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话,他尽可以再像上次那样向满朝文武募捐试试,看还有没有人像上次那样慷慨解囊。据梁瑾瑜所知,上京城内的豪富之家,好多已经把财产转移到了乡下。
等赵国攻下了上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自然是四处征讨,一统江山,他的靖国,也难逃其厄。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就在梁瑾瑜着急上火,新政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之际,陈致远派人前来示好,希望能跟靖国结盟,一起攻打梁国,抢在赵之前攻下上京。
至于由谁占领上京,陈致远表现得很大方,他提出的分赃方案是:由靖占领上京,他愿意把自己所攻下的,现在梁国版图内的一切土地,都让给靖,他只要西北以及西部漠野之地。
如此一来,之江以北的整个中原地区全都归了靖,陈则占据西部和西北,当然这里面也包含了一部分现在属于靖国的土地。
这个方案对梁瑾瑜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中原地区多肥沃啊,那么广大的一块土地,比原靖国的版图大得多。至于西北和西部,都是穷山恶水,除了他让出的一部分原靖国土地之外,就没一块好地方。
能成为中原之主,手里掌握的人力物力肯定比现在偏安一隅要多得多,那时再和赵对垒,肯定比现在有把握。如果让赵先占领了上京,再加上整个南方的土地,赵等于成了天下之主,他再想扳倒赵,几乎没可能了。
说得难听点,就算他占领上京后又被赵氏父子赶出去,最起码,他曾在上京的金銮宝殿上接受过群臣的朝拜,在他看来,那才叫真正做过皇帝。
考虑清楚后,梁瑾瑜接受了陈致远的提案,两个人一致决定,就在今年冬天发兵。
赵军不耐寒,而赵的劣势正是陈的优势。陈致远的军队长期驻守西北,西北比上京还要冷,他们根本不存在适应问题。靖军也在之江以北,在这方面同样比赵军强。
梁瑾瑜心里明白,陈致远之所以急着出兵,是因为他只有这个时间段,可以不用抵御来自北方异族的侵袭。从西域到西北的通道,冬天有几个月的冰封期,那时异族的铁蹄过不来,他才可以放心大胆地把兵马调走。
几个月后,通向西域各国的道路重新开放,犬戎和羯胡很可能卷土重来,陈致远不可能在几个战线上同时作战。而西部关隘是不能放弃的,放弃了,整个西北都会沦陷,所以,如果面临选择的话,陈致远只能放弃攻打梁国,匆忙撤军离开,丢下靖军独立作战。
有这么多的限制,这么大的危险,梁瑾瑜经过几天几夜的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用兵,因为他已经别无选择。
向故主出兵需要理由。以前跟赵国联手,赵国有非常站得脚的理由:他们是梁世钊嫡长子一系,皇帝本该是他家的,现任梁帝一系反属于僭越。他们要取梁而代之,名正言顺,天下人都没话说。
如今没了赵国当挡箭牌,梁瑾瑜索性捏造出一个理由,把梁孝帝说成是十恶不赦的逆伦之人,让自己的出兵立场变得十分理直气壮,连陈致远都来信称赞,说他:“文武双全,真一代豪雄也。”
什么豪雄,枭雄就枭雄嘛,他又不怕承认。要谁说他是英雄,梁瑾瑜反而会生气,他是坏人好吧,玩弄了无数女人算不算坏人?弑父杀弟再杀庶母算不算坏人?受到了梁孝帝的知遇之恩又背叛他,算不算坏人?
而英雄都是好人,好人都是不得好死的,他只想祸害遗千年,最好把梁国、赵国、陈国统统祸害掉,再把那个小祸害掳过来,做他的压寨夫人。
梁瑾瑜每于无人之际感叹:他这个大祸害是祸害天下人的,那个小祸害却是专门祸害他的要不然,为何总是念念不忘?
他无数次告诫自己:你蠢不蠢啊,人家都跟别的男人生了两个儿子了,地地道道的残花败柳哇,你还稀罕什么?
可是,见鬼的,他谁都不稀罕,偏偏就稀罕那个残花败柳。这一点,连他身边的女人都开始吃醋了。
话说,起兵之前的几天,为了犒赏即将到来的辛苦,平时颇为清心寡欲的梁瑾瑜,开始频繁地临幸宫妃,其中,以何良妃得幸最多。可那个女人有一天竟然酸溜溜地问他:“陛下,您说臣妾长不长得像我那个表妹?”
梁瑾瑜故意装糊涂:“你表妹那么多,宫里都有两个,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呀。”
何家后来又送了两个亲戚的女儿进宫,他也笑纳了。他知道何家补送女儿的目的,不过是想增加怀上龙子的机会。
真好笑,他都不知道自己将来的结局如何,怎么会要儿子?他以前的情人偷偷给他生的两个女儿,根本没接进宫来。不过这回他是善意的,女儿跟着他,未必有好结果。不如在乡下庄园平平安安地地长大,再陪送一笔丰厚的嫁妆嫁了,无论他将来如何,两个女儿都不会受到影响。
听了他的话,何良妃笑得古古怪怪,瞥着他说:“陛下明知道我说的是谁,何必……”
梁瑾瑜当即变脸,厉声斥责:“正当临战之际,朕夙兴夜寐,日理万机,没工夫跟你打哑谜,你如果不乐意服侍,朕也不会勉强。”说完拉动屋外的响铃,让人送何良妃回去。
何良妃哭哭啼啼地伏地请罪,他也没有心软,让张顺带着几个人把她拖走了。
他不否认,之所以宠幸何良妃比较多,确实因为她有那么一点点像她表妹。但宫里还有几个比她更像的女人,他对何良妃的宠幸,有她哥哥何绍文的因素在,更多的,却是她和那人的血缘牵系,这一点让他觉得亲切。
可是这一切放在心里就好,一旦揭穿,只会让他恼羞成怒。
梁瑾瑜没想到,何绍文第二天来御书房时,竟然替妹妹求情,扯了一堆似是而非的理由。言辞之间,甚至带着隐隐的规劝,要他别为了一个够不着的女人冷落自己的女人。
这下他彻底恼了,冷淡地说了几句就把人打发下去。
靖国的新政,始作俑者就是何绍文。当时有一批老臣强烈反对,说靖立国未久,应该先扎稳根基,然后再图革新。何绍文带着一帮新晋才俊对老臣们口诛笔伐,说他们守旧迂腐,只想守成,不思进取。这些都罢了,真正让梁瑾瑜下定决心的,是何绍文写了一封密函给他,说老臣们之所以不肯推行新政,是因为他们心念旧主,把旧主的一切都奉为圭臬,不肯稍加改变。
几句话勾起了梁瑾瑜的心病,让他在激愤之余,不仅立即下令推行新政,甚至刻意加快速度,就为了尽早抹去那人留在这世上的痕迹——何绍文所说的“旧主”,是被他亲手杀死的父王,他再怨恨父王对他不公,也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一切,梁瑾瑜第一次对自己的宠臣产生了怀疑。新政结果如何姑且不论,他也不是那种出了事就把责任全部推给手下的烂人,可何绍文为了推行新政对他所使用的方法,的确居心不良,可恨他当时没有察觉。
他在樊都郊外杀死父王时,身边并没有旁人,何绍文应该不知道才对,那何绍文的密函,仅仅基于他对父王的怨恨心理?
即使只是如此,这人也不能用了,抓住别人内心的阴暗面达到自己目的的人如何信得。
这年十月初,梁瑾瑜再次御驾亲征,带着大军向北进发,留下的辅政大臣不再是何绍文,而换成了两位老臣。
何良妃未能随行,自那次被皇上从暖香阁撵走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天颜。
—————————分隔线
汗,今天只能2更了,大家见谅。
同人卷 第三百一十八章金蝉脱壳
按兵不动是需要定力的,尤其对赵佑熙这样性格的人,几乎没几个相信他能做到。
那段时间,东、西大营的将士们都熬得很辛苦,除了不用饿肚子,他们每日的训练比负重拉练累多了,体力消耗几乎到了极限。滴水成冰的天气,穿着单衣在雪地上摔打,一个个汗流浃背。
不过这回没人抱怨,没人叫苦,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陈靖梁三国混战,他们随时都准备出征,真正是枕戈待旦。
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年底,眼看春节过完,上元节也过了,时序进入二月。将士们不禁犯起了嘀咕:咱们赵国真打算坐山观虎斗不成?
他们不知道,这些天,启泰殿的青天朗日阁里,有时彻夜灯火不熄,皇帝、太子、军师、枢密院和兵部的几位大头头,聚在一起通宵达旦地议事。只是讨论的重点跟他们以为的不同,不是何时出兵,而是向哪里出兵。
说得再明白点,是跟陈靖一起争夺上京呢,还是索性向陈靖出兵,利用这个空档把这两个小国拿下,切断他们的退路。至于上京,即使他们抢先占领了,赵军也有把握从他们手里夺回来。
赵靖虽有盟约,但靖已经率先毁约,赵即使攻靖,也不用背负道义上的责任。
靖是一定要灭掉的,梁瑾瑜也不能留,这是赵国君臣上下的一致意见。
梁瑾瑜心狠手辣又足智多谋,谁都无法掌控,施恩于他根本没用,梁孝帝那样器重他,结果如何?扎得最深的那把刀子就是梁瑾瑜捅的这人是一条喂不熟的狼,哪怕表面臣服,一旦有机会,定会反扑。
至于陈致远,倒可以留着,因为西北边陲,的确需要一个像他这样的人镇守。他有多年跟犬戎、羯胡等蛮族作战的经验,最难得的是,手下将士都适应了西北的酷寒,光这一点,就是难得的优势,换成任何一个赵国将领都不行,更遑论士兵。
计议已定。戊寅年二月初六,赵国皇太子在皇家太庙前誓师,然后率百万大军渡过之江,经宜安城登陆北岸,潞州知府闻风而逃。
梁瑾瑜其时正在定州边界扎营。从去年十月到现在,他和陈致远的军队陆续攻克了上次赵靖联军撤离后又被梁国“收复”的衢、寿、卫三州,及潞州的部分郡县,此刻他的军队距上京仅有三百余里,他几乎看得见上京城内那把金灿灿的龙椅在向他招手。
胜利在望,赵国突然出兵,是要跟他们抢夺胜利果实吗?
梁瑾瑜一面看着手里的线报一面问跪在座下的报讯人:“赵国真的出动了百万大军?”
报讯人直摇头:“别说百万,连五十万都没有,我们的人扮成渔民,在旁边盯着数的。赵军从望仙门出发,在宜安城下几个码头登陆的,大概有二十万左右;从碧波门出发,在临水镇东、西两个渡口上岸的,有十万左右;从望潮门出发,在方宁镇胡婆渡上岸的,有五六万人。总共加起来,不会超过四十万。”
梁瑾瑜笑了起来:“不到四十万就敢号称百万大军?三国时候的赤壁之战,曹操也是号称百万大军,实际只有八十多万,因此被周瑜嘲笑。可跟咱们赵太子的四十万吹成一百万比起来,曹阿蛮算老实人了。”
侍坐在侧的一干将领都跟着笑,只有陈骅提出质疑:“赵太子不像是这么好大喜功的人,挺沉得住气的。皇上还记不记得,那次在夔州的小陶镇,咱们布下了天罗地网诱杀他,他明知道太子妃在咱们手里,硬是停在镇外几十里的树林里观望,迟迟不肯进镇,后来发现形势不对,立刻调转马头遁走了。”
梁瑾瑜点点头,交代报讯人说:“叫码头那边的人沿江察看,有什么异常动静及时回报。”
周济抱拳问:“皇上怀疑他们不只从这几个码头登岸?”
梁瑾瑜忽然一阵心惊肉跳,脑海里隐隐闪过什么,一时抓握不住,正好前方送来战报,便忽略过去了。
上京皇城,紫极殿,翠微阁。
梁孝帝瘫坐在御座上,神情萎靡,眼神狂乱。他已经一天一夜没阖眼了,桌上的奏折堆成了山,有劝降的,有劝逃的,有劝他御驾亲征的,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陛下尽管放宽心,臣哪怕肝脑涂地,也会保住这锦绣江山。”
他心里很清楚,这回梁国真的完了。在陈靖联军还没攻进来之前,他们自己先输了信心,输了斗志,所以都在“逃”和“降”上做文章。至于劝他御驾亲征的,更是没安好心,只怕他前脚刚走,金銮殿就换了人坐。
真好笑,上京都快失守了,不知道抢去把椅子还有什么用。
阮祥在门口躬身禀道:“皇上,皇后那边刚刚传了太医,说太子烧得很厉害,您看……”
梁孝帝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朕这般心力交瘁,那孩子还三天两头的生病,莫非儿女真是债?”
阮祥哪敢回话,只是垂手侍立着,等了一会,梁孝帝从座位上站起来说:“你扶朕过去看看吧。”
搀住皇上的胳膊,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里面的细瘦,阮祥一阵鼻酸,努力压抑住哭音,低声道:“到了那边,正好让太医给您看看。”
梁孝帝不以为然:“朕的身体自己知道,左右都是那样,有什么好看的。”
阮祥忍不住规劝:“容老奴多一句口,皇上您就是熬夜熬狠了,这人那,少吃一餐不打紧,但少睡一夜觉就不行。”
梁孝帝没回话,两个人沉默地往前走。
凤仪宫前,老远就听见了哭声,梁孝帝腿一软,差点一头栽倒,幸亏阮祥搀得牢,才喘吁吁地走到太子房门前。
皇后哭倒在皇帝脚下请罪,他没空搭理,径直走到床前,只见冯太医正在掐着太子的人中,太子两眼反插,嘴唇乌青,一看就是厥过去了。
梁孝帝又是一阵摇晃,死死地攥住阮祥的手才站稳。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总算被掐醒过来,但高烧依然不退,太医用了无数的办法,俱束手无策。
到第二天傍晚,太子再次痉挛昏厥,这回,太医如何掐人中都不效了。
梁孝帝先哀哀哭泣,末后突然大笑道:“好,好,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世道如此艰险,人心如此污浊,不如及早归去”
笑够了,他命令宫人:“把太子送到怡和宫去。”
皇后拦在太子床前,着急地说:“皇上,您糊涂了不成,怡和宫荒废多年,根本就没人住,您把太子送到那儿……”话未完,皇后已自动住口,眼里射出嫉恨的光芒,那女人果然没死还好端端地在宫里住着,皇上就那么护着她么?
转念一想,算了,她儿子都快死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国将亡,她们都是祭坛上的牺牲,怎么样都没区别了。
半个时辰后,小太子被送到了他睽违一年多的亲生母亲身边。
沈涵净抱着病得人事不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