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邢司您今日的袍服一如既往的威风凛凛华贵逼人啊谁给搭配的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咦怎么不见小马他不是总和您形影不离密不可分的吗?”
“进良今日在地狱受刑。”
“原来如此您看我这记性……说起来您倒不如让他在那儿呆久些一次性清完身上的杀孽,虽说分期付刑他能长伴您左右,却也平白加重他每次所受刑罚……”
“他去这次时间会长些。以后就不必去了。”
“您终于开口了?我就知道小马那死倔脾气除非您发话否则绝不改,唉,其实我能理解,他是一刻都不愿离开您一心为您鞍前马后的心思……”
每日呆在桥头面对的都是些不陪她说话也听不懂她说话的懵懂魂魄,久而久之孟婆便养出了个话唠属性。
“……继学勇,赵通。”
他转过脚步,披风轻扬。
光头和胎记连忙躬身听命。
“你们留下帮忙。”
两名下属同时露出悲惨的表情。
他步履沉稳向前走去,眼下一颗痦子的下属没被点名留下,于是跟上。毫不在意身后两人形如哀怨的小眼神。
走得几步,迎面而来一团浩然正气。
……正确来说,应是裹着一团浩然正气的魂魄。
一个照面,那浑浑噩噩的魂魄似乎脚步微滞,仍是慢腾腾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了。
他却停下来。
“大人……”
身后下属摸不准他的心思,轻唤一声。
那魂魄已走至桥头。
一阵骚动传来。
然后有脚步声急急返来。气浊,应是有幸找回些许灵智的魂魄。
“我认得你!”
那魂魄没头没脑的对他喊道。
他不回头,脸上出现一丝难以琢磨的神情。
“你应该是……是雨化田!”
“放肆!”下属大喝,便要上来捉住那违规魂魄。
他终于侧过脸,似笑非笑,轻轻抬手,制止了下属的动作。
“而我叫……我叫……赵……怀安。”
魂魄的面目渐渐清晰,他知是魂魄忆起生前事的缘故。
那魂魄径自喃喃自语,仿佛要凭借言语帮助自己拼凑破碎错落的记忆:“我后半生以杀尽狗官为己任,其中一个就有你……后来想,你似乎也并非真的该杀……你这种人世间难有敌手,那时你应是将我当做了陪你斗的对手……龙门设伏,西厂精英只为杀我,却反被算计,死于非命……”
雨化田原本静静听着,听到最后笑容已不复存在,眼中染上一股寒气。
“我不是你杀的。”他说。
魂魄已完全恢复成生前豪气干云的大侠模样,笑道:“不是死于我手你心有不甘么?”
雨化田不怒反笑,他惯于打压得敌人喘不过气,而死得莫名其妙这一点让他想起来就不痛快。
下属沉不住气,咬牙切齿道:“赵怀安,你敢这么和大人说话,必定不得好活!”生前之事本应看淡,如今一见这人,当初耿耿于怀的憋屈死法再度浮上心头。
阴间阴风飕飕,桥头其他部属赶过来,严阵以待。
“不得好活?”雨化田低头慢条斯理地擦着戒指,“他已经没有活路了。”
赵大侠目光如炬,“雨化田,你敢不敢再与我单打独斗一场?”
那人轻轻笑一笑,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如玉面容气定神闲,声音一贯的低沉动听。
“不必。”
……以后总是有机会,打的你不得翻身。
(八)一些后来
之一
阴间之主正在翻看手下上交的近期阴间情况汇总报告,看着看着就开始碎碎念:
“……上回他从地狱里挖出生前部下继续用着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那几个也受够刑了……可是这次又阻着有功德之人去投胎……虽然我不太管事他也不能这么滥用职权啊,是不是应该后悔当初把他提拔上来当总邢司……这些也罢了好歹也让那些小鬼改改称呼吧不能老把这当自家西厂嘛……”
之二
孟婆很纳闷,自打奈何桥头那场小意外后,总邢司大人再没来巡视过。
之三
地狱第十八层新上任一名赵姓刑官。
之四
“雁秋,我新织了件衣裳……你去哪?”
“哦。我去看看赵怀安。”
之五
“素素呢?大人有事交代她去办。”
“她去设陷阱埋伏赵怀安了。”
“……大档头怎么也不在?”
“他去帮素素的忙了……”
“……”
之六
“大档头,督主已歇息,您不必去了。”
马进良一愣,“这么早?”
“是的……”
他脸色微微一沉,手下不敢作声。
少了每日必做的工作,马进良有些焦躁。手上端着一盆水,踌躇地到了督主房前,果然已熄了灯。
他干站了一会,正要走时,房内响起轻叹般的声音。
“进来。”
他进去了,恭恭敬敬地站着。
“进良误了时辰,请督主责罚。”
那人冷哼一声。
“你若再玩忽职守,洗脚水也不必端了。”
“是,进良明白。”他没抬头,低声应道。
沉默片刻。
那人再开口,已有淡淡愠怒。
“洗脚水呢?”
“……”
无论生前死后,马进良总是不能很好地领悟督主的思路。
尽管如此,他也一直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