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恩情。”
十一娘听了不由默然。良久才幽幽地道:“你跟翠儿说一声,想到时候能被赏碗药喝,这个时候就什
么也不能说。”
竺香点头。
两人默默地梳头插簪,去了太夫人的内室。
二夫人坐在炕边看书,徐嗣谆还睡着。
见她进去,二夫人放了手中的书,指了指墙角正燃着的一炉香,然后悄声上前,呐呐地道:“之前谆
哥有点不安生,杜妈妈抱着哄了半天,我就点了一炉自制的安眠香。”
十一娘点头,二夫人示意她出去说话。
两人到西次间坐下。
“我想了半天,谕哥那儿,得给他带个信才好。”
说徐嗣谕是在二夫人膝下长大的,也不为过。秦姨娘出了事,她想到怎样安抚徐嗣谕也是人之常理。
十一娘自己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现在听二夫人提起这个话题,也想听听二夫人的意见。
她斟酌道:“二嫂的意思是?”
二夫人沉吟:“谕哥儿也不小了,又有姜先生门下读书。我看,这件事就一五一十地跟谕哥儿说了吧
!他知道了内情,一是免得回府听到些流言蛮语放在心里暗自琢磨,坏了他和侯爷的父子情份;二来也知道
自己现在的处境,纵然秦姨娘曾在他耳边嘀咕过些什么,也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如踏踏实实地做学问,
想办法自立门户。三是他如今在乐安,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还可以请教姜先生。有姜先生的开导,也不至
于消沉至颓唐的地步。”
第432章 歧路(下)
二夫人的确考虑的面面俱全,但十一娘还是有点担心徐嗣谕知道后的反应。
徐嗣谕不管怎么说,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何况还关系到他的生母。
她模棱两可地道:“等侯爷回来后,我跟侯爷说说。”
二夫人见她说词间带着几分敷衍的味道,笑了笑,端了茶盅闲闲地喝了口茶:“也是,跟侯爷商量总
不会错!”
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享道:“四夫人,大少爷、三少爷、五少爷来看四少爷了!”
早上当着孩子们只说徐嗣谆病了。徐嗣勤、徐嗣俭懂事些,却住在外院。徐嗣诫虽然住在内院,却年
纪小,懵懵懂懂的。加之徐嗣谆从小就体弱多病,三个孩子倒没有疑心。只是徐嗣诫,徐嗣谆待他一向来厚
,平时还不觉得,这时徐嗣谆病了,他这才有了些孤单的感觉。
“母亲,四哥什么时候能好!”
十一娘怕他们看出破绽,带着徐嗣勤几个看了徐嗣谆一眼就领出了内室。见徐嗣诫目含担忧,笑着摸
了摸她的头:“祖母、二伯母,还有母亲,都在这里照顾谆哥儿,谆哥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徐嗣诫点头,乖巧地道:“母亲,我不吵你。也不吵四哥。我乖乖地跟着南妈妈睡觉。”
十一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徐嗣诫笑了起来,眉目间一片欢快。
二夫人不由侧目。
十一娘送他们三兄弟出去:“等过几天好了,你们兄弟再好好聚聚。”
徐嗣勤和徐嗣俭笑着应了,徐嗣勤更是道:“四婶婶不用担心五弟,我和三弟会好好看看他的。”
“你们兄弟齐心,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十一娘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有青帷小油车急驰过来,和徐嗣勤三兄弟擦肩而过。
徐嗣勤不由打量一眼。
就看见徐嗣谆的乳娘没等跟车的婆子放下脚凳就从车上跳了了下来。
“四夫人。”她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四少爷怎样了?”
吃着她的奶,从被襁褓带到呀呀学语,蹒跚学步,哪能没有感情。
“没事。”
站在太夫人的院门口,还有来往的丫鬟、婆子,十一娘粉饰太平,“让你过来帮着照顾几天。”
乳娘松了一口气,跟着十一娘进了屋。
待见到徐嗣谆,乳娘刚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眼泪也忍不住簌簌落下来。
二夫人觉得乳娘情绪太激动,直皱眉,十一娘也怕她把徐嗣谆吵醒了,小声地提醒她:“谆哥儿这才
睡下。”
乳娘忙捂着嘴,无声地哭了一阵子,这才道:“四夫人,大夫怎么说?”
“说受了惊吓!”十一娘也不瞒她,“如今人有些糊涂,妈妈是从小把他带大的,最是知根知底,所
以特意请你来安安哥儿的心。”
“四夫人放心,”乳娘说着,让小丫鬟给她找件杜妈妈的干净褙子换上,这才坐到了炕边,又吩咐小
丫鬟打了热水她净手,这才摸了摸徐嗣谆的额头,“哥儿交给我就是了!”
十一娘见她极为细心,放下心来,请二夫人到次间坐:“二嫂也辛苦了一上午,这会儿歇歇吧!”
二夫人却惦记着太夫人,两人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刚起床,正在梳洗,知道徐嗣谆的乳娘过来了,赶过去着了看,见乳娘正细心守在一旁,嘱咐
了几句,让杜妈妈安置乳娘歇息的地方:“帮着照顾几天。”
乳娘很愿意,福身称是,说了些“请太夫人放心”之类的话。
五夫人过来看望徐嗣谆。
“可好些了没有!”见徐嗣谆的乳娘在,笑道,“妈妈可赶过来了。”见徐嗣谆没醒,又安慰了太夫
人一通。
太夫人看着天色不早,留五夫人吃饭,让小丫鬟去问徐令宜在哪里午膳。
小丫鬟去了快一柱香功夫才折回来:“太夫人,侯爷出了门。”
在这种情况还出门?
十一娘有些意外。
太夫人则沉吟道:“那就摆饭吧!”
小丫鬟应声而去。
二夫人搀着太夫人,十一娘和五夫人跟在后面去了东次间吃了午饭。
饭后,大家去看了看徐嗣谆。见他还睡着,五夫人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二夫人、十一娘陪太夫人在一
旁坐了。
刘医正来了。
二夫人和十一娘避到了暖阁,太夫人陪在一旁。
刘医正见徐嗣谆还没有醒,有些惊讶。
二夫人避着槅扇把徐嗣谆中途醒过一回,怎样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刘医正,然后道:“妾身见四少爷
睡得不安稳,就点了炉自制的安眠香。”
刘医正不由抹汗,低声道:“不亲眼见见四少爷的病,我不好开药方。”二夫人倒有些弄巧成拙了。
她“哎呀”一声,忙道:“还请医正大人不要见怪。”忙吩咐小丫鬟熄了香炉,道,“过几刻钟四少
爷就应该能醒了。”
刘医正怎么好意思和太夫人对坐着,起身道:“那我先到院子里站站,等四少爷醒了,太夫人再差人
喊我进来好了!”
太夫人也方便留刘医正,让人送了他出门。
几个人就这样等徐嗣谆醒过来。
十一娘那边的琥珀过来:“太夫人、二夫人、四夫人,易姨娘闹着要见侯爷,几个婆子不让,她就在
那里寻死觅活的,还说,要是婆子们不去禀告,可别怪她有什么话说什么话。几个婆子怕不好交差,把她按
着堵了嘴。”说着,望了太夫人一眼,“偏生侯爷走的时候又特意交待,好好看着易姨娘,别让易姨娘有个
三长两短的,到时候不好跟三爷交待。几个婆子走错行偏,特意让我来回太夫人、二夫人、四夫人一声。还
请太夫人示下,这件事该怎么办好?”
太夫人听着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好办的。就这样把她堵着嘴,五花大绑地丢在屋子
里,只要三爷的信回来了还有口气在就行了。”
琥珀恭声“是”,退了下去。
太夫人就喊了杜妈妈:“你亲自去问白总管,看写往山阳的信几时能有回音。快点把这件事办了,免
得夜长梦多。”语气越发的冷了。
徐嗣谆的乳娘听着这其中有蹊跷,不敢节外生枝,忙低下头去打量徐嗣谆,装做没有听到的样子,却
发现徐嗣谆眉头微皱,不安地低声梦呓着。
她心中一惊,用比平常略高的声调喊着“四少爷”,把太夫人、二夫人和十一娘都吸引了过去。
徐嗣谆果如二夫人所说的,渐渐醒了过来,乳娘抱着他不停地安慰着他。
或者是自婴孩时就藏在心底深处的温暖记忆,他被乳娘抱着,神志虽然还迷糊着,却没有像之前那样
使劲的挣扎,刘太医看着心中一松:“不要紧,不要紧。有贴身的人陪着,渐渐就会好了。”然后开了些安
神的药,告诉乳娘一个偏方,让乳娘在午正时分用大拇指搓徐嗣谆左、右手的食指靠近大拇指的地方一百二
十八下,“帮四少爷行气。”
乳娘很认真地跟刘医正学了。
太夫人就进了暖阁和十一娘说话:“我看,快点把家里的事理一理,请济宁来帮着安安神,做做法才
好。”
巫蛊这事干系太大了,不把这个事理顺了,要是被外人看出些什么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侯爷一回来我就商量他。”这件事是徐令宜经的手,现在进展到了一个什么情况,是个什么状况,
十一娘还真不好说。
太夫人想到徐令宜此刻还不见踪影,不免有些嗔怒:“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家里一大瘫子的
事等着他呢!”
十一娘不好回答,正想安慰太夫人几句,一旁的二夫人已低声道:“多半是处理朱道婆的事了——这
件事,可不好假手与人。”
太夫人听了神色微霁,十一娘却是心中一阵乱跳。
这件事,不知道怎样才算完结……
徐令宜很晚才回来。
他神色自若,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
十一娘忍不住询问:“侯爷,见到朱道婆了?”
徐令宜没有否认,低声道:“你放心,没留下任何痕迹。”然后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轻轻抚了抚
她的腹部:“今天有没有吵你?”
十一娘明白这种手段是必须的,可心里还是有几份唏嘘。见徐令宜转移了话题,干脆顺着把心里的那
点感慨抛到了脑后。
“算是很乖的了。”她笑道,“只是在吃午饭的时候调皮了一下。”
“哦!”徐令宜很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十一娘笑道:“娘怕我闻不得鱼腥味,特意吩咐不让做鱼,做了盘新鲜上市的凉拌千金菜,平时我也
很喜欢吃的,谁知道今天闻了却特别的不舒服。”
徐令宜听了笑起来。
十一娘就趁机和他说起徐嗣谆来:“……刘医正说,会慢慢好起来的。”然后说到徐嗣谕,“照二嫂
的意思,还是把这件事开诚布公地告诉谕哥儿的好……”把二夫人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徐令宜听。
徐令宜沉思了半晌,道:“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十一娘沉吟道,“与其写封信去,不如让谕哥儿回来一趟。有什么事,我们一家人关
起门来好商量。”
徐令宜微微颌首:“那就让他回来一趟。也正好让他和秦氏见上一面。”
第433章 无涯(上)
一句“那就让他回来一趟。也正好让他和秦氏见上一面”,让十一娘心惊。
她不由喃喃地喊了一声“侯爷”,再望过去的时候,只见徐令宜面沉如水,放在膝上的手已紧紧地攥
成了拳。
这真不是个好话题。
十一娘岔开了话题:“您走后,易姨娘闹着要见您。”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听了冷冷一笑:“不外是说些辩解的话。可说一千,道一万,她把朱道婆引见给了秦氏,知道
秦氏在干什么还不想办法阻止,看她做出这种对徐府极为不利之事,已是罪不可赦。说什么地没有用!”又
道,“要不是我需要她帮着转移一下大家的现线,早就把她处置了。还等到今天!”说着,他眼眉间露出几
份犹豫来。
十一娘看了沉吟道:“侯爷可有什么为难之事?”
徐令宜想了想,低声道:“明天早上,你回去换件衣裳。几位姨娘见了,估计都会来给你问安,问谆
哥的情况。你不防给几个姨娘找点事做,别让她们乱窜。”
这样也免得卷到这件事里去。
“侯爷放心。”她沉声道,“妾身省得。”
徐令宜点头。
十一娘一向明白他的心思。如果不是这件事把她拾扯了进去,如果不是她怀着身孕,有些事,他早就
交给她办了。
“至于秦氏那里,”徐令宜徐徐地道, “她做过什么,她心里最清楚。她在我身边服侍了这些年,我
的脾气、性情她也能猜到几份。我要是说她几句,待我脾气过了,这件事也就算了。我要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这件事只怕就不那么容易过去。可平日我看在谕哥的份上,对她多有忍耐,她心里只怕还存着一份念想。
这样把她晾一天还好说,如果晾得时间长了,她只情急之下,只怕会乱嚷嚷。”他说着,语气微顿,“现在
府里都在传,把谆哥儿吓着的是易姨娘。我看,你见到她,不防以她和易姨娘交好为借口,好好地数落她交
友不慎……人就是这样的,以为有一线生机,就不会轻易放弃。先稳她几天。等这件事的风头过了再说。”
又道,“她身边是不是有个叫翠儿的贴身丫鬟,你给这个贴身的丫鬟递个音吧。事完了,我会把她家里人送
到江南的田庄去。”
这样说来,翠儿是肯定留不住了。
十一娘凛然:“妾身明白了。我会见机行事的。”
徐令宜满意地微微领首,问起琥珀来: “……定在了什么时候?”
十一娘毛骨悚然。
难道琥珀也……
“侯爷有什么吩咐?”语气里隐隐含着几份警戒。
徐令宜正想着事情,并没有注意,低声道:“把琥珀早点嫁了吧!还有那个秋红。待她嫁了,小一点
的雁容、绿云也都可以配了出去。到时候你身边的人该换的就换了吧!”
十一娘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