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妹的武功又有长进了。”老六喃喃着。
“不知道四哥会不会救他。”小八则道。
“二哥看来真的不会管了。”老六看看那抱剑一旁连动动小指头的意思都没有的二哥。
“那唯一能接七姐剑招的便只有四哥了,只可惜啊……”小八似是无限遗憾。
“可惜四哥啊……对外人向来慈和有礼,对自己兄弟那是欺负到底!”老六摇着头似乎很是同情,可眼中尽是幸灾乐祸。
“七妹住手啊……”
“我决定了,等下就要拖三哥去燕归楼,请他喝酒都行,他这副模样一定要让那些个喜欢他的美人好好看看。”小八圆圆的眼睛格外晶亮起来。
“几位将军,陛下已在聚龙殿等候两个时辰了。”
台上正热闹着时,台下忽传来尖细的叫唤声。
“陛下让老奴来问问几位将军,这次需不需要他再等个五天五夜?”
高台下一名内侍扯着嗓子叫道,并不是不能爬上高台,而是以往的经历告诉他,为着小命要紧,还是不要爬的好。
“看来这次是大哥救了他,运气真好。”老六叹口气道,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的。
“嗯。”小八同意,颇是遗憾道,“而且我没机会拖着这模样的三哥去燕归楼了。”
果然,他们话一落,便见白玉栏上的老四轻轻一跃优雅落地,袍袖飞扬间,说不尽的风流写意。
“七妹,你也累了吧,我们去聚龙殿喝杯茶歇息一下。”
“好。”话音一落,剑光便收。
“呼!得救了。”老三擦着汗。
老七却是一脸的气定神闲,笑吟吟地看着形容狼狈的老三,道:“三哥,下回若二哥不得空时,我便来找你练剑吧,你这身轻功有助我提高出招的速度。”说完后满意地听到老三一声惨呼“不要”后她才还剑入鞘。
“走罢。”老四招呼二哥一声,然后似有意似无意的瞟一眼小八。
小八赶忙凑过去,笑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四哥,小弟又得了五坛‘屠苏’,晚间给你送过去。”
“嗯。”老四脸上的笑柔淡如春风。
一旁的老六听得凑过来:“小八,你岂不亏了?”
“有吗?”小八皱皱鼻子,“四哥五坛,六哥你三坛,二哥一坛,我一坛,十坛正好。”
“厚此薄彼。”老六一撇嘴。
“六哥,宁得罪武功盖世的二哥也不要得罪完美无缺的四哥。”小八压低声音。
老六想想,然后颔首深表同意。
经过他们身边的老七听得这话,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呼!”另一边老三长长呼一口气,终于保得一命啊。
“爱玩的结果。”老五不咸不淡的道一句。
“还说呢,老五你太狠心了,都不出手帮我一下。”老三不思悔改。
“果然是活该。”老五摇摇头抬步而去。
老三整理好衣冠却见高台上已无人,赶忙追了去,“你们也等等我啊。”
“不知道这次大哥找我们有什么事?”
“只要他不是向我们诉苦御史的谏言有多烦就行了。”
……
隐隐的话语传来,以二哥为首的七人有说有笑有吵有闹的在庄严富丽的皇宫内悠然穿越,渐行渐远,终隐没于层层宫阙中。
那是元鼎元年,东朝帝国初立之时。
那意气风发的七人是东朝帝国赫赫有名的七大将皇逖、宁静远、丰极、白意马、华荆台、风独影、南片月,而等候在聚龙殿的便是东朝帝国的开国之君东始修。
他们八人布衣出身,凭着己身才智武功纵横天下,缔建了强大的东朝帝国。
那是史上奇迹般的壮丽功业。
他们八人义结金兰,无论是少时的艰难困苦,还是今日的富贵权尊,他们情义不变,亲如一体,同住在这巍峨的皇宫。
那是史上神话般的绮丽传奇。
那时,一切皆美好无忧。
第一章———旌旗浩浩绕龙城
一、人间龙凤I
元鼎三年四月。
“退朝!”
随着内侍尖细而响亮的声音,文武百官依次踏出金殿。
三俩结伴而行的,五六一群倾谈议论的,从东华门至西武门随处可见这些或老或壮或少的朝廷栋梁们,只不过当这些栋梁瞥见一抹白影之时皆纷纷垂首退避。
风独影未如百官盛服朝冠,一袭素白罗袍,广袖上凤羽华贵,墨带拦腰一束,衬纤腰修身,发以玉环高高束起再披泻而下,昂首踏步间,长发飘飞,衣袖飘举。沿途的官员、侍卫纷纷行礼,她亦只是微微点头便扬长而去,身后目送她的背影远去的人中有人轻声感叹一句:“风将军这气度呀堪比女王。”
闻者莫不颔首。
大步如飞的风独影自然没有听得这些话,当然即算是她听得了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皇宫里宫门如林,台阶遍布,她心里头这刻只是再一次地烦着为什么每次出入宫中一趟都要走这么长的路。
“影。”
即要过宣直门时,一道柔淡的嗓音从斜后方不疾不徐的传来。
这世间会这般唤她的只有一人,虽则只是偶尔。未转身回首,只是唇边弯起浅浅弧度,“四哥。”
丰极一身墨色常服,悠然踱步行来,仿佛玉树徐迎,风神秀逸,沿途官员、侍卫无不注目之。
“去我府中。”他与她并肩而行。
“嗯。”她颔首。
两人出了宣直门,一队巡逻的侍卫迎面而来,见着两人,齐齐停步行礼:“见过太宰大人,风将军(凤影公主)。”
齐扎的声音中却有那么一道突兀的。
然后白影一闪,便见首领身后第三个侍卫飞出丈远。
“七妹。”丰极唤一声,神色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风独影扬着下巴睨着地上的侍卫:“本将什么地方像那种软绵绵胆怯怯的小白兔了?!”
跌在地上的侍卫一脸傻呆地看着风独影,完全反应不过来。
“将军,这小子新来的不懂事,还请将军饶了他这一回。”侍卫首领赶忙跪下请罪,身后众侍卫也一同求情。
“此乃小事,勿需如此,诸位都起来。”丰极向众侍卫摆手示意,然后不给风独影说话的机会,一把拖了她就走。
等两人走得远了,侍卫们才起身,然后首领“啪!”的一掌甩在那名还傻愣着的侍卫脑门上。“死小子!你不要命了!想害我们一起陪葬啊?!”
“大人,我……”那名侍卫委屈的看着首领,可怜被打了却不知错在何处。
“来的头一天我就告诫过你们,见到风将军一定要称‘将军’而非‘公主’!这都大半个月了,你竟还给我犯错!”首领怒气冲冲。
“大人,可她明明就是我朝的第一位公主啊,陛下亲封的。”那名侍卫不解。
“你还有理了。”首领又一巴掌甩他脑门上,“风将军最厌恶别人叫她‘公主’了,你小子给我记死了,否则下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侍卫垂首。
“你小子走运,刚才幸好有太宰大人在,否则你小子死定了!”首领再甩一掌。
“好了,大人,你就饶了他,他这次肯定长记性了。”旁边的侍卫上前劝说,“况且他刚才受了风将军一脚,还不知受没受伤呢。”
首领本也就只是气这小子不长记性,骂一通也就气消了,这会听人提起,忙问那侍卫,“可有受伤?”
那侍卫揉揉胸口,还是一脸迷糊状,“回大人,一点都不痛,没受伤。”
“一点也不痛?”首领与众侍卫有些不信,“以风将军的武功,踢你一脚便可取你小命,你竟没一点事?”
“真的没事。”侍卫点点头。
“看来这小子走了狗屎运,风将军刚才脚下留情了。”一干侍卫不由都道。
而前边,丰极也在劝说着风独影,“七妹,不是每个公主都是‘绯霓公主’那样的。”
“绯霓公主”乃是当年与他们共争天下的强敌“滔王”之妹,在“滔王”败亡后,其家眷作为俘虏收在军中,他们八人曾有幸见过此公主,后来南片月便笑曰其为“白兔公主”,只因她遇人即怯,遇雷即惊,遇血即晕,遇风即倒。
“四哥,你别提‘绯霓’两字。”风独影素不喜如此怯弱无能之辈,所以闻言即皱眉头。她却不知女子柔怯可人更惹男儿怜爱,是以当年军中许多将领倾心“绯霓公主”,最后是宁静远的部将霍君行得公主首肯。两人一是英雄,一是美人,一如松柏,一如菟丝,成婚十载,夫妻恩爱,生有两儿两女,十分美满。而风独影文通百家武敌万军,可谈笑杀敌纵横沙场,那等气慨女中独一,又兼得风姿绝丽,倾慕她的男儿自然不少,却是无人敢娶,无人能匹。当然,她至今未嫁并不只是这一个原因。
丰极笑笑摇头,“好,不提。”
两人一路出了皇宫。
风独影是骑马来的,随行也就一名侍卫杜康,所以一出宫门,杜康便牵着马迎上来。
“去四哥府。”她吩咐一句。
杜康闻言点点头,没有说话,递过白马的缰绳给她。他是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五官端正英挺,只是面容冷寂,气息内敛,似个影子般一点也不惹人注目。
那边丰府的马车过来了,丰极回首看着风独影,示意她与他同乘马车。
风独影却是飞身上马,道:“四哥,我先走一步。”言罢一挥马鞭,白马顿飞驰而去,杜康也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丰极想唤也唤不住,只得摇摇头自行上了马车。
风独影一路飞奔,不过一刻工夫便到了丰府,府前的侍卫远远看得迎上前来。她下了马,将缰绳扔给杜康,便自顾往府里走去,杜康将马交给侍卫,跟在风独影身后。府里早有人去通报了大总管,所以风独影刚跨过前院门槛,大总管已飞速前来,见礼后将风独影领到了后府丰极的书房里。
待奉了茶水后,总管便退下了。
书房里,风独影饮过半杯茶后,唤了一声:“杜康。”
杜康听得召唤走了过去在风独影坐着的藤榻上靠最左边坐下,再从袖中取出块干净的白色绸巾铺在腿上。风独影身子平躺下,将头枕在绸巾上,打了个哈欠,不过片刻,便酣然入睡。而被她枕着的人一直静静地闭目端坐,如石像般纹丝不动。
书房里一片静谧,只有茶香袅袅。
一个时辰后,远处传来的喧嚣声令得杜康睁开双眼,他伸手扶起风独影。
风独影醒来,睁眼,一杯冷茶已递到面前,接过,饮下凉凉的茶水,便已彻底清醒,将茶杯递回杜康,问:“四哥回来了?”
“嗯。”杜康点头,将空杯放回桌上,然后静侍藤榻旁。
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书房的门被侍女自两边推开了,屋外骄阳灿烂,丰极翩翩走入,仿佛携了一身日华,映得书房里光彩熠熠。
风独影目注丰极,道:“四哥,若哪一日边城告急定不能派你去救援。”说着移眸望着丰极身后跟着的侍卫石衍,问:“今日又收了多少诗文,听了多少曲歌?”
丰极容颜俊美无伦,又才华风仪无双,更兼得位高权重,却是至今未娶,可想而知,这帝都里有许多“家中有女初长成”的父母中意他,许多未嫁女子倾慕他。但无论是明着请人说亲保媒的,还是暗着诗文表意的,丰极皆一一婉拒。
可是如此绝伦的人物,即算是明言拒绝,又怎能阻得了那些怀春少女对他的明思暗想。所以这两年,帝都里有两三事的繁盛皆因丰极。
第一宗是凄婉哀艳的闺阁诗文蔚然成风。
丰极是个文武全才,他文章阔朗诗词雄秀,又精通棋画音律,后世评其为“东初第一才子”。因此,那些通识文墨的才女们,一为表自己的才情,二为搏心上人的青睐,纷纷将一腔恋慕倾于诗文之中。有的遣人送与丰极表达心意,有的则被家人或仆从传出闺阁,其中不乏佳句丽章,甚得文人雅士之赞赏。而但凡是得到大家赞赏认同的,有的人会想更胜一筹,还有的人则会仿效,这是人的天性,亦是人的劣性。
第二宗是帝都之人乐艺冠绝天下,数出国手。
以诗文表意何等高雅,却非人人精通文墨,而闺阁之中,多习有琴箫者,因此那些雅擅音律的女子,则以曲传情。只是请丰极来府中听曲,或是去丰极府中为他奏曲,这皆难行之事,于是便有了丰极出行时,沿路乐声飘飘之景。每每他一路走过,或高墙内,或阁楼上,总会飘出或缠绵或清雅的琴曲筝歌,甚至半路上还被人拦住请求留步片刻,听完一曲或留下评言几句。闻得佳曲之时,丰极自不吝啬赞言,而他的赞言只引得他人的争衡,引得更多的人趋之若鹜。
第二宗是“丹阳街”成为帝都最繁华热闹之地。
从丰府到皇宫,这一条街名曰“丹阳街”,是丰极几乎每日都必经之道,所以那些想一睹他丰仪的,想递送诗词与他的,想弹曲与他赏的,甚至某些小官小吏想求见他而不得门入的,都会来此等候。自然,这一条街的人流最多,街边店铺、酒楼、客栈的生意也十分兴隆。
“丰四郎容倾天下”是当时世人予他之赞言,甚至后世史官在为他写传时亦不吝笔墨留下一句:
“风姿特秀,朗朗如玉山上行,轩轩如朝霞举。时人皆慕之。”'注○1'
而听得风独影那略带调笑的问话,石衍却是一本正经地答道:“属下不懂曲艺,只知这一路回来乐声未断,什么乐器的都有,属下此刻耳朵里还闹哄哄的。至于诗文……”他双手比划了一下,“属下收了这么多,方才总管看到说今晚又得多烧几根蜡烛了,大人不到亥时是看不完。”
风独影闻言唇角微勾,“四哥,我听说古时有个美男竟生生被人看杀死了,幸而你非体弱之人,否则这日日秉烛夜读的,一千条命也不够用。”
对于风独影的取笑丰极只是淡淡一挑眉,道:“我听说你从宫中搬了出来。”
此话一出,风独影不笑了。
丰极在一张禅椅上坐下,身子斜斜靠在椅背上。侍女上前为他除下发冠,一头墨发顿如流云迤逦垂地,光可鉴人。此刻的他,不比在朝官面前的端庄雅丽,却仿佛是白鹤翔飞万里后倚壁而立,另有一种散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