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小心谨慎地朝四周探头张望。
这里是地属相对偏僻的御花园北角,平时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会特意经过,看似仿佛无忧,可是,她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的运气一向就没好过,万一等会儿又被她遇到什么不该遇到的突发事件,那……估计她一定会死得很惨!虽然她的确是很想努力地讨好那位十公主没错,但还没打算把自己的小命也一并搭在里头……
认真地想了想,又仔细地四处望了望,陶沝终于决定,还是小小地跟天赌一回——她应该不会真的每次都那么倒霉吧?!
两只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陶沝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自己爬树的速度。嗯,貌似以她的身手,爬上树去折一枝花再下来的这个过程,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干脆——就这样大胆一次吧?!
陶沝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又左顾右盼地再次确认一遍四下没人,这才左一脚右一脚地甩掉穿在脚上的那双绣花鞋,“蹭蹭蹭”地抱着树干爬了上去,将身体固定在顶端的分叉之处。她左右环顾一圈,对准其中开得最红艳的那枝杏花就是飞快一剪刀,随即便拿回手里左看右看,脸上嘿嘿直笑,心中爱不释手。
果然花开得甚好,处处彰显着春意盎然。想来那位十公主必定也会和她一样,对此花爱不释手……
陶沝靠在枝杈上,连得意带想象地欣赏了手里的那枝红杏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还待在树上,应该先尽早下去,以免到时候被人看到而多生事端。结果,当她正打算原路返回时,才一低头,心跳就没来由得狠狠一震,整个人也跟着立马僵掉了——
此时此刻,站在树下的那个穿着一身枣红色便服,手里还摇着一柄很是眼熟的小折扇,张着大牙冲自己阴森森笑得正欢的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额滴亲娘喂!人倒霉也总该有个限度吧——为什么她每次都在继续挑战上一次的极限呢?!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居然,又是那位十四阿哥!
呜呜,这混蛋老天爷是不是打定主意了硬要把她和眼前这个人扯到一块去啊?!虽然欢喜冤家的典故她是曾听过不少,但眼前这位,明显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嘛!呜呜——偶的基督耶稣啊!阿门真主啊!还有魔术大师啊!求求你们谁能使个好,赶快把这个家伙从她眼前变消失吧……
虽然陶沝在心里这样热切地祈求着,但是,很明显这会儿的各路大仙全都不在家,没有人听到她的这番内心祈愿——不管她揉了几次眼睛,那位华丽丽的皇阿哥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报应啊!绝对是报应!
此时此刻,陶沝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前世定是欠了眼前这位十四阿哥一大笔money没还就提前去朝见了马克思,所以,他今世才会三番两次地总在她最最倒霉的时候出现,雪上加霜地来继续寻找她偿还前世欠下的那笔孽债。
嗯,随便想想也能猜得到,这种光景的“偶遇”,她前世该是欠了他多大一笔钱啊……她估摸着就算耗尽她这一辈子的时间也是难以还清的——呜呜,能不能找人帮她一起还得说,貌似九九家里的钱有不少……
陶沝这厢正扒在杏花树上哭丧着脸胡思乱想,而那边树下,某位华丽丽的皇阿哥正翘首而立,眼睛直溜溜地只盯着陶沝来回打转。
诡异!着实诡异!
陶沝很是头大地努力思考。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明明她刚才就已经来来回回地确认了好几次,始终都没有发现到周围有人啊?那这个人又怎么会……难不成,他是因为方才发现了她的意图,所以才一直躲在旁边不出来,直到她爬上树来才……唔,应该不会吧?!自从两人上回一战之后,他每次看到她的反应就是绕路走,又怎么会此刻突然转了性子跑来接近她?
嗯,这里面必定有猫腻!难道是他想借机报复?比如说,趁她爬上树的这个时候,故意从树下拿走她的鞋子什么的,或是立刻叫些人前来旁观,当众出她的糗?!
呼呼——貌似以他的那种心态,这种可能的现实性也不低呢……
思及此,陶沝立刻低头瞅了瞅树根处被自己踢飞的那双绣花鞋,又扭过头去瞅了瞅那位站在树干近前、似乎还并未注意到树根处那双鞋子的十四阿哥,脸上轻轻一扯,笑得甚是勉强。
完了!若是上述想法成真,那么她今天势必是要打赤脚回去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经过两人眼对眼进行的一场短暂而无声的对峙之后,却是那位十四阿哥首先开口发话。这大大出乎陶沝的意料之外。不过,既然主子已经开口问话,那么一身宫女装扮、在人前佯装奴婢的陶沝自然不能不开口回话:“我,不,是奴婢,奴婢是在采,不,是在摘花……”说着,傻兮兮地冲对方嘿嘿一笑,一脸巴结道:“十四阿哥要花么?开得很好看呢!奴婢也为你摘一枝如何?”
摘一枝给你,然后就请你赶快滚蛋吧……
陶沝无声地在内心暗暗腹诽,表面上却装得一副毕恭毕敬、煞有其事的样子。不想,却换回那位十四阿哥的一声调笑:“你难道不知道,男人生平最不喜欢收到的花儿便是这红杏了么?”
咦?还有这种讲究的么?
陶沝顿时被他说得有些疑惑,本能地眨巴着眼睛,出声反问道:“这是为何?”
正文 红杏枝头春意闹(上)
“怎么,难道,你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难道,你以前竟是从未听说过?”
见陶沝此刻出声质疑,十四阿哥很是惊讶地冲其挑眉反问。却见后者闻后仍旧一头雾水,不由得大为惊奇。他专注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陶沝的脸左看右看,似是想从上面查出什么纰漏来,却又始终无果。
良久,他终于冲陶沝释然一笑,硬是把后者身上的鸡皮疙瘩给笑出了一大片,嘴里还一本正经、一字一句地幽幽念道:“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他吟诗的音色依旧清傲凌人,却明显少了几分往日里的嚣张,甚至,还添了一分少有的温柔和轻松:“这世上的男人,怕是没有几个在收到红杏之后,还能依旧喜形于色的吧……”
“呃……”听他这样一解释,陶沝顿时“咕嘟”地吞了一大口唾沫。她刚才摘花的时候可远远没有想到这一层意思,光顾着那花开得好看了。呼呼,幸好,那位十公主不是男人……
不过,不可否认,十四阿哥这一突如其来的红杏话题明显让陶沝一时无话可接,束手无策。两个人又继续恢复了先前的沉默对峙中——
不知道,这家伙这会子突然冒出来究竟是想对她做什么?
陶沝心里一面暗自猜测着眼前这位皇十四阿哥此番前来的目的,一面也期盼着某人能够再次先开金口或是先有动作。可是,等了N久之后才发现,某人似乎也在心里抱存了和她一样的打算。
陶沝终于忍不住,赔笑着询问到:“十四爷,您今日是来找奴婢的么,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其言下之意就是,没啥事的话就请赶快滚吧,该上哪上哪去!
不想,某人却是答非所问:“怎么,你不下来了么?”
闻言,陶沝先是一愣,继而暗暗撇嘴。废话!他这样一个死对头站在那里,谁还敢下去啊?!她又没病没疯,难道还真傻兮兮地爬下树去让他逮住了私下报复吗……嗯,搞不好,这家伙是因为不会爬树才不肯上来的呢……
陶沝这样想着,身子也一动不动继续以蹲位式站在树杈上。那姿势,着实有些难看。
见她在树下始终无所动作,十四阿哥似乎有些疑惑了:“怎么,难道你这会子还没摘够么?”
“当然够了!”陶沝没好气地嚷嚷答道。摘一枝就足够了!又不是要去大街上卖花,摘那么多干什么?难道还真打算把这一树杏花都给九九摘回去做一幢“杏花插满楼”啊?呵——若真如此,九九看到之后不被她气死才怪……
听陶沝这样一嚷,十四阿哥立刻挑眉再笑:“既如此,那你还不下来?”
“……”陶沝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她当然也想早点下去,可是他莫名其妙地杵在这儿,她可远没有那个勇气以身冒险,如果他肯现在走人的话,她可以立刻考虑的……
见陶沝依旧无动于衷,十四阿哥脸上的笑意此刻更浓:“莫不是……你在树上下不来了吧?”
“……”陶沝当即汗颜。这家伙的智商明显不太高。当初她既然能有办法爬上去摘花,自然也会有能够供她下树的良策。
但,十四阿哥的思维路线显然并没有往那方面考虑,还依旧不死心地继续纠结在刚才的话题上。“还是……你不敢下来?”
吔?!这一回,他总算是勉强说到点子上了!
陶沝心里这样想着,却见树下的某人已经一把收起了他一直拿在手里的那柄小折扇,冲她张开了双臂叫道:“跳下来吧,爷接住你……”
虾米?!
这家伙今日没吃错药吧?他们两个不是应该属于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敌对关系么,怎么会突然……
眼见陶沝露出一脸惊慌诧异,那位十四阿哥脸上的神情又跟着坚定了好几分:“放心吧,我一定接得住你的!”
“……”陶沝没说话,心中却是止不住的一阵怀疑啊,眼下站在树下的这个家伙,真的是之前她所认识的那位十四阿哥本人吗?该不会……他也穿越了吧?
陶沝这样想着,整个人却是继续猫着腰蹲在树上装松鼠,并没有丝毫配合那位十四阿哥这一腔热情的打算。
十四阿哥显然也看出了些许端倪,脸色蓦地一变:“怎么,你不信爷?”
嗯!陶沝很想冲这家伙狠狠点头,但她也深知自己此刻做出这一举动的严重后果,于是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整个人依旧横在树杈上随风荡漾。
这一下,十四阿哥面上无光,终于收起了那满脸的笑,声线也恢复了昔日的清傲,隐隐的,还夹杂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迫:“爷再说一次,你最好赶快给爷趁现在跳下来,否则,休怪爷待会儿……”
见状,陶沝几乎当场欲哭无泪。
呜呜,她真正是不敢啊!如果换作对方是别人,她可能还不至于如此坚持,却偏偏对方是他——之前跟她不止有过几次交锋的十四阿哥。话说,真的不是她喜欢把人往坏里想,而是,这位十四阿哥的心思实在是太难以捉摸深究——
万一她等会儿跳下去的时候,他那边一松手一移位,那她这里岂不就是立刻死翘翘了?就算能够大难不死,想必她的那张脸也势必尽毁……虽然她本身长得的确是不怎么好看,但现阶段好歹也算是清秀小佳人一枚啊。而且,在这个时代里,棒子们聚集的那块高丽地貌似还属于内乱外患之中,远没有像原先那个世界里的先进整容技术,她可不想从此以后要顶着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过活……
正文 红杏枝头春意闹(中)
“下来!”
见陶沝依旧站在枝头姿势拉风地随风荡漾着也不愿意跳下来,十四阿哥脸上的那股怒意又适时地增添了好几分。
“……”陶沝扁着嘴巴看他,一脸为难。她可不可以说不要啊?
“下来!”某人怒气更甚。
“不……”
这后面的一个“要”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陶沝就听见脚下突然传来了“咔嚓”一声脆响,随即,还没容她仔细去思考这声音究竟来源何处,她整个人已经成自由落体运动状态落地了。之后,又听见身下闷闷地爆出一记“嘭”声,陶沝已经摔在一个软绵绵的肉垫上,而那个肉垫,则是狠狠地磕在了杏花树下、那块满是乱石混杂的泥土地上——
这幕场景貌似很熟悉……
陶沝几乎是本能地产生了一种时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不久之前,发生过一幕相同的景象……同样是石子地,同样是在树下,同样是她落在他身上,同样是她上他下……
只是,这一次,他仰头直视着她,黑眸里却再没有上次流露出那丝邪恶之情,有的却是满满的笑容,异常灿烂的那种——
那样灿烂若春水般的笑容,几乎让陶沝在第一时间惊愕不已,直觉认定他绝对是撞到头而从此变傻了……
“如何,爷接住你了吧?!”十四阿哥的眸子里此刻正闪烁着一抹耀眼的精光,他目不转睛地深深凝视着趴在自己怀里的陶沝。一句话就那样莫名其妙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且一个字一个字地咬音极准,像是在向她做重新确认似的:“你,真的就这么喜欢爷么?”
啥?!
他,这是在问她么?!
当十四阿哥眼中的那抹精光反射到陶沝的双眸里时,她几乎是那一瞬间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刚才的那一想法——
唔……这家伙好像是真的傻了,摔傻了……
听到从十四阿哥嘴里冒出的最后那个问句,陶沝简直有些不敢置信地定定望着垫在她身下的他。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她的嘴唇有险险地擦过他的脸颊,只差一点点就要亲在他的嘴唇上了。
幸好她在最后关头拼命地小小挣扎了一下,终于改变了最终落唇的位置——和上回一样,落在了他胸膛前的心口处。否则,她现在还真是有什么理都说不清了……
见陶沝此刻满脸惊怔,十四阿哥似是误会了什么,也跟着露出一脸古怪的笑容:“哎,你是不是该先谢谢爷这会子救了你?”
“……”汗!这什么跟什么嘛!她才不要谢他嘞,倘若他今儿个没有在这里出现过,她现今根本就不会弄得这么狼狈,而且,他刚才那副样子哪叫救她嘛,明明就是强迫加威胁,结果最后却被她直接压在身下当成了一块肉垫……
陶沝正打算开口反驳,无意间一抬头,却瞧见两个人影正从远处不疾不徐地向这边走来。那身影,看着甚是眼熟无比——
如果陶沝的眼睛没有得暂时性的青光眼,如果她的大脑YY系统没有临时出现功能紊乱,如果她的身体状况依旧一切正常,那么,她眼睛现在所看到的那两个人,也就是正朝她所在的这个方向走来的那两个身影,正是当朝皇太子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