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脸色苍白,额间已然冒出了冷汗,骆连元见此,又踱进两步:“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连玉忍不住后退两步,低喝道:“别过来。”
骆连元神色一僵,上唇抽了抽,连元紧握双拳,手臂兀自在袖子里抖个不停,她避开骆连元的视线,颤着声道:“三哥哥,连玉身子不好,你别靠太近,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骆连元还不曾被人如此轻鄙过,当下有些恼怒,又听她一番说辞,觉得稍微挽回了几分面子,纵然是假的他心里也希望是真的,更何况连玉此时的脸色的确有些骇人。于是骆连元轻咳一声:“三妹妹若是身子不舒服,还需好好歇着,就别任性乱走了,我先去给辰老夫人请安。”
连玉垂着头沙哑着嗓子道:“多谢三哥哥关心。”
感觉眼前人影约莫离自己也有六七尺的距离,连玉才艰难的抬起头,她软着身子往旁边一靠,植菊和另一个女子忙上前搀扶住她。
那女子怯糯道:“你,你没事吧?”
连玉手脚发软,努力站定,向方才搀她一把的女子道谢。那女子个子娇小,却梳着妇人的发髻,形容打扮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她怯怯的说道:“三妹妹,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叫自己三妹妹?连玉愣了愣,那女子身后丫鬟打扮的少女道:“小小姨娘,快些走吧,不然三少爷又该说了。”那被称作小小姨娘的女子忙期期艾艾的应下,慌慌张张跟那丫鬟走了,倒像她是丫鬟似的。
连玉在二人身后惊得瞠目结舌,怎么她不在骆家半个多月,骆连元已经纳了妾侍了么,白雪娘居然也会同意?
植菊搀着她,关切问道:“连玉姑娘,您没事吧,我立即差人给您找大夫,您不若先去花厅歇歇?”
“哪里人多杂乱,劳烦你带我去花亭里坐坐,那里清净些。”
好在辰萤找她多是玩儿,没甚正经事体:“植菊,劳你跟你家姑娘说一下,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想歇歇,让她别等我,待会儿我自然会去找她。”
植菊道:“连玉姑娘,这怎么成,若是主子知道我把身子不好的姑娘撇下一人留在这儿,还不定怎么罚我呢,况且,您让我走,我也不安心啊。”
连玉低头想了想:“那你陪我坐会子,不用找大夫了,等我缓缓,我们就去找你家姑娘。”
这六月的午后,连玉坐在凉风习习的荷塘花亭内,如浸冰窟,哪怕亭中充斥着淡淡荷香,也压抑不住她肝胆处涌出的来势汹汹的惧意。
终至掌灯时分,赏荷宴虽未开始,但是辰家这种府邸,是不会计较那些油钱的,于是沿着半月形的荷塘四周,已然陆续燃起了立灯。来往的仆从小厮匆匆走过,没人注意到设在荷塘心子处的花亭已然被衬得暗淡一片。
亭内的荷香更浓了。
“连玉,我让植菊去找你,足足有一个时辰了,你怎么现在才来。”辰萤一脸薄怒,质问道。
连玉浅笑道:“我忽然身子就不舒服起来,歇到现在,头晕脑胀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对不住你了。”
辰萤见她脸色苍白,耳鬓也有些散乱,几缕青丝滑落在耳壳上,的确是有几分狼狈,于是放软声音道:“那我找人去请大夫,你回屋歇歇吧。”
连玉忙拉住她:“不用,我歇息过了,觉得好些了,才来的,这个时候请大夫,扰了大家兴致了。”
辰萤无奈,又指着植菊道:“你这丫头,素日里看来千般百般的伶俐,连玉身子不好,你也不知道找人通知我一声,害我担心。”
连玉道:“怪不得她,是我不好,找了个清净地歇脚,害她时刻守着,寸步不敢离开。”
左右解释清楚了,连玉也没事,辰萤生了会子闷气,一会儿就哄回来了,甚至开宴后,她比谁的兴致都高,不停撺掇着老夫人去要荷塘里面开的最好几朵荷花,于是便有淘气的,叫了仆从,几人抬了大大深深的一个硬木浴桶过来,挑了个胆大,身子灵活矮小的小厮坐了浴桶,权当舟子,划到荷塘深处去了。
骆连元今日借着给辰家送礼的由头,带着新纳的小小出来找乐子。也不知蒋姨娘使了什么法子,或许也因为骆老爷今日实在太忙,他倒腾出这等丑事,骆老爷竟然没罚他。他便乐得自在。因为蒋氏信口开河说小小有了身子,他这几日就天天带着她,得空就恣意淫乐一番,也想着把蒋氏的话落实了,那边又故意冷落着白雪娘,她做什么事体找什么人统统不理。她若是开骂,他就权当放屁。
赏荷宴重头戏自然是赏荷,不过这些文邹邹的玩意儿对于骆连元来说半点趣味也无的。于是他百无聊赖坐在席上,一眼瞥见辰家二少爷辰若和齐家四少爷齐苏倾正从花厅走出来,便赶忙上前两步把二人拦住,要与他们一起去花厅躲着老夫人去逗乐子。
骆老夫人生辰的时候,这个骆家三少爷就没少出幺蛾子,辰若虽知道和他实在不是同路人,但现在他是主,对方是客,也只能迁就他又进了花亭,三人围着一张雕花梨木桌坐了下来。
“你是想怎么玩?”齐苏倾颇有些无奈,若不是辰若,他便走了,骆连元这人真真没意思。
“那要看你们会什么?”骆连元若不是穷极无聊,他也不会找上他们,他们二人一个是古板的老学究,一个权似懵懂儿童,有什么趣儿。
“不若我来陪骆三少爷玩会?”
骆连元一扭头,不由眼睛一热。那人面目俊俏的出奇,一双夭夭的桃花目,虽然穿着一身素布长袍,再无其他装饰,也让他腰上的金井玉栏圈儿,手里的洒金川扇儿瞬间没了风流。
这人不是同道中人,也定是个中好友,骆连元喜滋滋问道:“还未问过称呼?”
那边辰若冷冰冰扔了一句:“他是我三弟。”顿时把骆连元心中的欲火灭了一半,不过他色心未尽玩心又起:“敢问辰三公子都会玩些什么啊?”
辰钰翩然一笑:“那要看骆三公子会什么了。”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双陆棋子,抹牌道字,骆连元只输不赢,让他这个赌场惯手大丢颜面,再去瞧对面的风流公子,一双风流目里已然全是讥笑。
“不玩了。”骆连元一甩手,辰若和齐苏倾都是暗松一口气,这时花厅外花园内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原来,那采荷的小厮原本只是胡闹,大家猜谜射覆各玩各的也没甚在意,后来天色渐暗,就有眼尖的看着层层叠叠的荷叶后移来移去若隐若现的灯光,大笑起来。辰老夫人也乐不可支,一面笑一面念叨道:“小心些,别翻进去了,那塘子看着不深,下面全是泥,载进去也难出来了。”
半晌功夫,那小厮还真的采摘了一把新鲜莲花,有惊无险的爬上岸,一路小跑给老夫人送了过来。那莲花,有红有白,生嫩可爱,不但老夫人高兴,辰萤也兴奋的上来挑了一只,说拿回去插瓶。
那小厮见状嘻嘻一笑,忽地从身后又摸出一只并蒂莲来,双手奉上,那双蒂莲凭般娇艳,又是寓意吉祥,向来珍贵,老夫人大喜,亲自接了过来反复端详:“好好,这小子是个机灵的,好好打赏。”
那小厮接过金莲递过来的酒盏一饮而尽,领了金锞子,给老夫人磕了头,喜不自禁的退下了,周遭一片贺喜之声。
可是有谁想到,这赏荷居然成了采荷,采荷赏荷的众人皆快活,那几朵荷花却在这大喜之日生生被夺了鲜活的性命,更没人注意到,外围的几朵白荷被立灯暖暖红光映照,竟显出一抹诡异血色来。
☆、第三十六章(别点,抓虫)
作者有话要说:若哥哥的春梦了无痕,节日这么优厚的福利还不把你们炸出来留言??
哼哼
他离她不过一寸距离,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莹白的粉腮;还有微红的耳廓旁边细碎的鬓发;窸窸窣窣瞧得人心窝子酥痒。
“这是不是很好看;就是怕太小了;小娃娃喜欢乱抓东西往嘴里塞;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会;奶母会照顾好她的。”
她惊慌的抬起墨黑的眸子;身子轻微的晃了一晃;他下意识扣住了她的腕子;但是她的肌肤出乎他意料的腻滑;他忍不住悄悄箍紧了些,手指自发依恋的在上面停驻。他怔忪的看着手掌下的那截皓腕。
“我没事,辰若哥哥,你可以不用扶着了。”她的玉白的小脸涨的赤红,下意识要将手腕从他掌中抽出去,辰若恍惚的抬眼却正好撞见她轻咬着自己朱红的嘴唇,他忍不住喉咙一干,手掌下意识用力攥住她整个胳膊用力把她拽进怀里。
她慌乱的往后躲,他按着自己的心意将她扣得紧紧的,“你,你做什么?你不是讨厌我么,还这般轻薄我?”
谁讨厌你了,吵死了,闭嘴,他脑袋往下一压,用自己的嘴压住了她的,轻揉慢捻,将她接下来的话全吞进了嘴里……
……不过,玉儿的味道是这样子的么?
睫毛颤抖了下,他慢慢睁开迷茫的双眼,花架床上方的帐幔乌压压的瞧得他有些恍惚,方才,……
辰若霎时翻身坐起,惊得面红耳赤:他在梦里都做了什么??真是疯了,白天不过碰了一下她的手而已,晚上竟然就……,而且自己在梦中居然是这般的执念与孟浪,哪还有平日里半分的冷静自制。辰若低喘着,越想越是羞愤难当,清隽的面容一脸潮_红,他狼狈的翻身下床,只着着素绫寝衣,任着皎洁月光透过花窗肆意打在他身上,他赤脚踏着青石板,让青石板上的孜孜凉意渗透进脚底,来压制他周身的燥热。辰若就这么头脑空白的僵立着,站在花架床前直到东方吐出了一抹鱼白。
紫鹃得了信说骆老夫人派人去给辰湘带了话,说特别想念生哥儿,今日大少奶奶并着几个姑娘就都要回府。于是一大早的,紫鹃就差使院里的所有丫鬟全部动作起来,把整个竹乡园折腾了个遍,务必要让连玉回来看到这一切心里舒舒坦坦的。她望眼欲穿的盼到午膳时分,总算把连玉并翠馨盼了回来。
紫鹃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被翠馨拉了下,才发觉连玉脸上有些疲惫:“小姐,您没事吧。”
连玉浅浅一笑:“没事,给我倒杯茶吧。”只是心里有些轻微的不安,但是又数不出是哪里,连玉仔细看了竹乡园的一切摆设,花架床,月白幔帐,妆台,雕花桌子,青石板地面,一切都干干净净的,壁桌上的一盆新鲜六月雪透着凉意:“我不在,紫鹃你把这里照顾的很不错。”
紫鹃拿着茶盏,走到书架宝阁处又想到什么,在第二格取了一小块石头一样的物什,捏在手里,一并送到连玉面前:“这是万宝银楼送来的,说是小姐要的。”
连玉顿时来了些精神,接过小石块仔细一打量,刀工细腻讲究,篆刻的阴文清晰明快。材质么,虽然手感舒适润滑,但这又不剔透杂质又多的小石块,就算是玉石,也是下下等的玉石,最次的玉石其实和一般的石头也甚差别了。她于是笑道:“不错,万宝银楼要价多少银钱。”
“那丫鬟说,既然二小姐买了那么多首饰,万宝银楼也不是那等小气的宵小,这个就送给三小姐了,我就自作主张赏了那小丫鬟二十个铜板。”
看来那日老板娘被她气得不轻,连玉笑眯眯道:“紫鹃,做的好。”她从字帖里拓了“芍药客”三个字,交与老板娘让她作个印章,有了这个印章,也能想些法子慢慢赚些银钱,而不用只干等着账房拨月例了。
“我离开的这些时日,有没有一些重要的事体发生?”连玉仔细收好玉章,忽然问道。
紫鹃立马睁大眼睛,一脸神秘道:“有,小姐。三少爷又惹事儿了,纳了一个妾,还是个粗使丫鬟。”
人倒是见过,她还好心扶了自己一把,怯怯诺诺的,只怕跟着骆连元要被欺负,但是:“居然是初始丫鬟。我爹没说什么?”
“没听说,还有就是,三少奶奶这段时间奇奇怪怪的,陆陆续续从外面找了好些杂七杂八的人进府,三姑六婆,尼姑道士都有。据说,是三少奶奶想生个小少爷,所以在打听各种偏方。”
想要小少爷,不找大夫找这些子人作甚,连玉冷哼一声,看着紫鹃兴奋的样子,又不忍笑道:“你倒是打听的清楚。”
“是朱碧打听的,小姐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了。”连玉哑然失笑,也好,朱碧这丫鬟只是心高了些,断了她的念想,凭借她前些年在各房用的的心思,疏通的人脉,倒的确是个可用之人:“好,紫鹃,以后她就交给你了。”
墨香居内,骆老爷一脸沉重的捏着手里头二儿子骆连琪新寄过来的手书,大儿子骆连慎站在一旁,虽是愁眉不展,却坚决道:“爹,还是孩儿去吧。”
骆老爷轻慢的摇了摇头:“南边这次不简单,只怕你去没用,你的阅历还是不够。”
“那我和爹爹一道去,也好帮忙想想对策。”
“你留下吧,家里还是需要个男人看着的。你替我管着土地铺子,苏城的各笔生意,还有你那不成器的三弟。你那三弟若是趁乱胡来,只要不出大叉子,你都先别管,给我好生记下,待我回来收拾他。”
骆连慎闻言叹口气,既是为这个不帮忙净添乱的三弟,更是为二弟书信内的焦急。
书房内安静下来,半晌,骆老爷沉声道:“辰家和齐家应该也收到这样的消息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打算。”
白马过隙,时光如梭,不觉一月有余,骆老爷离家去了南边已有多半月。连玉一月中有半月要上学堂,每日又要晨昏定省的给老夫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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