨天自己刚刚给了方氏一点颜色看,今天就被太夫人送回了山阳,岂不让那些丫鬟、婆子觉得太夫人这
是在为方氏撑腰。可如果自已不去,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十一娘有些意外。
没想到太夫人对方氏这样重视。
五夫人心中微定。
刚才自己挑事,太夫人很是不悦,她正想着等会怎么哄太夫人高兴,现在看来,太夫人心里还是对三夫
人很是不满,只是不想让她们妯娌的矛盾表面化了。以后自己只要把握住一个度,想必太夫人也乐见三夫人
吃瘪的。
想到这里,她如释重负地轻轻吁了口气。
方氏的表情则有些复杂。
昨天崴了手,婆婆话里话外都透着她是有意而为的意思,她委屈得不行,早上勉强喝了半碗粥,和往常
一样准备跟着去给太夫人问安,又听婆婆阴阳怪气地道:“都肿成这样了,还跑到太夫人面前去,岂不是让
太夫人伤心!”
她解释了半天,婆婆只是冷笑,甩着袖子就出了门。她一口气哽在胸前。
嫁的时候母亲曾说过,这个婆婆行事虽然没有个章法,可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比那些笑里藏刀的要好相
处多了。加上婆婆上有长辈,下有妯娌,待人小气,妯娌间肯定是面和心不和。让她好好伺侯太夫人,好好
孝顺永平侯夫人和丹阳县主,遇到两位婶婶那边的红白喜事,只管拿出大手面来做人,逢年过节更是要做鞋
做袜地奉承,想办法讨两位婶婶的欢欣。如果遇到了什么事,别人想着你的好,只会说婆婆的不是。到时候
你再一味地装弱,永平侯是皇亲贵胄,世代功勋之家,不是那些小门小户,你婆婆就是心里不满,也只能在
规矩里寻你的错。只要你守了规矩,你婆婆就拿你没有办法。
可成了亲,相公待她的温柔体贴,婆婆虽然心直口快,却也没向她要过陪嫁,认亲那天的见面礼也都由
她收着……她还以为母亲小题大做了,却没想到,是自己想的太简单。
婆婆能听五婶婶一句话,问也没问她一声,回来就当着丫鬟甩脸她看,如果以后她再拿自己的嫁妆做人
情,只怕婆婆就不止是甩脸给她看了。
现在婆婆负气去了太夫人那里,大半天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和太夫人说了些什么?要是太夫人因此而
误会她,她以后又该如何?
一想到这些,她不免有些惶恐,哪里还吃得下饭。
丫鬟只好苦口婆心地劝,她又怕婆婆知道她没有吃午饭又说出些什么难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