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忙作一团。
此时,宁寿宫。皇太后一脸慈爱地看着皇五子胤祺:“今天师傅讲的难不难懂?不好懂也不要急,咱不用学那个。这个是今天钟粹宫那里孝敬来的,好吃不?”
她老人家一句话把小姑娘留下来之后,就把这事放下了——留都留下来了,以后有见的时候,不必急着叫来说话,眼前乖孙子比较重要一点。
所以说,肠子十八弯的人遇到单细胞的时候,郁闷的肯定不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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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西鲁特氏还是不放心女儿,把女儿托付给儿媳妇之后,又与女儿长谈:“如今额娘随你阿玛南下,家里虽有你玛法和你哥哥,毕竟是你嫂子主事儿,男人管不到后院儿,你自己小心。对你嫂子要敬重,可嫂子毕竟与额娘不同,你有什么不周的地方额娘能容你、指点你,嫂子那里就不好说,知道么?”
淑嘉点头,人情世故,一半是磨练出来了一半也是重新拾起起穿越前的技能了:“额娘放心,我知道的。”西鲁特氏叹道:“管好你自己院里的事儿,旁的你先冷眼瞧着,可管可不管的,你自己拿捏好,实在不行……禀你玛法或与你二哥说说,你大姐姐那里不要断了往来。还有你舅舅家、舅老太太那里……你弟弟这回不跟我们去……”
这一回并没有带观音保走,观音保七岁了,用不两年就可以入官学读书了。在旗子弟,读书也是扩展人脉的一种方式,故尔留在京中。
淑嘉一一记下。西鲁特氏又与四位姑姑好好交待了一番:“她阿玛还不定在任上多久,兴许大挑的时候我们未必能回来,再回来就是她出门子了,一应事情都托付给几位了。”姑姑们自然是答应了,顺便报告了一下接下来直到下次大挑时候的课程。
西鲁特氏又把淑娴给接到家里来住了一天,顺便关心一下她的婚后生活。可以说淑娴嫁得还是不错的,以石家的门第,去年还入籍满洲了,只要她不跟迎春似的或者是遇着个JP老公,怎么着也还过得下去。
只是依旧没有孩子,让西鲁特氏跟着着急。晚间姐妹一处说话,淑娴眉宇间亦有轻愁,等到蒋家仆妇来回话,淑娴眼风一扫表情一变,又是一个端庄主母。淑嘉暗叹,这年头做女人可真难,不过,目前是不用为淑娴担心了。
石文炳办好了手续,到康熙那里辞行,回来之后对大家说:“万岁爷没说什么旁的话,一切都好。”看来把淑嘉留下来是皇太后自己的意思,淑嘉又不在国家公务员序列,完全不需要报备。
离别与上一回的程序差不多,向华善辞行后子女们送父母离开。
富达礼和庆德都请了假,拖家带口地送石文炳夫妇离开。这一回带的人不算特别多,儿女一个没带,张姨娘还留在京中了——她比较乐意跟淑娴靠得近些。临别前又是一番叮嘱,石文炳告诉儿子,真有大事也可以找石文英商议,尤其他们仨的工作地点很近、性质也差不太多。
临别洒泪,淑嘉还是受周围影响才红了眼睛。回家的路上,她们的车在街口遇到了徐家老太太的车,淑嘉还有心情想,这老太太真是倒霉,还把老太太的倒霉儿子的履历给八了一回。
老太太家跟淑嘉她们家是邻居,老太太的儿子叫徐元梦,满人,虽然有个听起来像汉人的名字,他姓舒穆禄氏,满洲正白旗人。跟康熙差不多大,康熙十二年进士,和纳兰性德是同届同榜。后改庶吉士,散馆授户部主事。康熙二十二年迁任起居注官,复任侍讲。
很风光的履历,光看这个就知道康熙应该很喜欢他,他又是满人,大好的前程在等着好青年徐元梦。不幸噩梦开始了!今年跟汤斌他们差不多的时候,他被康熙慧眼识中,做了皇子老师之一,前两天儿,康熙考儿子的时候顺便考老师,觉得徐元梦骑射没有达到他心中的理想境界,非常生气。徐元梦辩解了两句,康熙火了,当场拉下去一顿胖揍,还要把人全家发配了。
然后当天晚上,康熙的脑子不知道怎么转过筋来了——估计是因为之前他们父子已经消耗掉了仨老师了,这个要再玩儿完了人手该不够了,康熙又抽风地派人来给徐元梦治伤……搅得一个街区都没睡好觉!搅得各家的狗直汪汪。
本来不知道徐元梦受罚事情的邻居现在也都知道了,淑嘉也就是在这时候才知道的,估计各家深闺里面也都知道了。
淑嘉无声地笑了,看来当太子老师跟当皇子老师风险是一样存在的,当皇子老师还更惨一点,汤某人还没挨过板子呢,如此看来,毛病是出在康熙身上啊!让文化课老师练骑射,哪怕他是旗人也不能样样精通吧?简直是让帕瓦罗蒂练劈叉、让铁道部说实话、让郭小四长高个儿……
回到家里,才觉得情况不太对,心里空落落的。淑嘉发现,她想阿玛额娘了。
已经熟悉到离别会难过了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淑嘉坐在房里呆呆地发愣,直到红袖过来说可以吃晚饭了。
“大奶奶说,忙了一天也都累了,叫厨房把饭送过来了。”如今家里就剩两个女主子,一个温都氏一个淑嘉。自西鲁特氏去后,是想吃在一起都很困难。
淑嘉抹抹脸,扒了两口饭。就听到外面婆子的声音:“大奶奶来了。”然后才是掀帘子报信,姑姑们的眉毛抽搐了一下。
淑嘉等温都氏进了门儿,起身让她坐:“嫂子怎么有空过来?和喜睡了?”温都氏一脸笑意道:“他有嬷嬷们带着呢,不用挂心。我来看看妹妹,想额娘了么?”淑嘉鼻子开始酸,弄不清楚这股情绪从何而来,明明……跟额娘相处得很标准的说。
温都氏叹道:“听你哥哥说,你自生下来就没跟额娘分开过,也难怪……”
太煽情了……淑嘉终于明白,被煽情不是对方段位高,而是你的情绪,它到了。
温都氏终于说了来意,石文炳夫妇去后,家中格局一变,最明显的是——饭要怎么吃?淑嘉吸吸鼻子:“嫂子怎么说?跟哥哥商议了么?玛法那里呢?”温都氏道:“原本咱们这是一拨一拨的,额娘南下了,我得伺候完你哥哥、看完你侄儿才能吃,就怕耽误你用饭。要不……便立小厨房如何?”
淑嘉心心念念的小厨房到手了,人却高兴不起来了。
忙碌中的磨合期
温都氏见淑嘉情绪不高,没有马上答应,又解释了一番:大厨房里做爷们的饭食,华善带着孙子们一道吃,温都氏带着儿子在她的小厨房里吃,另给淑嘉开一个小厨房,淑嘉的小厨房还有一个用处——让她练习一下煲汤的基本手艺。
一旦淑嘉答应了,温都氏就解脱了。她个做嫂子的,不可能在婆婆离家之后再给小姑子立规矩、伺候小姑子吃完了她再吃——以往淑嘉、淑娴跟着西鲁特氏吃饭的时候温都氏确实还要照顾一下小姑子,等她们吃完了才能去吃饭。
她觉得这样太直白说出来,显得自己太过迫不及待,索性拿小厨房当个遮掩。也是给淑嘉开个方便之门:你爱怎么折腾都随你,报账就行,如果折腾得过了,也是你没道理——温都氏也认为还到不了那一步。
同时温都氏还有另一个目的——通过这样的人员调换往家里安插一点自己的人手,这需要淑嘉点头,她才能做得好看。如果婆婆一走,就强硬地下命令,对象还是小姑子,说出去也不好听。如今九月末了,她再不上手家务,等到年底大忙的时候该让人看笑话了。
温都氏的安排也算周详了,淑嘉只要说一个“好”字,从杭州开始就有的家庭梦想就实现了。现在她只是眨眨眼:“单从大厨房拨人过来还是另选?大厨房的人手够使么?我这里叫谁来?东西是从大厨房拨么?还是单买另立账?”还有话她没说出来,一应的费用、份例要怎么算?
纯粹是条件反射,从在杭州开始,淑嘉也管过不少事儿,现在有一件事放到她跟前了,她首先想的不是自己喜不喜欢,而是连锁反应问题。如果拨了人来,原来的缺是谁的,这里的账目要怎么管,怎么样才能清清楚楚……
这一反应,她暗暗警惕了,温都氏这……不会是开始对家里进行改造了吧?有件事情转移注意力果然是好的,淑嘉的离愁淡了许多。
温都氏一时语塞,这小姑子还真难缠,或者说想得太周到了。
淑嘉皱眉,谁都知道规模效益,有些事情越放到一起就越节约成本,比如做饭,至少放到大厨房里可以节省不少柴火钱——当然在石府目前看来还不用节省这点钱。如果只是从吃饭的角度考虑,完全不需要分厨房,只是分地方吃就好,食盒一捧,送过来就是了。当年淑娴学厨艺,也只是在小厨房练手,吃饭还是大厨房送的。
这嫂子,在想什么呢?
小厨房是真的需要,至少要会煲两手汤,知道一点常识。问题又来了,她这是练习,做好做差了,能不能入口,材料浪费了——虽然淑嘉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要是厨房上的管事不老到,账目上有个差错,大概都可以推给‘二姑娘练手’这个理由了。淑嘉是坚决不会担这个责任的。
温都氏真没想那么多,她的打算是这样的,从大厨房里拨老到的厨子来淑嘉这里,她把她陪嫁的人里塞一两个过去。这样给淑嘉用的也是府中的老人,谁都挑不出理来。虽说已经把拿自己的心腹顶替府中老人的心思去了,可这府里也不能没有自己的一二心腹不是?
看淑嘉没有马上答应,温都氏又说:“妹妹吃惯了谁的手艺,还叫他过来。妹妹也是时候练练手了,正好两件并作一件来办。”你就答应了吧,我没想虐待你,就算我有小算盘,也不会亏待你的。
淑嘉很快就明白了温都氏的意思,心思转得飞快。有个小厨房,不但可以练手,还能试着做一些她原本想吃又因为家庭规矩习惯的关系而不能吃的东西。但是……淑嘉道:“小厨房设在哪儿?咱们这里是内院儿,闲杂人等哪能随便出入?”
她们家不是女儿国,厨房里还是用男厨子。要是小厨房设在内院儿,你敢让个男厨子进来试试!要是女厨子,还不知道手艺好坏,就这么拨来给小姑子使?要是小厨房设在外面……那还设它干嘛?!你敢让你没嫁人的小姑子跑到外面跟男厨子学手艺?
温都氏笑道:“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小厨房就设在左近,这两天我就叫人收拾出来,也配几个使唤人。我与你哥哥商议,挑个手艺好的厨娘来。”
淑嘉道:“又有,我学着做的时候,小厨房是我在使,等我累了想歇了,她们再进来做饭?这又要错开时辰,很不方便。”小厨房是教学用的,现在又要兼着服务功能,还是个小厨房,显然不够用,容易耽误饭点。
温都氏讪笑了一下,又道:“是我想得不周到。”
前后一分析,就知道温都氏没想亏待自己,其目的大概也有安插自己人,或者……就是不想一起吃。淑嘉心里有数,直接说:“当年大姐姐在家那会儿,也学过几天手艺,小厨房是要的。只是吃饭依旧跟额娘一块儿。如果咱们还依额娘手里的规矩,让大厨房给我送过来就是了,那里到我房里也不远,别凉了就是了。”
这算是答应了,温都氏松了一口气,连忙答应着,并且保证小厨房的东西她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淑嘉笑道:“可有一条儿,他们送上来的东西,我得要看过了才算数,不顶用的我可不要,他们该给谁给谁去。我要的东西,他们得给我麻利地送来,误了我的事儿,我也是不依的。”
温都氏道:“这是自然,亏了我也不能亏了你去。”
温都氏:我不亏待你,你也别碍着我。
淑嘉:你只要不折腾得过份了、不折腾到我头上,我什么都不管。
协议达成。姑嫂一片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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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温都氏,淑嘉房里一片静默。
姑姑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周姑姑上前道:“姑娘方才,最后几句话,略有些重了。倒也好,太太南下,姑娘也该说说话。立下了规矩,既不叫人小瞧了,也不惹事端,以后才好过。”
旗人姑娘好强,在家里面子也大,姑姑们还真怕起个冲突什么的。
淑嘉苦笑道:“这是划下道儿了。”目今的丫头里,红袖跟着淑嘉的时间最长,自春喜夏喜去后,她隐隐是丫环里的头儿,性子又爽快些,直道:“大奶奶这是要行权立威呢。”
淑嘉一瞥眼:“我要是她,我也这么干。”红袖傻眼。淑嘉噗哧一笑,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红袖眨眨眼。淑嘉忍不住道:“换位思考哟,我的红袖姑娘。”
换位思考这个词,说起来挺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有时候人想换了,偏偏因为各种客观原因换不起来,这也是需要机缘和天赋的。在某个客观条件下,时代的局限性,让你就想不到——你打死康熙,他也不可能知道原子弹,同理,你杀了老康他也不知道议会共和,没法揣摩。
好在淑嘉是穿来的,哪怕无法感同身受地揣摩各种人的心思,好歹接受过信息爆炸时代的洗礼,知识面要广些,知道的人物类型更多一些,换位思考起来比较容易,代入感也更强,即使换位不容易,那么多信息接受了,也能划拉出两条类似的作对比。
这大概是目前为止淑嘉从穿越这件事里得到的唯一一件好处了。
淑嘉心说,新媳妇到了家里,先伺候婆婆,熬啊熬的,好容易有机会了,当然要有点动作。温都氏是嫁过来当长子媳妇的,未来主母,怎么可能没有想法?未来是她掌家,当然要慢慢浸润。换了淑嘉处在她这个位置上,也会安插一二自己亲信,在仆役里立威不是?
再说姑嫂关系,两人处得不好也不坏,温都氏这样也没克扣了她。西鲁特氏离家,温都氏就要承担起内务的主要责任来,她必须会要求与责任相应的权利,想自己关起门来当老大。淑嘉完全理解,就像她说的,她要是温都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