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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了另一件白衣，虽然早上那一次血洗，我并没有沾到血液，但我仍旧会觉得那套白色衣衫上有着浓重的血腥味。其实，经过那么多场战争，我几乎看到所有殷红色的东西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血，似乎还可以闻得到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有些事情，就算你经历的再多，也只是麻木，自欺欺人的麻木，但麻木永远不能等于接受。
我又来到了朱砂花海，因为玉说过，下午要教我吹箫。果然玉已经等在那里，一袭青衣坐在放置于花海之中的软榻上，玉箫握在手中，微微垂眸，箫声传来，仍旧带有内力，却是舒缓身心用的。
我熟悉这首曲子，甚至熟悉的有些激动，有些心痛。
八岁那年，站在我身后那棵大树下的玉，就在吹奏这首曲子。只不过，我们相识以后再也没听他吹奏过。我轻轻走过去，不想打扰他，想等他把这一首吹完。
可是玉轻易就可以察觉到我的存在，他还是停下了乐声，没有转身，只不过伸来一只手将我的手拉住，而后我俯下身体，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说：“玉，我很喜欢这首曲子。把它教给我，好不好？”
玉回头看我，轻柔的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不好。”
我说：“为什么。”
玉浅灰色的眸子轻轻的看着我，“你喜欢的时候，我可以吹给你听。”
我笑道，“那我自己可以吹，不是更方便？”
玉拉着我走到他面前，我半跪在朱砂花海中，然后揽过他的腰仰头看他，玉说：“柳儿，你就是太强，也太要强了。”
我不解的问道，“使自己变得坚强一些，不依赖别人，这不是很好么？”
玉摇了摇头，似乎还有一声极轻的叹息，他伸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就好像在抚摸他最珍贵而又脆弱的宝物，“不好。有时候你的强，会让我感觉，你不仅仅是不需要依赖别人，而有时甚至会冷酷的舍弃别人。因为你不需要除你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玉……”我低头枕在他腿上，“就算我恢复武功，就算我召集好了散落在各处的大蜀国战士们，我也需要你。”
玉抚摸着我的发，没有出声。
风吹过的时候，朱砂花瓣会打在我的身上，闭上眼睛的时候，可以嗅到淡雅的花香，这样浓艳妖邪的花色，竟然有着那样淡雅清新的香味儿。是不是意味着，有些爱，爱的浓重，爱的深沉，爱的强烈，爱的疼痛，但他所表现出来的，所能让你感觉到的，却仅仅是那样的一抹清清淡淡？
玉将他几乎从未离手的玉箫递给我，“拿着。”
而后我转过来，坐在玉怀里，他手扶着我的手，白玉一样的肌肤，修长的手指，细腻到没有任何的瑕疵，“柳儿，我要教你吹奏断魂曲。”
“断魂曲？”我眉头一蹙。就算以前在大蜀国宫中，也听说过这个曲子，听到断魂曲的人通常会在毫无防范下入睡，比迷药还要有用的多。而只要断魂曲不停，那人就不会醒来，只要持续的时间过了一炷香，所有听到这首曲子的人，就都会死去。
本来断魂曲是一种另类的暗杀方式，但是因为声音无法控制，所以经常会害死许多无辜的人。因此断魂曲，无疑被说成是魔鬼的曲子，只有邪门歪道才会吹奏。
“你竟然会吹奏断魂曲……”虽然早上那次的屠杀，就让我觉得诡异，但这次玉亲口说出断魂曲，仍旧让我莫名的不安。
玉继续抚摸我的发，“我当然会吹奏，因为这首曲子，就是我所谱写的。”
我一愣，而后仰头看玉，他浅灰色的眼眸清雅高贵，带着一些与生俱来的淡然疏离，而他这双眼眸就算是在厮杀中，也不会有任何情绪反应。母后说，一个人的眼睛就是观察其灵魂的捷径，我一直都爱看玉太傅的眼眸，喜欢这样痴痴的直视。因为我觉得，他的眼眸透彻安静，高贵之中又完全没有高傲。总是让我舒服的，非常安心。
然而近日，在那样的屠杀之中，他仍旧用一双浅灰色的眸子安静的观望着……
这让我以为，是不是曾经的我，看错了？
清雅和无情，冷静和冷酷……他的眼眸之中之所以这样平静高贵，是否因为，他的心里他的灵魂，就不曾有过波澜？而这种平静，又不是因为豁达，而是因为无情。不是因为理解了感情，而是因为未曾有过……
不自觉的，我想站起来，而腰却被玉太傅揽住，“柳儿……”
听到他的声音，我自嘲的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我谁都可以怀疑，就是不可以怀疑他。如若他想对我不利，他有的是机会，如若他真的毫无感情，也不用浪费时间陪伴我，关心我，留意我的喜好。
第九十八章 有人在等我
我又靠入他的怀中，“玉……等一切都完了，等我做完该做的事情，我们就去隐居好不好？嗯……我想想，还是不要隐居，隐居太无聊，我们就隐姓埋名，像小老百姓一样，生活在一个我们都喜欢的城，好不好？”
玉在我耳垂吻了一下，“现在就可以。”
我笑道，“现在怎么行。”而后我看向无边的朱砂花海，“玉，我一直相信，就算之前被困在南陵宫中出不来的时候，我也没有怀疑过。那就是，有人在等我。”说着，又回头看玉，看着他浅灰色的眼眸，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我笑颜如花，一双稍长的明眸之中，闪烁着微妙的光晕，“昔日同我一起战斗过的战士们，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一定会等我。”
我拉过玉的手，放在我的侧脸蹭了蹭，“玉，我不能也不希望所有人的希望落空。我不想大家在为我担心的时候，我还在这里欢笑笙歌，赏花品茗。所以玉，帮我恢复武功好不好？”
玉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道，“你这么确信他们在等你？”
我点了点头，“是啊。”
而后玉看着我的眼睛，浅灰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仿佛只是一个简单的问句，“如若他们都不在了呢？”
我一愣，眉头一蹙，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不可能！”当时在轩辕绝壁下，我们要通过那个一线天。我见被人埋伏，令众人贴着崖壁快速前进，而我则不顾将领反对，提起长剑飞身而上，贴着崖壁硬是冲了上去，期间打掉无数只箭，并提剑抹了总指挥的脖子。
本来就算被伏击也一切顺利，虽然有损失但全身而退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伏击的人，太过了解我，而且也了解我的武功身法，竟然在我觉得总指挥已死，他们必将大乱，所以想退回和队伍会合的时候，又突然窜出来数位高手。这绝对不是战士，不是将领，而是真正自幼习武的高手，他们将我围住，兵器和暗器上均涂抹了毒药，当时的情况，我不是不能重伤，而是连擦伤都不能。
红衣金甲，在几十招之后已经有些破损，不过我身体并没有被伤到，但是在我终于看出一个破绽，打算冲出去的时候，却刚好从那缺口处闪进来一个人，他一身黑衣，面容俊美，目光冷冽，他趁我收住步伐之时右手一挥，我只见到一些绿色的粉末，而后便昏昏沉沉，没有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身处冷策的地牢里。
不过既然是决战沙场，既然我是整个队伍里武功最高的人，既然我是他们的太子，所以，许多事情都会由我来做，即使许多人不同意，就比如在轩辕绝壁下飞身而上的时候。所以，我也早有交代，让他们听命与谁，让他们如何休整，让他们等待时机。
所以，那些全身而退的将士、将领们一定会想办法召集其他人。莫说只有半年，就算已经过了十多年，我也相信，他们始终在等我，在等待一个时机。我们的鸟图腾可以被搬走，镶嵌在南陵国的大门上，我们的国都离燕可以被屠城，持续了整整十日。
但我们大蜀国尤其是大蜀国军中的精神绝对不会溃散。我们出生在大蜀，加入了大蜀国的军队，这是我们生来的使命，我们有着命运赐予的凝聚力，谁也不会离弃，永远不会离弃！
我蹙眉看着玉，“玉，你在大蜀国生活了许多年，在大蜀国宫中生活了许多年，我征战的两年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自己留在这里，让他们继续等下去。我不习惯等别人，但我知道，等待的滋味很不好受。”
玉没有因为我的情绪稍微有些激动就觉得我在恼他，他拉过我，揽过我的腰，而后抬手温柔的抚上我的微微蹙起的眉头，“多少年，都未曾见你这样蹙过眉。可是柳儿，如今南陵国强大的很，就算把那些人全部都召集起来，又能怎样？”
我深呼一口气，“玉……就算是死，我也要陪他们一起。”我揽过玉的脖子，将脸靠在他的侧脸，“无数的人已经死了，他们的生命和我的一样宝贵。如果我现在就放弃，以后又有什么颜面去下面见他们？何况我是太子，还是一位女太子，我骗了他们太多，而责任却比他们要重。现在他们牺牲了，而我还活的好好的，还这样和你一起，活的好好的。玉，我不能接受，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玉淡淡的说道。
我一愣，轻轻放开了他。
当我快要离开他身体的时候，似乎听到他说：“如果没有人在等你，你就会留下来了么？”
我盘腿坐在朱砂花海中，身边就是靠在长椅上的玉，我拾起他的长发帮他放到腿上，“这么美的头发，不要给花蹭来蹭去的。”
那把玉箫都快给我暖热了，我在玉面前晃了晃，“安魂曲是么？教给我吧。”
玉侧目看我，点了点头。而后我们一起站在朱砂花海中，玉教给我指法，又给我讲了如何将内力和乐谱穿插，他吹奏了一首普通的曲子，是我以前在藏汉宫中用古琴弹过的。只不过加入了内力，不是直接粗鲁的灌输，而是优雅的用内力在各个音符间穿插。
我眼见着朱砂花按照曲子的旋律翩翩起舞……
第九十九章 是非黑白
我兴奋的对他说：“玉，你不像个天人，因为你本来就是！”
玉停下吹奏，回头看我，而后竟然说：“如果我不是天人，而是下面来的呢？”说着，他垂眸看着地面。
这是第一次，我从玉身上感觉到很多的愁绪，心中一阵刺痛，我笑道，“如果你是下面来的，那么下面就是天，上面就是地！”
玉浅灰色的眼眸轻轻眨了下，凝视着我的眼睛，我痴痴的看着这位拿着玉箫的绝色，八岁那年，他之所以能够让我第一眼就如痴如醉，除了那飘渺的气韵，这一张脸绝对也有很大的关系。
凝视着我，玉问，“倘若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黑的呢？“风将他的发吹的轻轻飘飞，一些缠绕在他的身上，美的有些虚幻。
我傻傻的说道，“玉若是黑的，那么黑便是白，白便是黑！”
玉浅灰色的眼眸中先是有了稍许惊诧，而后眼眸慢慢的眯起一些，唇角微扬，眸中浅灰色光晕回转，他……竟然笑了。这个笑容，就好像一直被冰封的大陆突然回暖，春意盎然之下，一片迷死人的风光。
融化了几百年的冰川，融化了白色的苍茫，也融化了我眼中藏着的坚强……
看到他的笑容，我竟然……哭了。
他走过来将我拥住，弯腰将脸埋在我的颈窝，“柳儿，我永远都是你八岁那年在你身后吹箫的人，我是你的玉。柳儿，你方才说的话，你要记得。”说着，他侧脸在我耳垂上轻轻一吻，而后将我的耳垂含住，“你一定要记得，柳儿，因为我，当真了。”
被他拥着吻着，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而他说出这样的话，竟然还让我觉得心疼。只不过，当感动和心疼慢慢化开，我似乎又感觉到浓浓的不安。为何要我记住？
他又为何要问出那样的话？
我伸出双手揽过他的腰，“玉……有人恼你，我帮你杀；有人伤你，我帮你挡；就算全世界都将你比做魔头，我也会与你站在一起……可是玉……”我的声音变得有些冷静，冷静到有点严肃，“你一定要，是我的玉，才好。”
我感觉到怀中的这个身体，突然一阵紧绷的僵硬，而后是很难察觉的微微颤抖。我想后退一点看看他的表情，他的眼睛，而他却将我拥得更紧，完全不给我这个机会。
“玉？”
“柳儿……”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透彻，仿佛来自天边，“我要的不多，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我点了点头，“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以为他的意思是只要我愿意陪在他身边就好。因为我本来就清楚，玉对功名利禄富贵荣华通通不感兴趣，以他的能力，他想要这些，完全可以轻易得到。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他是说真的，没有更深一层的意思，他想要表达的只是：我的人，在他身边，就好。
因为我本来就通宵乐律，所以学起来也不是很困难，不过安魂曲玉还没有教我，他让我练习一下将内功加入我比较熟悉的曲子。所以第二天，我找一棵大树，飞身而上，随意坐在一根树杈上，开始练习吹奏。
想将内力加进去真的很不容易，一心二用我还凑合，但一心三用有点点难度。
一开始吹出的曲子不够圆润，不太好听，后来曲子终于可以入耳可是内力加的过于粗鲁，穿插的不好，力道没有弹性，我本来想把树叶带动起来，结果地上还有我身边的叶子都被打烂了。后来吧，我终于可以把叶子带起来，但还不可以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