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除掉自己的弟弟,而且这种骨肉相残的罪名最后还要扣到他康熙的头上,何况,胤禔要除掉太子的理由居然是来自于一位相面的江湖术士的结论,这就更让康熙大发雷霆,他宣布立即将皇长子胤禔索拿监禁,清康熙四十七年十月,皇三子胤祉揭发胤禔大搞诅咒皇太子的秘密活动,又从胤禔的住地挖出很多用于诅咒的工具,历朝历代在宫廷内部搞这类活动都被看做是特别大的罪恶,汉朝汉武帝时因为“巫蛊之祸”直接导致了皇帝与太子的反目为仇,这是后来王朝都引以为戒的事情。如今,康熙看到皇长子居然效法“巫蛊”,自然不会留情,他决定废黜胤禔,从此胤禔就被彻底赶下政治舞台,直到清雍正十二年病死,再无任何起色。
康熙原本对胤禩还是比较看重和信任的,第一次废太子的时候,康熙解除太子奶公凌普的总管内务府的职务,代之以胤禩。这一动作可能让胤禩及其集团认为是康熙的某种暗示,再加上胤禩惯于收买人心,所以,他在处理凌普等人的违法事件上反而加以包容,这就让康熙大为不满。特别是胤禔利用江湖术士张明德诅咒太子的事情给揭发出来以后,胤禩也被牵连在内,这就令康熙感到册立胤禩是不妥当的。而最让康熙感觉不妥当的还是胤禩的声望以及威名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他的决策。
康熙说:“允禩(胤禩)未更事,且罹罪,其母亦微贱,宜别举。”胤禩前面被张明德事件牵扯出来算是“有罪”,可康熙说胤禩的母亲卫氏“微贱”不符合出任接班人的条件,这简直有些滑稽。康熙后来又多次提到胤禩的生母“微贱”的话题,我们知道胤禩的生母藉隶辛者库,确实微贱,但如此微贱的女性何以能够进入康熙的“法眼”?又何以孕育胤禩?再者说,胤禩的生母卫氏微贱不是清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老皇帝才知道的,而是在他认识卫氏前后就已经知道了,既然知道卫氏“微贱”,又怎么“临幸”于她?康熙说胤禩的生母出身“微贱”的理由和当年的明神宗何其相似!这种在封建时代都被传为笑谈的“血统论”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女真贵族素来最重女真血统,最重嫡出,从金朝到清代无不如此,像我们前面提到的金世宗完颜雍为了这一血统观念,不惜埋下皇族内部斗争的隐患也要坚持册立具有女真血统的嫡出儿子、孙子为储君,努尔哈赤一样也有类似的特点。从这个意义上讲,康熙本人的血统中明显带有汉人的一半(康熙的生母佟佳氏是汉族出身),这在满洲贵族继承习惯看来简直就是先天的“不合格”,以这样的“先天不足”,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的伴侣出身微贱进而以此否决堵塞皇八子胤禩出任接班人呢?我们也都知道,明神宗(万历)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昏君,他能说出“彼都人子”这句话丝毫不奇怪,可被清朝历代统治者称颂为“圣主”的康熙皇帝在他的晚年却同样重复着明神宗的“奇谈怪论”,这难道不是一个绝大的讽刺吗?也就是说在极端皇权的阴影的覆盖下,“圣主”也必然走向昏聩。
康熙不愿意胤禩出任接班人的总根子在于他忌惮胤禩的庞大党羽,也就是说如果他批准胤禩成为新太子,那么胤禩的感觉必然是这个太子的位置来自于他个人的努力、营求,来自于党羽集团的吹捧、扶掖,而非来自于皇帝的“钦命”,这在一直强调大权不可旁落的康熙看来是根本无法容忍的。而且,胤禩一旦成为太子,他比较胤礽更有资格、更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皇帝权威。老皇帝在清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日搞出的这场“推举太子”的把戏实则是一个“引蛇出洞”的政治暗算。康熙在九月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胤禩的势力的膨胀,但还吃不准胤禩集团到底能量有多大,胤禩的“哼哈二将”胤禟、胤礻我都不在康熙的视野之内,康熙对胤禟的评价很低,对胤礻我虽然喜欢,可也认为“十阿哥是一忠厚老实之人,并无能力”,也就是说胤禟、胤礻我的抬举胤禩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包括康熙因为索拿胤禩遭到皇十四子胤禵的阻拦,康熙当时也还认为这是出于一种“江湖义气”,他责备胤禟、胤禵说:“你们的意思说你们有义气,都是好汉子,我看来都是梁山泊的义气。”虽然康熙一度愤怒到要拔刀杀掉胤禵,可并没有上升到政治高度来认识胤禩集团的实力。为了搞清楚胤禩集团的底牌,康熙需要一次成功的“火力侦察”,这也就是安排上演“推举太子”一幕活剧的本源所在。我们再看一些发生在“推举太子”期间的咄咄怪事:十一月十四日推举太子,十五日,康熙就自说自话地讲他做梦梦见了孝庄太后和原皇后即胤礽的生母赫舍里氏,孝庄太后、皇后都很不高兴,康熙自我解释这个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太子胤礽被废的缘故。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这个梦实在离奇,早不梦、晚不梦,偏偏就在“推举太子”风波乍起的当天晚上,说起来这个梦不过是一个带有政治符号的宣言,康熙借助这个梦表达的意思是准备重新把胤礽抬出来。就在清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初九,大臣劳之辨上书要求重立废太子还遭到康熙的处罚,何以过了6天,就在大臣面前大谈特谈这个完全有利于废太子的梦境呢?清康熙五十三年,康熙自己说破了谜底:“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胤禩),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册封太子是封建王朝的头等大事,何况重立一个废太子为太子,可是,康熙把这样的大事只不过看做是阻遏皇八子胤禩出任接班人的一种手段,可想而知,十一月十四日的“推举太子”活动的目的更不过是一次政治试探、引蛇出洞。在成功地达到了目的之后的康熙首先感到的是震惊,他没有想到胤禩集团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替胤禩抬轿子的主要人物如佟国维、马齐、鄂伦岱、阿灵阿、揆叙都是朝廷的重臣、外戚,又都是来自于两黄旗,他们把胤禩看做“奇人”,看做是“现世佛”,这在康熙看来已经超越了推举太子的范畴,简直形同“逼宫”,这里说“逼宫”的概念并不是虚夸,康熙自己就这么看的,他在清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间如此评价胤禩及其集团:“朕恐日后必有形同狗彘之阿哥,仰赖其(胤禩)恩,为之兴兵搆难,逼朕逊位而立胤禩者。”而且,“若果如此,朕惟有含笑而殁已耳。”《清圣祖实录》卷261,五十三年十一月甲子、乙丑条。康熙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可他的这番话之于他对胤禩的猜忌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已经把胤禩看做是皇权的头号威胁。因为《清圣祖实录》修成于雍正朝,内中删改很多,不实之词跃然纸上,胤禩作为雍正的第一政敌,在《清圣祖实录》中给予泼脏水的“待遇”是非常明显的,康熙如果真的将胤禩看做是“逼宫”的敌对者,那就不可能让胤禩再“逍遥法外”了。不过,尽管康熙没有极端地处理胤禩本人,可对胤禩集团的打击力度却非同一般,从这点上说《清圣祖实录》记载的康熙在五十三年十一月的这次讲话中的原始观点还是站得住脚的。清康熙五十年,胤禩的生母卫氏病故,胤禩出于母子至情,悲伤过度,以至于不得不让人搀扶。卫氏出身微贱,她一生受到的冷遇和白眼恐怕只有作为儿子的胤禩知道得最多,所以,生母的境遇让胤禩悲从中来本是无可厚非的,而且,清代素来讲求孝道,胤禩这么做就算是有夸张的成分,可也不乏真情。但是,却遭到康熙的指责,康熙说胤禩这么做是“沽名钓誉”,这种指责不仅不近情理,而且还比较刻薄。如非刻意打击胤禩,康熙何能如此?清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也就是康熙对胤禩大发雷霆的当月,发生了陷害胤禩的“死鹰事件”,令康熙对胤禩的不满陡然升级。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康熙率领诸皇子出巡,胤禩因为生母的忌日没有跟随,就让太监送去给老皇帝的问安礼物,等康熙拿到礼物一看,竟然是两只垂死的老鹰(即捕猎用的“海东青”,雕类),康熙怒不可遏,大声斥责胤禩说:“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胤禩得知详情后上疏喊冤,康熙置之不理,应该说,胤禩即便是利令智昏也不至于拿奄奄一息的死鹰献给康熙,这里面不排除有人暗中倾陷胤禩、诋毁胤禩,但康熙如果不先心存一个反感胤禩的念头,这件事也无从发生,更不会借着这个由头革去了胤禩的俸禄,连带着胤禩的老师也受到惩处,而且还说出了父子绝情的狠话。这次事件发生后,连(雍正)也给老皇帝上疏表示胤禩绝没有这种险恶的心思云云。清康熙五十五年九月,胤禩患伤寒病,因为胤禩当时所住的园子是从热河到畅春园的必经之路,康熙本人又正从热河赶回畅春园,他唯恐沾染上疾病的晦气,又不好明说,就让诸皇子们商议胤禩是不是需要搬回城里的府中治疗。皇子们自然体察康熙的意图,就决议要把胤禩搬回城里,胤禟大唱反调,他为病人着想:“八阿哥如此病重,这时候要是搬回家里,万一不测,谁来负责?”康熙得知胤禟如此回复,大为悻恼,他说:“八阿哥如果搬回城里,万一发生不测,不准推诿说是朕让他回家的。”胤禩还没有真的到了病势沉重的地步,老皇帝已经开始推卸责任了,这在一向相对比较注重“人情味”的康熙来说,简直匪夷所思。胤禩病愈,康熙询问胤禩:“朕此处无物不有,但不知与尔相宜否?故不敢送去。”胤禩诚惶诚恐地回答:“父皇用‘不敢’字眼,作为儿子的承受不起。”胤禩强调的这句并无大错,却遭到康熙的斥责:“往往多疑,每用心于无用之处。”康熙大概忘了,就在清康熙三十六年他给守护北京的皇太子胤礽写信时曾经提到“如今正值黄雀飞临之际,京城不知见到否?朕极想得知,请寄告。”胤礽在回复中针对康熙使用了“请”这样的字眼诚惶诚恐地说:“所降谕旨,有此等话语,臣承受不起。……惟盼皇父怜爱,……将此竟行削去。”康熙见到胤礽的复信,还专门就此做了解释,既没有发火,更没有指责胤礽“往往多疑”,可是,如今胤禩这么做了,却被康熙鸡蛋里面挑骨头大加责罚,这已经故意给胤禩难堪了。在权力斗争中,康熙从无手软的时候,即便是亲生儿子,一旦站到他的政治对立面或者让他感到对其权力构成威胁时,康熙也不例外地给予严厉的打击。【对康老爷子的印象分再度直线下降。所谓的千古一帝,原来也不过如此……】
关于八阿哥
康熙曾说马齐等人都是已与皇太子反目之人,因而转向大阿哥④,这话说倒是实情,想今日之储君,即为明日之皇帝,伊等既然得罪皇太子,恐日后其登基大肆报复,无伊等活命之路,故而便希图储位易主,不但他们可以保住性命,且拥立有功,新君继位必定酬庸,自己日后也可有个好前程,所以那些得罪过太子,纷纷投于胤禔、胤禩等人门下,而张明德欲行谋刺皇太子之事,也是因此而起。
顺承郡王长史阿禄将相面人张明德荐于顺承郡王布穆巴,赖士于顺承郡王府中见到张明德,因唤至家中看相,镇公普奇嘱其将张明德送往伊处,赖士遂将张明德送往普奇府中。普奇与皇太子交恶,曾被其殴打⑤,故而普奇生出谋刺皇太子之念,与张明德相商,张明德从普奇家回到顺承郡王府,拉顺承郡王入伙,顺承郡王不从,将此事告诉胤禔,胤禔令他不要举发此事,并答应自己将会在皇父面前陈奏举发此事,并令其将张明德送至自己府中。张明德在胤禔处,依旧胆大妄言,但称“皇太子罪戾,若遇我当刺杀之。”又言“我有异能者十六人,当招致两人见王。”⑥
而雍正继位后据秦道然供称,“八爷、九爷花园只隔一墙,康熙四十六七年间,听见八爷园内日夜有木鱼声闻,有一和尚在内,约有两年就止了”,秦言:“这明是不轨之处”⑦,但究竟其中有何不轨之处,个中内情我们无从得知,唯一可以确定是,胤禩对于僧道并不排斥,而且其久已有心问鼎,普奇痛恨皇太子,极其希望刺杀胤礽之事能够获得更多有撼动胤礽能力,且从中可以获益之人支持,遂将将张明德推荐给胤禩,而他们之间必然是一拍即合。张明德投其所好,言其“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八阿哥将此事告知九阿哥、十四阿哥,并说张明德言“皇太子凶恶已极,彼有好汉,可谋行刺”。胤禟、胤禵闻之大惊,“谓之曰‘此事甚大,尔何等人,乃辄敢出口,尔有狂疾耶?尔设此心,断乎不可。’”,于是将他赶了出去。⑧(此处有争议,本文取吴秀良说,尚待商榷)
但是此事并为因为胤禟、胤禵等人喝阻而戛然而止,谋刺皇太子事情依然在秘密进行中,大阿哥胆大心粗,一心想要谋害胤礽,再加上张明德一而再再而三怂恿:“我有朋友五人,此五人能抵杀数百人,可翻越如城之高墙,可进入四五十人群行刺”,使得胤禔颇信伊确有能力助其成事,所以和他约定,务必于十月初旬将其好友约入京城,实施行刺计划。张明德于是出京到处联络好友,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熟料皇太子竟于此前九月已然被废,不难想见,一心要置皇太子于死地胤禔,是如何极尽挑唆之能事,构陷太子,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张明德由于消息闭塞,并不知道“事已告成”,依然如约来京,并对胤禔说“我与诸友相约,十月十五日到来。”
胤禔此时处于大功告成喜悦之中,颇有点飘飘然,此时张明德到来,却反而冲淡了这种兴奋情绪,他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忧虑。他深知诸皇子名为兄弟,实则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就等着抓着对方小辫子将其置入万劫不复。他觉得这个事情终难隐瞒,说不定正有人等着告发此事呢,毕竟当初做事不甚缜密,知情者甚重,可能是人尽皆知(除了康熙被蒙在鼓里),如步军统领托和齐就深知其内情。
当初原本是希望能够拉到更多人一同去谋划此事,以期附和者众,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