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米?!
真的假的?
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陶沝闻言,立刻将鼻子凑到左右衣袖上一阵乱嗅,企图从中闻出自己身上究竟散发出了什么特别的腥臊异味。然而,没有,一点都没有,至少她完全闻不出来。
倾城见状,又是轻轻一牵嘴角,却似转了话题:“……你今天可是有带糖来?”
吔?!
这家伙的鼻子好生厉害,那一荷包糖可是她早上临出门前藏在身上的,如今若是不提,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呢!唔,她刚才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
想到这里,陶沝不由地暗暗咂嘴感叹,而后小心翼翼地从身上解下一个荷包,像是献宝般地捧到了倾城面前:“喏,这个是你爱吃的咸酥糖。我今天又早早跑去蹲点拿的。”
倾城神色淡淡地从陶沝手中接过荷包,打开,从中拣了一颗放进嘴里。许是因为味道还是过甜的关系,她略微皱了皱眉,转而又重新把荷包递回到陶沝手里。陶沝嘟着嘴抬眼看她,像是极度不服气似地继续追问道:“倾城,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些咸酥糖的味道才认出我的吧?那……倘若其他人的身上也刚好带着糖呢?”
“不可能。乾清宫的宫女身上都不能带有异味。”倾城的语气清冷严厉,令陶沝想起了那些生硬的佛教徒所遵守的清规戒律。“即使有,她们人也大多呆在御膳房,会大着胆子跑来这里的,恐怕就只有你一个……”
呃……这到底是在夸她勇敢还是贬她无知啊?!
陶沝当即被驳得无话可说,顿了一下,只能识趣地转变攻势,张开双手毫无预兆地一把抱住倾城,将脑袋搁到倾城的胸前,就像抱她最喜欢的泰迪熊宝宝一样,柔声撒娇道:“倾城,我好想你……”
话说,陶沝这种类似撒娇似的打招呼方式放到现代而言并不算出格,好朋友之间完全可以推广使用。虽然陶沝本人只对陶爸爸和陶妈妈用过,当然,偶尔也会用在乔翘身上。但是,倾城这边却像突然间触了电似的,全身猛地一震,继而用力推开陶沝,冷着嗓子道:“你……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
“嗯,早就好了。太医前儿个就允我下床走动了。”
鉴于倾城冷然推开自己的这番举动,陶沝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虽然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受伤——要知道,她平日里可是鲜少主动抱人的呢,没想到今儿个第一次抱,却被人给断然拒绝了。唉,倾城她,果然还是没有完全把自己当成信任之人看待啊……
“是吗?”倾城像是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番冲动过于直接,眼神当下有些闪烁地来回观察着陶沝此刻的脸色。“刚才,我……对不起……”
“呵呵,没事啦,是我自己不好——”陶沝冲她堆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举起手发誓道:“相信我,我的伤真的已经全好了,我昨儿个就在宫里溜达了呢……”她说着,还大摇大摆地站在倾城面前华丽丽地转了一圈,证明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小心些!”见陶沝并没有生气,倾城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你啊,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嘿嘿……”见倾城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些许笑意,陶沝也跟着心情大好,随即半是交代半是抱怨地说道:“不过,我还是挺倒霉的就是了。病才刚好,昨儿个就被小十六和小十七们给缠了整整一天。真郁闷,我只不过一个月没去,那帮小家伙积存下来不会做的数学题竟然有那么大一堆……呼,真是受不了,我昨日里可是给他们讲了整整一天的数学题呢,嗓子都说干了,想来这里看你都没能来成……”
“原来如此……”倾城的嘴角又染上了一丝了然的笑意:“难怪十五阿哥他们昨儿个三人一起请假告病,还把皇上和那些教书师傅们都给集体唬了一跳呢……”
陶沝原本也想跟着笑,但随即便想起一件让她此刻完全笑不出来的事情,当下对着手指忸怩道:“那个……倾城,我有一件不好的事,得告诉你才行……”
“何事?”倾城的眼角依然带着笑。
“那个,就是……”陶沝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口。“我九福晋的身份已经被小十六和小十七他们发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闻言,倾城原本还满是笑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狠厉严肃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会被他们发现的?”
见倾城发了火,陶沝顿时更加心慌了,语无伦次地答道:“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那天被宜妃娘娘叫去谈事儿,没想到小十六也正好来拜访宜妃娘娘,结果,结果就被看到了……”
倾城眉心一拧:“他没戳穿你?”
“嗯。”陶沝冲着她用力点头,状如小鸡吃米。“小十六不但没有戳穿我,而且还一直帮我保密来着……”
“是么?”见陶沝这样说,倾城似乎明显松了一口气,淡淡回道:“那还好,你还可以再撑些时候……”
陶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倾城的脸色,末了,鼓起勇气小声道:“那个……倾城,我觉得,小十六他应该不会出卖我的……”
“……”倾城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明显变得阴晴不定,大概是又想起了她的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陶沝只得聪明得再度转换话题:“对了,倾城,我前儿个还在御花园里看到四四了……”
此话一出,倾城的思绪立时被成功转移:“四阿哥?”
“对对!”陶沝再度点头如捣蒜,继而语出惊人道:“我总觉得,他似乎知道点什么……”
倾城的眉心当即又是一拧:“何以见得?”
“因为,因为那天他唤了我的名字……董鄂·衾遥……”一提到那天与四四相遇的场面,陶沝的面部表情终于变得少有的凝重。“不是衾璇而是衾遥,倘若,倘若他不是知道些什么,那怎么可能会……”
“可是……”意识到这其中的深意,倾城的神色也明显有些沉重起来。“这种事,他又从何得知的呢?”
陶沝“嗯啊”了两声,吞吞吐吐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所以,我在想,是不是那天晚上,我们说的那些话不小心被他听到了……”
“有这种可能。”倾城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若有所思道:“不过,这事儿既然没有在这宫里走漏任何风声,想必那位四阿哥定是没有外传。所以你也先别担心,看看再说吧……唔,也不知道四阿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单纯是为了保密,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别的……目的……
陶沝无辜地眨着眼睛。貌似她这个人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利用的地方,那么,她家那位华丽丽的四四大人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见陶沝沉默着不说话,倾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这几日你最好自己小心些,否则,到时候我也不一定保得了你……”
“呃……”听出倾城这番话里透出的那份沉重,陶沝不由“咕嘟”地咽了一口口水。她原本还打算再八卦一下关于那日里她见到十四阿哥和八阿哥的情况,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光是小十六和四四他们就够倾城头疼半天的了,要是再加上这两人……唔,想来她还是不要给倾城增加额外负担比较好,反正,那两个人应该也不会弄出什么大问题才对……嗯,她一定没事的……
想到这里,陶沝认命地点了点头,一双大大的眼睛继而开始频频往殿外张望。站在一旁的倾城当然知晓她此刻的心思,再度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十三阿哥今儿个不在,昨日里便奉皇上之命出城办事去了,大概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真的吗?太好了!那我这两天来这里就完全不用担惊受怕了……”一听到自己那位最大的劲敌——十三阿哥现如今不在皇城之内,陶沝心里别提有多激动兴奋,赶紧朝倾城述说她今日的具体来意:“对了,倾城,你这儿有《战国策》吗?”
倾城本能地一愣:“《战国策》?你有何用?”
“唔,不就是昨天咯……”被她这样一问,陶沝本能地轻咬了一下嘴唇,不满地撅起嘴,一字一句地叙述着当时的“情景再现”:“那些阿哥们做完题就在房里背书,我不过就在旁边笑了一句,你们怎么连那么简短的文章都不会背啊……结果就被小十六他们点名要求比赛,比的就是《战国策》里的篇章内容……”
说到这里,陶沝不由地偷偷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倾城此刻的脸色。倾城应该不会因此而怪她蹬鼻子上脸,对那些阿哥如此大不敬吧?!虽然她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把他们当阿哥看待,但是——她敢指天对地地发誓,她真的是完完全全得为了他们好啊……
一想起自己昨日里和小十六打的赌,陶沝就觉得身上一阵恶寒。她不过就那么随口一说,那些阿哥们干嘛要如此认真呢?她的本意只是想让他们学习一下好的背书方法,免得以后每次背书时再像吃黄连似地苦着一张脸……
真是难以理解!她明明就是好心好意,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看上去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侮辱了呢?唉,看来为了证明自己的一片好心,以及为了努力推广自己所主张的轻松快乐的背书方法,她——只有拼死一战了!反正她的背书功夫也不差,就以此开始努力言传身教,誓为这些小家伙们树立一个好榜样!
“唔,那些治国类的藏书应该放在后殿西室……”
出乎陶沝意料之外,听完她的那番叙述,倾城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仍旧维持着淡淡的语气道:“……你要现在过去看么?”
陶沝顿时眼前一亮:“可以吗?”
倾城见状,点头一笑:“自然可以。”
“Oh yeah!”陶沝当场大呼一声“万岁”,死劲忍住再度熊抱倾城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跟在倾城身后一齐往后殿西室去了。
正文 都是背书惹得祸(中)
殿后的西室似乎已经有很久没人进去过了。虽然里面的那些桌椅打扫得很干净,摆在架子上的那些书籍也没有丝毫多余的灰尘。
倾城说,这几间书室每天都有专人过来打扫,以备不时之需。可是陶沝还是觉得里面总少了点什么似的……对了,是人气。据说书也是会寂寞的,若是太久没有人的陪伴,它们就会幻化成人形出来寻觅玩伴,然后再将找到的这些玩伴重新带回书中……
“呼!终于找到啦!”
陶沝上蹿下跳地在西室那满满三大排书架上来回逡巡,四处蹦跶,最后终于在其中一排书架的角落里发现了那本相对其他古书而言略显单薄的《战国策》。
“嗯——”看着陶沝那一脸如获至宝的喜悦之情,倾城的嘴角下意识地也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轻声提议道:“那我们回前殿去吧……”
“不不……”陶沝当即摆手拒绝,指着放置在书架一旁的那把上好的花梨花卉纹藤心圈椅——也就是传说中的太师椅,说道:“我看我还是坐在这儿好了,这房间里没人,正好可以背书……”
倾城先是一愣,微微思索了一会儿,随即点头道:”也好,那你就在这里看吧,我先去把前殿的那些事情料理完……”
“好!”陶沝答应着,规规矩矩地拿着书往那张藤心圈椅上正襟一坐,将手里的书规矩地执到胸前标准处。
倾城见状,嘴角一弯:“如果有什么事,大声叫我就行,我在外面听得到……”
“嗯!”陶沝坐在椅子上忙不迭地朝倾城连连点头。待后者前脚刚走,她就重新站起身,大模大样地往那张花梨花卉纹藤心太师上斜斜一靠,将大半个身子都一并给缩到了方形委角开光内雕花卉纹的座面上,双脚临空抬起,翘得高高的,金丝镶边的绣花鞋直接搁在了连着圈背的扶手上,而剩下的两只手自然也没能闲着,左手搭着圈背,右手拿着书,整个人的姿态看上去甚为不雅。
“唔,战国策——”陶沝的脑袋斜斜地靠在左手臂上,懒懒地把那本《战国策》固定在自己的胸脯和翘起的双腿之间,右手随意地翻着书页,拿眼觑着瞧。
唉,背书貌似还是挺郁闷的一件事,特别是背这种治国型的文言文。虽然背诵文言文这一事儿在那个崇尚“大众语”的现代世界里可算是陶沝的个人强项,但是一旦回到了这个以“文言文”和“白话文”为主的古代社会,她的语言水平似乎也就比那些刚刚起步的小孩子稍微好些……不说别的,光是那些复杂繁琐的繁体字和竖列排版的方式就足以让她顿失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脑子里这样想着,陶沝眯起眼,半噘着嘴,随手翻到了整本《战国策》里自己唯一会背的那篇《毛遂自荐》,稍微瞧了两眼,突然下意识地笑了笑:要是到时候实在背不出,那她干脆就跟他们打赌背这篇好了。反正小十六他们当初也没规定具体要背哪篇,只要她咬定坚持说自己从来没看过《战国策》不就行了?
嘿嘿,如果这样真能成的话,那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此计一出,陶沝心下顿时大喜。她果然是太聪明了,那些尚未满十岁的小孩子家家怎么能跟她比嘛。嘿嘿,这场比赛,她赢定了……
嘴角噙着极度猥琐的奸笑,陶沝开始悠哉地翻动着手里的书页。当翻到那篇《韩策二·楚围雍氏五月》时,陶沝无意间瞟了一眼其中的一段文字,只一瞬间,她的嘴巴立马张得老大老大。而后,她几乎是抑制不住地高声大叫起来:
“哇靠!倾城,你快来看啊——没想到这种古书里竟然也有这等彪悍的记载哎……哈哈,实在是太帅了——”
门外有那么一刻短暂的静寂,继而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感觉到有人进屋,我们的陶沝同学却依然毫无形象地半躺在那张华丽丽的太师椅上无动于衷,丝毫没有想要调整她此刻那种极其不雅的坐姿的进一步行动,根本连头也不抬,只管将脸深深埋在书里,右手则随意地朝门所在的方位用力招手:
“倾城,你快来看啊——呵呵,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三重门》里说的是真的,《战国策》里居然真的有‘以其髀加妾之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