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厨房,就见文雪霜坐在那里洗刷炊具和碗盘,晴雯走进去,笑道:“霜妹回屋子去歇着吧,这些交给我来洗刷。”
文雪霜抬头笑道:“大嫂都忙了一整日了,还是大嫂回屋子去歇着吧。洗刷些碗盘罢了,也不费什么劲儿的。再说,原来咱们家一日三餐的碗盘和炊具,都是我一个人洗刷的。我都干习惯了,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大嫂,往后这一日三餐的碗盘,还是交给我来洗刷吧,大嫂只管去忙别的活儿。”
晴雯从早到晚,里外忙了一整日,浑身早就觉得酸痛了。只是苦于新媳妇进门,不敢偷懒罢了。如今小姑子开了口,她自然也乐意交出去一些小活儿。于是笑着点头道:“好,霜妹既然心疼我,我也就不跟霜妹外道,那这洗刷碗盘和炊具的活儿,往后就还得劳烦霜妹了。我去烧两大缸的热水,预备晚上洗漱和洗澡的时候用。”
古时的乡下没有浴室之说。好一点儿的,就是做个大浴桶,抬进屋子里,倒满热水,在屋子里洗澡和洗头发。差一点儿的,就是装一盆的热水,在屋子里脱了衣裳,用浸湿的毛巾,一遍又一遍的擦拭全身,然后再换一盆热水,在院子里把头发洗了。
文家有两个大浴桶,一个是给文李氏和文雪霜、文雪露用的,一个是给文皓然用的。前者是因为是女眷,用盆水擦洗不方便。后者是因为文皓然身子弱,用盆水擦洗的话,很容易就会着凉。文皓杰和文皓威、文皓武则都是用盆水擦洗的,这样方便又省事儿,不用来回搬抬浴桶,也不用来回的抬送热水和凉水。
对晴雯来说,自然是用大浴桶洗澡方便,而且还可以多泡泡,舒松一下筋骨。只是让她在文皓然呆的屋子里,光着身子泡在大浴桶里,她可是无论如何都干不出来的。于是,盖新房院的想法,在她的脑子里越加强烈。而且,一定要盖出两间浴室来,这样往后洗澡,也会方便许多。
晚上洗漱、洗澡过后,晴雯躺在炕上,将想盖新房院的事情,跟文皓然说了一下,笑道:“如今家里的屋子,都是挤着住的。往后霜妹和露妹出了门子,回娘家省亲时,也得有单独的屋子让她们住,总不能让妹夫们也挤着睡。况且,小叔子们往后都是要娶亲的,尤其是杰弟,眼看着这二三年就该娶媳妇了。如今咱们家一间空屋子都没有,杰弟成了家,小俩口连住的屋子都没有。所以我想着,趁如今我手上的银钱还宽裕,就早早把这新房院盖出来。一家人宽宽松松的住着,日子也能过得踏实、舒服些。”
晴雯的担忧,文皓然也是早就想到的。只是用新婚小妻子的嫁妆盖房院,文皓然心里是不舒服的。这文人最讲究的就是气结,骨气二字可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让他用妻子的银钱去盖房院,改善全家人的生活环境,他是怎么也不愿意点这个头的。
晴雯见文皓然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不解的问道:“你难道觉得盖新房院不好?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文皓然低声回道:“盖新房院的事儿,再等两年再说吧。家里如今的银钱不多,盖房院是盖不起的。这房院盖出来,是全家人一起住的,自然要用公中的银钱,没有用你嫁妆的道理。这事儿过几年再说吧,赶着在杰弟成亲前,把新房院盖出来就成,不必急于一时。”
晴雯听了这席话,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文皓然的脸色,明白他这是大男子主义犯了,不愿意用妻子的私房银钱。
文皓然能有这样的认知,晴雯心里是非常开心的。这男人只要有责任感,日子就能过得安稳。可是要停了盖新房院的计划,继续生活在文家老旧的房院里,她可真是有些不舒服。满院子飘散是牲口排泄物的气味不说,上厕所的时候也非常不方便,味道大也就算了,木头的感觉让她很不安全。
只是文皓然这样说了,晴雯也不好跟他争辩,而且在她看来,这时候争辩此事,只会导致夫妻失和,于盖新房院之事,毫无益处。她决定明日去与文李氏商议一下,女人的耳朵还是很软的,比较容易说服。只要文李氏点了头,再在文皓然这里下工夫,就会省事儿许多。
次日用过早饭,文皓然带着文皓威去了学堂,文皓杰去了地里,文雪霜帮着晴雯收拾好厨房,带着文皓武去河边洗衣裳,顺便让文皓武在外面玩一会儿,临走前,还吩咐文雪露给家里的牲口喂食。
晴雯忙里忙外的都收拾了一遍,一切妥当后,方煮了壶茶,又洗了些早上金钏儿送来的韩家在山上种的果子,然后敲了敲文李氏的屋门,端着香茶和果子走了进去。
文李氏此时正坐在炕上,给文皓杰、文皓威和文皓武补衣裳,见大儿媳送了茶果进来,忙停下针线,笑道:“都忙活一个早上了,你也该回屋子去歇歇,可要保重身子呀。这家里的活儿,总是永远干不完的,也就不必着急,一件一件慢慢来。”
晴雯把茶果放到炕桌上,倒了一杯茶,奉给文李氏后,又陪着她说了些家常闲话,便将想盖新房院的事情,跟文李氏学了一遍。理由也不外乎是之前与金钏儿、入画和文皓然说的那样,家里人口多,小叔子们要娶亲,屋子住不下。
见文李氏一脸沉思之色,晴雯知道这事儿也是婆婆的心中之忧,忙接着笑道:“想来娘和相公也早就虑到这事儿了,只是苦于咱们家银钱艰难,一时拿不出这些银钱来盖房院。媳妇嫁妆里倒是有些银钱,虽然不是大数目,却也足够盖所像样的宽敞房院了,所以媳妇想求得娘同意,让媳妇用那些银钱盖所新的房院。往后咱们一家人宽宽敞敞的住着,小叔子们将来成亲也不怕没有屋子,就是小姑子们往后回娘家省亲,也有屋子可住,不会委屈了妹夫们。”
晴雯说的这些道理,文李氏心里也明白,只是用儿媳妇的嫁妆盖房院,虽然在别人家也是有将媳妇嫁妆充公的情况,可文家却是向来没有这样规矩的,所以她此时心里也犯了难。
晴雯见状,便猜出她也如文皓然一般,忙笑劝道:“昨儿晚上跟相公说了这事儿,相公虽然也赞同盖新的房院,却不愿意用媳妇的银钱,故只推说过二三年再说。只是媳妇私心里想的,却与相公不一样。媳妇如今嫁进了文家,生死就都是文家的人了,没有分你我里外的道理,是甘是苦都应是一起享的。娘和相公又何苦在意银钱这样的身外之物,反而因盖房院一事,与媳妇生分起来呢?在媳妇看来,嫁妆里的银钱是有数的,早晚有花完的一日,可媳妇这辈子的衣食住行,却都是要依赖相公和婆家的。这样算起来,只有媳妇占公中的便宜,没有公中占媳妇的便宜。媳妇如今拿出嫁妆盖新房院,不过是想解燃眉之急,想让全家人都能住得舒心些罢了。还请娘体谅媳妇的苦心,不要执着于银钱这样的身外之物,同意媳妇的请求,让媳妇开始计划盖新房院的事情。”
文李氏也是从媳妇熬成婆婆的,文老爹过逝之后,因为家中的贫寒,也没少折腾她的嫁妆,更是多次向娘家兄嫂借银钱,以缓文家之急。晴雯一片心思只为让婆家过得更好,这样的心意,她也是有过的,自然也就明白晴雯的苦心。
第十九章 夫妻摩擦
晴雯的心意,文李氏是明白的,又沉思了半晌,权衡了一下利弊,方点头道:“既然我已经把这个家交给了你,那往后咱们家的事儿,就都由你作主。你若觉得如今可以盖新房院,就盖新房院吧。只不过,这银钱倒是可以用你的嫁妆,却要将盖新房院所需的,一笔一笔详细记录下来。等往后咱们家的日子好了,公中的银钱宽裕了,再把这份银钱补回给你。”
晴雯听了这席话,自然是乐意的。她的目的不过是想按她的心思,盖一所新房院,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住着。这银钱由她出,她也是不心疼的,但要是说等往后再把这银钱补回给她,她自然也是高兴的。毕竟在古代,不能外出谋事的女子,要是有银钱傍身,日子会过得惬意许多。
当晚用过了晚饭,文李氏趁着晴雯带着文雪霜、文雪露去收拾、洗刷的工夫,将文皓然和文皓杰叫到了她的屋里,把盖新房院之事,跟他们兄弟说了一下。又将先用晴雯的嫁妆钱,等往后公中银钱宽裕了,再把晴雯的嫁妆钱补上,也向他们兄弟说清言明。
文皓然和文皓杰虽然各有理由,认为此时用晴雯的嫁妆钱盖新房院不妥,但文李氏却难得强势的赞同此事,无论他们兄弟如何劝说,就是不肯收回决定。只让他们听从晴雯的按排,尽快着手料理盖新房院之事,好赶在年底之前,能迁入新居。
等晴雯收拾好厨房,在院子里打井水,预备烧热水,好供全家人洗漱、沐浴时,就见文李氏的屋子开了门,文皓然和文皓杰兄弟前后走了出来。
文皓然难得的板着脸,看也不看晴雯,就快步走回了屋子里。
晴雯知道他这是因为她找文李氏说盖新房院的事情,而生了她的气,故心里也不怪他突然对她的冷淡,只无奈的叹了口气,仍旧站在井边打水。
还是文皓杰有些看不过去,走过来,笑道:“大嫂,还是我来打水吧,一会儿烧水的事儿也交给我吧。大嫂回屋子里去,跟大哥说说话吧。大哥也没有怪大嫂的意思,只是心里稍有些疙瘩。”
晴雯正色问道:“杰弟,你实话跟大嫂说。盖新房院这事儿,你是不是也怪大嫂?”
文皓杰沉思了少顷,方略带为难的回道:“我也知道大嫂是为了咱们全家人着想,只是我心里是不想用大嫂的嫁妆钱的。我知道咱们家没有银钱,房院也有些窄小、破旧了,确定有些委屈了大嫂。只是我和大哥更想凭我们兄弟之力,积攒下几年的银钱,盖所新的房院来住。”
晴雯此时虽然觉得他们兄弟有男人骨气是件好事,但也不禁感到有些无力,觉得古时的男子未免有些不懂得变通。
深吸一口气,晴雯再次无力的道:“杰弟,你的意思,大嫂明白。相公的意思,大嫂也明白。只是大嫂希望你们明白,大嫂并没有嫌弃这个家的意思,若是嫌弃这个家,那大嫂也不必应允这门亲事,嫁到这个家里来。大嫂想盖所宽敞的新房院,不过是希望咱们家的生活能过得好些。如今相公的身子好了,再不必花钱请大夫、抓药,又有了教书先生那样的好差事,咱们家过上好日子,只是早晚的事儿。既然是早晚的事儿,为什么不早过上,非要晚过上呢?你看看娘,不过是四十岁的妇人,却已有白发了,咱们不能总让娘为着家里的事务而操心吧?你再看看霜妹,明年就要出门子了,往后回娘家来省亲,连个留姑爷住的屋子都没有。你也不小了,过二三年也要娶妻了,威弟和武弟也早晚有娶妻的时候,总不能还让你们兄弟挤着住吧?大嫂不过是想尽早盖所新房院,全家人宽宽松松的住着,将来你娶亲也好,霜妹回来省亲也罢,都是很方便的。杰弟,我希望你可以明白,大嫂既然嫁进来了,生死就都是文家的人。咱们家过好了,我才能有好日子。大嫂不会把你们这些弟妹看成外人,也希望你们这些弟妹不要把大嫂当成外人。我们是一家人,银钱是小,亲情是大,只要全家人能过上好日子,用谁的银钱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晴雯这里话刚落,就见文皓然开了门,站在了门口,轻声对文皓杰道:“杰弟,打水和烧水的活儿,就交给你了,让你大嫂回屋子里来歇歇吧。等一会儿热水烧好了,你在院子里喝一声吧。”
语毕,也不叫晴雯,自行回身又进去了。
晴雯见状,诧异的站在那里,心里虽然有些忐忑,却是不害怕的,只略带玩笑的问道:“杰弟,你猜相公现在心情好些了吗?他应该不会把我关在屋子里,狠狠的训斥一番吧?就像在学堂里,训斥那些不听话的学生们一样。”
文皓杰被晴雯逗得笑了,安抚道:“大嫂,看来你还是挺怕大哥的嘛。没事儿,大哥刚才说话的时候,脸色柔和多了,应该是没事儿了。大嫂还是快进去歇着吧,陪大哥说说话,哄哄大哥就好了。大哥的性子,最是温和的,不会训斥大嫂的。”
晴雯笑着点点头,快步走进了屋子,回身关了屋门。
此时,炕上已铺好了被褥,文皓然正坐在褥子上,双腿上盖着被,倚靠在炕橱上,随意的翻看着手中的书。
晴雯深呼吸两次后,方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卸了戴的头面首饰,打撒了秀发,然后爬上炕去,坐到了文皓然的身边。一面温柔的从他的手中拿上书,放在一旁的炕上,一面自行倒进他的怀里,拉着他的手搂放在自己的腰上,笑着撒娇道:“相公,你就看在娘也同意这事儿的份上,原谅我这次的先斩后奏吧。”
晴雯的大胆亲近之举,让文皓然不禁红了脸,小心翼翼的顺势搂紧她,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方无奈的叹道:“娘既然同意了,那就按娘说的办吧。只是盖房院的银钱账本,要交给我来记录,等往后咱们家宽裕了,再把钱银补给你。不过,这次可是下不为例,往后有任何事情,你都要与我商议,不能再越过我,直接去跟娘说了。就算你说了,我不同意,我们也可以多谈几次,不能再因为我不应允,而搬出娘来压我了,知道吗?”
晴雯虽然不明白文皓然为何突然就好了,但心里自然高兴,必竟刚新婚就闹冷战,是她打心里不愿意的。
原来,文皓然因为身子病弱,常年躺在屋子里的关系,耳朵很是灵敏,听力极强。刚才晴雯在院子里对文皓杰所说的话,一字一句都透过开着的窗户,飘入了他的耳中。
虽然用新婚小妻子的嫁妆银钱盖新房院,让他心里感到很别扭,骨气上有些过不去,但是小妻子的真心,却让他觉得温暖和感激。他一直都觉得凭文家和他的条件,能娶到晴雯,确实是有些委屈她了。他一直都有些担心,怕晴雯吃不得苦,日子长了会嫌弃文家和他,会后悔嫁给他为妻。
如今小妻子表明了心意,他心里悬着的大石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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