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姐姐……”背后传来一个急切的呼喊声,我回头,看见洁儿拿着一个大包袱奔了过来。“姐姐……我可赶上你了。”她气喘吁吁地说着。
“洁儿怎么了?”我微笑看着她,“来送姐姐一程吗?”
她递过一个包袱给我说:“姐姐,这是公主要洁儿交给你的。”我接了过来,问她道:“这是……”
“大家都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要……赶姐姐出宫,方才娟儿向公主求情,还被公主训斥了几句。”洁儿眨巴着眼睛忍住眼泪说着,“乱红,大家都舍不得你。”
“莫哭洁儿,公主这么做自有她的原因。我走了之后,公主以后就要你们好好伺候着了,她是个好主子,你们要好好跟着她知道吗。”我殷切地嘱咐洁儿。
她点了点头,随即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姐姐,我对不起你。我……”
我赶紧扶起她,急急地说:“你别这样,那么多眼睛看着,快起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我不怪你。”我拍拍她的手,阻止她说话,“听我把话说完,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跟公主商量,别被奸人所误,知道吗?”
“姐姐……”洁儿哭了,“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的容貌就不会暴露,也不需要去赫彰,六皇子就不会代替你去赫彰,他也就不会……”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洁儿送我到泰北门,依依不舍地转身回宫了。
别了,天仪皇宫。
我揽紧包袱,大步走向了京城闹市。我的新生活,要开始了吗?
第36章物是人非事事休(3)
春将尽,满城风絮。
千仪长公主和骁骥大将军的大婚之日就在今日。皇宫大宴文武百官,将军府大宴京城老百姓。整座皇城,都笼罩在喜气洋洋之中。
婚礼的盛大,超出了大家的想象。红色的地毯从宫门一直铺到将军府门口,宫女们喜色衣裳,列队两旁,一双藕臂不断地往空中撒花,芬芳满城。百花庭的花,估计全部都成了千仪的嫁妆了。新娘子尚未出门,鞭炮声早已开始响个不断,嫁妆也源源不断地从宫里输出。凑热闹的老百姓都有点迫不及待,嘴里嚷嚷着新娘子咋还不出门呢。围观人群中,我安静地站着,我虽无法在千仪身边为她披上嫁衣,可也要亲眼见证她和莫君锐新生活的开始。
离宫自主的生活,这是第五天,却已让我无所适从。那天,我拿着千仪给的包袱,在京城冷清的闹市中游荡了好久,陌生感一寸一寸包围了我,仿佛我从来未曾出来过;周围的热闹也好冷清也罢,都与我无关。直到天色黑透,我才抱着包袱进了一家银号,包袱里,千仪给的银票,可以让一个五口之家无忧无虑生活一辈子。我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就等宫里未了的事一一了结了。
太后的丧礼极尽哀荣。停棺宫里三天后,也就是四天前,太后的棺柩从宫里出来时,全城百姓俱一身素色候在路边,看着这位曾经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在文武百官和后宫佳丽的伴随下,一步一步走向天仪皇陵。
我站在老百姓的行列中,远远地看着为太后扶灵的千仪,她褪尽铅华,素颜素衣,神情木然地看着前方,机械地随队伍走着。太后尸骨未寒,她的婚礼却提前进行,教她情何以堪。婚礼就在太后头七之后进行。我终于明白太后为何要丧礼从简。太后不惜不顾祖训,也要千仪早日离开皇宫,用心良苦。
“快看啊,喜轿出宫了!”人群中有人欣喜地喊了起来。我顺着人群的方向看了过去,长长的队伍前头,是一众奏乐的宫廷乐师,队伍中间标准的八抬大轿,四平八稳地从宫门慢慢出来了,后面,还是跟着送嫁妆的队伍。
队伍过处,群众高喊“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借着莫君锐的威望,千仪作为将军夫人,也受到了大家的爱戴。
“长公主这副出嫁的仪仗,快赶得上皇后娘娘了,可见皇上对这个义妹和莫将军青眼相加”一个男声感慨道。
“可说不准,我一个兄弟在宫里当差,听说当时要不是六皇子,皇上还要把长公主赐给赫彰太子呢。”又一个男声回驳道。
“你们都说不对,其实是太后娘娘对长公主才是最好,你看,她老人家遗言头七一过,就要办长公主的婚事……”
“你们别嚼舌根了,当心呐,看热闹吧。”
老百姓议论纷纷。队伍从我面前经过,大家停止讨论,下跪行礼,我跪在人堆里,透过红纱看见轿子里垂首坐着的千仪。千仪,你一定要幸福。
看见紧跟着喜轿的人,我呆住了,千仪宫全部的人,连厨娘,都陪嫁出宫了。难怪她要赶我出宫!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对我。
跟着轿子来到将军府前,我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进去?”有人问我。我回过头,看见顾展延,习惯性问他:“你怎也在这儿?”其实很清楚,最爱的人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他。
“该在这儿的时候自然就在这儿了。”他笑笑说。这不是废话吗!不过意中人嫁给了自己的好兄弟,他要是不失落一阵,我就该怀疑他对千仪的用情了。
天然居二楼,我们坐在临窗的位置。
“这是千仪和我第一次看见你们的地方。”我端起一杯酒,“来,为我们的相识干杯了。”
顾展延回忆起往事,也换上了迷蒙的眼神。“呵呵,我们第一次看见你们,却不是这儿,而是那个面人摊前,我刚好看见千仪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面人。”
“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那时候的日子,只怕谁也回不去了。”我轻叹一声。
顾展延幽幽地看着我,“你知道千仪为什么赶你出宫吗?”我点了点头,“猜到一二。”
“可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他说,“记得聂逐吗?”
聂逐!?我在大内监牢里那个帮过我却无缘故消失的了狱卒?为什么顾展延也知道聂逐?我示意他继续说。“聂逐确实是君锐的部下,可安排他进去看着你的,却是千仪。”
是千仪!那么聂逐带给我的消息,是千仪有心安排的了?她通过聂逐的口,告诉我她会为我牺牲,就是想让我自愿挺身而出,为她出嫁?
“你别怪她,那时她刚知道你隐藏已久的容貌,吓坏了,一时糊涂。”顾展延替千仪解释道,“她觉得对不起你,所以要在宣读太后遗旨之前,把你赶出来,否则你就是陪嫁离了宫,也不可能离开这些豪门深宅了。”
我苦笑着,“我怎么会怪她,就算她真的要我留下来,我也会跟着她一辈子的。这些话是她要你转告我的?”
“不是,她跟我提起而已。”他摇摇头说,“她不想你知道,所以才会不由分说地赶了你出宫。我不想看见你们之间有误解,才决定告诉你的。”
我点了点头,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阵,他又问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会去找你的爹娘吗?”
“我?”我叹叹气,乱红的爹娘,我和乱红的二老纵使相逢亦不识,他们都不知道是否记得可怜的女儿。“或许吧,或许我会到处走走,又或许……我会去一趟赫彰。”对,我会去赫彰。
“还不死心?”他蹙眉问我。
死心?岂能死心。我扭头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多想心死了,从此做个闲人,对一盏淡茶,一张古琴,一溪流云,了此残生。
“既然如此,我也不拦你,我依旧是那句话,有什么事,可到京城的长怿侯官邸找我。如果你想安定下来,玄洲的长怿侯府,也欢迎你,玄洲是个好地方,繁华不亚于京城,却没有京城那么多的禁锢。”他诚恳地说着。
呵呵,我微微笑了,忍不住打趣道:“公子想养小女子一辈子呢?”
“哈哈,”顾展延也笑了,嬉皮笑脸地说:“如果你不介意和我那几个妾室共事一夫,爷倒不介意收了你,凭姑娘的资质,做个正室都有可能。”
我瞪了他一眼,笑了笑,转过了脸。可怜的顾展延,长怿侯的继承人,不知道养着多少个传宗接代的生育机器。我以前以为我爱你,可是,即便是爱,也没到我想象中的那个份上,否则,我不会介意你有几个女人。而如今,因着明宬,即便你对我有意,我们也不可能了。更何况,你的心,依旧在千仪身上。
罢了罢了,儿女情长,愁肠满腹,从来都不能一一度量的,从此,我还是一个人过我的吧。
或许明天,我就启程,去赫彰。
第37章江湖术士语惊人(1)
昨夜辞别顾展延回到客栈,带着几分酒意,蒙头大睡,迷迷糊糊做梦了。梦里看见明宬,一身淡墨色长袍,站在风里,衣袂飘飘,转回头来对我笑,我奔上去,却扑了个空,惊醒了。看见天色大亮,就退了房,换了一身男装,准备西去赫彰。
京城的街道上,一切归于平常,太后的死,长公主的出嫁,一切都过去了。老百姓还一样过活。我理好包袱,向着城门的方向,穿越人群,慢慢走去。
此时,一个声音拦住了我的去路:“公子不该就此离去。”我循声望去,是路边摆摊的一个算命先生,无意识地笑了笑,迈开步子欲走开。“如此匆匆忙忙为哪般,人生太匆匆,你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是否曾想过,正是这匆匆,误了你?”
江湖术士,玩个文字游戏,装什么高深。想起隐冥的命运论调,对眼前的算命先生,我一阵排斥。看见我不曾回头,他继续高声说道:“你们命中注定生死两难全,相遇却偏不相知,你就不想知道原因?”
命数,我超脱轮回,灵魂附体,命数本来就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这算命先生倒有点意思,我来了兴致,折回头,坐到了他的小方桌对面,定定地看着他。
“姑娘是有缘人,想知道些什么,在下可以免费为姑娘掐指一算。”他改口叫我姑娘。
“问题是先生能告诉小女子些什么。”我笑笑道,想不到我跟这儿算命来了。我心里有几分奇怪,因为我认出眼前这个人了,是面人臧,就是我第一次和千仪出宫碰上的捏面人的那个男子。当时就觉得他有点奇怪,没想到现在居然当起了算命先生。他自然是不认得我的,那时我是乱红的容貌,现在我恢复了江珊的模样。
“姑娘此行是要去寻人吧,”他试探性地看看我,我不置可否。他又接着说:“按理此人应已不在人世了,姑娘为的是求一个死心……”
我不想听,打断他:“说说我吧,我的生辰是承和六年六月初十巳时一刻。”我乱编的,乱红的身体十九岁,应该是承和六年,至于日期是我的穿越那一天。
他掐指一算,摇了摇头说:“不对,姑娘的生辰应该是承和十四年六月初十巳时一刻。”听后我心中一惊,这是我穿越过来的时间。我装作不信,笑他:“先生看我像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吗?”我起身走开,我是怕他再说些什么出来。
隐冥是神仙,能算命,我信,可是这个面人臧,也有这能耐?我很怀疑,莫不是有什么阴谋吧。心中想到一事,于是转身,向天然居走去。
没想到,来人是云影。我来天然居,就是为了让掌柜的帮我联系觉情宫。
“为什么是你?”我很好奇,云影为什么要这样明显地暴露她的身份。
“姑娘不是想委托觉情宫查点什么吗,别人来和云影来,有何区别?再说,长怿侯世子不是已经查清楚云影的来历了吗?姑娘都知道了,云影再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她微笑着说,一副天真无碍的样子,看着她这样子我就有几分气,这些美丽的女子,一个比一个藏得深。“我想请你们查一个人。”不想再多说,我直奔主题。
“谁?”她淡淡地问我。
“我,乱红。从小到大,一桩桩一件件,希望你们查清楚。”我不顾她的异样目光,“我知道你们的职业操守,你们不需要知道原因,只需要替我查明便是了,钱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云影端详了我一阵,摇摇头说:“觉情宫拒绝姑娘这桩生意了。”
“为什么?”我不解。
“不瞒姑娘,姑娘的成长经历,觉情宫查过好三回了。”云影眼中泛着笑意,“觉情宫的规矩,同一事件,不查第四回。”
我没有问她是谁查的,因为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告诉我。但我还不死心,又问她:“那么作为我们私底下的交情,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我求你。”
“姑娘客气了,云影尽量吧。”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她会拒绝我。“我一直都知道,觉情宫的人在暗中保护我,像第一次青楼遇采花贼,第二次黛云山坠崖,这是为什么。”
“姑娘错了,保护姑娘,其实第一次是……”云影边说,边伸手朝窗外弹出一个暗器,街上“啊”的一声,一个在掏别人腰包的扒手被发现了。
“丁相的恶家丁是你们在暗中赶走的?”那是我跟着千仪第一次出宫啊,他们就开始跟上了我?那次果真不是暗中随行的侍卫救了我们的,难怪后来回宫侍卫说找不到我们。
“没错,”她笑着说,“我们受了宫主的吩咐,要暗中保姑娘平安。”
“你们宫主是谁?”我脱口而出。
“不知道。”她很坦然地回答我。
你不知道?那好,我给你个更劲爆的问题:“你既是觉情宫的人,为何会是乐然王府上的女大夫,觉情宫是江湖组织,为何要涉足朝廷。”
“你知道的太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好自为之。”云影的脸,寒了下来,想起身走开。
我站起来,拉住她,“是六皇子委托你们暗中保护我的吗?这对我很重要,求你,告诉我。左相千金丁琅嬛是觉情宫的人对吗,她为什么要跟着六皇子去赫彰?”
云影回过头地注视着我,我恳求地看着她。良久,她一句话也不说,我甚至以为她被我打动了,可是又过了一阵,她还是摇摇头,“保密也是我们的行规。”
我挫败地走出天然居,抬头望,日近中天,不知道该往哪儿去。现在这个时分,启程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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