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一再开释棪鬼,说什么不必担心皇家的追责,反正把姜嗣胜送沈府寄养一年的圣旨马上就会从宫中传出,他们之所以要棪鬼做这事是为了预防皇后和大皇子一时想不通作出违旨不尊的大逆之事等等……好像他们是为了皇后和大皇子不做傻事,为了皇家的名誉不受损害才做这样的事,我对沈铭的这番粉饰嗤之以鼻,棪鬼却不得不小心应对,而之后的事情也果然如我所料——沈铭没有让棪鬼回来见我,八成了想防着棪鬼在私下里对我做些多余的嘱咐。
我对棪鬼那里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有青兰跟着,即使有什么意外也不会遇到危险,让我感到为难的是要不要让棪鬼做成这趟差事。
思量几番之后,我终于在一张字条上写下四个字:“尽力而为”,随即以元力烘干墨迹将字条折起来交给段璐,“段璐,把字条带给棪鬼之后去找韩雾崖,托他派几个人盯着点儿姜嗣胜那里,千万不能让他出什么意外,事情办完就马上回来找我。 ”
段璐现出一分不情愿的样子问:“小姐,非得去找韩雾涯吗?”
我很狡黠的撇了下嘴说:“没错,就是要去找他,之后的事等你回来我再细说。 ”
段璐见我如此笃定又胸有成竹,这才应了一声小心潜了出去。
三天之后的一早,沈府的仆役给我送来了听随书吏的官袍,然后就将我带到沈府二相的轿驾旁随行入宫,而这一路上除了给我带路的仆役和我说了几句必要的话外,都没人多瞅一眼我这个新任的七品小官,明明是该被别人套近乎拉关系的新宠角色,我却完全没觉得有一点儿被看重的样子,看来就连沈府的下人都明白我这个听随书吏是个什么货色了。
我的存在被一路忽视,直到进了宫之后,周围的侍卫内侍才向我这里注目过来,我默不作声,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呆呆的跟在沈铭身后径直进了冥乾殿。
冥乾殿中,玉石皇座早已经坐上了依旧了无生气的傀儡皇帝,我不愿多看,只是低头跟着沈铭往前走,却发现有人忽然从旁边伸手推我,我顺着他推来的力道狼狈的往旁边踉跄了几步,只听那推我的人很鄙夷的看着我说:“七品听随的位置可不在这里。 ”
我茫然疑惑的抬头看向对方,又转头去看了看沈铭,只见沈铭父子连头都不回,径自到了自己被设了座的站班之处,于是那个推我的人更不客气起来,一脚踹在我大腿下侧撇嘴伸手一指说道:“你的位置在那边。 ”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最偏远的殿角,然后很惶恐的往自己的位置逃去,周围的官员都静默的看着这一幕,有的得意,有的漠然,有的幸灾乐祸,有的转着狐狸眼思量着这事背后所透着的信息。
“快站好了!”沈铭出面起身招呼一声,冥乾殿中立刻沉寂下来,而沈铭的父亲、幽朝的右相沈邰则悠悠然的坐在一边,在冥乾殿肃静下来之后抬头看向皇帝说道:“陛下,我们开始议事吧。 ”
第三卷 血染殷红梦 第三卷 第九十八章 朝堂之议
第三卷 第九十八章 朝堂之议
“哦——”傀儡皇帝作出有气无力又拖沓的一声回应之后,官员们开始逐个捧着章本说起自己负责的事项。 他们虽然都对着正前方的御座奏事,但回声的确是坐在下手一边的两个丞相,每一定一件事,两个丞相会象征性的回头向皇帝问一句:“陛下有何看法?”,而皇帝的回复几乎只有“就这样吧”四个字。
我很无聊的呆在一边,一直静候到将近散朝的时候,才终于看到沈邰亲自向皇帝递上了早就拟好的圣诏草旨,一脸死气的皇帝在拿到这张草诏时终于动容了,他脸上的惊怒第一次让我感觉到这个皇帝还有着自己的思维和意识,显然沈邰也注意到了皇帝的变化,立即在朝堂上大声说道:“陛下,我沈氏一门世代忠心,只望圣朝昌盛,天下安康。 皇后得子是幽朝之幸,也是我沈家之幸,而大皇子能够早得子嗣,更是天佑幽朝。 今日臣下请命代抚皇孙一年,实是想能助圣皇之后明治国之理,通持国之道,能为幽朝盛世尽己之力,还望陛下成全。 ”
沈家在这件事上似乎并没有提前向其他人透露风声,就在沈邰说完这话的时候,朝堂之中顿时暴出了低语议论之声,沈邰回身目光一扫,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随后沈邰又咄咄逼人的转身看向皇帝,“陛下,老臣为幽朝劳苦多年,只希望陛下能赐我沈门殊荣代抚皇孙一年,还望陛下恩准。 依草诏宣诏。 ”
皇帝捏着诏书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面色溢上一丝潮红,我一见顿时暗叫不好,虽然我几天前刚刚帮他调养了身体,但他地状况本来就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兆,如果不好好调养,只怕延寿三年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心中一急,也不多想就用起了源识通意:“别这么激动。 我会保着姜嗣胜的周全,我既然答应你三年复五朝之治,就不会让沈府这么恣意妄为下去,现在按他们说的宣召就是,我自有应对之策。 ”
皇帝的脸上显出错愕之色,情绪却逐渐平静了下来,他捏着手中的草诏又犹豫了好久。 才终于将掌玺内侍叫来,在草诏上印了玺印。
我微微侧头扫了一眼志得意满的沈家父子,心中冷叹,沈家果然是将皇权掘取的一干二净,就连皇帝宣诏专用地金边缃卷都能随手拿出来,在他们来说,皇帝完全就是一个给他们加玺印的工具,沈家到御座地距离也就只剩下了一个手到拿来的玉玺之隔了。
沈邰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诏书。 随即便招呼殿前内侍当众宣读,那内侍被沈邰招呼后只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皇帝,还没等皇帝作出反应,就将加玺的诏书从皇帝面前拿起宣读了起来,沈府代抚皇孙姜嗣胜一事终于变得名正言顺了。
此事一了,殿前内侍一声“散——朝——”。 侍卫随即从外打开了殿门,众官员都开始向外散去,谁知就在这时,从西面传来一阵突兀的嘈杂声:“娘娘,娘娘!这里不是娘娘该来的地方,娘娘!”
“娘娘请回!别让陛下和宰相为难!”
……
“滚开,都给我滚开!我是皇后,穿朝服上朝有何不可!……大胆!凤霞朝服也是你们这些下溅地人能碰的!给我滚开!”
原本向外散去的官员都被这边的动静引得住了足,我不用看也知道,姜嗣胜的事情终于让沈后察觉到了自己和娘家人的矛盾。 于是风风火火的闯上朝堂来找老爹和兄长理论来了。
“皇后娘娘!”先开口的是沈铭。 “朝堂之前如此喧闹成何体统!”
那久违地让我生厌的尖利声音又响了起来:“成何体统?我身为幽朝皇后,穿朝服出入朝堂有何不可?倒是这帮低贱的下人。 竟然敢拦我的驾,扯我的朝服,统统该杀!”
“皇后!”这次是沈邰略显苍老的声音带着怒意地呵斥,“皇后穿朝服出入朝堂也该随侍陛下身侧,从后殿而入,而你竟然独自出内宫,妄图从正殿踏白阶入殿,已经坏了我朝礼制,这些侍卫拦你的驾是职责所在,何罪之有!”
沈后被沈邰这么一呵斥似乎有些蒙神,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一时说不出话来,而我却能从她剧烈起伏的胸膛看出她心中越来越盛的怒火。
“皇后娘娘,不要坏了礼制,有事向皇帝讨个亲诏,我们自会与你见面,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 ”沈铭显然已经知道沈后是为何而来,忙上前以暂时息事宁人的态势劝导道。
沈后站在原地死死的看着他,也不回话,直让沈铭不自在的左右他顾,却撞上了沈邰冷冰冰的脸,沈铭神色顿了一下,这才转头对着周围地侍卫冷冷命令道:“皇后今日神志有些不清醒,去叫几个内侍来送娘娘回宫休息,再叫太医给娘娘开几副药调养一下,哦,还有,派人去向陛下呈明一下情况,就说这几日最好让皇后和大皇子不要轻离各自地宫寝。 ”
——这不是暗示要皇帝把沈后和大皇子禁足吗?还顺带着可以试探一下皇帝的底线,要是皇帝照做了,那沈府可就对他再没什么顾虑了,对自己地孙子儿子都一点儿回护不来的皇帝,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侍卫们得到沈铭的吩咐后,便抽出几个人分头去行事,剩下的则都围在沈后身边,虽然行为上不敢冒犯,但是看她的目光却冷了许多,显然沈铭的话已经让沈后在这些人面前失去了沈家的后台,同时也向沈后表明了在姜嗣胜的事情上,没有任何商谈的余地。
沈后往四周扫了一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晶莹的泪珠随着笑声从眼角渗了出来,渐渐连成一条线,冲掉了仓促打上的粉状,那张逐渐变得狼籍的脸上透着出让人莫名惶然的悲戚和愤恨,尖啸声在殿堂前空回的响转:“永隆啊永隆,娘当初怎么就没信你!娘当初怎么就没信你!我的好父亲好兄长啊,哈哈,我怎么就这么糊涂!”
被侍卫叫来的内侍几乎是连托带拽的把沈后弄回了内宫,一路上沈后的呼号和笑声,让人感觉到一个人近于崩溃的绝望和凄凉。 沈后和大皇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怜的沈后一直认为自己的父兄独掌朝堂就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当上皇帝,她就可以安居宫中荣享尊位,却没想到她的儿子、孙子、甚至她自己都早成了父兄的眼中钉,绊脚石,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始对自己的父兄抱着幻想,那当今天他们向自己明提出要姜嗣胜去当人质的事则打破了所有的幻镜,姜永隆早就看明白的事情,沈后现在才真正明白了。
沈后被带回内宫后,朝官们这才各自悄声议论着离开皇宫,我装作不知所谓的样子跟在众官员身后慢慢的往外挪着,从刚才的情形不难看出,这里的内侍侍卫多半已经从心里把沈府当成这座皇宫的主人了,但对于沈铭命令表现出犹豫之色侍卫的也不是没有,大概是因为宫禁侍卫多由历代终于皇族的家族世袭沿承,所以即便在沈府多年的把持之后,这里还是没被清理干净,我自然是要借机记下这些人今日的班职,以便日后查出他们的所属。
等我慢悠悠的走到宫门之下时,沈府的仆役满脸怒气和不满的向我喊道:“还不快出来,竟然让两位相爷在这儿等你,你好大的架子!”
我忙惶恐的小跑过去,在沈府仆役的呵斥声中老老实实的跟随在沈铭轿架旁边往回走,同时心中不禁有些失落,难道散朝之后沈铭和沈邰不是直接去南廷主持日常事务吗?为什么这就回府了?
但随即我就意识到了,应该是棪鬼那边已经有回信了,沈后那样匆忙的冲直闯朝堂时,姜嗣胜大概就已经落到棪鬼手中了。
果然等我看到沈府的大门时,棪鬼已经侯在门外,他身后则是沈铭安排给他的五个修元者,而青兰早就潜进了我在沈府的住所,让我略微奇怪的是,段璐竟然还没有回来,按理说她那边的事情应该更早办完才是,怎么会落在青兰后面?
在沈家父子落轿的的同时,棪鬼也迎上前来,他先是对着我微微躬身行礼,然后才对着正走出轿子的沈家父子施礼。 沈家的人对棪鬼的这一行止显然颇为不满,但他们早些时候就已经得到报信,棪鬼此番事成,他们也不好摆什么嘴脸,而沈家父子二人下轿之后更是将棪鬼狠狠的褒奖了一番。
棪鬼却一点儿都不买账,客套的应付了几句之后就关切问起我这个小主的境况来了:“我家小主能得两位丞相大人照应实是万分荣幸,今日朝堂之上小主没出什么纰漏吧?”
沈邰老皮老脸的大言不惭:“哈哈,严先生何必如此多虑,随在我沈家父子身后的人,就是出了什么纰漏也没人敢多说一个字,你家小主有本相提携照应,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三卷 血染殷红梦 第三卷 第九十九章 当学生了
第三卷 第九十九章 当学生了
棪鬼早知道我在他们来说跟本就是无足轻重的角色,又怎么会把沈邰的话当真,但是这却不好在面上显露出来,反而满心感激的样子向沈家父子一再道谢,并以忠心相示,不过沈家父子似乎仍然不乐意让我和棪鬼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我的住所也被搬到了东院那个姓张幕僚隔壁,美名其曰是要“很有学识的张先生”来教我学问,实则是将我完完全全的捏在了他们手中,就连棪鬼很含蓄的暗示想要和我单独聊会儿也都被他们装糊涂糊弄过去了。
让我感到十分别扭的是那个张先生似乎真的做起我的老师来了,当天晚上就抱了《八百诗赋》来我屋中,问我有没有读过,《八百诗赋》中收集的都是圣朝建立之前流传的上古乐诗民谣以及圣朝搜集的海外诗歌文赋,在圣朝的正统学者来说并非正道,寻常贵族子弟学习也很少被教到这些,所以我自然是摇了头说没读过,张先生当即刷刷翻过十几页,然后再页下轻轻一折就把书扔给我说:“今天晚上把古乐诗的前十八篇都背熟了,明天我来考你。 ”
我就呆呆的看着张先生很利索的摔门而出,摸起桌上的书翻了下心中感叹,难道还怕我晚上不安心睡觉跑去找到棪鬼,口无遮拦的说出不利于他们的话?这沈府上的护卫好歹都是习过武的吧?十八篇古乐诗因为几百年文字语言上的变化,即晦涩难懂又不押韵。 如果不是记忆力出众,这十几页纸只怕要背到后半夜才能勉强记得下来,这个姓张地幕僚大晚上跑来这么消遣我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
我无奈的翻着书页默诵着书上的内容,一边注意着沈府中的动静,青兰已经从棪鬼那里得知我新迁的住处,只等一更过后再来与我详谈,而一直没有出现的段璐让我心中逐渐焦虑起来。 总不能是韩雾崖那边出什么意外了吧。
我正在心中嘀咕,源识就探到段璐气息浮躁的潜在沈府院外。 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现在沈府上下正在做将歇之前地整顿,巡院开始交班,仆役又是上院灯又是起香烛,丫鬟们开始在内室个房外查看房门,顺便最后确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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