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养育了儿子,亲恩如山高海深,做儿女的一生一世难以回报!母后的苦累儿子都知道,但凡能够顺了母亲意愿,什么事都肯去做:已强令齐王一个月内娶妻;素德,天下好男子多的是,随她再挑再选;儿子和皇后生了母后的孙子……母后还要儿子怎么办,但请吩咐,儿子照办就是!”
太后哼了一声:“怎敢吩咐皇上?不过求皇上一个恩典,让哀家保住面子罢了!你不立陈二小姐为后,哀家也没与你太多争论,毕竟陈二小姐不比皇后,个儿是小了些,但你只许给她一个敬嫔名号,却最不该,她可是你亲亲的舅表妹!上个月进宫的陈五小姐,比林太傅家的小女儿、皇后的表妹强了许多,她们两人晋了妃位,我看陈五小姐晋为贤妃,是再合适不过了!她颇有才能,皇后刚生了皇子,身子弱着,由她上来帮着打理六宫事务,皇后也能安安心心地做月子。至于俊英与他表妹……”
“儿子明白了,母后歇会!”
皇上示意端茶上来的宫女走到面前,取了杯热茶,送到太后手上,温和地说道:
“后宫事务,如今皇后也动不了,先由母后打理吧!至于陈五小姐,就照母后说的办,赐她贤妃名号,她毕竟还小,好像才刚十四岁?还未及竿,懂得什么?只随在母后身边,先由母后教导着,过一两年再说。庄家表妹母后另行许人吧,徐俊英有一妻足够,不能再娶平妻!母后要体谅儿子——他是儿子身边最可依赖的人,掌握兵权,统管边防紧要事务,每日打理公务已是忙不过来,回家若再遇后院吵吵闹闹纠缠不休,乱了心绪,儿子还靠谁去?”
太后眼睛睁大了一下,若有所思:“哀家倒是忘了这茬!不过皇儿多虑了,自古后院哪用你们男人来管?他家里老夫人、夫人都健在着呢,有多少妻妾也乱不起来!”
皇上板起脸:“不行!往轻了或许不算什么事,往重了想,事关天下安稳,母后须得顾及儿子的利益!”
太后沉吟着:“既如此,那哀家再想想,另许庄家姑娘一桩亲事吧!”
总算母子达成某种共识,皇上辞别太后,出了慈宁宫,欲往前边的仁和殿去。
品秩仅次于皇后的四妃之位被太后强行塞进来一个贤妃,皇上深感损失惨重,暗怪自己大意,没防着太后的杀手锏来得这么快,通常他总能赶在太后酝酿情绪,落泪之前跑掉,这次却不知为什么还是失算了。
不禁恨恨地骂起徐俊英来:悖逆一下徐老太太又怎样?要论罪也还得过皇帝这关不是,难道他还能把自己的老友推出去让人指责耻笑不成?这小子倒会做人,既不想要平妻又不想惹老太太生气,为顾及孝道,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原也以为没什么难办的,没想到母后越来越厉害,他听完紧箍咒还得封一个贤妃才办得下来,真真气死人了!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一定得推托!皇帝怎么了?皇帝也得顾及孝道,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恣意妄为的!
走出慈宁宫不远,路边花树繁茂的石林里忽地蹿出一个人,金冠紫袍,挺拔俊美,不是齐王还有谁?
御前侍卫听到点风吹草动,迅即围拢来,看见是齐王,松了口气,稍微散开些。
皇上本就不爽快,见齐王好好的道路不走,在御花园里乱蹿,专干些扰乱人心的事,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骂:
“你是属猴的吗?有个山石林子都要进去钻一钻,我看你往深林里去住最好!”
齐王自小被长兄责斥惯了,并不以为意,长揖到地,淡定地应道:“回皇上:臣弟不属猴!臣弟也不喜住深林!”
“下次再敢这样,以冲撞圣驾论处!”
“臣弟不敢了!”
齐王抬眼看了皇上一眼,又朝他作了一揖:“皇后嫂嫂生得龙子,可喜可贺!臣弟在此恭贺皇上!”
皇上脸色缓了一缓:“还算会说句入耳的!你莫忘了朕说过的话:一个月之内,寻到心仪的女子,娶妻成家!”
齐王垂眸:“哪那么容易寻得!皇上娶到皇后,也不是一个月里的事!”
“你!”皇上瞪着他:“你敢跟朕比!”
“不敢!但请给臣弟宽限多些时日。”
“多一日都不行!你若只顾贪玩,不务正事,到时你瞧着,朕把陈家四小姐赐给你做王妃!”
陈家四小姐?出了名的胖妞,肥壮得跟小牛犊似的,选秀都轮不到她,抬进齐王府,看一眼都能把他气死!
齐王脸上几番阴晴变幻,终是没有跳起来,低头说道:“求皇上放过臣弟!也给陈家女子一条活路!”
皇上盯着他:“你想怎么样?这可是母后的意旨,有什么话,自去与母后论说!”
说完拂袖昂首,扬长而去,齐王待他转过画廊,捺起袍子大步奔进慈宁宫。
太后正半躺在榻上,怡然品赏宫女呈上的新鲜果脯,刚听得外边传报齐王到来,就见齐王已到近前,挥手让宫女走开,太后问道:
“宝儿从哪里来?可见着你哥哥了,你该向哥哥道喜!”
“母后放心,这个我懂,跟哥哥说过了!”
“那就好!素德呢?不是你说的要去城外皇庄接她回来,怎不见她?”
齐王抓了矮几上的果脯吃,说:“素德不肯回,她在庄上玩得高兴着呢……母后可是见着皇孙了?长得好不好?”
太后笑道:“好着呢!像你哥哥,就是个儿小了点,唉!孙皇后那体质,能养出来就不错了!”
齐王问:“孩儿听说许多外命妇入宫念佛,为皇后和龙子祈福,母后的老表姐也来了吧?她不是求您给威远候赐婚吗?母后怎不趁此机会下懿旨,还要将人家拖到什么时候?”
太后叹了口气:“怪只怪庄家姑娘命不好,三番两次与俊英错过姻缘……”
“母后这话如何说?”
太后看他一眼:“你只在后堂听到一些,便记挂着这事,倒是比你哥哥通情理——你哥哥啊,他不允俊英娶平妻,说有正妻还要平妻,怕他后院添乱,不能安心打理公事!”
齐王怔了一下:“即是不让母后下懿旨赐婚?那庄家姑娘岂不是白等了?”
太后喝了口茶:“那也无法,待哀家另给她指一门好亲事吧!”
正文 第一五二章 附马
第一五二章 附马
齐王闷着头吃了几颗杏仁,对太后说:“哥哥太霸道了,母后下懿旨赐个婚也不行,那还能做什么?”
太后目光一闪,扫视堂前两侧帷幕,轻斥道:“又嘴无遮拦!虽说是亲亲的兄长,可天威圣尊不容冒犯,他又是那样的脾气,你以后说话总要小心些,被他拿了你的错,放回封地去,母后也难救你!”
齐王哼哼笑了两声,丢一颗杏仁入口,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太后又气又无奈。
“哀家如今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和素德!你不娶妻,素德成了寡妇,这叫什么事!”
齐王说:“素德以前喜欢读书人,如今却变了,喜欢舞刀弄剑习武的人……”
他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母后,素德喜欢徐俊英那样的男子!”
太后一怔:“我也觉得徐俊英很好,配得上素德,可俊英有妻室,有儿子,她喜欢有什么用?”
齐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太后:“其实俊英人不错,自小与哥哥一起长大,母后是了解他的。素德贵为公主,她喜欢谁,欲招赘为附马,谁敢不从?徐俊英那位夫人不是不称心么?又病又弱,出身寒微,他早想休弃,只碍于皇上赐婚,不能做得过份,才求娶平妻,与其让他娶表妹,不如让他尚公主!哥哥不欲他娶平妻,定是也有此意,他配素德,与皇家、与哥哥不是更亲近了么?”
太后频频点头,脸上露出笑容:“宝儿,你提醒的对啊!哀家怎么没想到这点?为公主招赘附马,是母后的特权,都不必与你哥哥商议!哀家只要下个懿旨,徐俊英便可休妻,然后择日迎娶素德公主……素德嫁与俊英,这辈子也就美满了!”
齐王说:“事不宜迟,母后需得速战速决,不然哥哥又要说什么,反而弄得好事多磨——不过孩儿觉着母后该再问过素德,若是她不愿意,也罢了!”
太后一扬眉:“不是说她喜欢俊英么?母后上次大意,让她招了那个病秧子做附马,这一次非得好好操持一番!俊英是个靠得住的,沉稳持重,仪表堂堂,素德赶得上嫁给他,两个人都福气不浅!哀家要再给他们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喜事,将之前的霉运晦气统统赶走,此后便是一路红红火火的了,哈哈哈……”
太后越想越高兴,一把抓住齐王:“此事先不要说出去,你速去接了素德回来,母后与她商量商量,教导她该收敛一下,即将出嫁的人了,每日只与那些人玩在一处,成何体统!”
齐王垂下眼眸:“哥哥一直认为是我将素德带坏了,其实素德那些美人尽是她封地上带来,与我半点关系没有,我每次去看她,说说话就走,从不与她玩在一起……让我去接素德,日后不知哥哥又会怎么说我呢,若还知道我参与此事,他高兴还罢了,不高兴起来,我岂不是被他抓了错处,打回封地?”
太后一顿:“那你还是别去了,此事也不能从你这儿说出去,待哀家另外派人去城外皇庄接了素德回来!只是……俊英和秦氏有了个儿子,还不足一岁,这却如何是好?难不成让素德一进门便替他抚育儿子?”
“这有何难?孩子一并给了那秦氏罢,以后素德与威远候再多生几个就是了!”
齐王挺秀的眉毛微微蹙起,想起徐俊英说过的话:“我们夫妻很好!”
真的假的?他磨了磨牙,对太后说道:“毕竟威远候是经皇上赐婚娶的秦氏,母后下懿旨让徐俊英休妻,皇上面子上不大好看,为顾及人言,不若还从徐老太太处着手,最好能多寻些秦氏的错处,如此休之,孩儿觉着会比较顺利!”
太后点头赞同:“宝儿想的周到,哀家为皇妹谋婚,名正言顺,这一次你哥哥想阻拦,也奈何不得。先谋划下来,再说与他听也不迟!”
随即唤了人来,让五六名太监带着宫女,火速往城外皇庄去接回素德公主,齐王在慈宁宫逗留半天,直等得素德回宫,母子三人用过晚饭,方才回去。
回到齐王府,才猛想起皇上的话,只顾着谋算让徐俊英休妻,居然忘记问母后关于陈四小姐的事了!不禁一阵懊恼,天色已晚,也无心再入宫去,烦乱之下唯有跑到清曲苑,放置鼓乐的地方,抓了鼓棒一通击打,直至感觉心里舒畅些了,才慢慢走回寝室,沐浴更衣,上床躺着,却辗转反侧许久睡不着觉。
又想简玉了,透过薄薄的纱帐,仿佛看到简玉倚坐在桌旁,清淡灯光下,俊秀的眼眸里透着暖暖的光华,含笑对他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不能住在这里,回去了!”
他伸出手去挽留,简玉走得风一般轻快,他抓了个空,焦急地喊,却喊不出声,猛地睁开眼,原来是南柯一梦!
颓然靠在枕上,心底的痛楚蔓延开来,简玉,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在梦里如点水蜻蜓般,只让他看到一个影像,随即消逝。
他触摸不到他,挽留不住他,失去了的,永远不再回来!
心痛如刀割剑剜,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陪伴他度过难以入眠的漫漫长夜,实在难以忍受时,他会召男宠,却难成欢愉,简玉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过往,挥之不去,反而更加痛苦。所以他不喜欢夜晚,渴盼白天快些来临,白天他有许多事可以做,不论是忙正事还是寻欢作乐,能使他暂时忘记往事,忘记简玉。唯有在见到岑梅梅,那个奇特美丽的女子时,他才会真正安宁愉快,一颗心像从前一样欢快地活蹦乱跳,岑梅梅让他主动坦然地想起简玉,与她相对,感觉自然温馨,他甚至觉得,岑梅梅和简玉,就是同一个人,简玉死去,但他的灵魂,附在她身上了。
他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与众不同,不爱女人,只接近年轻俊俏的男子,但他除了简玉,似乎对别的男人也不是特别上心,齐王府有许多男宠,各种姿色各样性格的都有,尽是一些好逢迎巴结的人搜罗送上门来,他养着他们,也与他们逢场作戏,但总不能恣意畅快,没有与简玉在一起的感觉,他与简玉,前世应该是一对情深意重的爱侣,今生才能够如此心性相通,融洽和美。
而岑梅梅,最先是以男儿面貌吸引了他,因为她身上太多像简玉的地方,他放不下她,即便后来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仍孜孜不舍,他没有太多复杂的心思,很简单地只想把她占为己有,甚至还没想过把她带回齐王府后该给她什么样的身份,或许就像简玉一样,两个男人不能成亲,但可以相守一辈子,这就足够了!
但是岑梅梅也不同于众,豪爽而娇柔,骄傲又内敛,游鱼般难以把握,三番两次躲避他,根本不屑于他王者的身份,每一次见面,她总能为他带来别样的喜悦,就像小时候得到某种特别的赏赐或玩物,兴奋半天,可是到了最后,统统都要还回去,她给了他多少欢乐,有时还会加倍拿走,而他垂头丧气之余,还想着下次什么时候再见她!
她不是简玉,她是个特别的女子,嫁了人,生了孩子,那又如何?他将她放在心上,记挂她,愿意维护她。徐俊英娶妻的故事他听说过,一见钟情,即刻求婚,以为会有多深重的情意,却是这么快就嫌弃了!他那日在慈宁宫无意中听了徐老太太的话,完全不当回事,看惯男人多情,妻妾争宠,他不相信世间会有持久永恒的夫妻情,皇上不是爱皇后吗?同样按日子翻牌临幸别的妃嫔,徐俊英看腻了旧妻,转回头另娶青梅竹马的表妹为平妻,也不足为奇。
徐俊英冷落轻看正妻,娶多少个平妻齐王才懒得去管,但徐俊英的正妻竟然是岑梅梅!齐王有些震惊,随即恼怒,亲眼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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